太上感應篇 經名:太上感應篇。原題宋李昌齡傳,宋鄭清之贊。三十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 進太上感應篇表    臣瑩微言,凝旎重道,深嘉太上之格言;鋟梓迄工,幸畢微臣之素願。輒僭聞於淵聽,用祇答於( )恩。臣惶懼惶懼,頓首頓首。臣竊觀寶藏之諸經中,有瑤編之大訓,本慈悲而救物,爰諄複以誨人。謂善惡感召之由,端類樞機之發;而禍福應驗之理,捷於影響之隨。千二百懇懇之辭,億萬載昭昭之誡,然必賴明良之敷闡,迺能率眾庶以皈依。恭惟皇帝陛下垂拱視朝,緝熙典學,講貫雖專於六籍,搜羅旁及於群書。道訪窈冥,繼聖祖下風之請;化流清靜,邁漢皇當日之規。怡神政事之餘,玩意天人之際,將推行而傳遠,故裒集以加詳。羲畫丁寧,冠驪珠之八字;甘盤敘贊,擅鴻筆於一家。煥乎,函笈之光;榮矣,簪裳之遇。臣麼麼無取樸野,何庸焚修濫廁於竹宮,名姓誤塵於楓陛。曩已躐教門之陛,擢今又叨睿旨之使。令寵拜賜金,冒司鏤牒,誓竭眇綿之力,少伸報效之私。慨念先臣,每懼斯文之廢闕;不圖回祿,愈增吾道之宣明。董摹刻以既周,謹緘熏而恭進。伏望皇帝陛下俯留一覽,誕布四方,俾爾民皆遷善之歸,自樂從於教化,則是書為扶世之助,庶不負於君師。臣謹以所刊御題《太上感應篇》一部八卷,隨表上進以聞。臣瑩微惶懼惶懼,頓首頓首,謹言。   紹定六年八月日,右街鑒義主管教門公事,太一宮焚修臣胡瑩微上表。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忠孝。 傳曰:東卿司命曰:有蕭邈之才,絕眾之望,養其浩然,不營富貴。或至貞至廉,不食非己之食,不衣非己之衣,紛華不能散其正氣,萬乘不能 激其名操。或先世有功,流逮後嗣,易世練化,改氏更生。此皆有應仙格,當登仙品。然必多歷年所,始得漸進。至於至忠至孝,則今日謝世,明日便當補為地下主者,復從地下主者,便當進補仙階。大抵忠也者,人臣之大節。孝也者,人子之本事。使為臣而皆不忠,則為君者,復何望於臣;為子而皆不孝,則為父者,復何望於子。如此則君臣之分,父子之倫,一切喪矣。人不禽獸如,必夷狄如也。惜其不知忠孝,乃超度之本,得獲度世,莫此為速,不聞呂公誨、蘭公期之事乎。昔呂公誨為御史中丞,正色直言,傾動朝野。一日獨坐,悅見一青衣授以一丹曰:此清涼丹也,上帝非久南遊炎州,命子紏正群仙,彼州大熱,故先以此賜公。再拜吞之,不啻冰雪下嚥。未幾,果捐館。時朱明復初登第,在湘江見公,跨一玉角鹿,左右皆青衣小童,吏兵數百,前後呵擁。明復迎揖曰:君其已仙乎?公曰:吾此行侍上帝南遊,不及欸曲,乃口占一詩曰:功行偶然書玉闕,衣冠無限葬塵埃。我今從帝為司紏,更遣何人直柏臺。言訖不見。蘭期家世孝悌,聚口百餘,上下和睦,略無間言。一夕,有一真人降自斗中曰:吾乃斗中孝悌王也。夫孝至於天,日月為之明;孝至於地,草木為之生;孝至於人,王道為之成。子能孝悌,吾所以親眄於子,既得見吾,得道必矣。後果如言。然則至忠至孝,其於度世,豈不捷疾。嗚呼,忠孝者,既如此,則不忠不孝者,當如何哉。 贊曰: 非忠無君,非孝無親。捨是二者,獸而不人。莊周放蕩,命義是遵。釋氏空寂,報恩猶勤。戴天履地,孰逃其身。 友悌。   傳曰:有子曰: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第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司命使者,以父子、兄弟、夫婦,為三綱。本之與綱,字殊而義一,若棄本捨鋼,倫何以立?大抵能踐其實,則上下相安而不渝;苟尚其文,則悔吝易生而必瀆。昔姚棲雲,家不甚富,惟仰給農桑。生三歲,其父為其兄無子,代之遠戍,遂死於邊。棲雲既喪,迎魂以葬,盧於墓側,終身號慕。縣令蘇徹捐俸買田,開阡刻石,以表其事。府尹渾瑊列狀以聞,有詔褒賞,旌表門閭,名其鄉曰孝悌,社曰節義,裡曰愛敬。始自棲雲,凡十五世,同居聚口數百,歷三百餘年,無一人異詞。經五代離亂,子孫保守墳墓,不相離散。又有張誠者,亦田家也,累世同居,聚口一百七十有餘,內外和睦,略無間言。衣服之類,皆無常主。每旦,家長坐堂上,子弟列堂下,以次受職,罔不祇勤。自祖琯至誠,凡六世同居,幾二百餘年,始終如一。嗚呼,若二家者,真 所謂實踐者也。尚虛文者,能如是乎?   贊曰:   父母之身,分為兄弟。一本而出,安有異體。愛其枝葉,以護根柢。史誚豆箕,詩歌棠棣。如損如箎,神相愷悌。 正己化人。   傳曰:孔子曰:君子正其衣冠。又曰,席不正不坐。嗚呼,衣冠、幾席,尚當使正,況行己乎。又曰: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又曰: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此皆聖人行己之大法也。然則人之行己,其可不正。惟其正也,人皆敬之。人知敬處,即其心已化處,又何待區區而化之哉。昔司馬溫公,為人正直,名聞海內。其居洛也,風俗為之一變,莫不敦尚名教,不急貨利,人隨貧富,皆自足,後生晚輩知畏康恥,欲行一事,必相戒曰:無為不善,恐司馬端明知。呂申公正直敢言,傾動朝野。時王安石出守常州,移書於公曰:某客京師二年,於玆疵吝,積其心胸,每不自勝。及詣長者,即廢然而反。德人之容,使人意消。今於晦叔,見之榮陽呂公,心與道潛,湛然方寸。其為崇政殿說書也,日以正心修身之說,勸導人主。每自言曰:若身修心正,不假他術,而天下自化。是以所居則躁人化,聞風則薄夫敦。胡公瑗之為蘇湖二州教授也,每解經至有要義,必懇切為諸生言其所以治己,而後治人。然則諸君所以正己者,為如何哉。以此化人,夫誰不化。   贊曰:   表正影直,源清流泚。枉己直人,萬無是理。聖賢何術,舉斯加彼。瑕而戮人,三軍見齒。大學修身,家齊國治。 矜孤。   傳曰:孤也者,未能有成,親已蚤世。或母死而父或再娶,或父死而母再行。其者父母俱亡,藐然孤露,不幸至此,情況何堪。王令捧負提攜,寢興衣飲。主之者信存惻隱,亦必不如親父母之情愛之為親切也,可不矜乎。世人但知孤為可輕,而不知其中亦有因孤而能養成大器者。昔張鄧公士遜方在襁褓,父母皆卒。及長,安貧讀書,勤苦不倦,竟能登科,致位台輔,以賢德稱。此至貧之孤者也,自立如是,非能養成大器者乎?呂中丞誨幼失所怙,勵志為學,不妄交遊。洛陽之人,多不之識。及登第,人方知為呂正惠公之孫,歷官言職,以勁正稱,此貴家之孤者也。自立如是,非能養成大器者乎?然則孤可輕乎,愚於矜孤之下,不書矜孤,而輒書此者,正欲不幸而孤者,以此為法,皆知自勵。右以矜孤言之,則前輩行之,視以為常,初不以為奇特。查龍圖家道甚貧,嘗聚親族之惸獨者養之,祿賜所得,隨施輒盡。與人交情分切,至廢棄孤露者,待之尤厚。嘗有一同僚女,貧為人婢。公聞而贖之,嫁於士族。呂正惠公端與故相馮道、耀帥趙文度,皆鄉里世舊。道子病廢,公分俸給之,又薦文度之子紹宗於朝官之。非真實矜孤,能如是乎?   贊曰:   方幼而孤,何怙何恃。懷抱無依,疢疾誰視。吾幼及幼,人子亦子。放麑違命,謝麛泣矢。能推是心,乃合天理。 卹寡。   傳曰:寡也者,方當盛年,夫忽告殞,形單影隻,觸目無聊。況女幻男癡,百事未舉者耶。此即孟子所謂:窮而無告者也。禍變如此,非窮極歟。欲語誰吐,非無告歟。為其夫者,雖雲死矣,冥冥之間,烏得無念。昔徐擇之判北京。趙士恍自仁興來,留為幹官。士恍與擇之三子俱相得。無何,士恍遽以病卒。擇之父子為辦喪事且津,遣其妻子甚厚,又命小吏趙沂護送至京。沂畢事歸參,忽作士恍語謝曰:士恍不善攝生,以方壯之年,遽就鬼錄,荷公父子周卹之恩甚至,不惟死骨得歸,老母、妻子皆得平達鄉捨,無復流落失所之歉。區區此心,不勝感激。陰君亦以此敬歎,將有以厚報君矣。中貴黃述奉詔持扇帕,至彭澤迎賜北使。無何,舟師王貴中路病卒。其舟,乃兩浙漕司官舟。貴死,舟當歸官。其妻泣訴曰:舟今歸官,妾一家十口,餓且死矣。願得一言,使貴長子得繼父業,不勝感幸。述至鎮江言之,漕使即日刺其子為兵,付以父舟。是夕,宿丹陽。明見貴操一小舟,遠遠從煙波間來,泣具拜曰:貴雖身死,長子已得繼業,一家十口,不復憂矣,實荷公恩。言訖不見。嗚呼,此固顯顯,姑置勿論。竊觀寡婦,人中立志,大有遠過人者,不可不書。趙公概年七歲而孤,其母勵志教篤,竟能登天聖五年第三人第。初遇郊恩,法當任子。公請以封其母為郡太君。宰相曰:公為學士,擬封不遠。公曰:母八十有二,朝夕不可期,願及今以為榮許之。李公筠年三歲而孤,其母秦氏有姿色。或有誘之使嫁,母怒叱曰:夫婦義屬天倫,死生命由真宰。我寧餓死,其可再嫁。於是篤意教筠,竟能登第,官至耀帥。然則寡可輕乎,愚於卹寡之下,亦復書此者,正欲使一切寡婦,皆知所法雲。嗚呼,似此之人,天必報者,重乎倫也,何止子貴在己哉。   贊曰:   寡而守義,賢哲所重。折脛露筋,婦節尤勇。臺築懷清,暴秦是奉。況其無告,寧不為動。誰或躪之,不戁不竦。 敬老。   傳曰:老也者,閱世之久,更事之多,袞袞年少,無限淪喪,庬眉皓首,獨保康強,可不敬乎。,開寶初,有鄆州盧縣尉許永者,詣匭進狀日言:父瓊九十七,長兄八十一,次兄七十九,水身七十五,願得一近便差遣,以就榮養。太祖命召其父,既至,敷奏詳敏,詞氣不衰。太祖大加敬欺曰:卿一門如此,必有大過人者。瓊曰:亦無他,但累世義聚不分耳。太祖曰:此即卿大過人處。立命賜襲衣腰帶、銀裝鞍勒一副,馬一疋,御茶三十斤,雜綵三十段,與近便差遣一任,從其志也。吳元嗣亦享高壽,時聖節根括老人,惟元嗣一門,有八十、九十者,一百以上者,八人。內吳琬一名,一百一十有四,步履輕健,氣不少衰。詢其履踐,亦累世義聚不分。詔賜一官,旌表門閭。門外又築二所義順土臺,立二株華表鶴柱,異其禮也。至尊尚爾,況餘人乎。竊嘗求之本朝,處高位而享其高壽者,惟張退傳,九十一;文潞公,九十二;趙康靖,八十六;張文定,八十五;陳文惠,八十二;曾宣靖、富文忠,皆八十以上。又求其次,趙清獻、龐莊敏、向文簡、李文正,皆七十以上,已不及也。又求其次,曹武惠、薛簡肅、王懿敏、呂文穆、呂文惠、寇文愍,皆六十以上,又不及也。又求其次,神司諫,恰六十;劉集賢,恰五十;王內翰、尹舍人、王待制、錢宣靖,皆四十以上,遠不及也。又如石徂徠,恰四十;蘇內翰,三十九;趙舍人,三十六;王御史,三十八。此則尤可惜也,名利場中,彈指便過,還有於自己分上,做得些工夫者乎?如或未然,即是空來人世,浪走一遭。於諸佛所謂:願我壽命長,勤行一切善,願我福德盛,廣濟一切人之說,皆蹉過也。嗟乎,少年但知負才輕侮老輩,不知壽居五福之先。縱有多才,不到其地,於事何益?昔楊大年與周翰、朱昂,同在禁掖。時二公皆已老,楊方弱冠,每輕侮二公。翰大不堪,因好謂曰:君莫侮我老,老亦終留與君。昂從傍搖手曰:莫與,莫與。厥後太年,壽止四十有九。然則老也者,欲到其地,豈不難乎?可不敬乎?   贊曰:   學養三老,禮尊高年。為近於親,家國所先。天與之壽,俾華其顛。人而弗敬,是名褻天。矧復耆德,敢不禮焉。  懷幼。   傳曰:孔子曰:少者懷之。孟子亦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蓋幼者,年方童稚,未有識知。為之長者,固當矜憐而撫卹之也。虐而視之,非人道矣。故父母有幼子,則當盡其恩勤;兄有幼弟,則當極其友愛。他人有幼者,亦當推吾恩愛之心,等而視之,不宜分別彼此也。若夫吾之子弟,則愛之;他人之子弟,則不愛,亦非所以盡懷幼之道也。況夫幼者,位則居卑,力則孱弱,卑者易侮,弱者易凌。苟無慈愛之心,則將挾長以自肆矣。在彼者,必無辯口,以別是非也;必無強力,以較勝負也。如痿者之被杖,無所逸避;如厝者之受讒,不能辯明。其苦可勝道哉,甚矣,風俗之薄也。婦人之性,類多忌刻,為母之德不均,愛子之心始偏。己之所生,則親之;妾之所生,則薄之。其為繼母者,又往往不恤前人之子。如閔子騫之母,冬寒,衣其子以纊,而衣子騫以蘆花,使之御車是也。子騫之母猶爾,其他可知。由是孤孽幼稚,橫罹慘毒者多矣。閭巷之人,規併財產,則為尊長、為兄姊者,為贅婿者,乃有不慈不義、凌虐其卑幼者矣。巧飾訴牒,偽立契約,囑牙保以曲證,賄史胥以舞文,使之困苦抑塞,無所赴愬,甚則陰謀詭計,損傷其性命者有之。嗚呼,尚忍言之哉。昔者李知本一門,子孫百餘,長少雍穆。陽城兄弟,孤惸相依。前輩救荒,則以收養孤幼為先。若此者,足以盡懷幼之道矣。   贊曰:   堯衰孺子,聃慕嬰兒。仲尼之志,少者懷之。在厥初生,淳德未漓。易致凌虐,可無保持。所以孤幼,周仁先施。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三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昆蟲草木,猶不可傷。  傳曰:按經所說,諸類眾生,一身具足一切形質,隨造隨成。無明為卵生,煩惱包裹為胎生,愛水浸潤為濕生,欻起煩惱為化生。於此四生,人復析為十二類生。於十二類生,每類又各有八萬四千種類差別。總而言之,則一十二類,便有一百萬八千之多。然則眾生種類差別,何其多歟。但即其日用觀之,目睹珍奇,便起貪想;舌味肥脆,便起殺想;意攀華麗,便起慾想。非獨眼舌意三為然,耳鼻身三,亦復如是。如是妄想,如是顛倒,唸唸不停,洎合眼後,更只紛然,做主不得。臘月三十日,腳忙手鬧,做得主乎。佛所謂十二類生,一百萬八千種類差別,端起乎此。昔佛在世,遊化諸國。獨有一國,化不能從。及遣目連,傾國而至,眾疑問佛。佛言:此一國人,於往昔世,本一聚蜂。目連本一樵夫,因採薪觸著樹枝,群蜂驚擾,爭欲蠆之。目連謂曰:汝等本有佛性,以惡業流轉至此。今也尚有小忿,欲逞毒乎。願我早登聖果,首度汝等。是時,群蜂若有所悟,領納在心。今故見之,悉皆隨順。又在瞻婆,則中迦羅池畔,為眾說法。時有一蛤,聞法歡喜,躍出池上,潛身草間,傾誠諦聽,偶為一聽法人,柱杖刺殺。命終之後,生忉利天,為忉利主,復從忉利,日往佛所,聽說妙義以開悟,故證須陀洹。然則昆蟲一類,雖曰微物,其為有知,與人異乎?又如草木一類,在吾儒言之,固若有生而無知,驗以佛書則亦不可一概謂為無知。按《傳燈錄》,昔有一僧,久為梵摩淨德及其子羅f羅多受供養,以道眼未明,虛霑信施,命終之後,乃於淨德園中,生為木菌,日充淨德父子蔬食。他人欲取,不復可得。然則草木一類,亦一概謂為無知可乎?若曰昆蟲草木,尚不可傷,人則尤不可傷也。   贊曰:   恭惟哲皇,弗踐螻蟻。濂溪之庭,草觀生意。有生有知,此性無異。吾仁所充,際天極地。不見其間,一物可棄。 宜憫人之凶。   傳曰:太上言樂人之善,而首言憫人之凶。當知所謂凶者,乃凶人為不善之凶,非凶喪之凶也。大抵人之性真,上與諸聖一體無二,能自率性,則便可為聖為賢。若但任情,不免為凶為忒。是故太上書以告人,使人皆知,導之以善。不然,則永為凶人,不復反於善矣。太上告真武曰:一切眾生,競赴善惡,輪轉生死,無有窮已。汝宜普為斷除邪見,察其罪福,增益功行,逐月輪,定日分,遊奕世間。善者,以福加之;不善者,以善解之。然則太上所以憫乎凶者,為如何哉?昔巢州居民養啜之外,競啗水族。不知每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乃玉帝奏告三清、遊歷諸天、下觀世界、予決罪福之日。其日,九天採訪使者、日月星宿、天地百神、嶽瀆社廟,皆得條具以聞。一日,玉帝召中天北極紫微大帝問曰:南贍部洲吳國分野,地號巢州,善惡如何?北極奏曰:此方居民,實是兇惡,殺害物命,不知紀極。深恐積日之久,冤魂愈結,非連地址蕩為大湖,不足以蕩除累年殘忍殺害、厭觸腥穢之氣。玉帝曰可。北極既退,召真武告曰:汝為三界遊奕,檢察善惡,豈不知巢州之民,造如是惡。厭穢之氣上犯玉帝勝遊,日月為之無光,星辰為之失次乎?玉帝有命,盡令全城陷歿。此事屬汝,可速奉行。真武曰:千里之廣,未必一一皆然。若一例陷歿,恐多冤濫。容臣下降,更問地衹回奏。北極曰:彼州神衹,皆已奉敕,遷往他所矣。真武乃大嘆曰:痛哉,一物之命,尚在輪迴,未易出離,況此千里盡為水界,展轉相害,大冤愈結,何可救拔。又復力請,自差部下天罡神將,再行審驗。既而,天罡化為大鱉,浮遊漢面,先是守倅差人臠取,次及百姓,亦復如是。天罡回奏,真武又請自降,於是化為一雲遊道人,巡街乞水,如是七日,家家腥穢。最後一家,號曰焦婆,水獨清淨。真君詰之,婆曰:某一家三口,久厭腥穢,蔬食而已。真君曰:吾非人也,此州不遠,當蕩為大湖,誠欲救之,已不可矣,汝宜速往他所。未幾,雨果暴至,洪亦隨發。一州千里,頃刻之間,波濤如山,浩渺無際。是日,真君復降,告焦婆曰:汝可便主此湖。數日婆死,其子及婦亦死,遂得為神,因名其湖曰焦,從婆姓也。然則天真所以憫人之凶者為如何?書曰:汝無忿嫉於頑,亦此意也。  贊曰:  人之兇惡,豈皆本情。見如探湯,惻怛已形。無忿於頑,書訓丁寧。死喪刑辟,擿埴顛冥。有拯其迷,闇室之燈。 樂人之善。  傳曰:吾之一字,最能成就一切行願。人發善願,天上聞之,聲如爆竹。諸佛無不護念,上真無不主持,心契故也。按《唐文粹》,昔高邁見鄉之俊傑,主寶融寺經藏院長明燈,精進成就,喜而發願,銘而頌之。已而,迫於多事,斯文莫構。忽染目疾朦朧,如隔綃穀。每自嘆恨,不審得罪之由。一夕,夢神告曰:子於長明燈,其有負乎?邁應聲而寤,寤而起,起而作頌,明日目愈。然則諸佛所以護念於善者為如何?按《啟聖錄》,程嗣昌常在密州,見郊西鎮人好食鳥雀。獵徒數輩,日常打捕,或碎首冗胸於鷹鶻爪觜之下,或拗腳折翅於網羅置罟之中,或被箭穿,或遭彈擊,哀聲悲切,所不忍聞。於是夜起露立於星斗之下,仰天告曰:某欲將家藏一切所食眾生,並同七世父母因緣戒殺圖子一本,覆板印行,庶幾此方皆知改悔。今日正當真武真君下降之日,願憑聖力,俾獲流通。覆畢印行,攔頭彭景亦請一本,歸示其妻。其妻華氏三娘,一見大怒,擄破投之穢處。移時買得一魚,操刀欲膾。魚忽跳躍,觸破其眼,血遂迸流。俄化為蟲,緣遶其身,處處 噬。方喧傳間,監鎮孰向,怳見一神,立於其前,自言吾是真武,察知此地有一大善,乃興化軍程嗣昌,印施戒殺圖子。不謂婦人華氏,乃敢擄破擲之穢處,罪惡深重,即當死矣。其他不悔之人,亦當獲罪。俟吾二十七日再降,更看如何。然則上真所以主持於善者為如何?嗚呼,上真與佛,皆已久住解脫,樂人之善,尚爾如此。況人正在苦海,可不然乎。求之世間,非無人也。胡文定見李文靖澹然無慾,又能濟之以學,喜曰:若此人者,八九分地位人也。見王所公儼然不動,加以篤學,又曰:若此人者,亦八九分地位人也。邵康節見司馬溫公忠厚友悌,恭儉正直,喜曰:若此人者,腳踏實地,八九分人也。見韓欽之論事上前,無所迴避,又曰:若此人者,可謂至清而不耀,至直而不激,至勇而能溫,誠難能也。又如杜正獻聞人有善,喜若己出。劉集賢聞人有善,稱道不已。文潞公見人有善,惟恐弗及。韓忠獻聞一小善,必曰琦所不及。若數君者,非真實樂善已,到於樂則惡可已也之地,能如是乎? 贊曰:   人無不善,出於天性。胡為忌嫉,私心之勝。克伐怨欲,交相為病。惟其無我,此心不競。見人之善,如月在鏡。 濟人之急。   傳曰:諾詎羅尊者曰:若人大智慧,耿耿籠中燈。若人大福德,飄飄海上漚。若人大方便,乙乙空中雨。今也於人之急,力能濟之,即所謂大方便也。如雨普潤,其為及物,可勝言哉。所謂急者,非一而已。在疾病,則以湯劑為急;在死喪,則以後事為急;在飢乏,則以飲食為急;在婚娉,則以奩橐為急。此外又有無限,不可悉陳之急。但能各隨其急,方便濟之,皆為濟人之急也。昔許叔微少嘗以登科為禱。一夕,夢神告曰:汝欲登科,須憑陰德。叔微自念家貧無力,惟醫乃可。於是精意方書,久乃通妙,人無高下,皆急赴之。既而,所活愈多,聲名益著。復夢其神授以一詩曰:藥有陰功,陳樓間處,堂上呼盧,喝六作五。是年,登第六名進士第。上一名陳祖言,下一名樓材。及注闕用,陞甲恩如第五名,授職官以歸,與詩中言無一字差。此則濟人之急者也。範文正知邠州,暇日載酒率僚屬登樓觀賞。初舉觴,俄見數輩衰絰往來,營理喪具。公遣人問之,乃一寄居官方卒,賵殮棺槨之具,皆未有。公為撤宴,厚賙卹之。此則濟人死喪之急者也。范忠宣知慶州,歲大飢,餓殍滿路,無粟以賑。公請發常平封椿粟麥,郡官皆不許曰:須奏乃可。公曰:人不食七日即死。奏而後發,豈能及事。即日發之,且曰:諸君但勿與,吾當自坐。此則濟人飢乏之急者也。查道未第時,嘗遊湘漢間,假貸於人,得錢十萬。途次適見故人,以嫁女理財甚急,即罄囊與之,略無吝色。此則濟人婚娉之急者也。用心如此,烏得無報其後。許叔微竟能發第,範文正官至參政,范忠宣官至丞相,查道官至侍從,非其報歟。大抵人處世間,於人急處,自當如此。   贊曰:   君子周急,非相為私。如人在阱,脩綆弗施。有力不用,猶己殺之。揖遜拯溺,無乃自欺。以己望人,其急可知。 救人之危。   傳曰:《雲笈七簽》曰:能救一人之命,當延一紀之年。若所救又是善人,延壽又當倍之。然則於人之危,其可不救。所謂危者,死生之命也。昔王均亂蜀,朝廷忿蜀再亂,命雷有終將兵平討,意欲屠城。時蜀士范璨尚氣節,范遜好讀書,文鑒大師有名行,皆蜀中所素敬者。因相率從間道出迎王師,叩頭告曰:蜀人懦弱,城中皆平民,其脅從者,特畏死耳。城下之日,願無肆戮,鋤其凶黨可也。三人者,皆堂堂丈夫,且陳議慷慨,忘身為物,出於至誠。有終為之改容曰:不聞長者之言,屠城必矣。由是一城之民,得脫於死,范與鑒之力也。章郇公得像之高祖仔,事閩為建州刺吏。其夫人練氏有智識。仔嘗出兵二將,後期欲斬之。夫人救之,得免二將,後仕南唐為將,攻破建州時,仔已死矣。夫人居建州,二將遣使,厚以金帛遺夫人,並以一白旗授之曰:吾屠城,夫人植旗於門,吾以戒士卒勿犯也。夫人反其金帛並旗,弗受曰:君幸思舊德,願全此城,必欲屠之,吾家與眾俱死耳,不願獨生。二將感其言,遂不屠城,練之力也。范氏今為蜀中望族,子孫蕃衍,有官者常百數人。章氏亦為建之大族,位至卿相者相踵,皆練氏後公其一也。嗚呼,二家所救如此,而天之報之,亦如此。此固非世常有,但於水火盜賊、饑寒疾疫、刑獄逼迫、逆旅狼狽、一切危急,皆能如此存心。事體雖不相侔,其為救危,則皆一也。   贊曰:   孺子及井,怵惕皆有。器將墜地,觀者舉手。轉危為安,起痿而走。彼難既脫,我喜亦厚。以仁存心,必無悔咎。 太上感應篇卷之三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四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見人之得,如己之得。見人之失,如己之失。   傳曰:文殊問道場於維摩曰:如何是道場?維摩曰:平心是道場。趙州問道於南泉曰:如何是道?南泉曰:平心是道。然則平心,即道歟,道場歟。歐陽文忠修好賢樂善,常以平心為難。彭中丞思永好學不倦,常語人曰:吾不為他學,自幼即學平心。然則平心果難歟,須自學歟。大抵心之為物,即體非有,隨用非無,必欲平心在我而已。夫復何難。前輩為難者,歎無人也,示後學也。世之見人得失,不能如己之得失者,必不曉此。惟其不曉,是以物我常勝,罪來集身,如水歸海,日成深廣,尚何足以道場與道之說而告之哉。昔薛瑗身相燕國,不能平心見人有得,如己有失。見人有失,如己有得。未嘗薦一士,舉一賢,有可稱者,嫉之如仇,遏截使不得進。晚歲,一子死於獄,餘皆盲聾瘖啞,傴僂顛癡。時公明子皋見而憐之,因詰責曰:此皆緣汝心行不好,罪當滅門,諸子雖爾,未足以盡子之罪。瑗聞大懼,懇求救護,子皋於是以赤松子中誡授之。瑗誓志力行,僅全一子。所謂中誡,果何書哉。竊嘗伏詩,其與此篇,無以異也。大抵皆是指出人之錯用心處,其為技罪,最為有力。薛瑗敬受中誡,而能得免滅門。周箎宣揚此篇,而能得脫餓死,不有力乎?嗚呼,世間萬事,轉頭即空,惟有惡因,長為身累。今注此書,正所以發明此說也。知有此書者,不可不求一讀,既讀不可不行。信能如是,異日生死路,當得大力也。   讚曰:   百篇之書,穆誓殿後。人之有拔,視若己有。民不協極,未離於咎。洪範之君,錫福均受。非曰為人,待己則厚。 不彰人短。   傳曰:馬伏波戒子孫曰:聞人有過,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而言。此已自盡夫太上所謂:不彰人短之說也。至於龜山先生則又為之語曰:口固不可得而言,耳亦不可得而聞。此則又出於馬伏波之說,向上一頭地也。大抵人處塵勞,不能無短。然短自其短,何與於我。在我只消一箇不聞不知,則其短,終不自我而彰。苟或一語彰之,則其短不免傳播。聞望自此而減,素守自此而隳。詰此之由,咎當誰執。當知好彰人短,君子有所不為,小人為之而無忌憚也。昔龜城之民,有祝期生者,為人獧薄,好彰人短。人有體相不具者,譏笑之;妍美者,嫉毀之;愚昧者,輕侮之;智能者,評品之;貧者,鄙薄之;富者,訕謗之。官僚,則訐其陰邪;士友,則發其隱由。門閥才望,皆出其右,無可擬議者,則必巧求其短曰:乃祖微人也,乃父鄙人也,母家工商也,妻家駔儈也,其弟不良也,厥子不肖也。有小過者,亦必溢詞增飾,以成其短。事無鉅細,一切如此,乃至以無為有,以十為百,以疑似為端的,以偶然為故犯,以不得已為優為,以錯誤為情實。度其人可欺,即面折之,眾辱之,過毀之。待他人亦如此,待親族亦如此,平生知識,無不在其貶剝中。甚者,目父母為頑囂,目兄弟為管蔡。或教人興訟,己復和之;教人詛馬,己復證之。習之既久,不以為非。晚年忽病,舌黃每作,必須砭刺出血,數升乃已。既而復作,又須刺之。一歲之間,作者五七,痛苦切至,殆不可言,竟至舌枯而卒。此事與道士章齊一好嘲誚人,竟至嚼舌而死一也。然則彰人之短,是可為乎?   讚曰:   我所自立,欲為聖賢。彼亦人耳,何獨不然。邂逅有過,尚可滌湔。一播其跡,終身之誓。是以掩惡,君子貴焉。 不衒己長。   傳曰:老子曰:良賈深藏若虛,盛德容貌若愚。孔子曰:君子之道闇然而日彰,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大抵人之為人,其可略無所長。苟有所長,自當如是。要在益加韜晦,善自涵養,必使日新又新,然後可以成德。苟或不然,不免輕躁衒露,自呈褊淺,豈所謂:盛德容貌若愚,君子之道闇然而日彰也哉。是故歐陽文忠公修長於文章,每對客論談,則言政事,而不及文章。蔡端明襄長於政事,每對客論談,則言文章,而不及政事。此皆自晦者也。惜人不知,多至自衒。昔李泌極聰慧,年七歲,已能文,嘗賦《長歌行》曰:天覆吾,地載吾,天地生吾有意無。不然絕粒升天衢,不然鳴珂遊帝都。焉能不貴復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一丈夫兮一丈夫,平生志氣多良圖。請君看取百年事,業就扁舟泛五湖。歌成,莫不稱賞。獨張九齡力戒之曰:藏器於身,古人所重。今君早得美名,必有所折,宜自韜晦,庶幾成德。況童子乎?若為歌詩,但只賞風景,詠古今,勿自揚己為妙。泌若有悟,泣謝再三,從此不復自衒。曏使不已,安能成德,為一代之名相乎?當知人有所長,切忌自衒。   讚曰:   三才並立,曰天地人。綱紀兩間,繫人一身。自賢而聖,由聖而神。頃刻滿假,其德不新。顏淵如愚,端可書紳。 遏惡揚善。   傳曰:遏惡揚善,在易謂之君子,在篇謂之善人。《易》曰:火在天上,大有大有包容之象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然則遏惡揚善,即為順夫天德,休物之命乎?天之休命,果在是乎?大抵人非堯舜,安能每事盡善。其不善者,即名為惡。我能為之遏之,使之不至自棄,復得勉而從善。人誰不貴於善,一言一行,苟有可取,即名為善。我能為之揚之,使人皆得聞知,爭相率而為善。天之休命,豈不然乎?天之休命,本如此;我今於物,亦如此。豈非順天休命乎?《中庸》曰:舜,其大智也與,隱惡而揚善。舜尚如此,況餘人乎?是故趙康靖公概,專以掩惡揚善為務。邵康節公雍,樂道人之善,不及人之惡。此皆得夫遏惡揚善之說者也。惜人不知,成人敗人,皆在一言。言之出口,其可不謹。昔寇萊公之在鎮也,因生日,造一山棚,為監司所奏。上大怒,玉音甚厲,謂王文正公旦曰:寇準每事必欲效朕,何也?文正曰:寇準誠賢能,但騃耳。上曰:但騃耶。遂不復問。曏非文正一言,則山棚之怒,安得便霽;賢能之說,安得上聞乎?王文康公( )治蜀,盜無輕重皆論死。有謗其大苛,會劉燁召還。真宗問曰:凌策與王( )治蜀,孰優?燁曰:凌策值歲豐,故得以平易治之。王( )值歲歛,慮民為盜,不得不繩以法,易地則皆然也。真宗善其言。曏非劉燁一言,則大苛之疑,安得遽釋;皆然之語,安得上聞乎?此遏惡揚善,太上所以稱為善人,《易》所以讚為順天休命者也。   讚曰:   善惡之念,實同一初。舉抑進退,如轉轆鱸。遏彼揚此,繫其機樞。春意所感,百蟄昭蘇。易順休命,其天心乎。 推多取少。   傳曰:推多取少,似主兄弟言之。大抵義屬大倫,臨財自當如是。苟或反是,義復何在。況財者,尤貴乎義。天之察人,多在乎此。今日取多,豈遂多乎?今日取少,豈遂少乎?昔薛包與兄弟析產,奴婢取其老者,田疇取其荒頓者,器物取其弊折者。徐積與二叔析產,先請二叔畢取所欲,惟餘一篋圖書、兩間弊屋,積怡然受之,略無慍色。又如:魏公鹹熙之略取一二神,東染世衡之但取圖書,杜正獻衍之盡與諸昆,杜神童淳之悉與季弟。此皆推多取少者也。至於官爵,亦有推而不受者,如申積中兩遇郊恩,悉推以官其二弟。徐禧恩命已下,復推以待其兄之子是也。彼錙銖必校,尺寸必爭者,旋踵破敗,何足以此而語之哉。   讚曰:   知雄守雌,大白若黑。不貧為寶,老氏之嗇。自廣狹人,豈曰盛德。意防侈大,身務撿抑。徒以財言,未盡天則。 受辱不怨。   傳曰:按《涅槃經》,昔有一人,讚佛為大福德相。聞者乃大怒曰:生纔七日,母便命終,何者為大福德相?讚者曰:年志俱盛而不卒,暴打而不瞋,馬亦不報,非大福德相乎?怒者心服。大抵惟有福德,方能如是。惟能如是,乃有福德。固非局量褊淺者之所可窺,不聞本朝大福德者?昔呂蒙正拜參政,將入朝堂,有朝士於簾下指曰:是小子,亦參政耶。蒙正佯若不聞。既而同列,必欲詰其姓名,蒙正堅不許曰:若一知其姓名,終身便不能忘,不如不聞也。富文忠公少時,嘗有詬之者,文忠聞如不聞。或以告之,文忠曰:恐罵他人。曰:明呼公名弼。曰:天下豈無同姓名者。竟至不問。此固文士,或亦能之。若夫武臣,而亦能者,誠亦可取。狄武襄為真定副帥。一日,宴孫沔。有劉易者,亦與座,易素疏訐,見優人以儒為戲,乃勃然曰:黥卒乃敢如此。甚至詬罵武喪不絕口,俄又擲樽俎而起。時孫沔觀武襄氣殊自若,不少動笑,語愈溫易。歸方自悔,則武襄已踵門求謝矣。王吉為添差都監,從征劉旰。吉謹願寡語,狀若無能,動輒為同列詬斥。吉不問,惟盡力王事,奮不顧身,竟能衝破賊軍,遷統制。非氣量超越,能如是乎?此皆有前程,享福德處。孰謂佛語,為不然乎。   讚曰:   顏子不校,隨會能賤。下惠袒裼,師德唾面。稱美當時,垂芳記傳。心和氣平,笑觀物變。虛舟飄瓦,吾又何怨。 受寵若驚。   傳曰:太上於《寵辱章》曰: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今於此篇又曰:受寵若驚,然則受寵,果若驚乎?大抵福兮禍所伏。當受寵時,不無盛滿。萬一盛滿,則便有無限禍事,伏乎其間。一旦寵失,禍必勃至,豈不果可驚乎。是故君子受之,常若驚也。昔王文正公旦初登第,知平江,即通判鄭州,尋拜右正言知制誥,改集賢殿修撰,遷翰林學士,拜工部侍郎,參知政事,加同平章事。從封泰山,祀汾陰,兼玉清昭應宮,使迎奉聖像,天書刻玉。兗州太極觀奉上寶冊,使拜太尉,兼侍中,晚年官益重。每家人出賀,必止之曰:遭遇如此,愈增憂懼,何可賀也。及為朝修使,自禁中乘車輅出都門,百官餞送,莫不交口稱賞公之榮遇。公則不然曰:但覺反側不安耳。他人處此,能如是乎?張忠定公詠之,拜吏部侍郎也,謂所親李畋曰:今蒙聖恩,擢為天官少宰,可畏,可畏。若轉下而思,則身不危;轉上而思,則恐必敗。慄慄若有懼色。他人處此,能如是乎?惟其如是,所以能有其寵。苟或不然,不免立取禍敗,不聞盧多遜與種放之事乎?盧多遜初拜參政,服用漸侈。其父億即愀然不樂曰:吾家世儒素,一旦富貴,遂至如此,未知稅駕之地矣。多遜不能念父之言,竟以事敗。種放初為朝廷所召,聲名大振。其母即恚謂放曰:五口勸汝勿聚徒,無求名,今果為人知,不得安處矣。放不能念母之言,竟以名敗。此皆受寵不能若驚者也。   讚曰:   犧尊青黃,乃木之災。孤犢衣繡,寧活草萊。軒冕所寄,外物儻來。貪榮保存,禍身之胎。夫知道者,可不懼哉。 太上感應篇卷之四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五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施恩不求報。 傳曰:君子有心於施恩,無心於求報。苟有心於求報,即是利在於報。初非為人,報未必可求,而怨必先之,烏足謂之恩哉。是以不求之報,常見於無心之恩。昔尚霖為巫山令,邑尉李鑄最強悍,無何感疾,遽至困劇。霖憐之,因請所托,尉拭淚以老母少女對。及卒,霖為割俸,送其母及其函骨歸河東,且為嫁其女於二族。一夕,夢尉如生時,拜且泣曰:公本無子,感公之恩,已為力請於帝,今得為公之子矣。是月,霖妻果孕。明年解官,沿流而歸,每遇灘險,必見尉隱約立岸上,如指呼狀。將抵荊渚,又夢尉曰:某明日當生府,公必以小合送及生府。公果以小合貯粟米,為麋粥之須,因呼之曰合,名之曰穎。及長,極寬厚,敏於仁,篤沁孝,官至大理寺丞。宇文英迪初領黔江都獄,民有扶愛之者,常訴漕臺官吏,適坐事繫獄,宮吏恨之,必欲文致於法。英迪為之不平,力為辯雪,竟從輕斷。又三年,英迪沿檄道,由南賓沂流而歸。時六月,忽大雨,水遂暴至,波濤如山,中流纜絕,舟人拱手,坐待傾覆。俄見一小舟冉冉出沒於煙波間,遠來相救。既濟,乃扶愛之也。相顧大驚曰:吾昔日平黔之獄,初非有意於君。君今日冒險而來,亦豈知將溺者之為我,豈天意故以彰其事乎?相與感嘆者久之。嗚呼,當霖之為尉也,不過曰同官,當如是而已,安知有今日為子之報乎?當英迪之為愛之也,不過曰斷獄,當如是而已,安知有今日救溺之報乎?此皆無心之恩,不求之報者也。曏使有心,則未必然也。古語云:恩雖亂施,有不期而自會;怨不可作,恐窄路之或逢。真至言也。   贊曰:   怵惕惻隱,七心自生。內交要譽,利心乃萌。仁本天理,遇物而亨。利則人欲,其末必爭。毫髮千里,宜謹權衡。 與人不追悔。   傳曰:老子曰: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大抵人之臨財,多至吝嗇,一毛不拔者有之,與而復悔者有之。今也乃能與而不悔,非真實樂施,安能如是,福德自此而長,豈不愈有愈多乎?昔柳仲塗少時,飲於酒肆,見一書生將謁魏守,求貲葬其父母。仲塗問:所費幾何?書生以二十萬對。仲塗即日歸家,罄其所有,得白金百兩、見錢數萬,以與悉之,略無吝色。範文正公賞遣其子堯夫,歸姑蘇取麥。舟次丹陽,見故人石曼卿以三喪未舉,不得歸,盡以五百石麥舟付之。既歸,未及言,文正曰:見故人否?堯夫以曼卿三喪未舉為對。文正曰:何不以麥舟付之?曰:付之矣。堯夫怡然,喜見於色。若二公者,是有悔乎?此固偉人,宜有此舉。然求之其次,不為無人。比李謙者,富室也。嘗值歲歉,出粟千石,以貸鄉人。明年又歉,人無以償。公即對眾焚券曰:債已了矣,不須復償。明年大熟,人爭償之,一無所受。明年又大歉,公復竭家貲,設粥以濟,賴以全活者,動以萬計,死者復為瘞之。或曰:子陰德大矣。公曰:陰德猶耳鳴,己自知之,人無知者。子今已知,何足為德。李浩然者,亦富室也,拯濟貧困,積四十餘年,未嘗少怠。若二公者,亦有悔乎?其後,柳范益通顯,二李孫皆登第,所謂愈有愈多,豈不然乎?   贊曰:   為德不終,古人所賤。與其諾責,寧有己怨。君子不吝,果於為善。貨惡棄地,藏己則淺。隨力所及,斯為方便。 所謂善人。   傳曰:孔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常者,斯可矣。然則善人者,當何修何飾,而能到其地乎?曰:無他,但能踐篇中之言,即能到其地也。篇之言曰:為臣當忠,為子當孝,兄弟當曉,夫婦當和,正己化人,慈心於物,不欺闇室,不履邪徑,進退以道,積累有功,卹寡矜孤,敬老懷幼,憫凶樂善,濟急救危,不衒己長,不彰人短,遏惡揚善,取少推多,受辱不怨,受寵若驚,施恩不求報,與人不追悔,人得人失,如己得失,乃至澤被昆蟲,仁及草木,所踐如此,非善人歟。昔李文正公昉既致政,因上元張燈,太宗命安輿迎之,坐之御榻之側,手酌御樽,且選果核之珍者賜之曰:如卿者,真善人君子也,兩在相位,未嘗有傷人害物之心,此朕所以念卿也。公歸語其子曰:吾雖無奇功偉績,驚世駭俗,然未嘗蔽人之善,忌人之進,不欺暗室,度德守分。於此四者,自謂允蹈。今蒙聖上崇獎,對群臣前,以善人君子見稱。夫善人君子者,男子極善極美之稱也。孔子尚云:不見吾何人而敢當之乎?汝曹當念聖上崇獎之言。吾平日所踐四者之說,於君忠,於親孝,修謹自立,庶幾可以無忝。其子宗諤,亦能恪守先訓,為一時聞人。參政李公穆之死也,上郎時臨喪,哭為之慟,既而顧左右曰:天不使好人為朕輔佐耶,何至奪之之早?宗諤問文正曰:從叔為事何如,而能使聖上痛惜如此?公曰:參政公清簡亮,恬澹寡慾,直不忤物,曲不苟合,乃至學術之該傳,識量之深粹,真大雅君子矣。加之善與人交,敏於從政,是故捐館之日,識與不識,莫不交口嘆惜。不然,何以感致萬乘之尊,親臨其喪,為之長慟乎?嗚呼,二公所踐,真可謂允蹈夫篇中所謂善人之說也。得名善人,豈為過哉。   贊曰:   乾卦六陽,元為善長。寸陰不容,純乎天象。受天之中,在人能養。推而行之,安利勉強。陽長陰消,此心天廣。 人皆敬之。   傳曰:蓋巨源為縣令,因買羅於公廳上,手自開托。其侍婢從屏間見之,即恚曰:不意今日,乃來伏事一箇羅絹牙郎。因求去,不可留。范諷為御史中丞,有一閽史,隸臺已四十餘年,事二十餘中丞矣。每能道丞之賢否,丞賢當聲喏時,所執之杖必橫,否則直,此語久矣。喧傳為中丞者,惟恐其挺之直也。一日挺直,諷驚問故,則曰:比見中丞約客喻庖者,至於數四,某私意異時作相,亦復如此,每事喋喋,豈不煩碎,心實鄙之,不覺挺之直也。諷愧謝者再三。嗚呼,此皆舉措偶失,已不為婢僕所敬,況能使人皆敬之乎?當知人皆敬者,必其真可敬也,不聞溫公與劉大諫之事乎?昔溫公之赴闕也,衛士見之,莫不以手加額。乃至百姓,亦復遮道告曰:公無歸且留,相天子,活百姓。時王闢之過青州,道見村民數百,亦復歡呼踴躍,皆喧傳曰:司馬作相,吾儕大快活矣。公薨,京師之民為之罷市,而弔鬻衣以奠。四方會葬者,數萬人力。至嶺南封州父老,亦皆相率而至,炷香於頂相九百餘人。非人皆敬之,能如是乎?劉大諫之在宋也,人皆謂:若過南京不見劉待制,如到泗州不見大聖。及薨,耆老士庶,乃至婦人女子、田夫野 、市井小民,莫不爭持香劑、誦佛書以哭。公門為填壅不得入,因設大爐於廳下,以受其香,香價為之踴貴。非人皆敬之,能如是乎?又如王沂公之在閣下,楊文公性恢諧,一時僚友,無不被其狎侮。至公則曰:第四廳舍人不敢奉戲。陳襄、陳烈、周希孟、鄭穆,皆以知天盡性為學,天下之重為己任,士人宗之,號曰四先生。雖誕突盜傲,不可率者,亦不敢失禮於其門。富文忠公嘗乘小徟,過天津橋。人隨觀之,市中為之一空。徐孝節廬於墓側,城中之人,日往致敬,市中亦為一空。申顏特立獨行,每過市肆,市人為之起。邵康節每出遊,城中士夫,無不倒展而迎。此亦人皆敬者,非真可敬,能如是乎?   贊曰:   敬心之生,得於未施。林宗之巾,紫芝之眉。至於君實,走卒所知。匪求於人,人則即之。不然回紇,曷拜子儀。 天道祐之。   傳曰:天道祐之之說,即《易》所謂: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之說也。大抵天道無親,常與善人。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我果有,以格之;無有,不為所祐也。昔劉器之既登第,不即就選,復歸從學,每以漆雕開,斯未能信為戒,大為溫公所知。初拜諫官,即抗疏二十有四,甄別朝臣邪正。又抗疏一十有九,論章子厚小人不可用,人皆為縮頸公則不問。及子厚用事,公遂走竄人言,春循梅新,與死為鄰,高竇雷化,說著便怕。凡此八州,公歷其七,雖盛暑畏途,亦必令所屬監督。日行一程,或泛海冒險,人皆謂公必死,公則安然,年八十,未嘗一日病。時公貶所,有一納粟者,揣知子厚意,自求為子厚殺公。子厚即日,自選人擢為本路運判。其人飛馭,逕至距公貶所,纔二十里而止,明日將有以處公,左右莫不為懼。無何夜半,忽聞鍾嗚,則運使者若為物擊暴,吐血而死矣。曏使運使不死,公則必死,非天道祐之,能如是乎?庚子輿者,亦吉人也。其父出守巴西,遷寧蜀而卒。子輿扶護而歸時,秋水方壯,灩 微露水面。而瞿唐之流,尤為湍悍,天又欲雨,舟人大懼。子輿因仰天大哭,一慟未終而水已退,減二十餘丈。既過,水復如初。曏使水不退減,事知如何,非天道祐之,能如是乎?當知天道祐之,特在我而已耳,況忠孝者,百行之冠冕乎?所謂善者,此其首也。   贊曰:   天者公理,當然而然。非有好惡,孰司其權。與善輔德,助順尚賢。惠迪之吉,動相周旋。誰祐我者,在己之天。 福祿隨之。   傳曰:詩曰:樂只君子,福祿申之;樂只君子,福祿膍之。此即篇中隨之之說也。大抵善人君子,其吉祥愷悌,足以招致福祿。是故所至不求而自然來,宜有若隨也。昔富鄭公以直言危論為諫官,既知制誥。宰相不悅,因薦公使不測之虜。時歐陽文忠公上書,引盧杞薦顏真卿使李希烈事,言宰相欲害公也。書入,不報及公使虜一言之間,乃能使虜之君臣,相與誦公之言,修好中國、不用兵者,幾百餘年。使回除樞密直學士,又除翰林學士,又除樞密副使,皆力辭不受。踰月,除樞密使,又辭。上必待公,綴班乃坐。豈非福祿隨之而然乎?此固大福大祿,非粗能有成者之所敢望。然各在其身言之,但凡有成,皆福祿也。醫官甄百里者,本鄙野庸夫也,然能善用其心,病無大小,皆急赴之。一日,上不豫,或薦其能,一服果愈。於是寵冠諸醫,出入宮禁半年之間,金如熟薄所積,已二萬餘片。酒如上樽,亦常貯三千餘( )。此雖未足,謂之福祿。然在甄身,比之曩日,非福祿乎?當知福祿隨之,亦在我而已耳。   贊曰:   顏天陋巷,夷餓首陽。貧歸原憲,刑及范滂。福祿之應,幾於反常。當知數子,日月爭光。此福此祿,千載明昌。 眾邪遠之。   傳曰:眾邪者,不正之類也。其類不一,故曰眾邪。大抵邪正殊途,勢不兩立。正之所至,邪自不容。譬如日輪照於冰山,日固自如,冰當自釋。所謂遠者,求之於古,如禁咒之不能加曇顯,素娥之不敢出梁公是也。昔道士陸脩靜等,善咒術,能咒僧衣鉥,及宮殿樑柱,皆飛舉振動,高自矜誇,以為神仙輩也。時法師曇顯聞之,斥曰:爾曹未遇勍敵,敢以小術自肆?遂以稠禪師袈裟置地,使咒之,道流併力作法,逾時不能動。顯即自取置梁間,使咒樑柱,亦不能動。修靜等慚縮無人色。如武三思,嘗買得一妾,名素娥,真絕色也。每宴朝士,出以自誇。一日,約狄仁傑。仁傑將至,娥遂深匿不肯出。武入呼之,則入堂奧隙中,聲若屬絲曰:妾本花月之妖,梁公正人,何敢出也。自此遂不復出。求之於今,如方公諸君是也。若方謙之者,清靜自居,味道為樂者也。時所居之方,多病山瘧。謙之書名與之,無不立愈。或請其方,謙之曰:嘗聞心正,可以治邪。吾居貧,無財可施,但日誦法輪《道德經》,隨喜眾善,慈悲靖惡,自謂可以自治,亦可治邪,如是而已。此則見名而遠者也。張乖崖者,始終挺然,無所屈撓者也,與高士傅霖相善。一日,款於近郊,夜飲劇談。時彼方大疫,諸鄰多有病者。是夕如洗,頓然皆愈,明見鬼物云云。若為二公而去,此則聞聲而遠者也。彭公達者,淡然寡慾,廉謹不苟者也。嘗知湖州,州宅素號多怪,前後守臣,不獲安處。及公到官,乃至解去,未嘗問其怪之有無,其怪亦不敢輒呈伎倆,始終帖然,殊無小撓。此則見之而遠者也,非我有以服之而然乎?至於張玄感之任淮南漕也,則不然矣。到官之後,日為鬼物所撓。時有一武弁善治鬼,因命治之。既至,叱曰:運使尊官,朝廷重任,爾等何鬼,輒敢干之?鬼乃大笑曰:我豈比你班行,苟且取奉,以求薦舉。自此益塗糊上鶻下突不可制,豈非兩皆無以服之乎?   贊曰:   有道之世,其鬼不靈。清明在躬,物無遁情。無邪爾思,所存者誠。泰字既定,迅雷不驚。是氣無餒,何物敢攖。 神靈衛之。   傳曰:神靈者,聰明正直者也,在處皆有之也。所敬者道德,所與者忠孝,所契者正直,所取者陰德,然則人其可無是四者乎?苟果有之,神靈無不衛也。昔韓魏公自成德移帥中山,將至沙河。前驅回白:水暴至,不可前。公曰:業已至此,避之何益?命速具舟。既濟,行李未絕而波濤如山,後騎猶有未得渡者。時徐濟之民,皆見公方渡時,有神龍偃截上流,水為之立淺。梅公儀嘗知滑州,夜報河決。公即躬率官屬,分役兵夫,夜趨河上,隨處堤塞。正窘急間,明見一白鬚老人,載一舟秸稈,往來佐助。意其豪民,心大喜之。及水定,天亦曉,命史請之,則白鬚老人不復見矣。此皆神靈衛之者也。   贊曰:   神之為道,聰明正直。洋洋在上,鑒臨微側。呵禁不祥,以奉有德。匪求於神,彼則受職。惡人反是,神所罰殛。 太上感應篇卷之五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六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所作必成。   傳曰:世間無不成之事,天下皆可作之人。苟有其志,無不成也。昔張仲賓之祖,本一善謀利者,但水翻然改圖,篤意教子。其子仲容、仲賓,果皆登第。明年,仲安又登第。於令儀本一市井小民,亦以翻然改圖,篤意教子。其次子傑,姪子傚,亦皆登第。然則有志之士,欲有所作,是有不成者乎?況能力行眾善者乎?竇公之事,便可見也。竇公禹鈞者,燕山人也。初夢其祖謂曰:汝無子,又不壽,曷不早修陰德,以回造化。禹鈞惶懼,於是內外姻婭,有喪未舉,有女未嫁,皆助成之。乃至焚券嫁僕夫之女,得金還去失之人,苟可修德,無不為者。又於所居,建四十間屋,聚萬卷書,延文行師儒,居之師席,有志之士,聽其自至。由是英俊四集,由公門而貴者前後接。武公之身,官至左諫議大夫,年八十,無疾而卒。今為洞天真人,晚得五子,皆登第:儀,禮部尚書;儼,禮部侍郎;侃,左補闕;偁,參大政;僖,起居郎。嗚呼,欲長壽而得長壽,欲得子而得五子,欲官爵而有官爵,好修德而得登真。然則世間所作,是有不成者乎?   贊曰:   求仁得仁,叔齊伯夷。孳孳為利,盜跖之歸。天既與善,惡亦稔之。貪回陰狡,動遂其為。成效美惡,要終可知。 神仙可冀。   傳曰:張楊閱《道藏》,見一壁魚,身有五色,爛然奪目。及開經卷,則神仙字處,蠢蝕殆盡,乃知壁魚蠢蝕神仙字,遂能身有五色也。何諷買得一軸道如經,中有一物,狀如髮捲,規可四寸,循環無端。既而截斷,則頭尾兩皆水出,滴可升餘。遍以問人,無能知者。一日,遇一得道者,舉以問之,則曰:君遇此物而不能羽化,命也。此乃壁魚三蝕神仙字,化為此物,名曰脈望。以規映星,星使立降,可得還丹。復取其水服之,便得換骨。諷歸,取經畢讀,則一軸之中神仙字處,字字果皆蝕盡。又知壁魚三蝕神仙字,遂能化為脈望也。嗚呼,一蟲尚爾,況以人冀神仙,其有不可冀者也。大抵人之與仙,性真本一。第以情勝,遂失其真。一旦反真,塵情俱盡,即神仙也。況能濟之以善,求之於古,如子房之忠,吳猛之孝,王進賢之不失婦節,蘭期之友於兄弟,劉翊之損己分人,趙素臺之濟窮卹死,許真君之行符施水,嚴平君之以善導人,周伯持之收瘞遺骸,李五郎之不欺斗斛,陳安世之不殺物命,李奚子之拯濟飢禽,楊敬直之閑則凝神,唐若山之性無忿恚,乃至黃萬祐之鮮過,景相之酷好放生。劉平阿本一醫人,吳睦本一縣史,劉妍本一妓女,鮑靚本一店家,賀生本一屠兒,丁約本一兵卒,朱 本一劫盜,李正玄本一獵人,此皆自人而得仙者也。求之於今,如晁公迥之為靜居天主,章公文起之為司命真君,王公素之為玉京侍郎,呂公晦之為上帝司紏,韓公琦之主紫府,富公弼之司崑臺,王公叟之掌翊聖鐵輪,金公三之為佑聖風伯,張公孝基之為嵩山主者,竇公禹鈞之為洞天真人,乃至歐陽公脩之主神清,王公安國之主靈芝,呂公溱之主群玉,石公延年之主芙蓉,陳公靖之判司直,田公承君之主維陽,此亦自人而得仙者也。按經云:今中元二品左洞陽宮所,總地上九皇土壘、四維八極。其靈官僚屬,共有九萬九千九十九萬眾,皆是在世有功之人,受度而得進補其職。如吾鄉臺法何公熙志以注《金剛經》有補於世,死後乃得補為西嶽點檢,歷數官。此雖嶽府,是亦受度,執謂神仙為不可冀乎?其間亦有欲冀而終不能冀者,非仙之不可冀也,所踐未足冀乎仙也。不聞二真人之言乎?鍾離曰:仙之求人,甚於人之求仙。洞賓曰:人常以不得見吾為恨,雖日見吾,而不能行吾言,於事何益?此皆嘆人不能冀夫仙也。   贊曰:   神仙之說,多謂渺茫。求而不得,漢武忝皇。亦如釋教,地獄天堂。天堂果有,必處忠良。地獄果有,小人之鄉。 夫欲求天仙者,當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當立三百善。   傳曰:天仙地仙之有差,在乎立善多寡之有異。篇中已自言之,固不在論。請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之說言之,庶幾已得仙者,不復從墜,一向超升;未得仙者,不假他求,即日便到。釋迦曰:仙有十種,一曰地行仙,二曰飛行仙,三曰遊行仙,四曰空行仙,五曰天行仙,六曰通行仙,七曰道行仙,八曰照行仙,九曰精行仙,十曰絕行仙。既而又曰:是等皆是不循正覺,別修妄念,存想固形,遊於山林,人不到處,壽千萬歲,斯亦輪迴,妄想類倒,報盡卻來,散入諸趣。堅固服餌,而不休息,食道圓成,名地行仙。堅固草木,而不休息,藥道圓成,名飛行仙。堅固金石,而不休息,化道圓成,名遊行仙。堅固動止,而不休息,氣清圓成,名空行仙。堅固精液,而不休息,潤德圓成,名天行仙。堅固精色,而不休息,吸粹圓成,名通行仙。堅固咒禁,而不休息,術法圓成,名道行仙。堅固思念,而不休息,思憶圓成,名照行仙。堅固交遘,而不休息,覺應圓成,名精行仙。堅固變化,而不休息,覺性圓成,名絕行仙。鍾離曰:仙有五種,一曰鬼仙,二曰人仙,三曰地仙,四曰神仙,五曰天仙。既而答大道之問,則又曰:道本無問,問本無答。萬物之中,最靈最貴者,人也。若能窮萬物之理,盡一己之性,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全命保生,以合乎道。自然與天地齊其堅固,而同其長久矣。一者不悟大道,惟務速成,正令心若死灰,形如槁木,神識內守,一志不移,定中以出陰神。然窮其歸,究竟只名清虛之鬼,不得為純陽之仙,名曰鬼仙。二者暫於人中,得聞大道,然業重福薄,或以魔退,或僻在一偏,確守不變、絕五味者,不知有六氣、忘七情者,不知有十戒、行咽漱者,笑吐納之為錯著採補者,指清靜之為愚、好接物以奪天地之氣者,不肯休糧、好存想而採日月之精者,不肯導引孤坐閑息者,不知有自然屈體勞形者,不識於無為,但能延年安樂而已,名曰人仙。三者法天地升降之理,取日月生成之數,身中用年月,日中用時刻,識龍虎,配坎離,辯水源清濁,分氣候早晚,收真一,察二儀,別三才,分四象,列五行,定六氣,聚七寶,序八卦,行五行,九州顛倒,氣傳子母,液行夫婦,三田反覆,燒成丹樂,永鎮下田,練形住世,長生不死,名曰地仙。四者已得地仙,用功不已,超凡入聖,卻反三山,名曰神仙。五者已得神仙,傳道於世,於道有功,為人有行,功行滿足,超居洞天,便得效職,列為仙官。若又於天地有犬功,於古今有大行,從此漸進,仙階陞 ,歷任三十六洞天,反於八十一陽天,復從八十一陽天,超入虛無自然之境,名曰天仙。然則釋迦所謂正覺,鍾離所謂大道,果何說哉。夫正覺即大道,大道即正覺也。大抵必欲識取自心,不落情解,不聞僧那之說乎?僧那曰:歌明自心,但於日用中,行住坐臥,常自審諦思察。遇色遇聲,未起覺觀。時心何所之,是有耶?是無耶?既不落有無處所,自然心珠獨朗,常照世間,無一塵許間隔、剎那頃斷續之相,此即正覺,即此大道也。是故呂真人既因不學鍊金,而得度世矣。又因聞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之說,而胸次始得豁然。既得胸次豁然矣,又嘗飯僧於潭之興化。孫真人既以留意方書,而得度世矣,又嘗咨決於唐之宣律。既得咨決於宣律矣,又嘗聽《寶塔品》於成都之無名行僧。此即百尺竿頭、必欲更進一步者也。若夫立善,自當然也;縱不求仙,亦當然也。   贊曰:   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人而行,人道乃全。積功累善,必有後先。條目嚴備,毫髮罔愆。是乃仙道,以人合天。 若或非義而動,背理而行。   傳曰:孟子曰:理也,義也,人心之所同然者也。孟子所謂義,理也,大抵義理在人,不可非背。苟或非背,不免追隨汩沒,闒茸駔儈,無所不至矣。其肯清靜自居、味道為樂乎?請以一二君子言之,庶幾稍知愧恥。昔郭延卿以文行著名,厭世澆薄,葺園圃於水南,居之凡二十餘年,足跡未嘗至城市,少則與張文定、呂文穆遊。張、呂相繼作相,薦之於朝,得職官不肯就。時錢文僖惟演為留守、謝絳為通判、尹洙為掌書記、歐陽脩為推官,皆一時文行之士,慕其為人。一日屏騎從,同謁延卿,對談良久。延卿以陶樽果簌進,文僖愛其野逸,引滿不辭。至晚,吏報申牌府史牙甲羅列庭下。延卿徐曰:公等何官,而從吏如是之多?洙指文僖曰:此留守相公也。延卿曰:不圖今日肯顧野人。相與大笑,更進數盃。暨日入公辭歸,延卿送出曰:某老病,不能造謁,幸勿訝。文僖登車,茫然自失,如入神仙之境,既而嘆曰:此人視富貴為何等事乎?此則士大夫中,清靜自居、味道為樂者也。杜五郎者,本田家也,亦確然有守。所居距縣三十里,惟兩間小屋,一其自居,一其子居之。枵然一榻-,更無他物。時繁陽尉孫軫,慕其為人,乘閑謁之,良久曰:某村民無能,何為見訪?軫因問何以不出?笑曰:無用於時,無求於人,偶不出耳。又問:何以為生?曰:曏居邑南,有田半頃,與兄之子共耕。兄子既娶,自度不足贍,盡以付之。因攜妻子至此,適鄉人有兩間閑屋,因借居之。初則賣藥擇日以自給,及兒子長成,鄉人又以三十畝田令佃。耕有餘力,又傭於人,自此稍足,不欲與人爭利,醫卜之類,一切罷廢。又問:終日有何所為?曰:端坐而已。又問:曾看經否?曰:二十年前,曾看一本《淨名經》,初見其議論的當,心頗愛之,今已忘卻,經亦不知所在矣。對語移時,氣韻瀟灑,言辭精簡。軫大敬嘆曰:真有道之士也。自此數數訪之,此則田野間清淨自居、味道為樂者也。彼非義背理而無所不至者,視此得無愧乎?   贊曰:   理本法意,義為條式。原情定罪,一毫不易。銖銖戒謹,猶差於石。矧越繩矩,肆為頗僻。人而不誅,底天之辟。 以惡為能,忍作殘害。   傳曰:天道常與善人,爾乃以惡為能;天地之大德曰生,爾乃忍作殘 害。違天背地,非爾而誰?所謂能者,不自以為非也;所謂忍者,殊無惻隱也。諸惡之中,莫此為甚。殘害之中,莫此為慘。地獄之設,端為是人。異時牛頭阿旁之屬,亦豈恤爾而不加毒手乎?請以不忍之說,急速救之,庶幾不至已作而不可復救。昔西域僧名覺稱者,來入中國。楊文公億一見,即加禮。既而求去,不可留。因命譯者問之,則曰:我土全不食肉,今入中國,在處皆屠殺豬羊,懸肉市肆,甚不忍觀。吾意不樂居此,暫到五臺,禮文殊即歸矣。山谷詩,有厥牙已作小兒拳之句。張閣一見,即蹙然不樂,指為忍人。此但詩人狀物,初非忍者。蓋閣為河內推官,而通判葛繁惟蔬食誦經,閣亦斷肉,故有此語。若使世人皆能有悟,如覺公,如張公,於一切物,常存不忍,愚保其必不敢以惡為能,而忍作殘害也。今故首表出之,然後略敘因果。昔陸孝政欲收一聚蜂,收不可得,即怒,盡以熱湯沃之,死無遺者。未幾,復於其地,忽為一大蜂所螫而死。周昂嘗晝寢,戶上有一燕巢,三雛呢哺待哺。昂怒,悉以蒺 與之,三皆胸裂而死。其後,三子皆喑。金華寺有柏數株,忽生毛蟲,色黃,而長近二寸,蠢食枝葉,莫知紀極。寺僧秀榮惡之,悉命掃除埋瘞,或棄於柴積。其徒秀仁,又取柴積曬於日中。俟蟲死,方以供爨。數年,秀榮卒時,寺內別有一僧亦卒。既而得還,語秀仁曰:某到陰司,見秀榮荷鐵枷,坐烈日中,有萬萬毛蟲,緣遶噆噬,若不可忍。秀仁聞而大懼,不數日,亦發背而卒。大慈寺僧修準新開一軒,四面皆竹,攔檻上多有蟻子緣遶。修準怒,立伐其竹,盡取蟻子,棄於火中。未幾,忽患癬瘡,頭面尤甚。命醫視之,醫曰:此名蟻漏瘡,不可療也。未幾,遂卒。又如王愈忿鵲之噪,而生斷其舌,其後竟死舌瘡。張霖忿蛙之鳴,而沃以熱灰,其後忽為湯爛。然則人之於物,是可以惡為能,忍作殘害乎?既作,得無罪報乎?   贊曰:   智伯之賢,盆成之才。明推丹朱,捷稱惡來。受天異稟,如木產村。用以為善,其孰禦哉。以能濟惡,豈不可哀。 陰賊良善。   傳曰:陳平多陰謀,自知必當無後。公孫弘好陽與,其後不復顯聞。大抵陰謀不免陽與,陽與便有陰謀。譬如彈九擊物,最為暗中施之。餘人皆不可施之,良善則尤不可也。蓋良善者,民之望也。在一國,則一國重;在一鄉,則一鄉重。其可陰賊之乎?昔李林甫未顯時,在槐壇遇一道士戒曰:君名已列仙籍,縱不白日上升,亦必為二十年太平宰相。異時,事權在手,切記吾言,不得妄有陰賊。林甫既貴,不復憶記,一味怙寵,多所賊害。久之,復夢道士責曰:君豈忘吾言乎?今果獲罪矣。於是命吏引入一處,林甫耳中,惟聞瀟瀟風水聲。既至,則府署嚴飭,帳榻華侈。林甫復自喜曰:正令居此,亦自不惡。道士笑曰:此乃鱗介所居,其間苦事,最為慘毒。君尚以為不惡,欲如何而後謂之惡乎?林甫駭然,汗洽而寤。此則以陰賊良善,而將生水族者也。許文規被攝至冥司,以曾活一人,得延一紀而還。既出,望見一門,守衛甚嚴。許以問史,吏曰:此都獄也,但凡世間讒譖忠良、毀敗善類、常行陰賊之人,死後無問貴賤,皆當治罪於此。此則陰賊良善,而必入地獄者也。孰謂為之,為無罪乎?當知明白洞達、坦然易見者,近乎陽也;姦險狠愎、深而難知者,近乎陰也。平生宅心於陰,死而復歸於陰,理之必然,亦無足怪。所謂水族,所謂地獄,非陰界歟?  贊曰:  犯法舞法,冒法則均。鬥殺謀殺,同於殺人。至於定罪,輕重不倫。舞設智數,謀秘鬼神。發必命中,亦中其身。 暗侮君親。  傳曰:在人臣言之,一味姦謏,肆其欺罔,暗侮也;在人子言之,空事虛文,情實不至,暗侮也。但凡為臣為子,而不能盡其所以事君事親之誠,皆暗侮也。使為臣而皆暗侮其君,為子而皆暗侮其親,則為君為親者,尚何望於為臣為子者乎?害教叛道,莫此為甚,太上所以言之。昔曹武惠彬方在宥密,常公服危坐,如對君父。既歸私第,亦必閉閣宴居,不敢妄通賓客。五鼓纔動,即待漏於禁門。如此八年,雖雪霜甚寒,未嘗輒易其操。王文正公旦雖在私第,亦如在朝。一日,歸自朝中,即冠帶入靜室,默坐不出。家人惶恐,亟遣其弟詢之趙公安仁。安仁曰:適議事,公不欲行,未決而歸,必憂國家耳。彼暗侮其君者,視此得無愧乎?郭琮幼喪其父,獨有母在。常懷罔極之嘆,凡三十年,不茹葷,不飲酒,朝夕虔禱,必欲為母祈壽。其母張氏,果得一百四歲,耳目不衰,飲食不減。孟熙者,市井人也,日以販賣果實,養其父母。雖不知學問,而於溫清定省出告反面之道,皆能曲盡其至,知學問者,往往不及。其父死,寢苦於地,不食鹽酪,哀毀過節,幾至滅性。如是三年,始終如一。彼暗侮其親者,視此得無愧乎?惟其不敢暗侮,所以曹氏、王氏二家特盛。郭琮明詔褒賞,旌表門閭;孟熙因掘地,於鋤下得金,遂成富室。然則天於忠孝,其報之也,曷嘗爽乎?   贊曰:   恭不侮人,偽無戴爾。事父事君,恭莫大此。不用吾情,是欺而已。有既面目,為人臣子。借曰未知,神明彰矣。 太上感應篇卷之六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七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慢其先生。   傳曰:先生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者也。片言之悟,一字之傳,皆所自也,其可慢乎?昔胡安定瑗之為先生也,如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范純仁之直溫,錢公輔之簡諒,皆一時知名之士,其于先生,則不啻如子弟之事父兄,未嘗聞其慢也。孫明復之為先生也,如石介之該通,張洞之辮博,皆魯之尤賢。而有道者,其于先生,行則從升降揖,拜則執杖屨而侍,肅然其恭,亦未嘗聞其慢也。又如待制彭汝礪,少嘗師事嗣廬倪天隱。及官保信,即迎天隱置於齊閣,執弟子之禮甚恭。天隱死,母猶未葬,明年妻亦死,又且無子。公為葬其三喪,又為嫁其女於同年進士宋渙。尚書王存,少嘗師事穎川陳俊。俊死無子,存為立其弟之子官之,由是俊妻得有所托。此則又能不忘先生於既死之後者也,況敢慢之於在生之日乎?其間或有慢者,特輕薄小人耳。惜其不知為先生者,大有不可慢處。其開悟未達,陰德最大,克昌厥後,皆未可知。王公之事,便可見也。昔王先生者,家極貧,以教導村童為業。晚得一子,已八歲,不能養,捨與西寺僧為童。其僧一見,知其英物,即令就享,不惜錢帛資之。鹹平中,舉賢良方正,其後為參政,作樞密,名位烜赫,官業過人,是為王文康公。曙,其名也。文康之子益柔,官至龍圖學士。益柔之子謹行、謹言,皆至大夫,有賢德,嘗與康節諸公遊。然則為先生者,是可慢乎?   贊曰:   父生師教,二者並言。傳道授業,孰為本源。服有衰絰,心喪三年。人倫所重,天道亦然。慢其所敬,惡莫大焉。 叛其所事。 傳曰:僚屬之於長吏,卒伍之於部轄,僕妾之於主翁,皆所事也。所謂叛者不待,真敢叛之,然後謂之叛也。但凡緩急非所倚,利害不相卹,即為叛也。請以一二僕卒言之,庶幾出於僕卒之上者,稍知愧恥。昔僕夫趙延嗣,事舍人王鄰幾為僕夫。鄰幾知制誥,不逾年而父子俱卒,家素貧無以為養。延嗣義不捨去,竭力養其三女,凡十許年,未嘗識女之面。及三女長成,即詣京訪舍人之舊宋翰林白、楊侍郎徽之,放聲大哭,具道所以。二公驚謝曰:汝之所為,吾儕不及。於是合金迎三女歸京,擇良配嫁之,著得名士。時徂徠先生石守道,特為傳之,以激世之不能篤於義者。王逵初事屯田郎中李曇為僕夫,後應募為兵,以選入棒日軍。適曇父子坐事,繫御史臺獄,平生親舊,無一人敢餉問者。獨逵日守臺門,供其飲食,如是四十餘日,未嘗少怠。及獄具,貶為南恩州。駕從者,皆辭去,獨逵送之,曇忽感恚自盡。逵為經理後事,哭之如親父子,見者無不墮淚。洎事畢,方敢捨去。時司馬溫公亦為傳之,以戒世之薄乎義者。然則世之受知於人,臨利害而輒相棄背者,曾不若趙延嗣、王逵之為僕卒也。   贊曰:   君師長治,及其受恩。皆曰所事,分有常尊。情義攸托,施於子孫。奴僕報主,犬馬戀軒。我思嬰曰,作於九原。 誑諸無識。   傳曰:《楞嚴》云:該惑無識,疑誤眾生,死後便當墮入無間。然則誑之為罪,豈為輕,哉。昔亳州太清宮有一道人,氣貌甚揚,每攜一小鑪,於老君殿下,煆藥而賣。眾方集,必指老君像大言曰:我乃彼之師也。眾頗惑之,莫不皆欲多得其藥。一日,方指像大言,忽火自鑪出,飛入其身。須臾焰發,五體烘燒。眾皆以水沃之,沃不能滅,號呼跳躍,不勝其苦。良久,面老君像,俯伏如待罪狀。視之,則已死矣。時楊克動聞之於驗屍官甚的。張懷素者,亦偉然其人也。自言道術通神,飛走之屬,皆能呼遣。至言孔子誅少正卯時,彼正在旁,諫其太早。又言漢楚成皋之戰,彼正登高觀戰。姦如蔡卞,尚猶惑之,每對客言及,必極口稱嘆,惟忠肅陳瓘不信。其後事敗抵罪,名士多被污衊,惟忠肅獨免羅織。然則誑諸無識,其掇禍終可免乎?大抵誑妄之人,但知貪財,不復畏罪。為僧人,則挾談空而誑;為方士,則挾丹藥為誑;為師巫,則挾鬼神而誑;為醫卜,則各挾其術而誑。安知誑妄為罪,非獨掇禍,又當墮大地獄乎?   贊曰:   笑烈於怒,志慘於兵。侮玩紿惑,殆非人情。淵魚可躍,漚鳥易驚。矧我同類,萬物之靈。以誑為巧,掩耳盜鈴。 謗諸同學。   傳曰:人倫有五,曰君臣,曰父子,曰兄弟,曰夫婦,曰朋友,居於其一。然則朋友之道,豈為輕乎?況諸同學,平日相處於硯席之間,雍容笑語,非不親厚,其可妄起嫉心,而輒加譭謗乎?昔郭尚書贄初作賦即有聲時,同學李勉深忌其能,潛加譭謗,由是贄連上不中選,其後竟先登第。及再知貢舉,而勉方以明經充選,詔下之日,勉大悔而歸。贄聞之,亟命親厚者召還,俾復就選,遂得中第。然則郭之所長,終可掩乎?今復賴之,得無愧乎?惜其不知前輩同學,未嘗不相親厚也。昔韓億少與李若谷同學,又嘗同途赴試,共有一被一氈。每出謁,則互為僕從。是年,李先登第,受許州長社簿。將之官,李自為其妻控騾,韓從後為負一籠。既至界所,惟餘八百見錢,中分為二,一哭而別。明年,韓亦登第,後皆官至參政,世為婚姻,有相謗。乎?又如趙安仁少嘗與宋元興同學,元興蚤世,裔嗣衰替。安仁既貴,屢以清俸濟之,又為訓其諸子,手寫《周易》、《論語》、《老子》、《孝經》。凡七子,人各授以一怢。此則尤能不忘同學於既死之後者也。彼不忠厚者,烏足以語此哉。   贊曰:   儀泰交訾,敗於傾覆。涓臏胥忌,喪身刖足。相觀而善,道盛化熟。借使非才,石可攻玉。須友以成,千祿百福。 虛誣詐偽。   傳曰:虛也者,漫浪不根也。誣也者,妄有污衊也。詐也者,詭計百出也。偽也者,矯飾過情也。離而言之則有四,合而言之皆不誠也。大抵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今乃捨誠而習,為虛誣詐偽,即是戾天之道,而失人之道也。既戾天道,又失人道,不入三惡,其將何歸?是故藥山曰:欲識餓鬼道者,即今之多虛少實,令人不信者是。藥山曰:你欲識地獄道,只今鑊湯煎煮者是;欲識餓鬼道,即今多虛少實、不令人信者是;欲識畜生道,見今不識仁義、不辯親疏者是,豈須披毛戴角、斬截倒懸?欲識人天,即今洗淨盛儀、持缾摯缾者是也云云。夫多虛少實,在虛誣詐偽中,特四之一耳。其從墜之速,尚至如此,況兼其四,而皆犯之乎?從墜之說,姑置勿論。且以一二誠實之士言之,庶幾皆知自克。昔李及為監司,既替登對。神宗問曰:麥價幾何?及曰:臣於職事,無不盡公,獨不知麥價耳。他日欲得一官,為諸路按察,宰執屢薦其人,終不能當上意。一日,上自言曰:向時不知麥價者為誰?宰執問故,上曰:朕欲周知四方利病,須忠誠信實人,方可委任。如麥價不知,有甚撰一箇不得。於是召及,遂蒙信用。王隱者,本皇城司一健步也。時河決大發,丁夫隨處築塞。上遣數輩健步,往來偵視。先有兩輩至言:決流已塞,水復故道。俄而隱至,其言亦然。既而又曰:初來時,頗覺津流未斷,恐尚煩聖慮。上怒拘之。少頃報至,則水勢暴猛,復衝壞大揵,橫注數郡矣。上因召隱慰諭,立遷小校,自是補擬校列,多蒙超擢。及東宮擇親衛指揮使,已得劉謙,尚闕一名。上曰:王隱誠實可用,即已補之。其後,位至侍衛步軍都指揮使、保寧軍節度使,得任子恩,前後凡一十七人。然則二公誠實,豈不愈於虛誣詐偽,而速入惡趣者乎?   贊曰:   不誠無物,命之曰虛。言不可復,其實也誣。偽則奪真,詐反近愚。以此行已,誰食其餘。骨肉猜阻,況於國都。 攻訐宗親。   傳曰:《禮》曰:親親,則諸父昆弟無怨。所謂親親者,各親其親也。身既列為族屬,上復同乎祖先,其可不相親乎?求之前輩,無若範文正公言之最為切當也。文正曰:吾之宗族,居於吳中者甚多。在吾固有親疏,在祖先視之,則均為子孫,無親疏也。且祖先以來,積德凡百餘年,至吾身而後發。今為大官,若或獨享富貴,不復少卹宗親,異日何以見祖先於地下?今日亦何顏以入家廟乎?是故恩例俸賜,必以均及宗親。又於姑蘇近郊,買良田四十頃為義莊,以養群從之貧者。且擇長而賢者一人,主其出入。每人日給米一升,歲給縑一四。乃至嫁娶喪葬,肯有贈給。其子純仁,尤能克紹其志,惟守廉儉,俸祿所得,盡以廣義莊,前後任子之恩,必先及疏屬。身歿之日,勿子五孫尚有未官者。如公父子,其於親親之說,可謂允蹈者也。又如彭尚書思永,其撫宗族有恩。張康節公昇,常分俸以及九族。趙夫又世開,嘗捐金以賙族人之貧不及筭者。吾恭安公存,嘗收 族人之孤嫠者,為之 娶。此亦能親親者也。既能親親,何自而有攻訐之失乎?所謂攻訐者,即今之彼我必爭,絲毫必校,或相忿嫉,或相傾奪,皆是也。不待如何,然後謂之攻訐也,戒哉。   贊曰:   己惡當攻,待人必恕。以訐為直,聖人所惡。於厚者薄,尤可愧懼。根本平時,視若行路。不務睦蘇,彝倫攸斁。   虛靜天師頌   人之一性,湛然圓寂。涉境對動,種種皆妄。一念失正,即是地獄。敬誦斯文,髮立汗下。煨燼心火,馴服氣馬。既以自鏡,且告來者。 太上感應篇卷之七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八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剛強不仁。 傳曰:孔子以剛為近仁,太上以剛為不仁,聖人之言,豈相戾哉。孔子所取之剛,乃剛毅之剛,確然不奪乎內,君子之剛也,有殺身以成仁,故曰近仁。又曰根也,慾焉得剛。太上所戒之剛,乃剛強之剛,忿然常見乎外,小人之剛也,凌人暴物,焉得仁哉,故以不仁。又曰強粱者,不得其死。又曰:堅強者,死之徒。大抵剛強之剛,不能自戒,則便有不仁之失,在乎其間。太上所以斷而書曰:不仁也。昔桓範,持節都督青徐諸軍事。初到徐州,與郡守徐岐爭屋,便欲引節斬岐。岐奏於朝,範以理屈坐免。及知冀州時,呂昭才為鎮北將軍,冀屬鎮北。範以昭才仕進出其後,意輕之,語其妻曰:吾寧能三公長跪,不能為呂子展屈。妻曰:君在徐州,便欲引節斬岐,人皆謂君難為作下。今到冀州,又不欲為呂子展屈,人必謂君難為作上。範忿其言,以刀鐶撞其腹,妻墮胎死。強梁如此,非不仁乎?包孝肅內剛不屈,僚屬有所關白,多面折之。至於所言中理,亦未嘗不怡然而改,由是人皆服其剛而不愎。此即剛毅之剛,與剛強之剛,有所不同。而太上、孔子言,之所以亦有異也。竊嘗論之,縱非剛強之剛,而用剛不已,亦不保其無失。楊文公億以文章獨步,帝頗愛之,竟以剛不容物,讚之者眾,帝春遂衰。王內翰禹偁亦以文章獨步,帝有意於用之,亦以剛不容物,沮之者眾,命竟不下。然則用剛不已,豈不有累於身乎?二公尚爾,況餘人乎? 贊曰:   剛非克剛,暴而無親。強非自強,必多上人。是謂凶德,又焉得仁。善念斯絕,何惡不臻。釐爾多福,枯木難春。 狠戾自用。   傳曰:狠戾自用,按如佛說,譬之惡馬,言難調也。難調如馬,當為無等人乎。是故太上於《法輪經》,嘗以不自用故彰勉人。今於此篇,又以 狠戾自用為戒。而吾夫子亦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如此者,災及其身。三教聖人,言皆如此,其可不戒?大抵狠戾自用者,則吾友知識,必不親近;性命道德,必不喜聞。日用之間,一切拗強,能無失乎?惜其不知從善如流。君子所踐,其可自用,況狠戾乎?昔李文正公昉每自言曰:周顯德末,吾為翰林學士。丁太夫人憂起,復充職。時禮部侍郎竇儼嘗責吾曰:夫魚袋之取事君夙夜匪懈之義,以黃金為飾者,亦身之華也。子居太夫人憂恩詔抑奪,不當有金玉之飾。吾遽謝不敏,自是每誌於心曰:夫為人子者,喪禮固非預習,然三年之制,苟不中禮,非惟有虧名教,亦何面目處身於搢紳之列乎?於此益知竇君之言,真長者也。正叔先生過范堯夫治所,謂堯夫曰:聞舊帥死,公始代之數日,便設筵張樂,宴犒軍將,有之乎?曰:有之。先生曰:當初只合打散,使知所以不給財食者,舊師亡也。堯夫面熱汗洽,愧集於中。明日追送先生於界上曰:非先生遠出,不聞此言賢矣哉。二公臨事,從善如此,是宜名振當時,而澤流後裔也。狠戾自用者,是可望乎?   贊曰:   仲虺有方,自用則小。善必難遷,狂不可矯。吝心封閉,私眉膠擾。愎諫陵物,惡積釁兆。災及其身,乃其自召。 是非不當。   傳曰:莊子曰: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此則超出於是非之外視是非,固若無是非也。苟或尚與世接,不免事有是非。一是一非,皆計利害。在一國,則計一國之利害;在一家,則計一家之利害。孰謂不然乎?是故荀子曰:是是非非之謂智,非是是非之謂愚。愚之為言,猶言不顧利害,而妄有非是是非也。敗人之事,不為愚乎?惜其不知處心平正,不敢妄有非是是非,即日便當度世。不聞尹鄒之事乎?昔尹師魯與人談論是是非非,無所隱避,不為苟止,亦不苟隨,惟務窮盡道理乃已。臨終之日,先以手書別文正。文正馳至,則公已沐浴衣冠,端坐而逝矣。文正哭之慟公,復張目曰:已與公別,何用復來,死生常理,希文豈不曉乎?言訖,復揖而逝。曏非平日是是非非,無所隱避,死主之際,能如此乎?鄒宿為內殿崇班,正直無二,是是非非,未嘗妄發。至於背義貪殘,恣殺物命,皆所不作。竟為真武真君收錄,署之部下。慶曆初,任鄭州監酒。日忽風雹大作,下一無蓋銅棺,公即端簡入臥其中。不剎那頃,復下一蓋,自與棺合。震霆一聲,則其棺已在半空,冉冉向北而去矣。今為北極壽限司判官,每歲一次,隨真武真君下降,勘筭世人善惡功過,校量壽限長短。曏非平日,是是非非,不敢妄發,真武真君其肯以此重職而輕付之乎?二君如此,而超度如此,彼非是是非者,當如何哉。   贊曰:   誰毀誰譽,三代直道。是非之公,如辯白皂。小智既鑿,臧否類倒。醜正朋邪,跖廉夷盜。天鑒不迷,出日杲杲。 向背乖宜。   傳曰:向也者,趨向之謂也。背也者,違背之義也。當向而背,當背而向,即太上所謂乖宜也。乖宜之事,君子有所不為,而小人為之,而無忌憚也。昔王資政存議論平恕,無所向背,志有所守,確不可奪。溫公嘗稱之曰:並馳萬馬中,而能駐足者,其惟王存乎?是以始自束髮,至於老耄,歷事五朝,所持一心,屢更變故,所守一道。劉忠肅贄嘗論助役十害在位者,責其向背,下司農寺,詰令分析。公曰:臣所向者忠直,所背者邪佞。所向者義,所背者利。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權臣。政令如此,獲罪固已自分。然助役終為天下害,願陛下勿忘臣言。人皆為公縮頭,公則不問。若二公者,其於向背有乖宜乎?至於李師中、吳孝宗之流,便不然矣。李師中平日議論,與荊公大不合。及荊公權盛,師中復欲合之,於舒州作一亭,榜曰傳巖。以刻公曾倅舒,而又始封舒也。吳孝宗初對策,力抵熙寧新法。及荊公得君,孝宗復為十卷巷議,以上荊公言:閭巷之間,皆言新法之善。荊公鄙之。乖宜如此,為君子.耶?為小人耶?   贊曰:   事得其宜,此之謂義。見理必明,用心勿貳。從違既決,禍福頓異。毋遠仁賢,毋近邪偽。惟順人道,斯合天意。 虐下取功。   傳曰:燭遇暗則成破暗之功,舟得水則成載物之功。大抵水到渠成,功當自立,固無待乎取也。苟有意於取之,則便有虐下之失在乎其間。功未必立,而禍必先之矣。所謂虐取其財,虐用其力,皆為虐也。請以虐取其財言之。蓋財者,人所急也。不聞王咨、馬絳之事乎?昔王咨,以強鷙處官。紹興初,為四川都轉運司幹辦公事。被檄搉井潼川,躬自詣井,盡令井戶承認大額,合認五十斤者,必令倍認百斤,利其沒官,而官自煎也。未幾,井戶皆至破敗,咨亦暴卒,遂受牛身。當死之夕,其友楊使君舉家皆見咨來求救,則公裳下已穿出一尾矣。明日鄰家,果生一牛。又有馬絳者,亦為幹官。性尤苛虐,每出督錢,不問額之虛實,物之盈縮,一切必欲多得。稍不滿意,便敢肆暴,人因呼為馬刷子,言其好刷錢也。或以咨事戒之絳曰:正令即日,便生兩尾。亦所不問,既而,疽發於背之左,數日又發於右,兩疽相對,宛如杖脊,深可寸餘,洞見五臟。僚友省問,無不驚駭。至是,始自伏曰:後之刷錢者,要當以某為戒。肉斕至盡,一息方絕。又如李諮無子,陳恕兵死,林特子孫皆死非命,亦虐下也。   贊曰:   世有健吏,不畏簡書。斬刈民力,以充苞苴。囊櫜既溢,復獻羨餘。高爵易享,華屋可居。身及孫子,其終何如。 諂上希旨。   傳曰:主知生死罪福之科,為之都司者,無若酆都。酆都北帝之下,惟玄滋天君,助理四君、六天大魔、天地水三小宮官,不顯姓字。其於僚屬,見於《真誥》者,皆世之忠直之士。求之其上,如邵公奭為南明公,吳季札為北明公是也。求之其次,如賈誼為西明都禁郎,臧洪為鬼官北斗君、天門亭長是也。又求其次,如紀瞻為北天修門郎,溫嶠為監海開國伯是也。曷嘗有諂上希旨者,得與其列乎?大抵事君貴忠,一言之諂,即名不忠,不忠之臣,天所必譴,何望超度。昔唐高宗將立武昭儀為後,畏大臣異議未決。一日,召李勣、長孫無忌、於志寧、褚遂良等計之。遂良等皆持不可,勣獨不出,志寧顧望不對。後數日,帝復密以訪勣。當此之時,使勣能以一語諫止,在勣不失為忠,在唐亦不至有宗室之禍。勣則不然,卒以陛下家事,無須問外人為對。由是帝意遂決,昭儀立,而唐之宗室殲矣。觀勣之意,不過私己畏禍,以求自安。不知己竟不可私,禍竟不可畏。身死未幾,赤族發塚,禍皆及之。孰謂諂上希旨,為無禍乎?又有郭崇韜者,亦坐此也。崇韜既居顯位,自見功高,心懷反側,於是白帝,欲立劉後,意在自固。不知人心難知,易至反背。其後,殺崇韜者,乃劉後也。然則諂上希旨者,是可為乎?為之得無禍乎?   贊曰:   諂上迎合,希旨開先。所謂逢君,罪莫大焉。主意未決,或可變遷。一語從臾,亞心力遂堅。喪身亡國,毋寧怨天。 受恩不感。   傳曰:按《法苑珠林》雲,人之受恩,譬如種穀,種雖因地,非雨不生。洎至穀成,不可只言因地,不言雨恩也。又按《智度論》雲,受恩不感,甚於畜生。嘗讀柳文,見一則事,益知受恩不感,畜生有所不忍為者。為人而不及於畜生,豈不甚於畜生乎?昔薦福寺,有一鶻棲於浮屠之上。冬之夕,鈴取鳥之可以盈握者,不殺而左右轉易,以暖其爪掌。及旦,復完而縱之。既縱,又極目遠觀,鳥東沒則西飛,西沒則東飛,意不欲復相見,而再攫之也。嗚呼,鶻之為物,但知攫物決裂而食。今於一夕,暖爪掌之鳥,乃能如是,彼受恩不感者,豈不畜生所不為乎?惜乎不知感恩之人,最為近道。非感恩,便為近道。即其感恩,則其平日履踐,從可見矣。宣和中,士夫有徐文中者,嘗遊東都。所役兵偶為車轢,蹩不能行。遇一道人,傳以少藥,步履如初。兵大感激,遍遊天下,訪求其人,少致謝悃。一日,復遇諸途,哭泣拜謝。道人曰:吾施恩於人者多矣,未嘗有一人,得如子者。於是授以祕訣,兵遂得道。文中聞之,詣兵問道。兵曰:清靜是道,簡易為上。文中頓若有省,竟亦得道。孰謂無有感恩,而能得道乎?世之如兵者,有幾人乎?   贊曰:   世有忍人,甚於豺虎。藉其卵翼,報以斨斧。人道斯絕,無君無父。翳桑衛盾,漆身沒豫。負恩報恩,施者勿顧。 念怨不休。   傳曰:德山示眾云:毫釐繫念,三途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此但唸唸在法,為累尚爾,況念怨之念,唸唸不休者乎?當知念怨不休,最能令人自縛,永劫不得解脫,淪入三途,其速如箭,不聞懺法。所謂若無怨對,無有惡道之說乎?謹按經雲,怨習交嫌,發於□恨,是人命終、未捨暖觸以前,便有飛石投櫪、匣貯車檻、甕盛囊撲等事,現於其前。此即念怨不休,死當墮入地獄者也。又云:貪恨為罪,是人罪畢,得出地獄,遇蟲成形,名蟲毒鬼。此即念怨不休,又當墮入鬼趣者也。又云:蟲蠱之鬼,蠱滅報盡,生於世間,多為毒類。此即念怨不休,又當墮入畜趣者也。佛語無誑,孰謂為不然乎?其間,又有已墮三惡,而念尚不休者。如冀州之盜,既以劫盜,而死墮地獄矣,尚以郡守張冀法外殺之為念,念而不休,必欲追冀到獄是也。如《毗婆論》所載之鬼,既以積罪而死墮鬼趣矣,尚以女子於五百世前曾一殺之為念,念而不休,竟至復斷女子之命是也。如楊褒廄中之騾,既以惡業而死墮畜趣矣,尚以得道王鶴舊嘗與之有怨為念,念而不休,竟至歸殺王鶴是也。然則怨之一字,豈不最能令人自縛,永劫不得解脫乎?不聞第三十祖璨大師之言乎?第三十一祖道信大師向璨政敬曰:願和尚慈悲,乞與解脫。璨曰:誰縛汝?信曰:無人縛。璨曰:既無人縛,何用更求解脫?信於言下有悟,遂得解脫。使璨此言廣行流布,則不休必休,不解脫必解脫矣。   贊曰:   夷齊不怨,志於求仁。禮人不答,孟子反身。情恕理遣,無物不春。郤克記笑,暴骨交鄰。一念芥蒂,萬惡之因。 太上感應篇卷之八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九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輕蔑天民。   傳曰:輕蔑天民,此特刻核之輩,旋踵及禍,固無足道。請以一二愛民君子言之,庶幾皆知則效。昔韓忠獻公琦,初為益利路體量安撫使,拯濟飢民,所活者一百九十餘萬。及鎮河北,適河決,歲又大飢,公復多方措劃,賑濟安輯,所活者又七百餘萬。富文忠公鎮清社,適河決,八州之民,全入京東。公勸民出粟,得十餘萬斛,隨處貯之,以濟殍者。且括公私閑捨,得十餘萬區,散處其人,使便薪水。明年麥熟,各計地裡遠近,受糧使歸,所活者五十餘萬。滕章敏元發知鄆州,適淮南京東飢。公葺城外廢營一千二百餘間,以處流民,所活者五萬。李允則知潭州,適歲飢,公請發廩賑而後奏,運司不許。公曰:須奏後發,安能及事。於是請以家財為質發之,所活者五萬。陳大惠堯佐知壽州,適歲飢。公曰:與其令率,孰若身先。於是自出己錢,以濟貧民。史民爭出為助,所活者數萬。王懿敏素知太原,適汾河大溢,水灌平晉,將灌州城。公急備舟,明日水至,民得無恐。且勸大姓出粟賑濟,所活者十萬。胡文恭宿為楊子尉,適大水,民多漂溺。公出私錢,僱舟以濟,已溺而復活者數千。曾中書鞏知洪州,適大疫。公自州及縣,乃至市鎮亭傳,皆貯湯劑以待病者。兵民有病而無捨可居者,皆以官捨捨之,所活者數千。蘇文忠軾知杭州,適大疫。公出私櫜作湯劑,遣史挾醫,分坊救療。兼作病坊,以處病者,所活者數千。輕蔑者處此,能如是乎?惜其不知,居民之上,自當如是。   贊曰:   父天母地,氣均體同。宗子家相,下及百工。相為鞠育,以裨化功。豈縱其上,擠民困窮。匪民之戕,自戕其躬。 擾亂國政。   傳曰:老子曰:治國若烹小鮮。陸象先曰:天下本無事,庸人擾之。大抵治貴行其無事,況政者所以正民也。有司久已奉行,民亦安以為便,其可妄意改變,以從己說乎?若從己說,未必有便於民,適所以自取擾亂。激昂喜事之言,其可盡信。昔杜祁公經撫關中,布衣有張洞者,蝟髯黑面,青衣布裘,持一詩代刺為謁曰:昨夜雲中羽檄來,按兵誰解掃塵埃。長安有客面如鐵,為報君王早築臺。及補以一官,尋以贓敗。韓魏公鎮陝右,布衣有姚嗣宗者,上書論事,且默崆峒詩曰:踏破賀蘭石,掃清西渭塵。布衣能辦此,可惜作窮鱗。及補以官,無異冗史。呂許公在朝,布衣有雷簡夫者,以薦召對,其氣可以吞敵。及數奏,亦復詳敏。朝廷便欲大用,許公堅持不可。累官至三司判官,與嗣宗為人無異。江少虞守吉州,布衣有李戒者,上書論事,且言少學仁義之道,不在顏回下。又言三皇不聖,惟孔子聖。孟軻以下,皆不足道。韓子華知成都,亦復以此說進。子華惑之,及與荊公同判三司,即薦其人。未及引用,發狂而卒。然則激昂喜事之言,其可信乎?是以趙、韓、王為相,每有新進喜事之人,投進利害文字,一切不顧。季、簡、穆為相,凡封事建議,務更張喜事激昂、搖鼓牌闔、浮薄新進之徒,一切屏去,當時皆稱二公為相得體。鄉使輕信,豈不易致擾亂乎? 贊曰: 政者正也,容私則偏。貪夫殉財,誇者喜權。理為勢奪,法以情遷。賞罰易置,紀綱棄捐。害於而國,爾身曷全。 賞及非義。 傳曰:昌黎曰:行而宜之之謂義。大抵義之為言,猶言宜也。非義者,不宜及而及之之謂也。不宜及而及之,君子其肯為乎?景德中,北膚寇邊,河朔郡縣,屢罹其毒。主兵之將,為自安計,莫肯少挫其鋒。時李居正以小官催徵稅於一鎮,忿其凶獷,鳩集市人,召募丁壯,奮力擊之,因深入其穴,奪所掠婦人老幼,各還其家。在位者因壯其勇,終無一人肯議其賞,惟張忠定詠密以聞奏。奏至,上大喜,立為居正遷數官,召為閣門祇候。居正承恩,罔知所自。或以忠定告,居正急往見之,見終不獲。因厚賂閽者,俾傳人榜子,忠定竟不出,但批紙尾曰:公臨財康,臨陣勇,臨事勤,臨民仁,加之謹畏,此報國之大效也。所謝近私,不及相見。居正得之,愈於一見,捧玩佩服,弗離於身。居正及賞,可謂義矣。史吉為延州指揮使,康定中,夏虜寇延州永平。寨主與監押,皆欲引兵匿深山,俟虜去始歸。吉率所部數百人,遮城門,立於馬前曰:寨主、監押,欲何之?二人以實告。吉曰:如此,兵則完矣,如城中百姓,芻糧何往還之?跡何可掩?異日,為有司所劾,吉為指揮使,不免於斬,願先斬於馬前,不然,不敢以此兵從。二人慚懼,引轡而返。虜忽圍城,吉復率眾拒守。數日虜去,寨主、監押,皆以完城遷一官。二人及賞,非非義乎?嗚呼,吉雖身不及賞,其後官至團練使,三子皆受命,一女嫁郭逵為郡夫人,是尤愈於二人非義一官之賞也。   贊曰:   不義而貴,垂戒孔聖。不義而侯,光武失政。賞盜勸姦,國何以令。爵及惡德,是褻天命。所以塚宰,詔王八柄。 刑及無辜。   傳曰:刑也者,所以懲惡也。無其惡,而輒刑及之,即太上所謂無辜也。人間私語,天聞若雷。無辜籲天,天不聞乎?蔡州百姓有錢舉者,誣其弟為異姓匿家財二十餘萬,不與均分。前後官吏,皆受舉錢,不公其斷。惟干證人朱惜姐始終一詞,無所阿順。及許州通判徐沂,被差 就蔡州置獄根勘,沂復失於鹵莽,為推司楊仲和轉弄,反將朱惜姐勘斷臀杖十三。沂自此,即每事磨勘不行,聞天慶觀有道士裴君叟者,善章奏。自備香信,就觀連設三醮,以祈景貺。君叟初伏地投詞,即如鼾睡。明日始龍起曰:某到天門,見北極大帝帶領佑聖院善惡都判真武真君入奏:通判在蔡州不合,枉斷干證人朱惜姐臀杖十三事。且怒目指揮曰:徐沂心詞只留在此,恐金籙照問,汝奏對有差,不得還矣。某遂急回,事有之矣?沂曰:有之。言訖汗洽,不勝摧沮,未幾果卒。又有士子楊之奇者,晨出探榜。其妻在家,亦僦騾往水門,迓其父母。無何,中路逢一醉人,羅識毆擊,僦者潛遁,無人解勸,遂至官。時溫仲舒判開封,但見醉者面有爪痕,不問曲直,一例決遣。婦人大慚,不食者已累日矣。其夫亦下第從外歸,見妻被杖,不勝其忿,詣府申說。仲舒不聽,於是夫妻赴水而死。是夕,仲舒即夢城隍司責曰:子太鹵莽,妄決良人,吾已關報東嶽。及奏聞上帝,禍將至矣。明日上知,仲舒以下,皆罷職。又有幽冥之譴,當如何哉。   贊曰:   過小則赦,罪疑惟輕。聖人之意,刑期無刑。矧是無辜,而弗哀矜。犴獄所及,排根引繩。冤檻充斥,可不痛懲。 殺人取財。   傳曰:劫盜迫人於險,醫家乘人之危,其為殺人,同是為財,罪皆一也。請以醫家言之,庶幾病者不遭毒手。不恤緩急,妄索事分,殺人也;不問有無,必欲多得,殺人也;懶墮睡眠,輕視人命,殺人也;辯察不明,用藥差互,殺人也;見不即治,俄至增劇,殺人也。有此五失,挾術行醫,其於殺人,甚於挺刃。挺刃之下,不當要害,尚有可活;一甌之下,五臟俱壞,是有活乎?昔顏畿以病就醫,遂至殞命。既而復甦,氣息微細,死生不分,十有三年。陳景仁妻張氏,亦有微疾,醫者誤投血隔之藥,遂至不起。既死之後,陰府不收,魂神蕩越,散遊無定。所至輒為界分土地驅逐,不勝其苦。一日,因景仁出郊,適與相值,遂得合為一體。自此,景仁即恍惚如狂,獨歌獨語。時其父尹京,適中使秦中立過治所。中立素事真武,因為奏聞北極,蒙真武真君憐其夭橫,即日度令受生,更不經從陰府。孰謂醫者不殺人乎?惜其不知醫之為術,升墜最速。昔薄拘羅尊者,於往世施一訶梨勒果,救一病僧。以是因緣,於九十劫中,常生人天,未嘗有病。其最後身,值佛出家,證阿羅漢果,於五百眾中,獨為上首。王叟以針刺為生,不計錢數,所理多效。一日告眾曰:吾明年夏初,不可留矣。及期果去,所居之地,香氣不絕者累月。劉燼亦行醫,雖勞不倦,所療亦多效。及死葬之日,但空棺耳。此皆醫家能善用心,而立獲度世者。本朝丁逢吉善醫,其子度、第二人及第,至觀文殿大學士。張仲和善用其張仲景法,療治傷寒。其後二子奇、兆,皆相繼及第。張行甫亦行醫,子孫典大邦、作提轉者,今已數世。此亦醫家能善用心,而克昌厥後者也。信相菩薩至一地獄,見一罪人,熱鐵灌身,鐵釘釘體,稽首問何罪所致?佛言:此人前世常為針師,妄施砭刺,是以此報。目蓮尊者,晨朝出城,見一餓鬼哭泣告曰:我之此身,有類塊肉,無有手足,及眼耳鼻等,被諸禽蟲,長時噉食,何罪所致?目蓮曰:汝前生行醫不精其術,妄投藥餌,使彼病者不得全活,是以此報。蔡州神尼於惠普者,嘗與客坐。有牽二牛而過堂下者,尼曰:此牛前行者,是一官人,坐入人罪。後行者是一醫人,坐誤殺人。因呼其前世名字,二牛皆應。此亦醫家不善用心,而墜三惡者也。嗚呼,善不善業,備錄在前;或順或違,爾宜自擇。   贊曰: 財怨之府,利爭之因。積而不散,猶能禍人。殺越於貨,乃欲保身。額額貪史,吞噬富民。籍沒死徙,疑無蒼旻。 傾人取位。   傳曰:元始上帝曰:妃後臣僚,隸於紫微垣中,但有品位,則隸五嶽四瀆。大抵一官一職,各有義命。義命當有,則今日拜樞密,明日作宰相,不足為難。義命若無,只做一日,亦不可得。孰謂為不然乎?昔蘇易簡先在禁林,李沆後入。既而沆除參政,蘇不悅,因上步虛詞十篇,以自見意上,即日俾參大政,拜命不數日而卒。夏侯嘉正以文詞稱旨,除右拾遺,直史館,兼秘閣。意猶不足曰:吾喜作文,且好黃白,但得水銀銀錢一文,知制誥一日足矣。上聞許之,制未下而卒。李繼凝有才幹,為樞密直學士,因詔對太宗,許以大用。歸與兄弟言之,大喜醉後,忽感風眩而卒。李巨源權中丞,太宗器之,嘗面加獎諭,將有進用之意。偶以鞠獄,左遷知閬州。一日,驛遞堂帖,促令乘傳歸闕。巨源啟封大喜,一笑而絕。豈非義命所無,只做一日,亦不可得者乎?況傾人而取之者乎?若傾人取之,又不免有一段因果,如彌德超、盧多遜,旋踵及禍是也。昔德超見樞密曹彬勳望隆重,帝春甚厚。因誣以不軌,極口傾之,由是彬罷樞密,而德超拜樞密矣。不數日,趙普再秉鈞軸,力為辯雪。帝悟,即日遠竄德超,而待彬如故。盧多遜見宰相趙普位望特重,因諷王祐使為己助,悉力傾之。祐不從,乃自為計,中以陰事。由是普罷相,而多遜拜相矣。既而事狀明白,趙普復相,而多遜遠竄朱崖。然則人之有位,是可傾而取乎?躁進者,當以此戒。   贊曰:   工本代天,位必稱德。沾沾淺夫,置命用力。徒傷雅道,無益於德。如螳窺蟬,黃雀鼓翼。天道好還,視我傚則。 誅降戮服。   傳曰:太上曰: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樂之者,樂殺人也,不可得志於天下。是故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殺人眾多,則以悲哀泣之。戰勝,則以喪禮處之。況所持之器,皆星宮所主。刀名大房,虛星主之。劍名失傷,角星主之。弓名曲張,氏星主之。矢名傍徨,熒惑主之。弩名遠望,張星主之。戰名大將軍,參星主之。然則器可亂用,人可樂殺乎?不聞王顯之事乎?王顯以使相知定州。一日,有道士破冠弊褐,鬚若剛鬣,笑則口角至耳,自稱酆都觀主持,刺為謁曰:昨上帝牒到,二萬蕃魂,本觀未敢收入死籍。公若果於殺之,則名蓋當世,奪壽十年,二者惟自擇。公以為狂,叱起之。未幾,契丹引兵獵粱門。適天雨大雪,虜弓皆破不可用。顯記庫中有弓弩材木數千,因命工連夜斲削,乘其不備,縱兵擊之,蕃兵大敗。明日築京觀斬首,恰二萬級。方悟道士之言,已無及矣。及奏於朝,上大喜,召以樞密。顯離定州,纔十三日而卒。嗚呼,此皆合死之魂,但以果於殺之奪壽尚爾,況已降且服者乎?當知誅降戮服,誠當獲罪。蔡居厚知鄆州,有梁山灤劫賊五百來降。公悉戮之,明年以兵部侍郎奉祠金陵,疽發於背,命道士設醮禳謝,因令所親王拱代作心詞。明日居厚卒,又明日拱卒。既而拱還曰:適到陰司,主者責曰:汝為儒者,乃敢為人詭作心詞,欺誑上帝。拱曰:皆居厚命意,拱但行詞而已。俄見數鬼引出,居厚枷繫聯貫,極為枯瘠。又見二鬼,持一桶血,自頭澆灌,澆即大叫,左提右掣,如垂絕狀。既蘇復澆,既澆復絕,片時之間,如是數四。遙告拱曰:子歸,切便語吾夫人,令急救我,我在此,只是理會鄆州一事。然則誅降戮服,是可為乎?   贊曰:   刑典議辟,鬥殺則輕。禦敵斬馘,是曰應兵。事不獲已,冥恕以情。乃若降服,奚俟兵刑。被固易殺,天道神明。 貶正排賢。   傳曰: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世之人才,其於遭遇,亦復如是。使在位者,人如伯樂,則有德量者,便可作宰相。識大體者,便可作護官。有方略者,便可付兵權。能鎮撫者,便可寄方面。有風力者,便可作監司。廉於財者,便可主財穀。知愛民者,皆可作守令。如此,則小大之職,各得其人,野無遺才,而百事舉矣。若夫正賢之士,則尤當柄用,庶幾朝廷有人,中外知畏,不敢妄有所窺,可貶排乎。若貶排人,即是故去其人,將逞其欲。是以樂於甄拔者,太上無不收錄;而妄有貶排者,太上亦無不深譴。昔韓崇拔一袁安於書佐,位至司徒,人皆謂崇有君子之鑑,譬之昏夕夜光。袁安正賢,從可見矣。崇亦以此為太上所知,立命仙官王瑋玄授以泥丸紫戶之法,遂得度世,今在酆都,為定錄府左理中監,主始學仙者。本朝諫議大夫謝泌,最為知之,不妄許可。平生所薦,不過數人,皆至宰相。每發薦牘,必焚香望闕,再拜曰:老臣又為陛下,求得一人矣。文正、王旦,皆其薦也。臨死之日,盥沐焚香,服羽衣端坐而逝。頭不少欹,非屍解乎?此即樂於甄拔,而立為太上收錄者也。陳後主時,幸臣有司馬申者,好陷害人。一日,晝寢於尚書省。忽有一果惡鳥,飛集其身,啄其口吻,血流被席。人皆指為陷害之報。周世宗時,有陶穀者,亦好陷害,李崧之族誅、魚崇諒之不用,皆其一言。及死,葬於昭覺寺之後。墓門屢掩屢開,寺僧塞以堅石。一夕,雷雨大作,墓門又洞開,雖髑髏亦無矣。豈非妄有貶排,而為太上深譴者乎?孰謂貶正排賢,為無罪乎? 贊曰:   賢人正士,體國愛民。苟用於世,大庇斯人。排貶之害,非止其身。國患莫恤,民隱孰伸。貽禍大矣,厥罪惟鈞。 太上感應篇卷之九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凌孤逼寡。   傳曰:矜孤卹寡,上文既已定為善人。凌孤逼寡,今復定為罪目。然則孤可凌,而寡可逼乎?惜其不知已得度世者,尚猶不忘念其孤寡,況未得度世者乎?昔石光祖師,真定初之官,道過潭州,聞圜通院有道者姓郭,善種菜,隨時新奇,供眾取足,因往訪之。道者素啞,及見公來,則發語琅然,且以密語告,公遂致仕,沐浴安臥而逝。其道者,亦復不見。是夕,上於崇政前,恍見光祖乘空而來,奏曰:臣本北極佑聖院真武真君部下副參謀官。郭道者,乃北極下檢法使。皆以微過,謫降人間,今數滿當還。念許時食祿,且有少請,故特來謝。臣兒庭之未請朝政,願垂訓誨,無令尸祿有玷父風。言訖不見。月餘,潭州奏至,乃知光祖果已化去陳喻言:本閬州一士子,以下第,久留京師。因遊百梁山,忽於天壽洞被二青衣攝去,宣示玉皇金籙,引至中天北極殿下,賜以金紫衣,充佑聖院真武真君部下,副注生死善惡壽命長短判官。一日,隨真君下降,忽聞哭聲。俯聽,乃其妻也。因懇真君求通音信,真君許令寫書。取人間遞角封誌,差直符送下本州倅廳。既而拆不可開,召其妻至乃開。書中具道遭遇真君本未,且再三囑曰:切在撫育諸孤,保守戶門。噫嘻,此皆已得度世,繫念尚爾,況未得度世者乎?所謂塚訟端起乎此。苟為不然,太上胡為列為都章,使人上章求解乎?   贊曰:   孤寡無告,文王必先。加以仁政,猶或難全。嗟我一本,兄弟顛連。忍肆其虐,俾悼所天。乃如之人,後報亦然。 棄法受賂。   傳曰:太上曰:曲直輕重,而首以棄法受賂為言者何哉?蓋棄法必因受賂,賂一入則以直為曲,以曲為直,一切皆不問矣。惜其不知一法一律,鬼神皆得主知。棄法受賂,爵祿便當減奪。昔范魯公質未顯時,坐封丘茶肆中,手所持扇,偶題:大暑去酷吏,清風來故人之句。忽一怪陋人前揖曰:酷吏冤獄,何止如大暑也。公他日,當深究其弊。因攜其扇去。公惘然者久之。後數日,道過一廟,廟門有一土木鬼,狀貌酷類嚮所見者,扇亦在其手中,公大異之。及大用,遂首議律條繁廣、輕重無據,吏得因緣為姦。周祖因詔公詳定,是名刑統。孰謂鬼神,不主知乎?侯鑑為江夏令,與勝緣山長老居約有舊,每乘暇必訪之,訪則院家必已為具。一日又至,則延待殊闕。鎰怪問之,居約曰:公每到,土地必先報曰:相公來。此番不報,是以失於延待。鑑大驚,密諭居約,使問土地,所以不報之由。是夕,居約復得夢曰:侯鑑本合作宰相,與吾有所統攝,是以常報。近為受胡氏白金六十兩,枉斷一事,天曹已削下宰相名籍,但得作監司而已,與吾無復統攝,故不復報。然則爵祿,謂無減削乎?惜其不知,不棄法者,便當度世。昔王昌遇,本潼川一推司,以不敢棄法受賂,竟為上帝收錄,白日上昇,今為保和真人。王老志,本濮州一推司,亦以不敢棄法受賂,竟遇鍾離,授以道要,遂能前知禍福。徽廟時,嘗召至,賜號洞微。嗚呼,存心如此,是宜上與道合,豈吏人能之,而士夫反不能乎?   贊曰:   倫不受馬,辟召猶記。震畏四知,乃免於累。物慾一遷,情態必異。苞苴行歟,成湯所忌。如欲守法,瓜李遠避。 以直為曲。   傳曰:路沖知鳳翔,聞翊聖真君降言,因設醮請問立身行己之要。真君曰:盡力事君,濁財勿顧,邪事莫問,整雪刑獄,救療人民,動合王道,自為吉人。積愆為咎,必有沈淪。然則處刑獄之任者,可不盡心而整雪乎?況敢以直為曲乎?請以一二大老言之,庶幾皆知則效。昔韓魏公鎮大名,魏之訟牒最多,事無鉅細,公皆親決。雖在病,亦許通報,決之臥內。或以任勞過當,勸公分委僚屬。公曰:兩訟在官,人之大事。或生或死,或予或奪,在吾一言,其可輕忽?身沒之後,今為紫府真人。歐陽文忠,時之大儒,每與客論談,不言文章,而惟言政事。張舜民怪而問之,公曰:文章正以潤身,政事乃可及物。吾昔貶官夷陵,方當壯年,未厭於學,欲求史漢一觀。公私皆無,因取架閣陳年公案,一一披閱。其間枉直,多是乖錯,以無為有,以枉為直,違法徇情,滅親害教,無所不有。每自歡曰:夷陵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也。於是仰天誓心曰:自爾遇事,益加勤謹,不敢少忽。迨今三十餘年,出入中外,忝塵三事,以此自將。以人望吾,必以五。為翰墨政身;以吾自觀,實是當時誓心一言之報。身歿之後,今為神清洞仙官。然則以直為曲者,身歿之後,當如何哉? 贊曰:   直道而行,無偏無黨。是曰善人,所當崇獎。誣以為曲,罰其可賞。善人何辜,反受其枉。既殺望之,恭顯焉往。 以曲為直。   傳曰:事有直而不能自直,理有曲而不自知曲。此兩訟所以紛拏,待有司而後決也。為有司者,自當公心,剖析片言,則曲曲直直,無不冰泮。縱通盤錯,亦必迎刃而解。尚安有以曲為直之失乎?彼以曲為直者,特其不能公心,必因徇託也。昔益州府君劉公,初為連江尉。民有爭田、十年不決者,郡以屬公,公得其姦,立為剖決,曲直遂判。人皆謂公為神,不知公非神也,特公心爾。及去官,得直者侯於建州,屏人告曰:某有好香數斤,聊為長者壽。發而視之,乃黃金也。公笑謝曰:君事本直,非私君也,其敢以公事受私賂乎?堅卻不受,時皆偉之。其後,公之二子原父、貢父,俱以文墨顯名。孰謂處官公心,無其報乎?又有劉安民者,本丹稜一縣史也,持心平正,素為吏民所敬。民有訟,不即詣縣,必先詣公,陳曲直,決可否,然後行之。公亦自負,受而不辭。直即直許其直,曰理直也,可行也。曲則直數其曲,曰此曲也,不應法也,行之必有失也。由是一縣之訟,為之頓省。其後,二子皆相繼登第,長汲,官至朝散大夫。少子湜,官至承議郎直祕閣提點、梓州路刑獄。一女嫁與楊筠,亦有官,迨今遂為望族。孰謂史能公心,無其報乎?大抵曲曲直直,無不蒙福;而直曲曲直,無不受禍也。戒哉。   贊曰:   曲則背理,為佞為邪。是曰惡人,胡可蔽遮。獎以為直,蠹國敗家。惡人何幸,乃見寵嘉。德裕竄斥,非敏中耶。 入輕為重。   傳曰:書曰:罪疑為輕。《論語》曰: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此皆聖人卹刑之大意也。然則輕可入而使為重乎?是以君子謹之。昔王縉為兩浙路提刑,每斷死囚,必焚香奏天,然後行下。一日暮坐,恍見一神人云冠絳服,手持數軸公案。又見一玉女長帔大袖,手持一角公文。立於簷間,遙告縉曰:此汝平生所奏事目,一一皆合情法,無有枉濫。上帝嘉汝,已為汝父延壽一紀,兼為汝倍增紀福矣。汝之二孫,異日亦當皆作監司,更宜自勉。言訖而沒。李龜祥亦居憲職,素稱清謹。一日暮,出三井橋,忽睹十數人,叫屈稱冤,兩兩三三,漸來相逼。龜祥大懼,回馬馳歸,陡( )委頓。召諸子戒曰:汝輩異日入仕,切不得注受獄官差遣。如吾平生,自謂清謹,安知今日尚有此事。坐此鬱鬱,竟至不起。鳴呼,二公皆一時知名之士,王公如此,而李公乃如此,豈李公尚有未謹處乎?況入輕為重者乎?請為更陳一二,庶皆知戒。昔歐陽遇判大理寺,有溧陽縣令余紹卿者,坐事繫獄,罪不當死,而遇輒坐以死。歸法之日,人皆冤之。自此行住坐臥,即見紹卿隨逐,不捨心,不自安,遠詣廬山九天採訪使者,觀設三日黃壇,解謝其事。初夜分,已見紹卿在側,心大惡之。明旦再投心詞,方俯伏間,忽被數鬼擒捉,擲之殿下,流血被體,移時而卒。李若水為淮南司理時,有劫賊五人,事敗繫獄,且言曾與僧人自成為黨。既而,五人已就戮,而僧方追出。僧言:實未嘗為盜。若水於此從輕可矣,而乃堅執賊語為實。夜以濕紙糊僧口鼻,厭以土囊,須臾,臍腹皆裂而卒。月餘,獄吏李能無故大叫曰:和尚不干我事,特司理驅使爾。言訖而卒。明日,推司劉元亦暴卒。又明日,若水亦苦小腹絞痛,號呼而卒。又明日,知軍孫語、判官趙禹,亦皆暴卒。未幾,若水一門,死喪殆盡,無復遺類。嗚呼,若水受禍,可謂酷矣。自成之死,臍腹至於拆裂,不為酷乎?此必上帝震怒也。   贊曰:   法重失入,罪懼及疑。二罪併論,其恕可知。國典尚爾,法吏奚為。唐臣羅織,赤族是宜。稔禍垂臭,竟死何裨。 見殺加怒。   傳曰:按《涅槃經》,死者於嶮難處,無有資糧;去處懸遠,無有伴侶;晝夜常行,不知邊際;深邃幽暗,無有燈明;入無門戶,無有處所;雖無痛處,不可療治;往無遮止,到不得脫。嗚呼,人至如此,誠亦可憫。當見殺時,可加怒乎?昔誌公在世時,有二道人打伴而行。一人就園買瓜,園子怒曰:諸大家初未買,汝要買耶?拒而不賣。一人既往,園子乃喜賣之,且慰諭曰:汝渴熱耶?既賣一瓜,又與一瓜,二人私自怪詫,以問誌公。誌公曰:園子五百生前,坐罪赴法時,汝二人適出其旁。買得瓜者,蓋嘗為之不忍,故今見之而喜。買不得者,蓋嘗出自作自受之語,故今見之而怒。此但偶出一語,結憾尚爾,況加怒乎?王曇略嘗殺一牛,牛見刀抵突,曇略怒,逆刺其目,然後殺之。大抵人畜無間,當見殺時,皆當方便救護。救而不獲,只得為助悲歎,何可加怒。 贊曰:   人之有罪,情不可恕。彼自伏法,我獨何預。加以憤疾,是曰遷恕。判死投筆,見者始悟。哀矜庶獄,王政所務。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一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知過必改。 傳曰:顏子不貳過,孔子稱之。不貳者,念起於中,即念而改,不復貳於行事也。太抵過貴乎改,過而不改,真為過矣。其過也,可勝言哉。是以君子一聞其過,無不速改。昔寇萊公準,自少富貴,享用過奢。及拜樞密,賞賚尤厚,賓客聚觀,莫不稱歎。獨一老妳,潸然墮淚。公驚問故,則曰:太夫人捐館時,欲求一縑作衾禭不可得,安知相公有今日耶?公撫膺大慟,自此即折節從儉,不復敢奢。蔡文忠齊平生好飲,飲必至醉。時太夫人已老,心頗憂之。一日,存道先生過其治所,戒以一詩曰:聖君恩重龍頭選,慈母年高鶴髮垂。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成病悔何追。公得詩大慚,自此即戒酒,非親舊不對飲,終身未嘗至醉。司馬溫公方五歲時,擘一青皮胡桃,擘不能脫,一婢以熱湯沃脫之。既而,女兄從外來,問為誰脫?公曰:某自脫。其父從旁叱曰:小子安得謾語。公自此有省,平生不敢謾語,一切待人以誠。徐節孝積初見安定先生,頭容稍偏。安定厲聲曰:頭容要直。公即悟曰:頭容要直,此心其可不直。自此未嘗少曲其心,或問立身行己之要,必大書正直二字與之。若數君者,其於過也,是有知而不改者乎?   贊曰:   日月之食,其更也明。人豈無過,改必以誠。設辭飾詐,遂非匿情。過上增過,善心曷生。不吝一語,貴乎力行。 知善不為。   傳曰:應世真人曰:取小所以就大,積一所以成億。《易》稱:餘慶必歸積善。大抵善責乎積,知之不可不為,為之不可不力。譬如種物,初雖至微,灌溉培植,不見其長,有時而大。當知於日用間,誠不可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不聞元君之言乎?元君曰:人有善,則心定體安;十善,則氣力強壯;二十善,則無諸疾病;三十善,則所求皆得;四十善,則昌熾富樂;五十善,則子孫繁息;六十善,則遭厄得脫;七十善,則天神護之;八十善,則得地之利;九十善,則尊賢顯榮;一百善,則寶瑞降;二百善,則後代名布;三百善,則後代大富;四百善,則後代清貴;五百善,則後代長壽;六百善,則後代忠孝;七百善,則後代智慧;八百善,則後代道德;九百善,則後代賢聖;一千善,則後代神真;二千善,則身為眾人師聖、真仙將吏;三千善,則為國師聖真、真仙將史;四千善,則為天下師聖、真仙主統;五千善,則為鬼靈師聖、真仙魁帥;六千善,則為神明師聖、真仙卿大夫;七千善,則為諸天師聖、真仙公卿;八千善,則為三天師聖、真仙皇帝;九千善,則為元始五帝君;一萬善,則為太上玉皇帝。是故前輩於善,知無不為,為無不力。昔者丞相李昉,嘗語人曰:吾於《論語》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一句,終身行之,尚不能到,即是嘗力行矣。楊應之學士,聞一善言,必書而記,即是知無不為矣。賈內翰黯以狀元及第,自言得於文正者不欺二字,平生用之不盡,即是未嘗欺矣。劉大諫安世,以敢言得名,自言得於溫公者至誠二字,平生行之,未嘗少離,即是無不誠矣。若使人人皆如諸君,則積一成億,夫復何難?   贊曰:   郭公善善,國何以亡。見善雖喜,用心不剛。悠悠害道,反昧否臧。是以君子,志於自強。惟日不足,汲汲皇皇。 自罪引他。   傳曰:按經所說,一切世間,生死相續。臨命終時,未捨煖觸以前,一生善惡,俱時頓現。大抵臨終所現境界,即吾平日心地境界。地藏罪珠,即吾之心珠。閻王業鑑,即吾之心鑑。且今作一不善,曷嘗不往來常在胸次乎?不聞趙普一聞道士牌末火字之言,自知必是秦王庭美。王韶一聞刀十八丈打過賢心下得否之語,遽至發背而卒。然則自罪引他,是有益乎?昔趙業以明經中選,授巴州清化令。忽精神遊蕩,奄然如夢,被逮入冥。初至,即見妹婿賈奕在彼,心已大怖。蓋嘗與奕同殺一牛,至是為奕所引。欲與分罪,奕詞甚辯,無以自明。俄見一鑑,逕可丈餘,懸於空中。明見奕鼓刀業負門,有不忍之色。奕始伏,業遂得還。又有常氏美娘者,其夫楚椿卿有一妾,姓馬氏,名春奴。椿卿愛之。常氏不勝其忿,乘椿卿出,以大杖捶殺之。及椿卿死,常氏改嫁程選。將產,凡三日,子不能下。方委頓間,恍見馬氏在前,常氏惶懼,好語告曰:我當初實無意殺汝,時行杖者稍過,遂盡汝命,曷不少寬我耶。馬氏曰:我死實主母意,胡可妄引他人?持之愈急,竟至不起。然則自罪引他,竟可免乎?既知有罪,曷若勿為乎?   贊曰:   孽惟自作,感本自貽。痛加悔艾,庶或可追。不思己過,反累人為。縱脫罪罟,上天難欺。分謗受惡,遷善之基。 壅塞方術。   傳曰:所謂方術,但凡挾術以求售者,皆是也。一語沮遏,使不得售,即壅塞也。灌口白沙村,有一泰山廟極靈,齋祭殆無虛日。一日,有醫卜數輩同遊,道逢一人極貧,眾頗輕之。其人忿然投身江中,俄頃抱出一龍,謂眾人曰:汝輩各以醫卜,救人疾急,皆是近道。此後於貧素之士,切不得輒持二心。嗚呼,醫卜為術,而神人謂之近道,可壅塞乎?又不聞雲安女龍之言乎?昔翟乾祐在世時,專以考召著名。每念雲安一邑,而江流之險,乃有一十五處。一日作法,召其灘神,俾悉平之。是夕,應召而至者,一十四灘。獨有一灘,召不能至。天師大怒,必欲召之。既至,乃一女人,峨冠大袖,慨然進辭曰:天師稟天行化,妾一水神,何敢抗拒?第有未安,不容不稟。觀君之意,不過欲便舟楫。而不知從事舟楫者,日常倍利,縱有少費,不足為損。洽江小民三四百家,無田可耕,無柔可織,全仰為人挽負以資其生。今若盡平灘險,在舟楫固甚便,在彼小民其於衣食為如何?太上之意,必不如此?深恐異時獲罪,不免負累,更宜裁之。天師嘆曰:汝之所慮,非吾所及。於是覆命十四灘之神,令各復其險。是夕,風雨哮吼,雷霆震擊。明日視之,一十五灘驚波濤,宛然如故。以此觀之,非獨方術不可壅塞,但凡服力以餬口者,亦皆不可壅塞也。昔範文正公在浙西時,兩浙饑,殍殣相枕。公以吳俗喜佛事,因召諸寺主僧,諭以穀貴工賤,責令處處修造。官亦大興工役,倉廒史含之類,亦皆葺之。由是工技服力之徒,日餬口於公私者,無慮千數。一方賴之,不至轉徙。公之意,豈亦云安神龍之意乎?   贊曰:   小道可觀,第恐其泥。君子之學,亦必遊藝。所謂方術,聖人不廢。醫卜星曆,皆以濟世。我獨壅之,難乎免戾。 訕謗賢聖。   傳曰:賢聖有三,在佛家言之,三乘中人是也;在道家言之,五種仙是也;在吾儒言之,孔孟諸君是也。立教雖各不同,心地法門則皆一也。不聞《頗邪論》所謂:孔子是儒童菩薩,顏子是光淨菩薩,老子是摩訶迦葉之說乎?嗚呼,賢聖遠矣,但毀其書,即訕謗之也。然佛家一書,多有毀者,何哉?不過以其談空而言之也。惜其不知如來性如虛空,虛空性是如來,具足真淨明,妙虛徹靈通,而住持真淨明,妙虛徹靈通者,如來也。終日真淨明,妙虛徹靈通,而未嘗真淨明,妙虛徹靈通者,凡夫也。儻能於諸所有,一切空卻,必使赤灑灑、露裸裸,淨如虛空,然後真淨明,妙虛徹靈通,了然卻現,上與如來,一體無二。孰謂為不然乎?不聞龐老但欲空諸所有,不欲實諸所無之說乎?龐老前身,是維摩居士。維摩前身,是金粟如來。其為此言,必非欺誑。然於此有悟有不悟者,特其根器,人各不同也。昔杜祁公不信佛法,每對客輒嘲笑,張文定以為佞佛。醫人有朱其姓者,出入於二公之門,嘗欲方便,勸導祁公,久而未獲。一日,公病召朱。朱以讀《楞嚴》未了,不即往。既至,公大怒曰:《楞嚴》為何等書耶?吾但知有孔孟而已。朱出袖中首軸呈之。公覽訖,畢索餘軸,不覺遽盡十卷,乃大嘆曰:果奇書也。因拉朱醫同謁文定,責其不早以告。文定笑曰;譬如失物,既已得之,不必詰其得之之晚。公自此即若有得,大加深信。又有徐鉉者,亦名士也,未嘗知有佛書。中主以一帙《楞嚴》授之曰:久看,當見精理。旬餘,復表上曰:臣讀之數過,如一器中傾,入一器中,此絕難曉。中主哂之。嗚呼,祁公一覽,而遽盡十卷;徐鉉踰旬,而不曉一字,非根器乎?   贊曰:   人亦有言,護疾諱醫。聖賢立論,切中百非。既不能行,乃肆詆譏。陳賈議旦,叔孫毀尼。言出童羖,奚其弗思。 侵凌道德。   傳曰:按經所說,昔者善財童子,為修菩薩行,勤求一切菩薩法,遍參五十三位大善知識,然後得證菩提。善知識者,是大導師。一語之下,能令漆桶底脫。其為益也,豈為小哉。所謂道德,即其人也,非獨釋老為然。自古知名之士,亦未嘗有不因大善知識,有以磨發激勵,然後光華烜赫,名聞千古。如子房之於黃石翁,武侯之於龐德翁,李藥師之於虯鬚翁,顏魯公之於張志和,李太白之於賀知章,杜少陵之於司馬子微是也。然則道德於人,為無益乎?可侵凌乎?昔尹公師魯謫官大梁,與老衲法眼禪師遊。一日,謂法眼曰:某邇來頗以退靜為得。法眼曰:盍若退靜兩忘,公即有省,死生之際,了然不亂。節度判官朱炎,久讀海眼,未知趣入。一日,問講僧義江曰:此身死後,此心何在?江曰:此身未死,此心何在?炎即豁然,遂能盡通一經之旨。侍郎曾開久慕禪悅,未有所契。一日,謁圜悟,咨決其事。圜悟捻出雲門趙州須彌山放下,著兩則公案示之,曾即豁然,平生疑情,至此始釋。歐陽文忠不信佛老,及守毫社,聞後唐山隱者許昌齡有道,延入郡齋,日與之語,每有所得,自以為喜。然則道德於人,為無益乎?   贊曰:   道尊德貴,萬類所宗。惟忌與怠,有慊於中。外示凌轢,蓋其凡庸。以僣則逆,以傲則凶。宇宙雖廣,遏惜厥躬。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一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二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射飛。   傳曰:太上曰:混沌既分,天地乃位,清氣為天,濁氣為地,陽精為日,陰精為月,日月之精為星辰,和氣為人,傍氣為獸,薄氣為禽,繁氣為蟲。種類相因,會合生育,隨其業報,各有因緣。然則人之與飛,有以異乎?《肇論》所謂: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非誑語也。然飛之所以與人異者,特福業不同,軀殼異耳。竊嘗攷之載籍,誠有自人而淪入其中者,亦有自仙而遊戲其中者。劉安民本一富家,以好尚虛名而道無實,至死後乃為鳳凰,經六十年,復得為人。於此生中,勤苦修道,始得屍解,今在清華宮中。黃安世本一儒士,以志慕飛騰而心不精至,死後乃為飛鴻,經九十年,復得為人,於此生中,精進修行,始得上昇,今在皇曾快樂天,非自人而淪入飛中者乎?遼東華表柱,嘗有一鶴飛集其上。人欲射之,鶴語人曰: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載今來歸。城郭雖是人民非,何不學仙塚纍纍。唐明皇在沙苑,嘗射一鶴。既中,又復矯翅,直向西南飛去。及次年,幸蜀於明月觀,乃見箭在壁間。問箭所自,道眾曰:去載重陽日,青城道士徐佐卿帶此而來,留之而去。始知其鶴,乃佐卿也。非神仙遊戲其中者乎?   贊曰:   大道之世,人無殺機。烏鵲之巢,可俯而窺。機心一萌,鷗鳥高飛。鶻且有義,鴉亦稱慈。人胡不仁,以弋為嬉。 逐走。   傳曰:上已略陳太上之言,今當以佛語為證。佛言:一切眾生,實本清淨。因彼妄見,妄習遂生。因彼妄習,生死相續。生從順習,死從變流。純想即飛,必生天上。情想均等,不飛不墜,復生人中。想明斯聰,情幽斯鈍,情多想少,流入橫生,重為毛群,輕為羽族。大抵七趣輪迴,未入正修,有所不免。今為異類,味必不前生曾受人身;今受人身,未必不前生曾為異類。是以諸佛菩薩、大道至真,常切教人,使知生死路頭,最為可畏。不聞密婆私詫阿羅漢於往昔世曾作獼猴,驕梵波提於往昔世曾受牛身乎?又不聞夫周詢、蔡君謨皆蛇精乎?按東齋記,周詢知安州,一日,遊園中,園吏見一大蛇垂首欄上。視之,乃周詢假寐。君模知福州,以疾不視事。每夕,輒夢遊鼓角樓上,憑鼓而睡時,通判責鼓角將不打三更,對以有大蛇據鼓,不得近。君謨既愈,與通判說病中所夢,正與鼓角相同。然則七趣輪迴,未入正修,是可免乎?當知今之逐走者,異日未必不為走者所逐。欲免輪迴,不為人逐,當見逐時,要當力行救之。昔者,河間王久病無生意。忽一道者,自稱玄俗,詣門請醫。既而,餌以刀圭,王即吐出十數小蛇,病亦隨愈。王驚問故,玄俗曰:此王六世餘殃所致,吾非人也。為王於往世中,救一母鹿,其鹿乃麟母,仁感天地,是以上帝遣吾下降,為王救療。然則見逐,可不救乎?李嬰、李淊,嘗逐一鹿,解其四腳,掛於樹枝。先取雜臟為炙,將共食之。俄有一巨人,長可三丈,持一巨囊,鼓步而進,嬰、淊幾為所及。既而,畢取其炙,納之囊中,入山而去。須臾,嬰、淊皆暴卒。然則見走,是可逐乎?   贊曰:   後稷之棄,牛羊弗踐。猩猩人言,猿性柔善。有生有知,其則不遠。忍充鼎胾,甘其肥雋。虎兕可逃,人阱難免。 發蟄。   傳曰:《月令》曰:仲秋之月,雷始收聲,蟄蟲壞戶。季秋之月,蟄蟲感俯在內,皆墐其戶。仲春之月,雷乃發聲,啟戶始出。蟄者,藏也。壞者,益也。益小其戶也。( )者,塗也,盡塗其戶也。一蟄一啟,皆與氣侯相應,以成變化。然則蟄者,是可發乎?是以太上書以戒人,諸佛尤切加護。昔僧惠覺,嘗跨溪造一曼殊室利堂,將板築於水際,念言:方冬,百蟲皆蟄,不可輕傷其生。於是就溪設三晝夜道場,誓言板築之日,一足多足,乃至無足,願垂加護,悉令遠離。及期掘地及泉,乃至橋成,不見一蟻。又有宋時老者,嘗以父病,禱於永祚寺藥師殿前。既而疾愈,備具香信,欲就殿建一道場,以答靈貺。寺僧義昭曰:此殿藥師座下,有一聚蜂,積年既久,種類頗多,今正蟄時,恐至驚擾,或多傷殺,曷若移就別殿。時老不聽,僧乃預期禱於佛前曰:設齋之日,願運神力慈悲,覆護在窠內者,暫食舊蜜,無得出戶。在窠外者,且令安住,無得輒驚。及期,燈燭騰光,鐃螺聒耳,一晝二夜,不見一蜂。嗚呼,此雖二人願力,實亦諸聖加護之力也。孰謂為不然乎?   贊曰:   盛德之主,澤及昆蟲。板築必時,閉藏在冬。人且塞向,壞戶則同。跂行喙息,生意畢通。養痾伸屈,在吾仁中。 驚棲。   傳曰:太上戒人無得驚棲,與孔子弋不射宿之說,意皆一也。大抵鳥之已棲,亦猶人之已寐,忽然有驚,豈不舉家驚擾。眾人視之固有間,普心不二者視之,則猶己也。昔螺髻仙,行第四禪出入息,坐一樹下,兀然不動。鳥謂之木,棲其髻中,遂生數卯。螺髻禪覺,知頂有卵,即自思曰:我若便起,不免鳥驚,鳥若不至,卵必盡壞。於是復入禪定,俟其雛生,一一飛去,然後乃起。又有大樹仙者,居殑伽河側,棲神入定,積年之久,形如槁木。遊禽棲集,遺尼拘律,果於其肩上,暑往寒來,垂蔭合拱。一夕,忽從定起,欲去其樹,又恐鳥驚,於是安忍方便移之,移訖乃起。天美其德,賜號大樹。此皆已證果位也心其於一物一命,普心如是,況福力淺薄者乎?惜人不知李奚子、陳安世,皆以不敢驚棲而能證果。李奚子本一山嫗,每遇大雪,鳥無安枝,往往飛集其家,遂留不去。嫗濟以穀,且不敢驚。上帝謂有仁心,賜令度世,今在酆都,位貌特重。陳安世,本權叔本家一傭力人,平生不踐生蟲,不殺物命。每出入,見飛禽當道,必下道引避,不欲驚之,亦以此故,遂得上升。當知登真之人,未有不因慈心於物,而能得到其地。   贊曰:   凡厥有生,各安汝止。夜以安身,人物等耳。聖人之憂,一物失理。弋不射宿,魯論所紀。驚棲雖微,害人大矣。 填穴。   傳曰:自人觀之,固一穴也。自彼觀之,為一穴乎?莫不自視為金房玉室、邃館瓊臺。不聞於棼宅南、大槐樹下,有一聚蟻自國其穴,為大槐安乎?又不聞王沂宅後,有一大檀樹蘿覆其上,下有東蟻自國其穴,為大檀蘿乎?蟻之自國其穴為槐安,為檀蘿,亦猶蝦之自國其穴為長鬢,燕之自國其穴為烏衣,各尊其居,物物莫不皆爾,無足深怪。然則穴可填乎?若填其穴,即是屯塞其門,絕其出路,豈不覆族盡死穴中乎?按經所說者,有比丘得六神通,與一沙彌同處林野。比丘定中,見其沙彌七日當死,因作方便善言,諭曰:父母思汝,汝可暫歸,八日卻來。沙彌既歸,八日果來。比丘怪之,復入三昧,觀察其事,乃知沙彌於歸路中,一蟻穴流水將入,急脫袈裟,聚土壅水,令不得入。以此因緣,延壽一紀。宋郊、宋祁,兄弟同行,逢一異僧,相曰:小宋當大魁天下,大宋亦不失甲第。後十年,大宋復遇諸途,僧乃大驚曰:公丰神特異,如能活數萬命者有之乎?大宋曰:某素貧,安得有此?僧曰:姑思之。大宋良久曰:比堂下有蟻穴,忽為暴水所浸。某急編竹橋以度,豈此是耶?僧曰:必是也。小宋今歲當首魁公,終不出其下。比唱第,小宋果大魁,章獻太后乃謂弟不可以先兄,因命大宋為第一,小宋為第十。然則穴可填乎?   贊曰:   鴻荒之初,其人穴處。所謂管窟,鹿豕為侶。聖人既作,上棟下宇。人獸雖殊,均樂丘土。蠢動含靈,其可失所。 覆巢。   傳曰:按太上《保嗣章》,但凡嗣續哀絕,皆是往世覆巢毀卵、焚山竭澤、墮胎落子,犯一千六百二十條章,之人,然則巢可覆乎?大抵眾生,若大若小,莫不各有其所依止。其中敷乳產生,各自藏護。今覆其巢,即是奪其依止之所,產生莫遂,不絕嗣乎?謹按《本草》,人有覆鸛巢取其雛者,是年六十里內,連月不雨。蓋鸛能群飛激雲,雲散則不雨。又按內攫,鷙雛纔破殼,即出巢外。其母防其顛墜,或為日曬,必取帶葉樹枝,周插巢畔,日常兩換。葉萎則其雛已去,未萎則其雛尚在。人因覆巢,畢取其雛。孰謂巢居者為無知乎?請為更陳一二,庶皆知戒。昔溫璋尹京兆,置鈴索於廳前,使冤訴得以速達。一日獨坐,屢聞鈴聲,跡之無人,但有一鴉飛集其上。璋曰:必有覆其巢,而取其雛者。既而,果得其人,因為杖之。元汝之元豐中,為魯山宰。忽有鸛雀銜一草衣,墜於庭下,立命物色。果煎肉者,脫此草衣上樹,將覆其巢,取雛供賣。元亦校之。然則巢可覆乎?當覆巢之時,安知不悲鳴求救乎?第人莫曉其語,烏得九天禽語,書而使之一觀乎?白龜年於嵩山東巖下,遇李太白曰:吾與汝父樂天皆已仙矣。因出一軸素書授之曰:讀此,可辯九天禽語,、九地獸言。更修功行,仙亦可冀。龜年如戒,果得其效。一日過路州,太守知其如此,延與之坐,適有二雀啾唧過庭。守曰:彼何言哉?龜年曰:彼言城西民家,廩有餘粟可共就食,驗之果然。良久,廄馬仰首而斯。守曰:彼何言哉?龜年曰:槽中料熱不可食。問之亦然。   贊曰:   昔聞羽族,巢必近人。欲遠蛇鸇,惟人是親。詎知冠屨,心甚不仁。既肉其雛,厥巢是薪。鳳凰高翔,臬獍來馴。 傷胎。   傳曰:胎生一類,按如佛說,維染輪迴,欲顛倒故。和合滋成,橫豎亂想,故有胎遏蒲曇,人畜龍仙,其類充塞。嗚呼,人畜龍仙,明是不同,佛乃列為一類,何哉?蓋雜染同而輪迴亦同故也。人知愛胎,彼不愛乎?按仙傳,白巍年因入仙洞,得一軸素書,遂能辯九天禽語、九地獸言。一日過潞州,太守知其能,延與之坐。適將史驅三十羊過庭下,中有一羊,鞭不肯行,又且悲鳴。守曰:羊有說乎?龜年曰:羊言腹有羔,將產;俟產訖,甘就死。守乃留羊,不殺驗之。既而,果生二羔。劉道原為蓬溪令,既解官,宿秦氏家,夢一婦人泣訴曰:某乃秦氏妻也,夫有一妾,不肯相下,某怒痛捶,遂盡其命。為妾所訴陰君,處某已死,且以某為狠,謫罰為羊,見在秦氏欄中,明日將充君庖,某死固自分,但腹有羔,若因某受烹,業愈重矣。願賜一言,得免甚幸。黎明言之,則已烹矣。舉家大哭,納羔其腹,瘞之別墅。然則胎可傷乎?   贊曰:   鹿以廳縶,腸斷而死。鱔或就烹,屈身護子。物之牽愛,甚於愛己。人亦有娠,以續以嗣。胡不反思,舉斯加彼。 破卵。   傳曰:信相善薩白佛言:有諸眾生,無有子息,孤獨自居,何罪所致?佛言:是人前生為人暴惡,不信罪福,捕雛食卵,令諸飛禽各失其子,悲鳴叫裂,眼中血出,是以此報。佛語如是,而太上《保嗣章》言之,亦如是。然則卯可破乎?按《鞞婆沙論》,眾生流轉,至為卵生。識居其中,為卵所纏,為卵所裹,須自啄破,雛乃得生。其為業也,從可知矣。又云:鸛、鴈、鴛鴦、孔雀、鸚鵡、鴝鵒、千秋、金翅等鳥,或龍或人,皆卵生也。竊嘗不以為然,鳥固卵生,安有人而亦卯生也。及見耆屍、復缽屍、徐偃王事,乃知人從卵生,誠亦有之。昔闊地佗有一商人,入海採寶,得二鵠烏,一失一生,隨意所化,毛色可鸛。俄生二卵,卵破雛生,乃二童子,後皆出家,證阿羅漢,一名耆屍婆羅尊者,一名復缽屍婆羅尊者。按《徐州地裡誌》,昔徐君宮人,娠而生卵,卵破兒生,長而仁智,襲君徐國。生時偃故,故名偃王。孰謂人無卵生者乎?支遁少時,嘗與其師難問物類。遁謂:物卵未生,不足為殺。師不能屈,取一雞卯投之於地,殼破雛行,久而俱滅。蓋魂識也。遁乃感悟,終身蔬食。李道念好食雞卵,晚得奇疾。太守褚澄投以蘇汁,即時吐出一十三物,剖開皆雞羽翅爪距,悉具立能飛行。道念大懼,自此不敢復食。然則卵可破乎?竊嘗論之,卵生之中,卵至多者,無若魚類。大則無慮數千,小則不減數百。若殺一魚,其為破卵,可勝言哉?李沖元將殺一鯰,先夢一皂衣嫗曰:妾腹中,有五千子。妾生,五千子亦生。妾死,五千子亦死。敢望哀憐,特貸一命。元遂放之。富商楊序宣和間,夢神告曰:子逾旬當死,若能救活億萬命,乃可獲免。序曰:大期已迫,物命有限,未易滿數。神曰:佛書有云:魚卵不經,鹽漬三年,尚可再活,曷不圖之?序於是大書神語於通衢壁間。由是,人皆知戒,見人殺魚,即從取卵,投之江中。如是月餘,復夢神曰:億萬之數,已是過滿,壽可延矣。既而果然。大抵我能救物命於臨危,則我命亦無不延於欲絕。   贊曰:   有生之形,其性則具。混沌曷死,以鑿之故。暴彼無知,豈曰公恕。元鳥生商,聖靈所寓。隱顯莫測,寧不戒懼。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二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三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願人有失。   傳曰:《涅槃經》云:諸修心人,要當以六法平等智力,攝制自心,必使於運用時,一切平等。雲何為六?一者如響平等智力,二者如鏡像平等智力,三者如幻平等智力,四者清淨平等智力,五者世法平等智力,六者集因緣平等智力。大抵具如是之智,便當有如是之力。世間萬法,豈不如響、如像、如幻乎?如是了知,豈不為智?豈不清淨所集,因緣亦復平等乎?當知願人有失,特其未到此地耳。博州鼓角樓,每至三更,即有一鬼掩鼓不能擊,直更者屢受杖,不能制。聞□禪師有道行,因往問之。師曰:何不捉住?兵曰:鬼何可捉?師曰:但禁氣勿言,即可捉也。兵如戒,果能捉之。鬼曰:吾於此邦,所畏者,惟□禪師、黃二叔二人而已。太守已下,皆無所畏,更何有於汝哉。既而,訪尋黃二叔,乃一老圃,三十年以鬻菜為業,初無他長,惟是菜之老嫩,束之大小,價之高低,持心不二而已。嗚呼,持心不二,而遂為鬼神敬畏,當知持心有二者,必為鬼神戲侮也。不聞余副使之事乎?李士衡奉使高麗,武人余英為之副。凡高麗所得禮幣,及諸贈遺,士衡皆不關意,一切委之副使。副使慮過海船漏,盡以士衡之物藉船底,獨以己物置其上。無何,果遇大風,船幾傾覆。舟人請減所載,倉忙間不暇揀擇,信手捻出,棄之中流。少頃風定,試自點檢,則所棄皆副使之物。士衡之物,宛然獨在,無一失者。反受如此,安知非海神戲侮而至然乎?   贊曰:   民不堯舜,伊尹自咎。獨為君子,伯玉所否。欲並生哉,無負高厚。維彼厲人,挽眾同醜。是誠何心,不愧飛走。 毀人成功。   傳曰:佛告首迦長者曰:善業有十,能令眾生得大威德。一者於諸眾生,無嫉妒心;二者見他得利,生歡喜心;三者見他失利,起憐憫心;四者於他名利,生欣悅心;五者見失名譽,助懷憂惱;六者發菩提心,造佛形像,奉施寶蓋;七者於己父母,及賢聖所,恭敬奉事;八者勸人棄捨少威德業;九者勸人修行大威德事;十者見無威德人,不生輕賤。離垢菩薩曰:亡心懷於眾,從善如流,對治除嫉妒之心,感果得大賢春屬。大抵於人,無所妒毀,在我必增威德,在彼不無感悅。異日因緣會遇,不為大善知識,必為大善春屬。孰謂為不然乎?澶淵之役,契丹受盟而歸,萊公每有自多之色,上亦頗以為得。冀公忌之,諧於上曰:澶淵之役,寇準以陛下為投瓊與虜博耳。苟非勝虜,必為虜勝,非為陛下劃久長計,此即春秋城下之盟,諸侯猶且恥之,陛下以為功乎?上由是大沮。待準復疏廣州之役時,轉運王罕以按部至海州,郡守沖簡以蠟圓告急。罕進至惠州,廣民又躍馬求救。罕下令,每村使三大戶,各募壯丁二百人。又帖所屬每縣,各募弓兵二十人,又親募驍勇者二十人以自衛。既而,得暴掠者十餘人,皆腰斬以徇。洎至廣州,子死賊手,亦不哭。自此,南門不閉,糧運得通,賊乃引去。時提刑飽軻駐軍潮州,乃日遞一奏,言罕畏怯不戰。而練官李兌從而為助,罕由是降一官,謪監信州商稅,軻獨受賞。嗚呼,萊公之功,可謂大矣;王罕之功,亦不小矣。冀公李兌一言,遂至如是。若二公者,為善業乎?知對治乎?當知異日感果,必無大威德業,亦無大賢春屬也。   贊曰:   三後協心,治臻成康。蕭規曹隨,漢基遂昌。李訓忌注,甘露禍唐。事不己出,乃肆鑄張。敗國多矣,已寧不傷。 危人自安。   傳曰: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雲何應住,雲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須菩提一聞此言,早已默笑曰:唯所謂如是,果何義哉?大抵我欲降伏,便可降伏,如是而已。夫復何為彼危人自安者,能曉此乎?惜其不知一大藏教,與今篇中所說,只是論箇心字。今也乃欲置人於危,求己之安,為降伏乎?人果危而己果安乎?多見得罪於天,禍將自及也。昔王文正公旦與王冀公欽若,同在政府。一日,上出喜雨詩以示二府。文正袖歸語同列,上詩有一字誤寫,須進入否?冀公曰:此亦無害。既而,密以奏,上大怒,明日厲聲責文正曰:昨朕詩中有一字誤處,何不奏來?文正以下,皆再拜謝,獨馬知節不拜,具以實奏,且盛稱王曰:不辯真宰相也。蘇文忠在杭州,上欲用之。王禹玉曰:軾詩中,曾有惟有蟄龍知之句。陛下龍飛在天而不敬,反求蟄龍知乎?上曰:自古稱龍者多矣,如荀氏八龍,孔明臥龍,豈乃人君方言龍哉。既退,章子厚責禹玉曰:相公豈欲覆蘇公之族乎?禹玉曰:此舒亶之言也。子厚曰:舒亶唾,可食乎?鳴呼,此皆危人太甚者也。曏非聖上明察,二公受禍,其有輕乎?諒於如是之說,尤不曉也。   贊曰:   坎以習教,蠱以振民。蹇以正邦,屯以經綸。君子居險,志則為人。天助者順,其道大伸。王衍三窟,秪以殺身。 減人自益。   傳曰:人生十年,尚有童氣。二十弱冠,或可望成。使有前程,自當奮發。若無其福,不免蹉跎。既而妻子累心,家計在念。或處官,而官事擾擾;或營利,而市道區區。不覺不知,大期遽至,空身赤手,無一自隨,正令氣焰炙天,亦所不免。不聞本淨禪師之言乎?侍郎楊晉卿問本淨曰:此身生時,從何處來?死後歸何處去?師曰:如人夢時,從何而來?睡覺時,從何而去?曰:究竟如何?曰:夢時不可言無,覺時不可言有。雖有有無,而無往來之所。貧道此身,亦復如是。因說偈曰:視生如在夢,夢裹實是鬧。忽覺萬事休,還同夢時悟。智者會悟夢,迷人信夢鬧。會夢如兩般,一悟別無悟。富貴與貧賤,亦復無別路。師之此言,可謂盡矣。世間萬法,無一非夢。郭從義鎮河陽,於洛中造一大第,凡千餘間,皆以香柏為之,乃至以文梓為梁,花石甃地,穿池引水,築山種果,周設碾磑,廄庫亭閣,無不備具。第成,約費白金五千鋌。次年,被召還都,暮抵其第。秉燭周覽,尚未及遍,時朝會有期,不容久駐。飯罷少憩,侵星而出,既朝復歸,行至東都乃卒,不復再至。家人不能居,獻之於官,官以賜涪王。涪扶鳩王徙,房陵遂為閑館。陳恭公於潤州,治一大第,亦極閎壯,軒亭池館,綿亙數百餘步。第成,公已疾,但得肩輿一登西樓而已,繼亦遂卒。人因名其第為三不得曰:居不得,修不得,賣不得。云:回視卜築之日,非一夢耶。於此益知減人自益,適足自減。不聞太上所謂: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之說乎? 贊曰:   益下損上,民悅無疆。薄人厚己,理不可常。六爻無咎,謙尊而光。盈虛消息,相為抑揚。求自益者,鮮不覆亡。 以惡易好。   傳曰:我之此身,耳聞眼見,身覺意知,明明是有。按如佛說,地水火風,四緣假合,妄有六根。四大若離,我此妄身,當在何處?我之此心,作善作惡,見於日用,明明是有。按如佛說,四大六根,中外合成,妄有緣氣,於中積聚。似有緣相,假名為心。既知此理,離幻求覺。按如佛說,依幻說覺,亦名為幻。若說有覺,猶未離幻。說無覺者,亦復如是。然則我身、我心,及求覺者,皆名為幻。況彼外物,何者非幻?而於其中,妄分好惡乎?毗合浮曰: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四祖曰:境緣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強名,妄情何從起。黑梵志嘗運神力,以兩手掌各擎一株合勸梧桐花,供養於佛。佛言放下,著梵志放下左手一株。又言放下,著梵志又放下右手一株。又言放下,著梵志曰:世尊,我秪擎兩株花,一時放下了,我今空身而住,更教我放下箇什麼?佛言:我非教汝放捨其花,只教汝放下外六塵、內六根、中六識。若能於此三者,一切放捨,無放捨處,即是汝免生死處。梵志當下豁然,得大解脫。唐德宗時,吳元卿為六官使。時洛陽花卉盛開,元卿頗生愛著。忽空中有聲曰:虛幻之相,開謝不停。能壞善根,七者安用嗜之?元卿豁然,亦得解脫。是以王文正不好千金玉帶,呂文穆不好能照二百里鏡,蓋曉此也。以惡易好者,何足以此而告之哉。縱於佛書,卒未有悟,曷不以吾儒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之言,而自悟乎?王旦為相,有以玉帶因其弟為獻曰:此帶絕好。公曰:身自負重,使人道好,好不亦勞乎?故平生所繫,止於賜帶。呂文靖為相,有因其婿以古鑑求售曰:此鑑能照二百里外。公曰:吾面不過楪子大,何用照二百里?   贊曰:   子路敝縕,不羨狐貉。幻銅為金,呂仙恥學。素乎貧賤,君子所樂。紫色奪朱,鄭聲亂樂。穿窬之智,曾不俯怍。 以私廢公。   傳曰:國爾忘家,主爾忘身,公爾忘私,臣之分也。其可以私而廢公乎?苟或以私廢公,不免以是為非,以賢為否,敗亂國事,莫此為速。是以君子不敢為也。趙康靖公概,初與歐陽文忠脩,同在館閣。概重厚寡言,脩頗輕之。及脩以其甥穢事連逮,上怒獄急,二府皆欲文致其罪,群臣莫敢言。概獨慨然上疏曰:歐陽脩以文學為近,臣不可以閨房曖昧事輕加污衊。臣與脩蹤跡素疏,脩之待臣亦薄。所惜者,朝廷大體耳。或謂概曰:公不與歐陽公有隙乎?公曰:以私廢公,概所不取,何敢為乎?至和中,趙抃為御史,范公鎮為練官,以論陳恭公事有隙。熙寧中,王介甫執政,恨景仁數訐之於上前,欲因事中之。一日,上問景仁於介甫。介甫曰:請問趙抃,便可知其為人。及問趙抃,則曰:忠臣也。上曰:卿何以知其為忠?曰:嘉祐中,仁宗違豫,鎮首請立皇嗣,以安社稷,非忠臣乎?既退,介甫切責曰:公不與之有隙乎?抃曰:何敢以私廢公,某所以直言不隱者,先國家而後私讎也。若二公者,真可謂公爾忘私者也。   贊曰:   公以理勝,私以利言。利慾一啟,天理泯然。流靡之極,盜賊相挺。起於有己,反側陂偏。託公濟私,抑又甚焉。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三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四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竊人之能。   傳曰:碧陵迦婆蹉過河,忽聞蓮香河神責之曰:尊者為阿羅漢,何故偷我香?蹉曰:香自至鼻,何名為偷。竊嘗三復斯言,大有深旨。大抵香塵自如,以我鼻根,起諸嗅識,分別曰香。按如佛法,即名為偷。當知竊人之能,以為己能,真為偷也忽昔高齡晚而祭酒,道氣不交,靈助無主。是以群邪纏互,急行其禍。保命真君謂許長史曰:高齡之無德也久矣,鬼訟之紛錯也積矣。又嘗鑿敗古人碑銘,以為己文。水官譴其蔽善以自操,陰賊於鬼神,特列於訟事之首以告,其罪必不免矣。未幾果卒。然則他人之能,是可竊乎?不聞石曼卿之事乎?曼卿死後數年,夢其友關詠曰:吾平生作詩多矣,自以陽平代意一篇,詞意深美,最為得意。然世人空有稱之,能令此詩盛傳於世,在永言耳,詠覺頭為增演其詞隱度人、迷仙引,使人歌之。他日復夢,曼卿來謝。嗚呼,詩不得彰,尚以為請,況竊一以為己能者乎?   贊曰:   見賢思齊,見聖克由。萬善備足,在人反求。思不如舜,以為己憂。安有羊質,傳以貔貅。欺人自欺,亦孔之羞。 蔽人之善。  傳曰:自古以來,技而知名後世者,未有不因於人,如滕王元嬰之工蛺蝶,公孫大娘之舞劍,曹剛之琵琶,米嘉榮之歌。但以主建宮詞,及唐賢詩句,偶及之耳。所謂善者,但凡稍有所長,皆為善也。使不得彰,即蔽之也。不聞許君晉公之事乎?昔許真君在世日,嘗修一觀,欲記其事,偶得一片古碑,文已磨滅,因剷去舊文,勒其新記。自是,即恍惚不安。一日,徐步庭際,忽聞空中有聲曰:許君,許君,速詣水官求救。不然,恐有不測之舋。許愕然,炷香虔祝,願聞求救之由。良久,復聞曰:所剷舊碑,雖已磨滅,而當時作文之人,見詣水官,訴君奪彼之名,顯君之名。由是水官將有執對之命,宜早圖之。許君於是訪尋舊文,別為立石刻之。是夕,復夢一神謝曰:蒙君再顯吾名,無以相報,請作水陸大醮,普告萬靈,庶得三官舉名,可以證道。許君如戒修之,後果得道。蔡州既平,憲宗命道士至境,設醮於紫極宮。宮本吳少誠生祠,裴晉公廢以為宮。設醮之日,霹靂大震。韓公所作平淮西碑,其石本少誠德政舊碑。是日,流汗成泥。旬餘,即有中使至,磨去韓公平淮之作,復刻少誠德政之文。蓋化於夢中,了有所見也。嗚呼,文字尚爾,況其善又甚於文字者乎?   贊曰:   蔽賢之罪,是謂不祥。原其初心,忌人所長。玉在木潤,珠生夜光。物有良貴,猶難掩藏。嫉能壅善,欲蓋而章。 形人之醜。   傳曰:醜也者,乃妍醜之醜也。形也者,形容之形也。如聶崇儀之好嘲,章齊一之善謗是也。崇儀能詩好嘲,雖僚友亦所不問,竟坐謗政,竄死登州,橐葬道傍,無不馬者。章齊一能詩好嘲,人有醜行,必形於詩,由是盛傳,不復可掩。其間不無溢惡,甚至破人婚姻,隔人眷屬。竟以此故,晚得惡疾,嚼舌而卒。然則人之有醜,是可形乎?惜其不聞黃坑之事,聞必戒也。武弁有段遘者,嘗過黃坑。從者於馬前,拾取數斤髑髏。中有一片,其上隱隱有逃走奴字,蓋鯨蹤入骨也。是夕,從者即夢一人,以手陣面,從而索骨,且曰:我羞甚,切急為我深藏,無令人見,我當有以報君。從者驚覺,立為瘞之。他日再過黃坑,復夢前索骨者告曰:曏感君恩,去此數步,地下大有伏藏,聊以為謝。如戒掘之,果獲財至十餘萬。然則形人之醜,安知異日,亦無其報戒哉。   贊曰:   美如昭君,圖畫故錯。矧玆利。過於丹臒。所謂形容,巧於描摸。眾 既喧播,終難洗濯。以我片言,陷人大惡。 訐人之私。   傳曰:訐也者,不但形容,直訐之也,如呂吉甫輩是也。曾子宣之為司農卿也,呂吉甫代之,遽乞令天下,言司農未盡、未便等事。張粹明之為司農卿也,舒亶代之,盡納丞簿,言司農不了事件。周師厚為湖北提舉,有供給酒數十瓶,託監鹽張商英賣之。商英以告察訪蒲宗孟,宗孟劾奏其事,師厚坐此降官。張商英為館職,囑舉子於判監舒亶。亶繳奏其簡,商英亦坐此奪官。夫豈不知子貢所謂惡訐為直之說乎?厚德之士,其肯然乎?韓魏公琦為相,每見文字有攻人隱惡處,必手自封記,不令人見。陳忠肅瓘在言路,知無不言,然彈擊不以細,故未嘗及人之私。蘇丞相煩在抗州日,有要人以私事囑公,公不聽。其人後當言路,乃懷忿,極口詆公,或勸公上其囊日請託書札。公笑曰:訐人之私,吾豈為之?胡公宿知洞州。前守滕公大興學校,費錢數千萬。未訖罷去,群小斐然興謗,皆以滕公費錢不明。自通判以下,皆不肯書其簿。公於坐中折之曰:諸君佐滕,候幾時矣。假有不臧,奚不早告,陰拱以觀。俟其去,乃書字之,豈美事乎?一坐大慚,乃書。為人至其於厚,涼薄其相距,便萬萬遠矣。   贊曰:   訐異於直,聖人惡之。謂其陰嶮,乘機抵巇。指天信誓,握手笑嬉。利害小及,反眼相持。匪兕匪虎,彼何人斯。 耗人貨財。  傳曰:耗人貨財,使之門戶彫零,子孫狼狽,為彼人者,其為罪也,豈為小哉?文奇之事,便可見也。文奇以燒煉遊於兩蜀諸貴之門,凡留意於爐火者,無不為其所欺。富商有李十五郎者,積貨累萬,惑奇之術,三年之間,掃地殆盡,為識者所笑,遂至自經。奇乃捨去,復於劍州僦一屋,於中煆藥。無何火發,延燒一坊,奇倉皇走避,迷入林中,遽為鷙獸所逐。既而,深入溪谷,復為鷙獸所隨。俄頃天明,已為捕者所獲。獄具斬於燒藥之所,以謝居民。然則他人貨財,是可耗乎?他人貨財不可耗,己之貨財,亦可耗乎?請為更舉一事,庶幾為子弟者皆知所戒。王祖德紹興乙丑,死於秦州。一日,其妻與其子暮坐堂中,恍見祖德從外歸,責曰:吾聞家中已議賣宅,宅乃祖業,安可輒以。又曰:吾平生所寶,黃筌、郭熙山水,李成寒枚,凡十軸。聞亦持出,令人議價。吾下世未幾,家不至貧,何至如是?吾思家甚切,無計可歸,幸值中元,得暫歸耳。若不速改,吾將禍汝。其妻大懼,不復議賣。以此觀之,他財我財,皆不可耗。   贊曰:   女魃政貧,窮鬼疾富。為妖為孽,理不可究。人性至貴,族親黨友。亦獨何心,妒人所有。公劉好貨,惟民之厚。 離人骨肉。   傳曰:骨肉者,血屬也。此皆人之大倫,何可離間。不聞張嵩山之事乎?昔張孝基為同郡一富人婿。富人止有一子,偶有微過,家人共嫉,因逐出之。未幾,富人病,臨死盡以家財付孝基。後數年,孝基見富人之子乞丐於路,因召問曰:能灌園乎?曰:如得就養,幸甚。既而有餘,復召問曰:能管庫乎?曰:得灌園已自幸,得管庫,尤厚幸也。於是使之管庫。久而,其子益馴謹,無復故熊。孝基念言:彼實父子,我其可但利其財,使此一段美事因循蹉過乎?於是盡舉家財還之,時人莫不稱嘆,以為古所未有。孝基死後,其友數人因遊嵩山,道逢一貴人,旌旗滿野,騶御聯翩,如守土大臣新上任狀。竊視專車者,乃孝基也。相與前揖,請問所以致此之由。孝基曰:即還財事也。語脈未終,忽已不見。噫嘻,為人婿而如孝基者,世間有幾人耶?他人處此,能如是耶?昔抗州有一士子,亦為富人婿。富人病且死,念其子方三歲,乃命其婿主其貲,作遺書付之曰:他日分財,以十之三與子,七與婿。及其子長成,乃訴於官。時張忠定為郡守,閱遺書,以酒酹地曰:汝之婦翁,真智人也。為其子幼,故作此計,使汝勤加撫育耳。苟或不然,其子不免死於汝手。乃命以七與子,以三與婿,二皆泣謝而去。嗚呼,以此婿而望嵩山,則嵩山腳踏實處,固已遠在天上,安得不為神仙?以此婿而求之他,則此婿一折而伏,尚為知義,豈不愈於狠戾不情,不足倚伏者乎?其望嵩山,尤天遠矣。   贊曰:   古有太宗,輯正昭穆。姬典之訓,亦聯宗族。後世義聚,重其親睦。聖如周公,間於二叔。長舌諞言,慘彼螫毒。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四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五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侵人所愛。 傳曰:許真君在世日,嘗於南昌誅一蛇精。道侶願從者,無慮千數。真君止選素所知者三百人,與之偕行。既而,夜宿山下,又慮其修行無力,因向火取三百塊炭,變為三百美人,遣令試之。及明驗視,惟吳猛、施道一二人,衣無炭跡。餘二百九十八人,皆是與炭合者。當其合時,豈不人人視為一美婦人,安知特一塊炭乎?大抵皆慾習未斷,易至如是,況不知修行者乎?昔陶穀奉使江南,崖岸高古,風釆凜然,雖燕談,未嘗啟齒。韓熙載謂所親曰:吾觀是人初非端士,其守可隳,當令諸公一笑。乃選名妓,得秦弱蘭者,衣以弊衣,使詐為驛子之女,旦暮擁帚,掃灑驛庭。弱蘭有絕色,陶為之動,遂失謹獨之戒,因作郵亭詞數闋,使弱蘭歌之。後數日,李主大張燕,以巨鐘酌公,公嚴毅如初。於是出弱蘭,使歌所贈詞以侑之。穀乃大慚,竟至醉吐茵席。李主自此,待之薄矣。及歸,朝廷已知,不復任用。文潞公在蜀,頗多燕集,有飛語聞。適御史何聖從,名郯,謁告歸蜀,生因令密訪其事。郯將壓境,潞公為之灈。張少愚,名俞,白公曰:聖從之來,亦不足慮。前任漢州,適同郡會,有營妓善舞,聖從愛之。至問之姓,妓曰:妾姓楊。聖從曰:所謂楊臺柳也。俞即取其項帕,題詩其上曰:蜀國佳人號細腰,東臺御史惜妖燒。從今喚作楊臺柳,舞盡春風萬萬條。因命其妓,作竹枝詩歌之。聖從為之大醉,此可以見其守也。公曰:姑密之。及聖從至,果自嚴重。潞公宴之,因迎其妓雜府妓中,使歌少愚之詩以侑之。聖從亦為之醉,既而喧傳,遂達聖聽。及歸,不復引見。潞公之謗,由是遂息。嗚呼,陶穀固無所守,聖從素稱方直,奚亦爾耶。大抵形之於言,即是已動於中矣。豈非慾習未斷,妄認幻軀,自生愛見而然耶。   贊曰:   人之愛己,甚於璠璵。人之愛子,亦如予乎。推其所愛,他莫不如。奚獨殘忍,肆其侵漁。美人寶玉,幾覆漢車。 助人為非。   傳曰:一本云:教人為非,大抵皆是成人之惡,不能導人以善。不聞佛之言乎?佛言:說法教化,名為法施,能令眾生出於聞道。以是因緣,於未來世,得七種報:一者眾生聞法,頓除嗔恚,我於來世,得成上色;二者眾生聞法,慈心不殺,我於來世,得壽命長;三者眾生聞法,不盜他財,我於來世,多饒財寶;四者眾生聞法,開心樂施,我於來世,身得大力;五者眾生聞法,癡措頓除,我於來世,得無礙辯;六者眾生聞法,信心不惑,我於來世,信心明瞭;七者眾生聞法,方便隨順,我於來世,得菩提道。然則導人以善,豈不愈於助人為非乎?請為各舉一事,庶皆知戒。元豐間,李之純凡三任為成都漕,仁民愛物,蜀人安之。按察之餘,尤留意於掩骼埋胔。小吏徐熙,本眉人,頗知為善。之純專以委之,熙亦身任其責。一日,市西金花街百姓有王彬者,以病入冥司,見朱紫,數官聚廳而坐,召熙前曰:適天符下,李之純以葬枯骨有功,更與知成都府一任。汝以主行文書有力,賜汝一子及第。汝為誠愨,人必汝信,歸可宣言,庶皆知勸。元祐三年,李之純果加寶文閣直學士,知成都府。徐熙有子,名適,亦於其年李常寧牓下登第。此即助人為善,而亦獲其報者也。政和間,有旨大修西內。時王□為轉運,以科擾罷職,詔起徽猷宋昇為都轉運,俾主其事。昇用意太過,大索牛骨灰,用塗宮壁,貴令光潤。然下令太峻,民至殺牛馬、發塚取骨以應,尚猶不足。時孫貺、韓容,皆為幕屬。貺不喜其事,引疾罷去。容獨建議,請發城外五代時十數叢塚以足用。宣和間,貺忽暴卒,至泰山,所見一門,牓曰清夷。吏以鐵叉逼令供滅族狀。貺曰:某當初,正以此罷,恐誤耳。俄見數鬼引出二囚,皆大枷鐵杻,各有一鬼從傍,以鐵扇揮擊,扇皆鐵釘,流血被體。視之,乃□、昇也。一辯乃伏。貺臨出,則容亦追至。吏復以鐵叉,逼令供滅族狀。容曰:我固有罪,父祖何辜?若令舉族皆滅,不亦過乎?俄聞殿上曰:只令供房絕狀。貺言之。未幾,容之一房,果皆死盡。此即助人為非,而立獲其報者也。然則助人為非,是可為乎?   贊曰:   佐甕得嘗,佐國得傷。善惡以類,人事之常。助傑為虐,同底滅亡。抱薪於火,沃沸以湯。灼爛之禍,如券取償。 逞志作威。   傳曰:《寇萊公六悔銘》曰:官行私曲,失時悔;富不儉用,貧時悔;藝不少學,過時悔;見事不學,用時悔;醉發狂言,醒時悔;安不將息,病時悔。公之此言,真寡悔之大法也。愚愛其言,故特取之,以為逞志作威者戒。逞志作威,後不悔乎?昔何浹以錄事參軍,提舉梓州路常平倉,所至暴橫,捶撻吏民以立威。史民畏威,竄匿無地,甚至氣陵提轉,直出其上。每牒州縣,必云:未得官司指揮,其提轉文牒,不得施行。運副李竦、判官陳亢,與之議事,不合輒叱罵之,知州白事,必下馬於門外,循廊而進,往往已近座榻,尚猶不起。又欲廢廣安軍,眾議以旁去他郡甚遠,不可廢。郡官有張辟方者,得其父集賢校理何涉所撰《鼓角樓記》,其中具言不可廢,因以呈之。浹曰:凡事當從公議,此何足憑。李竦、等因奏其狀,詔罷本任。既罷,?路奏竦等事,無所不道。及至京師,下開封府鞠問,浹索紙萬幅以答狀。府司如數與之,既而,每幅但大劃一字竟坐。上書:不實有四,事皆屬妄誕,獄具奪官。當此之時,浹不悔乎?惜其不知逞志作威,天所不許。昔杜荀鶴未顯時,夢一僧戒曰:汝必得君,若逞志作威,則必死矣。及梁祖開國,荀鶴乃怙寵肆暴,且謀殺素不悅者。事未及行,忽夢一神叱曰:汝豈忘神僧之言乎?帝將罪汝,未甕果卒。   贊曰:   威如之吉,本於反身。有威可畏,儀度是循。望之儼然,自可服人。嚴其在己,非以虐民。無有作威,書戒爾臣。 辱人求勝。   傳曰:按藏教,佛在世時,人有以行車為業者,家養二牛。一牛生子,其角長廣,名曰長角。一牛生子,禿頭無角,名曰禿頭。一日,因行車,適與一行車者值。因各誇其牛壯,遂請以牛賭上峻坡。既而,禿頭進步稍遲,其主怒罵曰:禿頭畜生,何不速行?禿頭忿然眼赤,愈更放緩,由是遂輸。蓋忿其眾辱之也。嗚呼,畜生尚爾,況於人乎?當知辱人求勝,誠不可也。昔邵陵王綸鎮郢服,吳( )為之客。適張纘出鎮湘東,綸餞於郊,( )亦與坐。時纘方貴,意頗輕( ),忽舉杯屬( )曰:吳( )奉慶,汝今日得與此宴。( )大怒,即起歸。其子侖孺,聞而為之氣結而卒。( )悼兒憤纘,俄亦不起。其妻不勝忿怒,尋亦殞命。時人為之曰:張纘一杯酒,殺吳氏三人。然則人可辱乎?徽州婺源縣有俞彥輔者,平生使氣,凌轢鄉里。凡田宅有便於己者,必以術吞之,至老尚不知悔。紹興壬戌,忽大病,病中屢作馬嘶。久之,手足皆化為蹄,數日遂死。孰謂辱人求勝,為無害乎?惜人錯見,但知以勝人為強,不知勝人非強,而自勝為強。不聞老子所謂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之說乎?   贊曰: 人或受辱,攘臂相睨。匪臨以威,則扼以勢。怒不敢言,蓋有所制。威去勢窮,靡不反噬。一能勝予,禹心惕厲。 敗人苗稼。   傳曰:敗人苗稼,此特田夫野( )所為,固無足道。請以前輩務農重穀、 講究水利,一二美事言之,庶幾後之臨民者,皆知則效。高通議賦知唐州,土曠人寡,歷五代至本朝,領縣四,戶六千百五十有五。公至,相視田原,知其可耕所不至者,人力耳。於是大募兩河流民,計口受田,增戶一萬一千三百八十有一,給田三萬一千三百二十有八。乃至山林蓁莽之地,悉變為良田。張學士綸為江淮發運副使,疏五渠,導太湖,以灌民田。復歲租米者,六十萬斛。許司封逖,知興元,大修山河、堰溉民田者,四萬餘頃。魯冀州有開初知確山,興廢陂以灌民田者,已數千頃。程修撰師孟知石州,凡汾晉諸州山谷,有水可以灌民田者,悉相其,地,釃而為渠,關田凡一千餘頃。許公規知丹陽,適大旱,公冒禁決練湖以救民田,歲大穫者一萬餘頃。練湖冒決者死。陳諫議省華初知櫟陽邑,有鄭白渠可以引水灌民田,久為鄰邑疆占。公至,陳本末,申諸司,由是壅遏之弊,一旦盡去。水利均及灌民田者,一千餘頃。王刑部濟初主龍溪簿縣,有陂塘綿亙數十里,先為大姓輸課,而獨專其利。公至,悉奪以灌民田,由是一邑無愆亢之患。苗待制時中,初主寧陵簿邑,有古河歲久湮廢。公至,請發卒疏導,以灌民田。由是一邑之田,盡成沃壤。   贊曰:   不稼取禾,詩諷其上。地惟不食,昔人乃葬。熟奪農時,民無蓋藏。孰剝民力,使不得養。害及養人,天必降喪。 破人婚姻。   傳曰:禮曰:有夫婦,然後有父子。然則婚姻之道,可謂大矣,其可破乎?或破之未合之前,或破之既合之後,皆為破也。恩愛殺人,甚於挺刃,孰謂為無害乎?昔鄭和中少時,與王氏女結婚。無何父卒,家道漸微,女家遂有休親之意。其兄王固,為萬州推官,實主其義,然迫於公論,不得已,復令就婚,生一子,偶不育,因遂隔絕和中,不復使歸。王氏數遺以衣服,固輒罪其送者。和中由是益怨憤,遂感心疾而卒。王氏女一夕,夢和中告曰:吾已訴之陰司,見已送衢州東嶽,追人根勘。時王氏女已改嫁陸嵩為妻,嵩時為濟州教授。月餘固死,凡當時與奪親之議者,無不皆死。惟王氏女實無背夫之意,故得獨存。其後王固之子,娶徐氏僅二年,亦為女家所奪。非其報歟?恭倅楊紘,怒其婿姚拱不學無術,遣之使歸。拱求與妻別,亦不許,女怨憤,遂感疾而卒,絃命殯於僧合。婿至,殯所門鎖自掣,扇亦自開。其母聞之,不勝感愴,數日遂卒。後十餘年,結至殯所亦暴卒。然則破人婚姻,是可為乎?   贊曰:齊女不娶,終以失國。子哲委禽,幾於漁色。夫婦大倫,相配以德。孰間其成,胥讒作慝。百世之祀,一語之賊。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五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六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苟富而驕。  傳曰:坐井觀天而小物,逸居無教以自甘。馬前呈晏御之能,龍斷奮螳蜋之臂。繁臺閣上,區區求捧硯之名;蔡水河邊,我我熾軟盤之醼。此皆苟富者之所以為驕者也。爾自為驕,誰美爾為驕哉。惜其莫悟,我今苟富而驕,則異日便當有苟富而驕之罪,太上明以示戒,豈不然乎?不聞老子所謂富貴而驕,自遺其咎之說乎?孔子曰: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得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死於首陽之下,民到於今稱之。大抵苟富者如是而已,道充者未易測量。昔範文正公未遇時,與劉先生讀書於長白山。日煮二升粟米,俟其凝,割為四塊,旦暮各食其二,其後皆至參政。韓億、李若谷少嘗同途赴試,共有一被一氈。每出入,則互為僕從,其後亦皆參政。朱昂拾桐子而讀書,孔延之斫松明而讀書,其後皆為侍從。李行簡家貧乏紙,聚木葉而學書;李虛舟家貧無書,動輒假本於人,其後皆至待制。杜衍少極貧,常往來於孟洛間,傭書自給,其後官至樞密。王隨少極貧,嘗逋人飯鏹,被執到官,其後官至參政。然則道充者,與苟富者,豈不萬萬遠乎?又如石徂徠為舉子時,讀書於南都。時侍郎王濟聞其窮困,因宴客,餉以盤飧。卻而不受曰:今日固好,明日如何?橫浦幼年處學,正當苦寒,衣衾不備。鄉里富人,有以襲衣為送者,亦卻不受曰:志處貧困,正是做工夫時節。若不痛自節抑,則貪慾心生,廉恥喪矣,工夫安在?若數君者,所守如此爾。苟富者,可得驕乎?  贊曰:  財以苟得,背義傷仁。經營莫夜,白日驕人。穿窬揚揚,華軒繡茵。誇示陶富,笑譏憲貧。成敗飄忽,西風庾塵。 苟免無恥。   傳曰:佛言:我有二白法,能救一切眾生。何名二白?一曰慚,二曰愧。慚者,不自作罪。愧者,不教他作。慚者,內自羞恥。愧者,發露向人。慚者,羞人。愧者,羞天。無慚愧者,名為畜生。此《涅槃經》之說也。又言:慚恥之服,於諸莊嚴,最為第一。慚如鐵鉤,能制非法。若離慚恥,則失功德。心若慚愧,怨罪兩空。此《遺教經》之說也。而吾夫子亦曰:行己有恥。《禮經》亦曰:臨難毋苟免。今也苟免,而又復無恥,為何等人乎?大抵恥之於人,不可須臾離也。苟無其恥,則無恥之恥,無不為矣,豈復更問。昔僧願成,好符籙,善禁咒。王晱恭G夜啼,願成一咒即止。暀j敬之,薦於章申公子厚。時子厚察訪荊湖南北二路,有意經略溪洞。或言蠻人多行南法,畏符籙。子厚至辰州,即令願成同張裕、李資明夷中等,先入江南受降。願成等至洞,乃敢逞欲不檢,大至穢亂蠻婦。酋首元猛不勝其憤,盡將裕等刳散於柱,次至願成,願成搏頰求哀。猛素事佛,貸而不殺,遂得清脫。既歸,猶以入洞之勞,得紫衣師號,自稱廉訪大師,乘大馬,擁撾劍以自隨,略無愧色。是有恥乎?平日誦經,所謂二白鐵鉤之說,果安在乎?樊太博立與致政屯田王揆,里閈親交,俱老於鄉。一日,王揆作六( )活詩,以議時政。憲漕捕立以脅揆,立義簿無守,悉以揆平日遊從之事賣之,以求苟免。由是揆坐謗讟,削籍遠竄。立獨以告發免罪,尋復加秩。其誥詞中,有為爾交者不亦難乎之句。當時清議,從可見也。立猶昂然拜命,略無三禠之羞,是有愧乎?平日讀書行己,有恥之說,果安在乎?   贊曰:   苟免偷活,無恥求容。為子不孝,為臣不忠。漢隕張禹,晉隳賈充。始患得失,終蹈姦凶。何以懲之,伯夷之風。 認恩推過。   傳曰:太上曰:教人修心,即修道也。教人修道,即修心也。大抵即心是道,未言修道,先富治心。是以前輩治心,將躁則安之,將邪則正之,將求則捨而抑之,將濁則清而澄之。行止於是,造次於是,久而物冥乎外,神鑑乎中,自然心地坦然,一道平正。認恩推過之念,固亦無自而起。昔王文正為相,萊公使人私公,求為使相。公大驚曰:將相之任,何可求耶?且吾不受私。準憾其言。已而製出,除準為武勝軍節度使,同門下平章事。準入對泣謝曰:非陛下知臣,安得有此?上曰:此王旦薦也。準始愧服,以為弗及。李文正為相,士夫有以差遣為請者,公察其可用,則必正色卻之,既而擢用,絕口未嘗與言。子弟曰:曷不使之知乎?公曰:用賢人主之事,若使之知,即是我徇私情而市私恩也。恩欲歸己,怨使誰當?若二公者,肯認恩乎?魏仁溥事周為相,世宗性褊急,峻於刑戮。內職近臣有忤旨者,仁溥必歸罪於己。以營救之所活者,十常七八。曹武惠初與王全斌同伐蜀,全斌殺降卒三千餘人,武惠諫,不聽。及歸,上大怒,必欲鞫勘。武惠乃自誣伏,全斌由是獲免。及武惠再受命,伐江南,上面戒曰:此番無得如在西川時,妄亂殺人。武惠始以實對,且曰:初所以堅自伏者,不欲使全斌獨得罪也。由是帝益重之。若二公者,肯推過乎?當知認恩推過之人,特其不能治心,不免旋踵及禍,安得以太上修道即修心之說,而告之哉。   贊曰:   欲人之悅,恩不我有。懼之之謗,過必我受。認恩推過,怨怒之藪。己掠其名,誰執其咎。冰炭置腸,扁鵲驚走。 嫁禍賣惡。   傳曰:太上曰:生我者神,殺我者心。今也嫁禍於人,而禍還自及;賣惡於人,而惡竟自歸,非自殺乎?昔姚孜慶曆間,同舒州桐城縣主簿王虎,被檄前往大雲倉,盤量上供米麥。孜受監專等金銀財物,虛抬欠折正數小麥八千餘石,回申上司。虎但見姓書名,初不知之。及事敗,送壽州根勘。孜不欲獨受贓名,乃將元受金托一隻,銀托五隻,漆為漆托,副以他物,遣親信送與王虎。度虎不受,先教所差人詐稱中路溺水,書偶漬壞,請暫留信菴,俟歸別取書來。虎不疑,留之。未幾,上司忽有文字,備坐壽州勘院公文,追攝王虎起獄,照對姚孜受贓公事。虎至此始悟為孜所賣,悔已無及。洎到獄,孜乃厚誣王虎,以為實同受贓。尋於王虎家,抽到元受托子,集行人驗視,果皆良金。虎語塞不能對,俄至氣結而卒。孜因百計厚賂推勘,盡將所坐坐之,孜遂得脫。後數年,通判潞州。一日出遊淮上,而王虎遊魂亦遊,隔岸遂得執孜,不復放捨,自此即恍惚如狂,常若與人歐擊,甚至口鼻流血。既復甦,如是三年,每年必五七作。醫巫法籙,皆不能治。時錢延年知潞州,陳冕為運使。因為聞奏朝廷,乞暫差道錄宋之才到州救度之。才既到,即為聞奏真武真君,初( )奏牘,則孜已從臥榻趨出俯伏於真武案前,細自陳白:當初實是孜起心受贓,非干王虎之事。孜洎事發,又不合嫁禍於虎,至令虎冤死,敢望慈悲,特賜原赦。時錢延年命吏從傍錄其語,俟醒示之,孜大慚,即日致仕,未幾遂死。郭黃中知雲安軍,十里外有西霞宮。公一日,詣宮燒香,夢主宮之神告曰:公惠顧此邦,邦人受賜多矣。然事有隱匿,不敢不告。明日當有解屠牛者至,九人之外,公宜察之,庶幾罪不枉。及詰旦巡檢司,果縛九人解來,有一兵自稱捕獲,欲請功賞。蓋牛乃兵殺,嫁禍九人,而又執之,以希賞也。公一詰,遂伏。嗚呼,一則巳塵真君聖聽,一則先為主宮所知。然則嫁禍賣惡,是可為乎?天誅陰譴,豈遂己乎?   贊曰:   禍福自己,善惡由心。謹其在我,外患莫侵。嗟彼姦慝,城府險深。陷弈阱設,干戈相尋。潛雖伏矣,上帝汝臨。 沽買虛譽。   傳曰:南嶽夫人曰:人隨俗習,要求華名。譬如燒香,眾人皆聞,不知熏以自燔,燔盡則氣滅,名立則身絕,是故高人哂而遠之。希夷真人戒神放曰:名者,古今之美器,造物者之所深忌。天地間,無完名。子名將起,必有物敗。然則名之於人,豈不重乎?有其實者,尚爾不可,況沽買乎?昔盛俊民,參政度之子也。少以逸才自負,舉進士殊等,聲名益振,人莫敢為之先。及庭試,王拱辰居第一,俊民大不平之。他日,夢遊陰府,謁主者,請問所以坎( )之由。主者曰:公乃隋越國公楊素後身,已更數世矣。率貧不自振,因說在隋時事受報,自當如此,此生亦終坎( )福業雖異,才不易也。俊民聞之大沮,後果無成而卒。嗚呼,以昔日之楊素,而為今日之俊民,固已自天而墜矣。然不失男身,是猶愈於受女身者。李庶為尚書,以清辯知名。徐陵一見,大加敬嘆,自謂弗及。庶亦頗以自負,初未得子遽卒。其妻元氏,改適趙起。一夕,夢庶哭曰:我明日當生於七帝坊十字街南東入窮巷劉家為女,彼家極貧且多女,必不見養。萬一又死,那知更入何處。幸念夫妻舊恩,急來乞取我去。元氏不答。庶曰:卿意似憚趙君,吾當自告。既而,趙亦得夢,與元氏同。黎明持金,訪求其家,則果生一女,已覆在水盆中矣。趙急救取以歸。嗚乎,以昔日之李庶,為今日不舉之女,則甚墜也,豈不又甚於楊素之墜乎?安知非聲名籍盛時驕矜輕薄之報乎?   贊曰:   中必形外,名以賓實。盛德至善,英華日出。譽假甘陵,聲浮少息。巴豆瘡成,梔鞭價溢。案以春秋,誅心之筆。 包貯險心。   傳曰:持地菩薩白佛言:我念往昔普光如來出現於世,我為比丘。但 凡要路津口,田地險隘,有不如法,妨損車馬,我皆平填,或作橋樑,或負沙土,如是勤苦。經無量佛出現於世,至毗捨浮佛現在世時,國王延佛設齋。我於爾時平地待佛,毗合摩頂,謂我當平心地,則世界地一切皆平。我即心開,見身微塵,與世界微塵,等無差別。微塵自性,不相觸摩,得證圓通,號曰持地。然則心地,其可不平,險可貯乎?大抵小人行險以僥倖,固非智慮所能防者。昔侍中曹利用以勳舊自處,雖太后亦嚴憚之。凡內降恩澤,利用多執不行。所執既多,其有三執,而又降出不已者,亦不得不行。久而遂為小人所窺,凡有求而三降不行者,必又一請。太后曰:侍中已不行矣。請者曰:臣已告得待中妳婆,或言告其親春,言已許矣,利用實不知也。已而降出,但以三執不獲行之。由是太后大怒,曹芮之禍端起乎此。陳貫為三司副使,有一胥極猾,潛通權倖,省中之事,率以咨之,當聲喏時,為使副者陽為伸欠,如不敢當其禮狀。貫聞而不平,必將逐之。胥知其意,奉事彌謹。歲餘,舉無留事,陳亦稍以善侍,偶因燕客付錢,委令辦集。不知其心者,包貯也。明日,其胥乃攜十歲女孩,幫於東華門街曰:陳省副某日請某客,令我為之辦集宴席,所需十未具一。為之奈何,今賣此女,須得若干錢,方可辦也。因結皇城司密邏者,俾潛以聞。朝廷信之,幾欲便行黜降。賴宰臣辦解,乃已歲餘,竟以此罷。嗚呼,二人設心,不為險乎?其險如此,是可防乎?   贊曰:   險心萬仞,內生五兵。義府微笑,林甫柔情。對面莫測,禍福若驚。自詫智數,妙於神明。詎知造物,視於無形。 挫人所長。   傳曰:羅仲信問龜山曰:盡其心者知其性,如何是盡心底道理?龜山曰:未問盡心,先須理會心是何物。夫心者,明白洞達,廣大靜一。若理會得了然分明,然後可言盡心。理會未得,心盡箇什麼?大寂禪師曰:人之心性,譬如寒月。當其寒時,水結為冰。及至煖時,冰釋為水。眾生迷時,結性為心。眾生悟時,釋心為性,亦復如是。嗚呼,此皆教人,使知識心明性也。挫人所長者,能知此乎?昔穆修有詩名,多遊京洛。有題其詩於禁中壁間者,真宗一見,大加賞嘆,問為誰詩,左右以穆修對。上曰:有文如此,公卿何不薦來?晉公一言沮曰:此人行不逮文。由此一語,上不復問。晉公此心,為明白洞達,廣大靜一乎?為釋心為性乎?此其所以死無其地也。張乖崖在蜀,有錄事參軍以老病廢事。公責之曰:胡不歸乎?明日參軍即求去,且以詩別,其略曰:秋光都似宦情薄,山色不如歸興濃。公驚謝曰:此吾過也。同僚中有如是詩人,而吾不知,豈不為過。因固留慰薦之。使於盡心知性之學,釋心為性之說,無所悟入,能如是乎?此其所以了達生死於未死之前,已能前知月日,密記於遺像之上也。古語云:一念纔差,霄壤有間。   贊曰:   人有片善,如睹瑞物。長養成就,勿使攖拂。誰生忮心,乃底湮沒。揜彼良貴,增我怠忽。害己損人,禍深刺骨。 護己所短。   傳曰:或問孫真人曰:養性之說,願得聞之。真人曰:夫養性者,養成自性也。要在百行周備,雖絕藥餌,可保延年。苟獲德行不充,雖日餌金丹玉液,亦自無益。然則人於日用,短可護乎?苟或護短,則日用莫不皆短,可勝言哉。惜其莫悟於短不護,久而養成自性,不復有短,即名全體善人,去仙何遠?昔黃萬祐修道於黔南無人之境,王建迎至成都,盡禮師事。一日,請問服食之法。萬祐曰:吾非神仙,亦非服食之士,惟能虛心養氣,仁其行而鮮其過耳。既而懇歸,不復可致。劉誼世為名閥,少又登第,不十年,官至二千石。崇寧間,嘗知漢陽,每遇暇日,必詭服微行,往來於大別山中,日與田夫野( )語,凡郡政便否、民間疾苦,無不詢訪。事有未便,度其可革,歸即革之,竟遇異人,遂得度世。若二公者,其於短也,是肯護乎?復有短乎?此其所以養成自性,終能得登仙品。請為更陳其次,庶幾好護短者,各知切戒。李及歷躋膴仕,臨死之日,乃召其子謂曰:吾平生無他過,惟知杭州日,偶市白集一部,此為恨耳。蔡君模嘗以小吳牋大書特書,以美其事。黃宗旦知蘇州,王質為通判。一日,捉獲盜鑄錢者一百餘人,送獄根勘、喜謂質曰:此皆某以術陰鉤得之。質愀然曰:事發無蹤,公以術陰鉤,而置之死地,尚為喜乎?宗旦不覺身去,坐榻謝曰:微君之言,吾幾失矣。大抵前輩率多如此,求之今世,豈無人耶。欲為其人,即其人也。   贊曰:   隱諱之疾,無藥對治。怙非迷復,終凶可期。眾善難入,萬惡所基。先聖有過,幸人之知。彼護短者,賢於仲尼。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六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七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乘威迫脅。   傳曰:王文正當國,天禧初,薛簡肅為江淮發運,入辭,公無他語,但云:東南民力竭矣。張士遜為江西轉運,入辭,公亦無他語,但云:朝廷搉利至矣。大抵致君澤民,自當如此。今也居上位而不卹州縣,作州縣而不卹小民,即迫脅也。昔宋宣公綬判三司,朝廷有旨,盡放天下逋欠,稽期不報者,尚有六十八州。公上疏論例,乞委監司責近限覈實。由是獲實放者,凡數百萬;釋械繫者,三千二百六人。王文穆欽若判理欠憑,由司建言,乞盡蠲天下宿負,以廣恩澤。自乾德至鹹平,所放者,凡一千餘萬;釋械禁者,三千餘人。陳侍部布亮當三司戶部時,榮州煮鹽、歲久澹竭者,一十八井。而有司督課如初,籍沒者,三百一十五家。公反覆論例,悉還所籍,歲蠲虛額三十餘萬。此皆有其位者,無其威乎。其所以爾者,不欲重困民力也。乘威迫脅者,能如是乎?又有一文,亦不敢妄取者,請悉陳之,庶晚輩皆知寬卹。國初,王贄方奉使,均兩浙雜稅。錢氏舊法,畝稅三?。公至,悉令畝稅一?。朝廷責其擅減。公曰:今兩浙已為王民,其可復循偽國之法。畝稅一?,自贄方始。王拱辰請搉河北鹽,張方平力諍曰:河北舊法,犯者皆死,民請均額,隨稅輸納,禁乃獲弛。今若復議,即再搉也。由是上悟,即日除之。民至,為公作佛事者七日。李允則知潭州,馬氏暴歛州人出絹,謂之地稅絹。屋每間,輸絹一丈三尺,謂之屋輸絹。耕牛每歲輸米四?,牛死亦輸,謂之枯骨稅。公至,一切除之。陳世卿知廣州,廣有計口買鹽之害。公至,奏乞除之。由是五羊之民,始有完衣足食。廣人歌曰:邵父陳母,除我二苦。蓋前守邵曄,鑿內濠以泊舟,民免颺風之害故也。嗚呼,與其乘威迫脅,而民怨神怒,孰若寬卹,而萬口稱讚乎?不聞喜集則福生,怨積則禍至之說乎?   贊曰:   強齊之威,存衛卻狄。夾谷之威,三軍辟易。相如一怒,秦王是叱。解紛救患,斯謂有力。暴物殄民,豺虎不食。 縱暴殺傷。   傳曰:按《持地經》,殺生之罪,能令眾生墮入三惡,及生人中,得五種報。一者以苦惱眾生,故一捨煖觸,即墮地獄,受諸苦惱。二者以無慈惻行乖人,故地獄罪畢,又當墮入畜生,受人屠割。三者以貪著滋味,故畜生罪畢,又當墮入餓鬼,日困飢渴。四者以斷人命,故餓鬼罪畢,雖得人身,多是短命。五者以殺害時,使彼眾生眾苦競集,故不獨短命,又復多病。佛語如是,豈不然乎?惜其不知人之與畜,軀殼雖異,命無兩般。但詩自觀,我今有病,肯遂死乎?不免求醫問卜,以求速安,大限若至,亦肯死乎?又不免祈天禱地,以求增筭。我既畏死,彼不畏乎?我既貪生,彼不食乎?昔張道幾好弋獵,其父祖墳側長林,巨麓禽獸成叢。道幾日與數輩惡少,從事其間,四面皆設網罟,號曰漫天。一網所獲,無慮數百。既而不暇拾取,但從上壓殺,分挈而去。又嘗於明陽觀側,射殺一兔,其兔絕小,而白耳有缺處。自此即恍惚如狂,盡將平日獵具焚之,築一庵於觀側,日處其中。一日,有二兔直前,作人語曰:吾為兔已三百年,住在張氏東墳,今為汝殺。一曰:吾為兔已一百八十年,隱於明陽觀側,曾為鷹搦,損吾一耳,力竄得脫,今又二十年矣,但凡鷹犬網罟,吾悉能避,不虞君之用弩矢也。吾已訴於上天,當償吾命。未幾果卒。劉翔亦好獵,每遇興發,寒暑不廢。前後傷殺,不知其數。紹興七年,忽得奇疾,背生三物,似鱉而黑,隱隱在皮肉間。又數日,頭足皆具,儼然三鱉也。已而能動,或以魚誘,則闖然引頭,如欲食狀。稍久,左右齧食,痛不可忍。如是月餘乃死。死後五日,憑其子婦語:我坐平生殺傷物命,故獲斯報,見今冥司治我正急,可速取獵具焚之,庶幾知我有懺悔之心。然則縱暴殺傷,是可為乎?犬抵殺為十業之先,其可縱暴?   贊曰:   刑以止辟,兵以禦變。哀矜決獄,喪禮處戰。殺非得已,於此可見。仁民愛物,寧別貴賤。殘賊之夫,獸心人面。 無故剪裁。   傳曰:按《道藏》,絲帛珍寶,主之者,上天有織女三星。布帛製裁,主之者,上天有女宿四星。然則無故剪裁,是可為乎?不聞蠶本馬鳴化身為之之說乎?昔馬鳴大士於往世中,曾為毗捨離國王。其國有一類人馬其形,而無其衣。王乃運其神力,分身為蠶,彼乃得衣。厥後,其王復生中印度。馬人感戀,悲鳴不已,因號馬鳴焉,即第十二祖也。大抵片衣蠶千命,按如佛說,身服絲帛,尚當還債,況復無故輒敢剪裁。是以漢文帝所幸,夫人衣不曳地。唐文宗嘗出袖,以示群臣曰:此衣已三浣矣。晉文公衣不重帛,子夏衣若懸鶉,季文子無衣帛之妾,晏嬰妾不衣帛,董威結殘繒為衣、號曰百結,祭彤衣無兼副,皆惜福也。又不聞無故剪裁,身後皆當獲罪乎?紹興初,郭普州印之之女,名引鳳者,被攝至冥司,見無數罪人。有一婦人,姓趙,名十二,絣在廊下。前列數堆物帛,皆片碎端疋,及新舊無數衣服。引鳳問曰:此何罪耶?吏曰:此人好服綺羅,耗剪端疋,奉命一一補綻,復令成匹,乃得釋去。趙士周之夫人全氏,既死數日,憑語女使來喜曰:我平生耗費纏帛履襪之物,及洗頭濯足分外,使水陰司罪我,日加捶撻,苦不可言,幸為我達此意於士周。舉家聞之,不勝感愴。然則無故剪裁,謂為無罪可乎?況治容誨淫,獲罪尤重,其可不戒。   贊曰:   雲箔春滿,紅女宵興。毫忽所積,丈疋乃成。牆屋被繡,輿臺衣輕。孰念墮指,寒機不停。母誚公孫,布被釣名。 非禮烹宰。   傳曰:世固有鞭魚作鱠而取其紅者,亦有清蟹以槽而取其活者。此皆不化之甚,淪入三惡,其速如箭,固無足論。夫豈悟物皆有知,與我初無異乎?人知愛親,如鄧芝所射母猿,既顛落矣,其子急為拔箭塞瘡,背負而去。不愛親乎?人知愛子,如何詮所射母鸛,既中腹矣,復忍死引觜,鉰雛乃落。不愛子乎?人知敬夫,如環王國野象,牡既死矣,眾牝復環守不去,必待悉力瘞之乃散。不敬夫乎?人知愛妻,如章子明所射鴛鴦,既斃其雌,煮之釜中矣,其雄遙見,不顧沸釜,投身其中,一鳴而絕。不愛妻乎?人知念恩,如山神所義,鸚鵡一聚。鸚鵡嘗僑居於遠山,遠山禽獸愛之,不敢加害。既歸,遠山燒發,鸚鵡復相率入水,濡翅向空而灑。山神義之,立為滅火。不念恩乎?人知修怨,如劉永錫所畜之犬。永錫知千乘縣,適有客至,食以饅頭。永錫以一與犬,客曰:犬彘人食,古人所譏,況珍味乎?犬不食,瞪視而去。其夜,伺客睡,排門而入,客識其意,登梁避之。既而果登榻,已不見人,吼怒作氣,自撲而死。不修怨乎?人知戀主,如魏大諫所養之馬。當死之日,魏祝之曰:吾賴爾力,可謂多矣。爾今有病,吾為療治,亦已至矣。如必不可,可出門外,切勿斃於吾前,吾不忍也。馬即雙跪前足,如辭別狀,起而歔欷,纔出門,即氣絕。不戀主乎?人知卹孤,如昌黎所記之貓。二貓俱育,一貓遽死,一貓為乳其孤。不卹孤乎?人知從諫,如仁喜所祝之蜂。僧仁喜嘗欲建一佛祠,人有以一巨檀為施者,僧往伐之,則巨蜂數萬,圍集其上,匠不敢近。僧祝之曰:汝以惡業至此,吾作佛事,汝不吾避,三日不去,必將火汝。及期,不見一蜂。不從諫乎?人知修證,如南海五百蝙蝠,穴於枯樹。一日,有一聚商人,附火其下。中有一人,誦阿毗達磨藏。無何火發,樹遂被焚。五百蝙蝠以貪聽法音,不忍捨去,俱斃於火。既而受生,皆得為人,聰明靈利,棄家學道,並登聖果。其後,迦尼色迦與脅尊者,招集五百賢聖,於迦濕彌羅,作《毗婆沙論》。其五百賢聖,即昔日五百蝙蝠。不修證乎?大抵人之與物,本自無異,所以異者,福力業力,及軀殼耳。又不聞不殺之為力乎?昔岟崛摩羅,本一國王,初最好殺,以悔罪出家巡乞。至一人家,適其家產難危急,抱持摩羅求救。摩羅曰:吾初入道,安能救汝?俟歸問佛。既歸,佛言:汝可急回於產母榻前,抗聲稱曰:我從聖賢法來,未曾殺生,兒聞此言,無不產者。摩羅如戒,兒果誕生。嗚呼,此但一稱不殺,其於度厄有力如是,然則非理烹宰,其於淪溺,豈不亦有力乎?   贊曰:   士苟無故,不殺犬豕。七十食肉,其重如此。賓祭之用,乃不獲已。敢徇口腹,肆情刀匕。視彼傷生,其痛猶己。 散棄五穀。   傳曰:天倉五穀,在二十八宿,乃危星主之。大抵人以食為天,一日不食,如飢火何。是以聖人務農重穀,天子親耕以勸農,春夏祈穀於上帝。然則五穀,可散棄乎?昔三川飢,物斛翔踴,民至採山芋野葛以給,死者無慮十五。時王法進以功滿當仙,既上升矣,復為民力請於帝。帝曰:人處三才之大,體天地之和,得人形,生中土,不為易得。夫天運四時之元,地稟五行之秀,生五穀百果,以養斯民。惜人不知天地育養之恩,輕棄五穀,厭捨絲麻,使農耕之夫、紡識之婦,身勸而不得飽,力竭而不得禦寒,又從而不 其勞,曾無愛惜。此其所以為神明所責,天地不祐也。近地司嶽瀆,皆列章上言,世人厭擲五穀,不貴衣食之本。昨已敕太華之府,收五穀之神,使之種作不成,漸至飢餓,以示責罰,庶幾少懲其心。然旋奉太上慈旨,以大道好生,當先救物。比者歲飢,實民自取,然民不知所自,固無懺請首原之路。汝今當為上宮侍童,入侍天府,可暫還人世,普告下民,使知悔罪,寶愛農桑,不敢耗散,此亦汝之陰騭也。法進稟令而歸,言訖復去。劉元真亦得道者也,少夢道人啗以一桃,遂能辟穀。一日,於終南道中,逢一貴人,訶殿甚盛。元真謂曰:且以吾民為念。貴人頷之。同行者問曰:彼何人耶?元真曰:彼山神也,上帝以麥大熟,人不知愛,使收其二,吾故為民請之。少頃,風雨大作,麥敗十二。於此益知所謂五穀誠不可輒棄散也。況人受用,各有定數,譬如有錢千貫,日用一百,則萬日方盡。日用一貫,則千日乃盡。與其千日,孰若萬日方盡乎?昔者豐稷尚書,每言吾少時,親見雪竇以惜福教人云:人無壽夭,祿盡乃死。元厚之死而復生,自言:初到陰司,主者謂曰:君祿未盡,異時官至兩府,然須惜福乃可。厚之自此每事減損,雖一杯飯,必先減後食。但凡奉養,皆不敢過,其後果能致位執政,壽逾七十。然則人有薄福,可不惜乎?抗州五雲山志逢大師,一日宴坐於普賢殿中。俄見一神,跪膝其前。師曰:汝為誰乎?神曰:護戒神也。師曰:吾嘗患有宿愆,汝知之乎?神曰:師有何罪?然亦有一小過,既蒙相問,不敢不告。且如滌缽水,亦施主物,師每棄之,非所宜也,自此當有小病。言訖遂隱。其後,志逢果患胃病十三年。嗚呼,食餘之物,棄之尚爾,何況其他乎?   贊曰:   衛士棄食,元宗議形。戲賊生稻,士行痛懲。以食為命,所繫非輕。尊之曰天,至敬之稱。圭米粒粟,珠玉莫勝。 勞擾眾生。   傳曰:邵伯溫初入仕,請益於程頤先生。先生曰:但凡奉行官司文書,於其急處,能寬一分,則民間便受一分之賜。噫嘻,先生之言,可謂仁矣。大抵人心欲安,我不欲安乎?人身欲樂,我不欲樂乎?若以安樂自處,而以勞擾待人,真不仁也。請以前輩臨民,不敢少有勞擾,一二言之,庶幾皆知則效。呂文靖提點兩浙刑獄,適京師大建宮觀,伐木南方。有司責限太峻,民有死於役者。又復斥為亡命,捕繫妻子。公上疏論列,以為窮冬水涸,民太苦於挽運,須稍緩程役,且俟河流通快,遣卒送之良便。上悅從之,由是知其愛民憂國之心,遂至大用。司馬池為光山尉,適大內火,諸縣調發竹木,州牒縣三日畢輸。池以土不產大竹,轉市蘄黃,非三日可至。乃別與民立定期限,過期者罪之。時盛度為太守,聞之大怒。既而光山輸竹,為諸縣之先。範文正公鎮青社,會河朔艱食,青社之賦輿,就博州置場收受。民大困於輦置,而河朔斛?不甚貴。公戒民每?就本州納價三鍰,委幕屬輓金,就博州坐倉,倍價招買。時斛?為厚價,所誘來者山積,五日遂足,而餘金尚有數年,公悉按等給還民間。王濟主龍溪簿,時福建諸郡,皆科鶴翎以為箭。羽既非常有之物,官又迫促過酷,民大不堪。公諭民一面以鵝翎代輸,仍急附驛聞奏。朝廷從之,旁及他郡。噫嘻,諸君臨民,皆能如是,彼勞擾者,觀之得無愧乎?   贊曰:   曰逸曰安,群情所欲。一歲役民,三日已足。斧斤以時,網罟不數。山川乂寧,鳥獸孳育。庸人擾之,鳧鶴斷續。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七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八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破人之家,取其財寶。   傳曰:事出無心,偶至破之,為惡已自不小。若為財寶,而輒至破之,真大惡也。請以能為已破家者,復歸其產,一二美事言之,庶幾後之臨 民,或遇此事,皆能如是,於已破者,方為有益。劉敞知揚州,州有雷陂,舊屬民,由官奪之,蓄水以便漕運。歲久陂壞,漕運亦未嘗賴此,久而為毫族所佔,田主屢訴不獲。公到任,立判還之,由是田主三十六家、男女三百餘口,復得其田,不獲飢餒。侯叔獻為汜縣令,縣多沒官田。有一李誠莊,方圍十里,河貢其中,最為膏腴。佃戶百家,皆成奧族,舊估價一萬五千貫未賣。賈魏公當國,又欲增價五千貫賣之。陳道古銜命而來,與叔獻議增其價。叔獻太息曰:郎中知此本末否?李誠者,在太祖時為酒務專知,以不能救護當物,為溢水所損。估所損價,當五千貫,勒誠償之。是時,朝廷出度支錢,預俵民間,令買鵰翎箭稈弓弩材木,以備軍需。及李重進叛,方議起兵,而預買之物皆莫集。太祖大怒,凡欠負官錢者,皆籍其產。而李誠者,實非預領官錢之人,官吏畏威,不敢閉析,一例抄沒。誠之子孫,遂至破碎。惜相國未能雪正,給還其田,莫若更損五千貫,俾誠子孫買之。在官司,已得倍利;在誠子孫,亦不至於狼狽。郎中以為何如?道古曰:某實不知苟利於人,何所不可?於是損價五千貫而去。叔獻乃以此議召,誠子孫諭之,皆泣拜曰:實荷公恩,柰不家貧何。叔獻復召眾佃,諭田:汝輩本出下戶,以得李莊之利,今皆復為倉廩,變為豪民,官賣此田,而李貧獨患無力,萬一為他人所得,勢必撒廩拆屋,離業而去,豈復容汝輩復享厚利耶?曷若百家共醵此錢,俾李氏請買,我則為汝寬其限責,如此則田復歸李氏,而汝輩亦得久遠佃食,兩獲其利,不亦可乎?眾皆拜曰:願如公言,由是誠之子孫,復得此田。彼破人之家,而取其財寶者,能如是乎?惜其莫悟天堂地獄,端由乎此,作何所見,乃敢如此。 贊曰: 人之成家,基於艱苦。前遺後承,俯捨仰取。誰歟寇攘,輸掠其聚。當路之狼,苛政之虎。相在爾室,鬼瞰其戶。 決水放火,以害居民。   傳曰:水火漂焚,世間禍害,莫此為酷。今乃決水放火,以害居民,罪其輕乎?此其所以不為上真所容,明神必戮也。天聖二年,大名府黃河?口,忽壩?俱破,水遂橫流,其勢頗猛。時韓魏公判北京,忽一史馳報,?口有一大龜,久為?患。龜若潛伏,水自安流。龜若出浮,水必汎濫。今出浮矣,為之柰何?時使臣鄭圭奉命,適至提所,一箭射殺其龜。既而為龜所訴,閻羅追攝鄭圭,使與龜對。其日,適遇真武靈應真君下降,?呸羅山,校勘生死,遂蒙真君雪正,將?口妖龜,向空碎為微塵,不使人間復有此物為人之害。仍命直符押還鄭圭,復歸人間。然則水可決乎?李轅事母最孝。薄暮,忽有客欲來投宿,轅適臨溪烹雞,客謂必以相款。既而具飯,乃脫粟也,客大怒,不食而出。轅實告曰:母病思肉,山居無有,故烹一雞,不及君也。客怒愈甚。是夕,即從屋後,乘風放火,將及其廬,忽天雨反風,火即隨滅。既而,鄰里聚觀,乃見一人臥在火中,所執火炬尚猶在手。細視,乃客也,且自言曰:我俠士也,以亡命至此,不謂主人待我如是,當縱火時,明見一大神,狀如神君,立於空中,叱火令反,故至反及,今則死矣。言訖遂絕。然則放火,是可為乎?   贊曰:   長民之官,苟且畏避。遇水失防,與決何異。救焚不力,亦放之類。歸答天災,逃責人事。原情定罪,心跡無二。 紊人規模,以敗人功。   傳曰:人之立功,功雖歸己,然宗廟社稷,天下生靈,實皆賴之。彼無能者,其可紊其規模,而幸其敗乎?雖曰敗彼之功,實是敗國之事。其為利害,自不為小,豈無罪乎?寰朔之役,楊業奉命副潘美進討。既至虜,又攻陷寰州,業謂美曰:賊鋒方銳,卒未可戰,宜引兵出大石路,先遣人諭雲朔守將,俟大軍離代州日,即令將兵先出,我師若至應州,虜必悉眾來拒。此時朔州吏民,便可坌入石碣谷內,仍分強弩千入,使守谷口。所有騎士,悉令援於中路。如此,則三州之眾,必萬全矣。監軍王侁沮之,計不得行,且責業曰:君之此言,豈畏死乎?業曰:吾非畏死,行即死矣。且祝美曰:吾去,公等可於谷口張功,兵分強弩為左右翼,以為吾援。吾轉戰至此,縱兵擊之,必大捷也。美如其言,陳於谷口。既而,王侁乃以虜為已遁,欲爭其功,引兵而去。業至,不見一兵,撫膺大哭,復奮身決戰,手刃數百人,身被十數鎗。力乏,遂為賊擒。不食,三日乃死。非侁沮之,功不立乎?是以識者曉此,凡任其責,必先預為之計。貝州之役,明鎬為將。軍中有所奏請,多為樞密夏竦所沮。時文彥博為參政,大不平之,因自請前往督戰,且面奏曰:巨在軍中,請得便宜,行事更不中覆。上從其請。既至,有牢城卒董秀、劉炳者,請穴地而入。既而,日夜穿掘,晝則伏於穴內,夜則棄土水中。穴成,從教場中出。既出,登城殺守者官軍,繼進皆得乘緪而上。賦帥王則於是與其徒張巒、卜吉等,突圍走出。巒、吉死於亂,兵則為官軍所獲。夏竦猶言,賊恐非真。及檻送至京,方且語塞。卿非潞公,預為之計,功不敗乎?   贊曰:   杜預平吳,羊祜之功。元齡善謀,如晦必從。事業既立,勳名俱崇。曾是褊心,齊 盡東。彼則敗矣,吾亦何庸。 損人器物,以窮人用。   傳曰:損人器物,以窮人用。而太上書以為戒者,亦不善用心之一也。不善用心固有罪,又有因此而構成莫大之禍,結成無窮之怨者,此則尤當獲大罪報也。然則損人器物,以窮人用,其可不戒?昔華嚴和尚妙於華嚴,又且樂於講說,以是得名,從之者眾。然好嚴缾缽,聽徒三百餘眾,皆爭效之。中有一僧,道行獨高,寢疾不出者,已數月矣。有一琉璃寶缽,頗珍惜之。一日,有一客僧來自遠方,鉼缽莫具,或令從病僧暫借。初拒不許,力告乃從。且戒至切,齋罷宜速見還。既而持還,無何失足,墮地破碎。病僧大怒詬罵,良久乃絕。後數年,華嚴移住嵩山時,病僧弟子及借缽客僧,皆在會中。一日,方講說間,忽聞寺外蕭蕭作風水聲,華嚴已知,亟呼客僧坐之背後。少頃,有一大蟒,長可十丈,努目張口,逕趨而入。眾將驚散,華嚴止之,且以錫杖約住蟒曰:汝於三百眾中,道業最高,只為多瞋,不從吾教。今果至是,尚為一缽,欲害其僧耶。因命大眾,為授三皈三敬,及誦經咒,為作懺拔。蟒乃捲身而出。華嚴召其弟子,謂曰:適來大蟒,乃汝師也,累劫修行,將證果位。但以臨終一怒,遂至如此。若不遇吾,必吞其僧。若吞其僧,定墮地獄。自此流轉,何時而已。又白眾曰:明日,山後茶毗亡僧既至,乃昨日大蟒已碎首而死矣。茶毗訖,華嚴又召其弟子告曰:汝師明年,當於裴家託生為女。臨產稍艱,必至怒害其母,則業愈重爾。及期,汝可急往救之,但呼其名,作吾傳語,必無他矣。已而果然。嗚呼,彼修行者,只為一必,尚至如是,況不知修行者乎?意其怒時,怒懷毒意故也。   贊曰:   製器尚象,蓋取諸易。或任私智,紊亂成式。輕重權衡,增損丈人。肆其欺謾,甚於毀擲。民無則焉,豈非凶德。 見他榮貴,願他流貶。   傳曰:民凡有四:曰士,曰農,曰工,曰商。而榮貴者,獨出其上。福凡有五:曰富,曰壽,曰康寧,曰攸好德,曰考終命。而榮貴者,亦出其上。然則得到其地,豈偶然哉。皆其夙植德本,故能如是。彼不及者,其可妄生僧嫉而起念,願其流貶乎?國初,盧多遜貶朱崖,李符白宰相趙普曰:朱崖雖在海外,而水土不甚惡;春州雖在內地,而至者無生還。曷若改竄春州,外示台坐寬貸,而實置之必死之地。普不答。未幾,符亦坐事,竄宣州。上怒未已,普於是以符語奏,即日改竄春州,到任未浹旬而卒。寇萊公之貶也,丁謂之力居多。初議竄地時,丁謂與馮拯同在中書,謂當秉筆顧拯曰:欲與竄崖,又恐遠涉鯨波,乃擬竄雷州。未幾,謂亦坐事當竄。拯時猶在中書,適當秉筆笑謂曾參曰:鶴相始欲竄寇於崖,且有涉鯨波之嘆,今且煩相公遠涉鯨波一巡。遂與竄崖。然則見他榮貴,願他流貶,是可為乎?   贊曰:   名爵儻來,初匪實觀。媲彼花畦,抱甕以灌。風露潔鮮,煙雨散漫。榮枯瞬息,何足把玩。作如是想,忌心冰渙。 見他富有,願他破散。   傳曰:第二十祖闍夜他,問第十九祖鳩摩羅多曰:我家素信三寶,而常縈疾療。凡所營作,皆不稱遂。至如鄰家,久為遊陀羅行,而身常勇健,所作和合。彼何幸,而我何辜耶?羅多曰:善惡之報,有三時焉。世人但見仁夭暴壽,逆吉義凶,便自亡因果虛罪福,殊不知影響相隨,毫釐靡忒,縱經百千萬劫,亦不磨滅。時闍夜陀頓釋所疑。羅多曰:汝雖已信,而未能明,業從惑生,感因識有,識依不覺,不覺依心。心本清靜,無生滅,無造作,無報應,無勝負,寂寂然,靈靈然。汝若入此法門,便可與諸佛同矣。嗚呼,世之見人富有,而願他破散者,能曉此乎?縱令富而不賢,會有敗日在我,則不可起心,而願其破散也。周義夫,虹縣人,其家大富,霸於一方,頗多恣橫。鄰郡有孫識之者,嘗從容戒之。義夫輒怒罵曰:小鬼何知,敢預我事。及識之登第,為本路漕,義夫猶怒罵曰:彼為監司,亦柰我何。一日,識之按郡至虹,適義夫撻人於市,為被撻者所訴。識之因諷,令訴其不法,即日送所司根勘。無何,首事者偶死於獄。議之,遂敕奏官吏,移送他郡。義夫竟坐謀殺處死,子孫皆編管家籍於官。不數年,識之移漕河北,適當軍興,闔家皆死於虜,一且破散,無異義夫,非其報乎?錢若水為同州推官,富家有失一小女奴,為其母爺所訴,州委錄參根勘。錄參舊有求於富家不獲,因劾富家,以為父子共殺女奴,投屍水中。獄具上於州,州委官審覆,亦無異辭。惟若水疑之,堅不署字,因自出己錢,密令人訪尋女奴。既而得之,民遂得脫。若非遭遇若水,為富民者,亦不免為一義夫矣。以愚觀之,非獨富民拜賜,錄參亦自拜賜,富民若死,錄參其有安乎?   贊曰:   龍驤之舟,可航萬斛。一葉掀舞,積羽猶覆。鵬鷃逍遙,各適所欲。賦量不同,安分斯足。內熱自焚,如飲鴆毒。 見他色一作室美,起心科之。   傳曰:生死輪迴,不得解脫。無非五陰,無非五蘊。義本一同,特譯家翻處,字稍異耳。何名五陰:歷歷分明,色陰也;領納在心,受陰也;心緣此理,想陰也;行用此理,行陰也;汙穢真性,識陰也。何冬五蘊:四大所成,色蘊也;領納苦樂,並不苦樂,受蘊也;取種種境,想蘊也;諸心所法,貧而不息,行蘊也;於所緣境,了別為性,亦名心意,採集所攝,識蘊也。一切世人,其於聲色,妄生惑著,莫不皆由乎此,使於色空有悟,豈至是耶?昔張寶知成都,有華陽李尉者,妻貌絕美,蜀中知名。寶有意於私之,因上元士女出遊,密令人伺其出入,微服竊窺,一見果絕色也。於是遍託尼姑妳子,密諭此意,妻初峻拒,久而亦似有意。無何,李尉適以贓敗,寶因劾奏於朝,送獄根勘。獄具竄於嶺外,遂死於路。寶乃厚賂尉母,強委禽焉。蓋尉妻嘗有庸奴其夫之恨,至是故亦樂從。寶得妻大喜,妻亦滿愜其意,於是相歡,旦暮不捨。無何妻病,恍惚常見李尉在傍。未幾,遂至乎卒。寶亦得病,夢妻告曰:妾感公恩,不敢不報,尉已訴於上天,取公期在旦夕。公若深居,未必得便。苟或輕出,必為所執。一日暮坐,遙見堂下竹間,有一紅袖招之,意謂尉妻。偶忘其告,疾趨急赴。既至,乃尉毆且罵曰:你這賊,若不以紅袖招汝,汝肯來乎?良久,口鼻流血,踣地乃卒。於是當知起心私之,誰目男子;然默含許意,實出女人。與其輕許而掇禍至是,孰若確然有守,於此生中,度此一報身乎?嚴武少時,與一軍使鄰居。軍使有女頗美,武竊窺愛之,因百計誘至其家,遂與俱遁。既而,軍使知之,詣闕進狀。詔出,制使收捕。武懼罪,夜醉女子,解琵琶,絃縊殺,沉之於水。明日,制使至,則已無獲。由是獲免。及在蜀得病,明見女子在前責曰:妾之從君,固是失行,然實無負於君。君縱懼罪,曷不捨我而去,乃至見殺,真忍人也。妾已訴於上天,期在明日。武慚懼請命,黎明果卒。於此益知,女人稍有姿色,往往易至如是。使其一念不移,凜然冰雪,彼雖欲私,可得私乎?愚所以斷而言曰:起心私之,雖自男子;默含許意,實出女人也。遊賞之地,牆壁之間,其可不謹。   贊曰:   子夏有言,賢賢易色。先聖之訓,必曰好德。哲婦傾城,賢德之賊。心失其正,至於狂惑。降志辱身,一念之忒。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八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九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負他貨財,願他身死。  傳曰:李約為兵部員外郎,嘗舟行,與一商胡舟楫相次。商胡忽病革,邀約相見。既至,乃以一夜光遺約,且以二女為託,女皆絕色。明日胡死,財寶數萬,一舟之人,莫不窺覬。約乃悉籍其數,寄之於官,一女立為配,乃殮。當殮之時,復以所得夜光含之,人無見者。其後,胡屬來理財寶,約請官發,視夜光在焉,一時士夫,莫不稱嘆。魏子都暮行,逢一書生踣於道左,言苦心痛。子都下馬,為之撫摩。俄頃遂卒,視其囊中,乃有一卷素書,十餅黃金。子都為賣其二,以辦葬事。餘八枕其腦下,素書置之其傍。後數年,有從子都問屍所在?子都引至墓下。既而發開,金書俱在。子都聲名,由是大振。此皆前輩盛美,載之方冊,鏗鍧炳燿,盪人耳目,固非負他貨財,願他身死者之所能行也。然亦不可不略舉一二,庶皆知戒。永嘉有徐輝者,以賈販為業。嘗在丹陽,貸一大駔錢,一千餘貫。未及償而駔死,遂默不言。駔家不知,亦不復索。其後,輝生一子,頗聰俊,輝切愛之。八歲乃病,召醫市藥,所費不可勝計。久而貨財耗盡,病猶未較。病子一日,忽語輝所親尼濕師曰:我欲歸去。尼曰:此汝家也,父母如此愛汝,汝復何歸?子曰:我乃丹陽人也。昔徐公貸我錢千緡,幸我死不償。今故託生其家,自來取之耳。言訖遂絕。又有白元通者,嘗欠東市楊筠見錢五貫四百文,未償而筠忽死,遂昧其事。死後,乃生筠家為驢。一日,筠子乘之入市,忽作人語:我乃白元通也,只為欠爾父見錢五貫四百文,遂至如此。今南市賣麩家,亦欠我錢,正如其數,可速賣我於彼,得錢償爾債便了也。筠子如其言,兩日驢死。然則負他貨財,願他身死,豈遂己乎?   贊曰:   子胥報德,捐金於瀨。季札許劍,塚木是掛。在亡雖殊,我心匪懈。寄命託孤,名節攸賴。欺死之人,蠅蚋所嘬。 干求不遂,便即咒恨。   傳曰:不知愧恥,惟務干求,自非廉士。若以不遂,而便即咒恨,尤小人也。烏得韓昌黎責己待人之說,范忠宣責人恕己之說,而告之哉?昌黎曰:君子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恕。重以周,故不怠;輕以恕,故人樂為善。忠宣曰:吾平生所學,惟得忠恕二字,一生用之不盡,乃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親睦宗族,未嘗須臾離也。又嘗戒其子弟曰:人雖至愚,至於責人則明;人雖至明,至於恕己則昏。爾曹但能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聖賢地位,不患不到。事幹求者,能曉此乎?求之世間,其不手干求者,誠亦鮮矣。請為更舉一二,庶皆知愧。扈郎中褒,嘗語人曰:昔知蘇州吳縣,蘇州士夫,寓居者眾,其於請求,莫不皆爾。惟致政大監富嚴,三年未嘗有一事相委。丘太博舜卿亦言,嘗知洪州新建縣。洪之右族,多撓官政。惟致政郎中王述,安貧杜門,衣食不足,未始告人。二公廉節,可謂過人,賢矣哉。   贊曰:   是心無慾,如水之平。一或有求,波浪勃興。視彼從違,起吾愛僧。少咈其意,怨怒相乘。盍亦反思,慾窒忿懲。 見他失便,便說他過。   傳曰:為人而偶至失便,亦其災也,其可便說其過。若說其過,即是幸災樂禍,況太上明以戒人,是可為乎?昔何申錫將拜命,忽得疾遂死。妻哭之慟,其嫂有姓趙者,從其旁沮曰:爾夫生平之日,恣遊妓館,視爾旁若無人,何必如是耶?妻自此即愛歇,不復追憶。一夕,趙氏忽夢申錫曰:死生有命,何可笑人。爾亦只餘四年,死時更不如我。趙氏驚覺大懼,及期果然。蓋死之時,其夫遠出未歸,庶生二子,皆亦癡幼,真不如也。李熊最能文,篤於孝而敏於行,鄉里稱之。無何得疾,一劑之失,遂至不起。妻雖有孕,兒猶未生,舉家驚憂,罔知所措。其妹婿有何時者,乃揚言於外曰:此郎平日自稱善處置事,此時為我處看。識者聞之,莫不薄其為人。越明年,其身亦死。 然則見其失便,是可說乎?我之為人,果無過乎?   贊曰:   孟明一眚,終以霸秦。四十九非,蘧得日新。跬步有失,未足觀人。從而下石,奚其不仁。是謂樂禍,災及其身。 見他體相不具而笑之。   傳曰:晉侯使郤充徵會於齊,齊頃公帷婦人使觀。郤子登,婦人笑,郤子怒。成公二年,遂有伐齊之舉。郭子儀病甚,百官造省者踵至。姬侍滿前,未嘗屏去。及盧祀至,則悉屏之。或問其故,子儀曰:彼外陋中險,左右一見,必至笑侮。異日得權,吾族無遺類矣。子儀卓識,其與頃公,便自萬遠。又如平原君美人,笑躄者槃跚行汲而被誅;趙縣人笑孟嘗君為眇小丈夫而被殺。此皆前車覆輒,為可戒者,惜人莫悟。人之有立,在乎器識,初不在於體相。體相雖劣,而器識有餘,其可輕乎?昔盧攜風貌不揚,語又不正,呼其名攜為彗,蓋短舌也。嘗以文上尚書韋宙,韋氏子弟輒肆輕侮。宙曰:盧雖人物不揚,觀其文章,有首有尾,異日必貴。其後,盧果策名,立登廊廟,獎拔京兆,至為福建觀察。王冀公欽若神貌疏瘦,舉止山野,復贅於頸。嘗以文謁錢公希白,希白頗蔑視之。適有術者在坐,乃驚嘆曰:此乃人中之貴,何可輕也?公曰:中堂內,便有此等宰相乎?術者曰:第恐不免,事不遠矣。不數年,果登台輔。孫文懿公亦風貌不揚,嘗赴試京師,詣縣乞判憑賣田。邑尉李昭言戲曰:似君人物,有幾人耶。是年,文懿以第三人及第。不數年,判審官。是時,昭言方以選人赴調,一見大慚乃歸。侯元功亦貌陋形劣,初預薦鄉人,以年長貌醜不足敬,輕薄子作紙鳶畫其形於上,引線放之。元功適見,乃大笑,作臨江仙詞,題其上曰: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未表名縱。無端良匠畫形容,當風輕借力,一舉入高空。纔得吹噓身漸穩,只疑遠赴蟾宮。雨餘時侯夕陽紅,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是年登第,位至執政。然則見他體相不具,是可笑乎?   贊曰:   聖人踐形,不以貌具。尊足者存,盲心是懼。未知( )蔑,或失子羽。美好長大,智族為輔。指不若人,奚必知惡。 見他才能可稱而抑之。   傳曰:見他才能可稱而抑之,此特小人忌前,非君子之所敢為也。王 文公旦久疾不愈,上命肩輿入禁中勞勉,數四曰:卿萬一不諱,使朕以天下事付之何人?公曰:以臣之愚,莫若寇準。上曰:柰剛褊何?公曰:若他人,則非臣所知。準遂大拜。呂申公乞致事,上曰:卿既不可留,誰可代者?公曰:陛下必欲用英俊經綸之士,臣所不知。如欲圖任老成,鎮靜百度,周知天下良苦,無若堯佐。陳遂大拜。錢樞密若水,喜汲引士類,孜孜靡倦,後進多出其門。歐陽文忠脩喜推轂賢士,未嘗有忌前好勝之心。苗待制時中為司農丞,體量梓州路常平役法第事,書成上之,薦能吏十有餘人,後皆進用。杜祁公衍歷知州提轉安撫,其有文學政事,殊行絕德,雖不識面,未嘗不隨能引用。孫中丞抃與唐介具中復,初不相識,但聞其勁正,遂力薦之,及為御史,皆有風力。章□公與文潞公,初不識面,但聞其磊落,一見即力薦之,其後出將入相,果有過人。張忠定詠與張希顏,聲跡莫聞,但因殿直范延貴言其橋道驛傳皆完葺,田萊墾闢,野無墮農,肆無賭博,市易不爭,更鼓分明,乃大笑曰:希顏固能史,天使亦好官員。即日同薦,後皆有稱。若諸君者,其於才能,肯抑之乎?   贊曰:   天之生才,將使用世。所貴先達,崇獎後繼。祁奚舉讎,祐甫拔滯。治功斯立,國事以濟。嫉賢忌能,鮮不階厲。 埋蠱厭人。   傳曰:按《玄都律》,過滿二千七百為一害,害者家出巫男覡女。然則生為巫覡,已是先世。獲罪之人,今於此生,又復為人,埋蠱厭人,即是益重其過,異日從墜,又豈今世之比乎?當知淪入三惡,其速如箭,真所謂嗚呼哀哉者也。昔簡州知郡季南壽,被攝至陰司,斷一陰獄。其獄乃熙州巫王自成,發遣鬼兵,殘害高震家二小口,又殘害張元家數頭牛畜。南壽惟律書斷云:王自成輒行邪法,殘害生人,及諸牛畜,合以鐵杖決脊,送下無間,備受眾苦。無間罪畢,又當配為外道孤魂,一家子孫,悉令淪墜。所有門戶,亦當磨滅。然則埋蠱厭人,是可為乎?又有起心而使之為者,則罪又當重於巫也。按《妖怪錄》,昔呂用之伏誅軍人,發其中堂,得一石函,內有一枚銅人,長可三尺,身被桎梏,口貫長釘,背上疏列高駢鄉貫閶裡,官品姓字,為厭勝法,是以高駢每為,用之所制。嗚呼,高駢既為,用之所制,用之奚為,而又及於戮乎。當知埋蠱厭人,未必果能害人,適所以自速其禍,戒哉。   贊曰:   巫蠱之興,漢幾中絕。信惑左道,其禍斯烈。傳奕試咒,胡僧反蹶。守用鬼兵,凝之死越。矢激則反,祗自作孽。 用藥殺樹。   傳曰:用藥殺樹,太上書以為戒者,不欲傷物之生也。是以辛靈以扶正草木,而能得仙;高柴以方長不折,而孔子特稱其行。然則用藥殺樹,不獲罪乎?不聞伊缽龍王以傷損樹葉,而墮入龍趣;太一洞龍以發怒傷稼,而謫受馬形乎?大抵大道好生,雖一物亦不可輒傷其生,況樹木中,亦有聖人託生其中。如《水經》所載,伊尹生於空桑是也。又有修行錯路,精神飛入其中,如《業報經》所謂韓元壽化為木精是也。又有中含靈性,無異於人,如錢師愈所斫松根是也。又有竊樹起禍,而先為樹神所知,如錢仁伉所竊牡丹是也。上文數事,姑置勿論。請以錢師愈、錢仁伉二事言之,庶皆知戒。昔東峽山飛來殿,有一古松。大觀間,為皇城使錢師愈從者斧其根,脂遂流溢。越明年,殿直錢吉過寺,夜夢一老叟告曰:吾非圓首方足,特植物中含靈性者,昨被錢師愈者,斧吾膝,取脂代燭,今尚流血。幸君為吾告長老,令急補治,庶幾不為盲風搖撼,得終天年,拜賜不淺。吉黎明遂行,不及告及,見縣令錢錄,因與言之。銶至寺驗視,與吉所說無異,急為涪之。元師府檢校司徒錢仁伉所居,與中軍都虞侯金沼相鄰。沼家有一本牡丹,每花開無慮三百餘朵,色丹如血,稜如金含,加以缾子頂上,各有絲紋,一一如自然蛺蝶之狀,真奇品也。每開必張宴,伉必與坐。一夕,伉乃洪飲擊劍,裎服中單,背負大藍,腰插匕首,踰牆而入,竊取而歸,沼不知也。當竊取時,空中有聲,細如蜂蠅曰:一花三百朵,含笑向春風。明年三月裹,朵朵斷腸紅。明年花開,沼乃張宴,伉亦與坐,一見大怒。既歸,以刃決腸而卒,果符詩中之語。嗚呼,錢伉為花而死,神已先知於竊花之時。然則用藥殺樹,是可為乎?   贊曰:   仁及草木,王業興周。薈蔚朝隮,詩人隱憂。天壤生植,和氣所遊。非理戕賊,無異斷溝。社櫟見夢,寓言匪浮。 太上感應篇卷之十九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十一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賞罰不平。   傳曰:按《大藏》,天地初判,便有男女。以資生故,各貪積聚。以積聚故,遂相侵盜。以不盜故,相與推一。智者立之為王,使主賞罰,號曰平等。然則賞罰為用,非今日矣。昔王叟最有膽氣,每以賞罰不平、老於行伍為恨。或聞妖怪誕妄之事,即扼腕切齒,思欲除之。久聞翊聖真君靈異,因求出籍,日奉香火,早晚兩時,必再拜殿下,抗聲告曰:不平之事,實所不甘,今已老矣,身死之後,願得伏事左右,以備驅策。真君許之。死後數年,有設醮於殿上者,忽聞空中有聲曰:何不召吾道士?張守真曰:真君之下,從來止供養四位,不知君是何神,願顯名字。俄又言曰:吾乃昔日王叟也,已蒙真君收錄,使掌鐵輪,位在四將軍下。後有醮祭,無相忘也。嗚呼,王叟發願如是,而真君收錄果如是,孰謂賞罰不平,上真不得而主知乎?大抵賞也者,所以勸功。罰也者,所以懲惡。若捨賞罰,何以勸懲,此太上所以著之於篇,而真君所以收錄王叟也。請為更舉一二,庶後之主兵柄者,皆知取法。劉吁之役,軍士爭挈人頭,以求賞給。乖崖曰:當奔突交戰之時,豈暇獲其首級,此必死後剪來,知後是誰。段倫曰:學士此言,果神明也。當時隨倫為先鋒,入賊用命者皆中傷被體。主帥已令,赴營將理。公曰:可悉( )來。既至,先錄其功,帶首級者次之。於是軍情大愜,以為賞罰至當,相顧懽躍。甘陵之役,惟定兵邀賞,怨憤幾至譟於城下。時韓魏公為帥,裁以兵律,察其橫於軍中不可教者,捽首斬於軍門。士有死於陣者厚賻其家,卹其孤,使繼衣廩。恩威既信,士氣百倍。然則賞罰可不平乎?   贊曰:   賞罰在天,福善禍淫。賞罰在人,信如石金。彼則自取,我何容心。懲勸失當,亂亡相尋。明效大驗,著在古今。 逸樂過節。   傳曰:誌公和尚與梁武皇帝,論及樂事,請帝出死囚數人,以驗其說。既而,命囚各持滿水,周行庭下。戒曰:杯水不溢,當貸汝死。繼命作樂,以動其心。良久視之,無一溢者。帝乃嘆曰:汝聞樂乎?曰:不聞。師曰:彼正畏死,惟恐水溢,安得聞樂。陛下若亦如此,常懷畏懼,則逸樂之心,自然不生。慧遠禪師語大尹張秘曰:逆境易打,順境難打。逆我意者,只消一箇忍字,不片時間,便過了。若遇順境,則諸事順適我意,無你迴避處。譬如磁石,與針相逢,不覺不知,定是合做一處。無情之物,尚猶如此,況我有情,全身在情裹作活計者耶。二師之言,可謂至矣。大抵人處順境,心無恐懼,其於逸樂,不能無失。昔蔣希魯知成都,妓籍中有陳鳳儀者,姿技絕人,希魯愛之。每宴席,未嘗離側,以此招謗,朝廷知之。及潞公為代,頗懲其失,雖妓女滿前,未嘗一顧。一日,因宴客,襟紐偶脫,自上弗獲。鳳儀從旁上之,公轉鄉微笑。鳳儀曰:相公亦有覷人時耶。自此意愜,即多與語,有飛語聞。朝廷因令御史何郯,密察其事。郯至漢州,見妓女有楊其姓者,舞態頗妙,偶曰所謂楊臺柳也。以此一語,人因傳之,遂達聖聽。然則逸樂之地,可不謹乎?二公尚爾,況餘人乎?是以杜正獻衍食於家,惟一麵一飯,或羹其儉,則曰:某本一措大,名位壽福,冠冕服用,皆國家所有。一旦去身,復一措大,何以自奉。範文正公仲淹,嘗自言曰:吾每夜就寢,必計一日食飲奉養之費,及書所為之事。若相稱,則鼾睡熟寐,無復愧恥。苟或不然,則終夜不能安枕。呂申公公著,每自言曰:好衣不近節士體,梁穀似怕腹中書。富鄭公弼亦曰:守口如缾,防意如城。謹畏如此,有逸樂乎,況過節乎。當知前輩行持,本自如此,非獨二師,言為然也。   贊曰:   居無求安,仁亦用力。大禹乘撬,陶侃運甓。楚禍日戒,易厲夕惕。我獨何人,弛然寢食。昔賢有訓,寸陰尺璧。 苛虐其下。   傳曰:處官而酷責吏民,主家而過撻婢僕,皆苛虐也。不聞王君貺之父,以平生仕宦,棒不妄施,有子八人,皆登仕版,而君貺又為天下第一乎?又不聞袁廊之母,以平生過撻婢僕,死後乃墮地獄,備受眾苦乎?此皆善惡果報,顯顯為可戒者。又有一等過撻孕妾之人,未言孕妾腹中之子,先已受害,絕人後嗣,罪豈輕乎?惜其莫悟,我今無子,彼乃有之,即因果也。我必欲有,果能有乎?必欲使無,彼果無乎?況嗣續事大,予奪由天,造化自有妙處。昔費孝先以卦影著名,時奉禮郎揚紹言因詣其肆,求決一卦。視影,乃二婦人共生一子。紹言大驚,告以實曰:某艱於得子,因置一妾,今妾有孕,而老婦亦孕,豈此是耶?孝先曰:姑驗之,及妾臨產,午夜乏人,妻自抱持子生,而妻腹亦失。豈妾當生子,其妻不能無語,故亦孕之,姑以塞其意乎?造物玄妙,其巧如此。佛言:處於富貴,為人之上,好行鞭撲,恣行捶打,死墮地獄,數千萬歲,受諸苦毒。地獄罪畢,生水牛中,貫穿鼻孔,挽船牽車,大杖打撲,償其宿業。又曰:身生惡瘡,以鞭撻眾生故。然則吏卒婢僕,可苛虐乎?況孕妾乎?佛語如是,而太上之語亦如是,其可不戒。   贊曰:   公侯士庶,第級相承。輿臺牧圉,奔走服乘。分雖有異,情則可矜。夷蠻閩隸,列於禮經。彼亦人子,仁哉淵明。 恐嚇於他。   傳曰:觀音菩薩於怖畏急難之中,能以無畏施於眾生,得證圓通,斯為第一。是故閻浮眾生,皆號之為施無畏者。然則恐嚇於他者,當如何哉。是以君子不為,每遇人有怖畏,無不力行安慰。惜其不知好驚怖人,一死之後,便當生為獐鹿。夫獐鹿為物,晝則避畏諸獸,動輒驚走,睡則掛角樹枝,弓曲而睡,睡即手足驚散,既驚復睡,既睡復驚,自昏達旦,竟無一睡之安,蓋其報也。其有居人之上,而恐嚇於他,乃至保頭吏卒及諸惡少,肆行恐嚇,以圖利者,豈曉此哉。不聞李舜卿以佃戶張三欠租,必欲令還,遂至自經。孫季明以女使來喜,與小奴作過,必欲研究,尋亦投水而死。未言身後果報,時下已自不安。雖其自殺,實我殺之。試取《太上業報因緣經》一觀,當知此言不妄。   贊曰:   古者善政,莫如人安。鴻鴈還定,蛇蛟結蟠。悍吏叫號,股慄膽寒。善良氣塞,駭懼百端。孰任其責,字民之官。 怨天尤人   傳曰: 閻浮世界,素號闕陷。人處其中,安得每事稱意。其不稱意者,乃其分也。大抵積累薄而享用亦薄故也。然則天可怨乎?人可尤乎?非徒無益,適所以自及於禍。昔胡昂落魄不事事,每以累舉不第,灑酒罵天。太平興國初,羈遊河朔中途,忽有一幅黑紙,從空而下,落於馬前。昂取視之,皆黃字天篆,乃上帝譴昂之詞。昂素精篆籀,讀畢怒曰:何浪語也。擘撦擲之,躍馬而去。俄頃,片雲忽起,雨亦隨至,霹靂一聲,則人馬俱僕,昂遂震死。僕夫收拾行裝,急奔前店,則風清日麗,孑無纖翳。著作佐郎焦俊明,早歲登第,久而不遷,每以轗軻怨天,尋又上章致禱。是夕,即有一幅素書,墜於爐前。細視,乃天篆一十六字。使明不能辨,聞何仙姑有道,持往問之。姑曰:此天篆,不必問。 俊明苦告,乃曰:蓋雲受金五兩,折筭十年。枉殺一人,死後處分。果有諸乎?使明語塞不能對。當知人須自省,不可輒怨尤也。   贊曰:   楚求諸侯,投龜而詬。紹衄官渡,田豐不宥。亮敗祈山,痛自引咎。三數其罪,子夏敬受。試觀諸人,孰賢孰否。 訶風罵雨。   傳曰:孔子曰:迅雷風烈必變。又曰:若有疾風迅雷甚雨,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蓋畏天也。豈若小民,夏暑雨,惟曰怨;冬祁寒,亦惟曰怨乎?惜人不知,風者,天地之使。天有八風,應乎八節,陰陽以之變化,萬物以之生育,是故王者順八風,行八政,當八卦。立春日,條風至,赦小罪,出稽留。春分日,明庶風至,正封疆,修田疇。立夏日,清明風至,出幣帛,禮諸侯。夏至日,景風至,辯大將,封有功。立秋日,涼風至,報一切,祀四鄉。秋分日,閶闔風至,解懸垂,不張琴瑟。立冬日,不周風至,修城郭,守邊城。冬至日,廣莫風至,誅有罪,斷大刑。雨者,河伯之使,其神素衣玄冠,乘朱鬣白馬。其眾皆有兩隊,一名左落千,一名右落千。每隊各有五萬軍馬,簇於雲端。下其雨種,雨隊在前,風車在後,雨之多少,各有其數。雨種有二,一如世之馬牙硝,名曰乾雨;一則以二小項瓶兒中貯,人間少水,即常時所降雨也。太上曰:吾自造化天地以來,或號元始,或號虛皇,在雨中即為雨師,在風中即為風伯。然則風雨之過,可訶罵乎?昔太公為灌壇令,期年風不嗚條。文王一夕,夢一美婦人,當道哭曰:妾乃東海太上神女,嫁為西海之婦,灌壇正當歸寧之路,其令有德,不敢以疾風暴雨過,何日可得歸耶?文王明日,即召太公。太公出境不數里,則風雨已大至矣。世之訶風罵雨者,有德如太公乎? 贊曰: 堯舜之世,十雨五風。洪範咎證,曰狂曰蒙。人事不修,變異乃逢。敬天之怒,寅果嚴恭。惟曰怨咨,小民之恫。 鬥合爭訟。   傳曰:曾子曰:犯而不校。老子曰:上士不爭。佛氏曰:我得無爭三昧,人中最為第一。又曰:六度萬行,忍為第一。昔張公藝九世同居,高宗幸其家而問本未。公藝書忍字以對,高宗為之感泣,賜以縑帛而去。則知凡事有不平者,忍忍可也。不忍必至於爭,爭之不止,必形於之,訟之有司,則遭禁錮囚繫者有之,笞箠敲榜者有之,傷肌膚殘手足者有之。其恥辱痛楚,莫得以告。父母與之憂慼,妻子與之涕泣,兄弟與之驚惶,親舊與之嘆息。傾慳囊以求勢援,具酒食以路史胥,幸而旬日事勝,亦庶幾矣。不幸積年累月,翻來覆去,自邑而至郡,自郡而至監司,自監司而至臺部。其所競者甚小,而所害者甚大。所爭者不數緡,而所費者已百倍,殆未免竭家財以用之,鬻田園以繼之,於親則失養,於妻則失愛,於子則失教,日不暇奔走於訟庭之間,受制於官史之手,雖有高堂大廈,安得而居乎?煖衣飽食,又安得而自享乎?嗚呼,爭訟日甚,怨仇愈深,如火燎原,不可撲滅。使其初之,能忍其患,必不至於此極也。雖然訟有出於不得已者,固人之所未免,況唆鬥爭競,教人以訟,而規求其財,以圖口腹之慾,吾未見不殃及其身,又遺患於子孫矣。更請以一二釋紛解鬥者言之,庶幾欲解不得,解者皆得。《遭值經》云:佈施有二,財施者,人道中有;法施者,大悲中有。然則法施功德,豈為小哉。今於兩地忿爭,能以一語佈施,使之兩得安樂,亦法施也。昔李無競調官東京,至朱仙鎮,見二丐者爭打於道曰:我終年乞丐,得錢數百,被你借用,頑不肯還。無競見其毆擊頗猛,因以己錢代償。一乃捨去,一曰:君能為吾解鬥,真善人也。吾住在隆和曲,他日訪我,必當有報。無競行既數里,復自念曰:彼丐者也,而欲謝我,豈異人乎?既至東都,乘暇訪之,果得其人,延無競至其廬。飲以酒,無競辭。復進以桃,無競重拂其意,略取二枚懷之。中途取看,乃紫金也。崔煒於開元寺,見一乞食老嫗足蹶,覆人酒甕,被當墟者毆擊良苦。煒趨解曰:酒直幾錢?當壚者曰:直一貫。煒即脫衣,為之代償。老嫗不謝而去,異日復遇諸途,乃曰:昨蒙為吾解難,不敢忘也。吾善治贅疣,今有越井崗艾少許,聊以為謝。若遇贅疣,即可以此治之,不過一灼,無不愈者。其後,遇一僧人,贅垂於耳,一灼立愈。僧因引至一家,其家大富,主人有贅,一灼亦愈。由是知名,延之者眾,一旦遂成富室,煒不敢忘,日夜在念。一日,復遇一人告曰:老嫗者,乃鮑姑也,鮑靚女,葛洪妻也。行此灸於南海者,積有日矣。然則見人爭訟,當鬥合耶,即當解釋耶。   贊曰:   理到之言,解紛排難。讒邪暱暱,亦足為間。疑忿友集,悔咎滋蔓。公子二爭,卒為國患。吁嗟口給,賈福以販。 妄逐朋黨。   傳曰:太上以二十四門簡要攝念之法,授普濟真人曰:好殺損傷,以慈悲攝。偷盜劫奪,以分義攝。邪淫放蕩,以貞潔攝。慳貪吝惜,以佈施攝。瞋怒鬥爭,以歡喜攝。愚癡顛倒,以方便攝。綺語浮華,以簡正攝。妄言虛誑,以信順攝。惡口咒詛,以誦念攝。兩舌罵晉,以讚歎攝。飲酒食肉,以齋戒攝。誹謗訾毀,以講說攝。踞傲輕慢,以禮拜攝。剛強豪健,以柔弱攝。不信罪福宿命,以因緣攝。執繫有無,以中道攝。是非彼我,以平等攝。貪濁汙穢,以清淨攝。堅固不移,以輪轉攝。造作不休,以無為攝。局守不變,以圓通攝。躁競不安,以靜定攝。憂悲不樂,以逍遙攝。煩惱不釋,以解脫攝。大抵世人惡習,卒未易除,是故太上開示此法,使知攝制也。今乃妄逐朋黨,不免綺語浮華,妄言虛誑,兩舌罵晉,是非彼我,按如此法,參以此篇,當知此曹,皆當得罪於太上者也。不聞《朋黨論》乎?《論》曰: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以同利為朋。人君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歐陽之言,可謂至矣。昔契丹與夏人大戰於黃河外,時範文正公被命鎮撫河東,請以兵從。杜正獻公以契丹未必來,兵不可妄出。文正大怒,至以語侵正獻,正獻不以為恨。既而,契丹果不來。若二公者,皆世俗指為朋黨者也。至論國事,矛盾乃爾,黨可逐乎。司馬君實與范景仁相得懽甚,皆自以為莫及。嘗曰:吾與子生同志,死同傳,用捨大節,皆不謀而同,所論三大事,其言若出一人,相先後,如左右手。又曰:吾與景仁兄弟也,不同者姓也。及論鐘律,則反覆相非,終身不能相一。君子是以知二公雖同,非苟同也,黨可逐乎?大抵入而處家,出而處鄉,事無鉅細,皆當付之公論,其可但以朋黨,輒妄逐乎?   贊曰:   言有是非,折之以理。人有異同,視其臧否。獨立似介,或非端士。道同志合,必也君子。辯別正邪,朋黨決矣。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十一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十三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棄順效逆。   傳曰:石碏曰:賤妨貴,少凌長,遠間親,新間舊,小加大,婬破義,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六順也。棄順效逆,所以速禍 也。大抵逆順之說,要無出於此也。昔長安大姓范偉,積產巨萬,乃冒武公縣令范祐為祖父。持祚為縣令時,黃敕家不徭役者,五十餘年。更西事,下戶調發,皆至困弊,偉獨自若。及劉敞尹長安,遂發其事,抵罪家籍於官。周總以累舉不第,遂往譙郡,拜都吏周吉為父,日處諸子之列。三代名諱,一切用焉。明年偶得一解,其父以詩責之,總得詩大沮,慚恨遂卒。為人如此,豈非所謂棄順效逆者邪,惜其不聞南極壽星真君之言。太極真人徐來勒嘗遇南極壽星真君,請問壽夭吉凶之事。星君曰:天道福善而禍婬,神明賞順而罰逆,君能刻意為善,恭己順天,靜將道宜,動與福會,如此則我命在我,不為司殺所制,鬼神所執,不求壽而自壽,不務生而自生。苟或隳綱紀,違天地,肆愚悖,侮神明,反仁慈,虧忠孝,明則刑網理之,幽則鬼神誅之。及將死而言善,過盈而求悔,亦不可得。按如星君之言,棄順效逆,是可為乎?   贊曰:   公無不順,私無不逆。公本理義,私出胸臆。抑情徇理,所向端直。一念有差,萬事倒植。惠吉逆凶,維帝之則。 背親向疏。   傳曰:孔子曰: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大抵親疏之分,不可不明。悖禮悖德,不可不戒。昔申積中本宣義郎起之庶子,祖母乃翰林學士楊元素之姑。時元素有子,嬰疾不事事。積中始生,元素以中表故,取以為子。既而,元素連舉二子,而積中亦知所出,嘿不敢言,益盡孝謹,讒間不入,元素愛之。凡兩遇奏薦,皆力辭不肯受,推以官其二弟,誓志以科目自奮。元豐五年,果登進士。第後數載,元素卒於餘杭,積中扶護以歸。既葬終喪,復為弟妹選名族,辦婚嫁。事畢,即盡以家財付二弟,拂袖而出。且作《歸宗議》一篇數千言,以示親屬。大抵言所生所養,恩皆一也。所養既粗報,所生亦不可後。既歸,拜其父母,且訪尋所生母杜氏。久而得之於閭閻中,杜氏垢面跰足,殆不聊生。子母抱持大哭,感動行路。粵二十年,父母死。既終喪,復以先疇盡歸諸兄,徒手而出,僦屋以居。或勸令略受一二,積中堅不許曰:楊家貲產,十倍於此,吾猶棄如弊屣。今於諸兄生計,其忍割取,以自資乎?士論莫不偉之。時許光疑為轉運,論薦於朝,降詔褒美,賜以一官,除永興等路提舉學事,未幾乃卒。許公復同宣和殿學士薛嗣昌、中書舍人宇文黃中,列言於朝,再降詔,官其一子。噫嘻,世間如積中者,有幾人耶,真所謂善處者也。   贊曰:   人之至親,莫如父母。昆弟同氣,如足如手。演而伸之,族至於九。等□雖殊,情義當厚。捨而之他,悖德奚取。 指天地以證鄙懷。   傳曰:天有三十二覆,地有三十二載,天覆地載,各理一氣。人居其中,順吉逆凶,其應如響。小心寅畏,尚虞獲罪,況敢輒以鄙懷,指以為證,不亦瀆乎。昔王沂公之父,雖不學問,而酷好儒士。每遇故紙,必掇拾滌,以香水收之。嘗發願曰:願我子孫,以文學顯。一夕,夢宣聖拊其背曰:汝敬吾教,何其勤歟。悵汝已老,無可成就,當遣曾參,來生汝家。晚年果得一子,乃沂公也,因以曾字名之,竟以狀元及第,官至中書侍郎、門下平章事。李景遜母鄭氏,酷教諸子。一日牆壞,得一甕錢。鄭氏焚香祝曰:豈天地愍我子母孤寡,特以賜乎。然妾所願,惟願諸子學業有成,仕而受俸,此錢非所願也。復自揜之,其後景遜果登第,官至太子少保。嗚呼,王君一言如此,鄭氏一言如此,而天地應之果如此,孰謂指天地以證鄙懷,而天地不譴責乎?   贊曰:   魯莊誓母,殊失孝慈。不仕誓墓,人誚羲之。戴履兩問,十目難欺。心跡洞然,自可無疑。皇天后土,詎聽淫辭。 引神明而鑑猥事。   傳曰:一身有一身之神,一宅有一宅之神。腦神精根名泥九,眼神明上名英玄,耳神空閑名幽田,鼻神玉壟名靈堅,齒神鍔鋒名羅千,舌神通命名正倫,髮神蒼英名太元,重樓十二名太一,肺神皓華名虛神,肝神龍煙名捨明,膽神龍耀名威明,心神丹元名守靈,脾神常在名魂停,腎神玄冥名育嬰,掌神存想名景寧。乃至玉童君、玉女君、道父君、道母君、師父君、師母君、飲海君、合命君、三十六獅子君、丹田君、上和中和下和老君、三元真君,皆身之神也。門戶之鬼名丞伯,開閉之鬼名士伯,供大門鬼史名真公,小門鬼吏名小真,宅舍之鬼名奚子都,房門鬼吏名萬倫,灶君守吏名炎景,廁上守吏名奴之,道上之鬼名烏子丁,道上守吏名屍供,此一宅之神也。當知在在處處,主之者,莫不各有其神。猥褻之事,其可輒引為鑑。昔王少逸久繫幽獄,陶弘景曰:此人以慧憾告靈,故掇斯禍於此。益知神明,誠不可輒引之也。   贊曰:   傳謂要盟,神所弗聽。秦人咒楚,其德不競。祝吏矯舉,隨懼脩政。鄭不禳火,孔寧禱病。聰明正直,焉用口佞。 施與後悔。   傳曰:明道中,太平州旱蝗相繼,民大乏食。忽山澤間,生一種烏昧草,民採以食,賴以不飢。至道中,環慶路飢,五穀絕種。忽蓬生蔽野,結實如粟,可以充腸。熙寧初,淮浙路飢。忽菌生被野,甜軟頗美,可以作羹。元豐間,青淄大飢。忽山石間,生一種石麵,雜以少麵,即可作餅。聖曆間,梓州大饑。真武真君化為一叟,逐日入城,貨賣蒸熟 ,所濟者眾。建隆末,河北路飢。又復化為一商,運到十五萬斛粟麥入城。物到而商不復見,官取拯濟,旁及數郡。大抵荒歉者,災也數也,復生如是物者,天地本心也。真君亦如是者,亦天地之心也。今也,稟天地之和,具天地之象,而略無天地之心,將何以稱為人哉。惜其不知上士處世,大慈平等,兼濟為德,一滅一生,即登勝果。不聞周惠化諸君之事乎?周惠化好施窮困,辛苦不倦。一日,智觀真人化為乞人,乞食街中,試驗其事。周果樂施,即日度之,今為西華真人。劉寬好濟窮困,未嘗輒廢,竟為太上收錄,今為童初府帥上侯,主始學道者,折象家世豐財。每以多藏厚亡為戒,不惜千金,隨施輒盡,上帝嘉之,賜令度世。劉白雲亦家富,初不知有修行之事,但以樂於施與,不惜錢帛,竟遇樂真君授以道要,遂得仙去。賢矣哉,此皆以樂施而立登勝果者也。曷嘗有一施與後悔者,得造其列乎?當知施與一事,立功最速。縱不一一證果,亦必各獲其報。不聞陽君諸公之事乎?陽伯雍好施義漿。一日,遇一異人授以一升玉種,子孫皆大富貴。裴延年兄弟三人,皆好惠施。一日,有一老人踵門乞漿,兄弟待之盡敬。老人曰:觀君兄弟,皆長者也,積德如此,豈無其福?安史之亂,為老人所引,入一洞中,由是得脫兵難。其後,兄弟皆至大官,舉家壽皆過百。奚百三本一貧者。一日,見一道者,詣一鋪家,乞一文錢,鋪家睚眥不與。百三嫉之力自,探腰間一文授與。是夕,即夢道者與之雲贅。及覺,頤贅果落。湯樞密既死數日,夢其孫曰:吾在生雖剛褊,然無大過。今歲歉,若能為吾發廩拯濟,遠勝為作佛事,於吾亦有所賴。其孫即日,以五百石米,付縣令孫君貺賑濟。是夕,復夢樞密含笑曰:吾即生天矣。此皆以樂施,而各獲其報者也。施與後悔者,可望此乎?佛言:施食一事,當得五種福報:一者命施,所得福報,世世長壽,財富無量。謂人乏食,七日必死,我能施之,使之復活,故曰命施。二者色施,所得福報,世世端正,見者懽喜。謂人乏食,色必憔悴,我能施之,使復充悅,故曰色施。三者力施,所得福報,世世多力,永無減耗。謂人乏食,必至羸弱,我能施之,使復強健,故名力施。四者安施,所得福報,世世安穩,不逢災患。謂人乏食,必愁身危,我能施之,使復安樂,故名安施。五者辯施,所得福報,世世通達,言為人採。謂人乏食,困不能語,我能施之,使復能語,故名辯施。大矣哉,此但施食一事,所獲福報,尚猶有五,況施一切合施之處,一切皆施者乎?   贊曰:   行道求福,移粟望民。施必祈報,霸者假仁。要譽於外,矯情匪真。一或失據,怨天尤人。五穀不熟,稊卑足珍。 假借不還。   傳曰:假借不還,求之世間,多有如此。夫豈知生雖不還,死後復當還乎?吏人有陳益者,從吳宗嗣借二百千錢,崖不肯還。宗嗣責曰:我若前生負爾錢者,今以此還。若不爾負,而爾負我者,爾當作驢以還於我。逾年,獨坐廳事,怳見陳益負錢來還,不知其死,急呼詰之,則已潛入( )捨,跡之不見。俄頃,馬生一駒,因詢陳益在否,則其日果已卒矣。張陳二有一女,名佛兒,年十五,忽暴卒。半日後還曰:初被二鬼捉去,過必嶺,復見二鬼以一黑被裹將二人,納之陳家,次將一花被裹奴,且曰:汝負他家一千五百錢,今當還之。忽有一綠衣前曰:此人亦悟般若,姑恕之失足。遽墮池中,驚悸乃寤。其父明日,因往叉嶺詢訪,果有陳家,夜生三狗,一斑二黑。斑者,偶墮池死。急歸取錢,以還其家,陳不肯受。於是相與將錢,施於黃巖寺,為作佛事,以贖過咎。然則假借,可不還乎?與其如此,孰若生而還乎?   贊曰:   晉食秦粟,三施不報。兵連禍結,失國是悼。銜鹿酬恩,誰謂虎暴。一飯不忘,賢者之操。無負於心,神人所勞。 分外營求。   傳曰:人處世間,或貴或富,或賤或貧,莫不各有定分。陰注陽受,皆宿業也。分外營求,是可得乎?昔劉頏頗能文,自謂魏科,必當高掇。時翊聖真君降言於終南山,頑因持香請問。真君曰:子文雖優,然賦命淡薄,君安分退守,可保餘年。萬一過求,必損汝壽。頑不之信,竟至無成而卒。然則一爵一第,信有定分。雖一解,亦不可求而得也。吳公誠官至大夫,年踰七十,將下致仕。忽夢神曰:子尚有七百千俸金,在官未請。公詰旦視券,果如其數,因戒子弟無得請,子弟如戒,不復形言。未幾乃死,子弟嘆曰:豈夢寐,不足信耶。是夕,復夢神曰:掛冠後,所請半俸,非七百千乎?子弟駭然,悔已無及。然則一壽一祿,信有定分。雖是合得,亦不可盡而有也。夏侯嘉正未第時,有劉童子者,善聲骨,嘗謂公曰:公惟得聲貴,其他皆弱。己俸外,有百金橫入,不病則死。其後,官至正言直史館,充益王生辰,使得數百千金弊,方筆歸私第貯之,以為潤屋,忽一緡自地起立,久而方僕。公驚,遽感疾卒。然則一錢一鏹,信有定分。雖橫入,亦不可得而有也。又不聞陰司,有掠剩使之說乎?裴璞死後,為隴右三川掠剩使,夢其友韋元方曰:凡世人一飲一啄,乃至財寶,皆有所籍。其獲有限,若過其數,吾皆得而掠之。章昱死後,以罪配為揚州掠剩鬼,夢僧人□楚曰:世間若我等輩,千千萬萬,不可勝紀。凡市易獲息,各有定數。若踰其數,吾皆得而掠之。然則世間不如意者,豈即此輩有以掠之耶?   贊曰:   性之所欲,有命存焉。富有不求,無間執鞭。居易以俟,行險疾顛。思不出位,身名則全。百爾君子,無由甫田。 力上施設。   傳曰:不恤其力,而驅迫過酷,即太上所謂力上施設也。夫豈知貪成為罪,便當死墮惡趣乎?貪成者,謂貪役人力,以成其事。按如李虛舟所書,便可見也。嘉祐中,沈遇知抗州。所經諸堰,皆集堰牛,以備牽挽。時方大暑,監官以下,皆露宿堰上,以伺水之出入。忽聞以行第相呼者曰:明日有何生活?一曰:明日沈幾之子過此,知杭州,吾輩又一番勞苦。一曰:沈幾早有子知抗州耶。因嗚噎悲嘆。眾官審其言氣,似非俗流,使人跡之,乃堰上數牛。有墮淚者,乃大嘆曰:安知此牛,非沈幾之親舊乎。虛舟聞而大書,以為力上施設者戒,然多有不知戒者。昔盧秉為鹽事提舉,創開一河,專用運鹽。時秋雨連,農事未畢,秉乃日役數千丁夫,於泥雨中驅迫穿鑿,民大不堪。東坡因為作詩,中有人如豬與鴨,投泥相濺驚之句,便可以見其驅迫過酷也。嗚呼,使見虛舟所記,得無懼乎?   贊曰:   千仞之緶,挾以賁育。苟有顛墜,出之崖谷。胡為妄施,縱意苛酷。濟人之資,反為民毒。所賴聖君,敷錫五福。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十三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十四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淫慾過度。   傳曰:按《道藏》,人者,物之靈也,壽本四萬三千二百餘日,其神三萬六千元陽真氣,本重三百八十四銖,內應乎乾 ,人不知保,而使之散,是以中道夭閼。乾者,六陽具而未知動作施洩也。知此修行,即神仙也。自年十五,至二十五,施洩不止,則氣虧四十八銖,存者其應乎姤 ,嗜慾之甚,加十歲焉。則又虧四十八銖,存者其應乎遯 。又不知養,更加十歲,又虧四十八銖,存者其應乎否 。至此,乃天地之中氣。又不知養,更加五歲,其虧七十二銖,存者其應乎觀 。又不知養,更加五歲,其虧九十六銖,存者其應乎剝 。又不知養,八八六十四卦,其氣終矣,元氣盡矣,其應乎坤 。坤者,純陰也。惟安穀而生,故名苟壽。人至於此,去死不遠。況腎堂者,玄關也。心腎合為一脈,其白如線,其連如環,中廣一寸二分,包一身之精粹,是為九天真一虛和之妙氣,至精活命之深根。五臟六腑,百關百脈,金津玉液,日月光華,悉皆在焉。常能存固,則二部之海,應刻一之候,其潮自生,至於生門。大抵壬為一命之本,腎乃金室下元,故名壽海。尾閭不禁,則滄溟竭矣。不聞歧伯之言乎?黃帝問岐伯曰: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今時之人,年至半百,而動作已衰,將世異耶?人失之耶?歧伯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於陰陽,和於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天年,度百歲乃去。今時之人,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慾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知御神,務快其心,逆於生樂,起居無節,故半百而衰。而《黃庭》亦曰:長生正慎房中。急急者,即眾生業重處也。惜其不知女色於人,按如佛說,是眾苦本,障礙本,殺害本,憂愁本,是以達者遠之。任惠恭晚年益康強。或問其養生之術,公曰:讀《文選》有悟耳。曰:敢問悟處。曰: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是也。蒲傳正知杭州,鄉老有李覺者來謁,年已百歲,而色澤光潤,有同嬰兒。公曰:願聞攝養之術。曰:某術至簡且易,亦無他,但絕慾早耳。然則淫慾可過度乎?窒慾之說,可不踐乎?邪淫之說,別載見他室美,起心私之,並行多隱辟僻段。   贊曰:   為善害己,則不可誨。使其有益,終身宜佩。戒之在色,養生為最。能畏聖言,沒齒無悔。縱慾傷生,以死誰懟。 心毒貌慈。   傳曰:心毒貌慈,如李義甫輩是也。李義甫貌極恭柔,每與人言,必嬉怡微笑。然陰賊褊急,根之於心。少有忤意,輒中傷之。人皆號為笑中刀,亦號為人描,言其似柔而實害物。厥後,竟至竄死於雋。然則毒用其心可乎?大抵世人毒心,多有如此。夫豈知一死之後,便當墮入惡趣。昔盧瑱有女使名小金者,忽為一女鬼所擾,屢易巫祝,終不能治,復為禱之佛前。一夕,夢一老人乘一獅子,狀如菩薩,謂瑱曰:擾小金者,本東鄰吳家媳婦,姓朱名十二,為平生毒心,死後墮入蛇趣。見社天竺寺大楮樹下,下通地穴,歲久成精,故能變化。汝欲免難,可急於一善人家潛避,則彼自不敢來。瑱如戒,果不復至。然則人之於心,當毒用乎?當善用乎?一則死墮蛇趣,一則鬼不敢近,二者之間,爾宜自擇。   贊曰: 鷙鳥將擊,必匿其形。人之為阱,蓋覆若平。軟語怡色,仇敵不驚。烏喙鴆毒,尚或可懲。所謂人貓,不虛得名。 穢食餧人。   傳曰:穢食餧人,吾儒亦自言之。《曲禮》曰:毋反魚肉是也,謂己歷口也。若以因果言之,不惟捐福,定當掇禍。不聞拭眼禪師、瞿永壽之事乎?昔拭眼禪師棄位出家,以目有雙瞳,為弟所疑,乃佯為目疾,常以帕子揩拭,人因以拭眼稱之。然所至輒有光氣,益自不安。一日,因寺家煮粥,乃脫褻衣抖擻於釜上。是日,其光即落。然則穢食餧人,不捐福乎?瞿永壽以販米為業。紹興乙卯中,路忽聞米價翔踴,乃於稻田取水潤米,不知其田已下糞矣。既而,片雲忽起,震霆大作,永壽心自知非,度必不免。因探腰間一緡授與同行,祝令歸遺其母。作是語已,天復開霽,遂得脫免。然則穢食餧人,不掇禍乎?按如佛說,又不止於如是。一死之後,定當墮為豬?,為蜣蜋,為餓鬼,可不戒乎?   贊曰:   不義之良,仲子必哇。盜養力吐,不污齒牙。蹴爾而與,乞人所嗟。養或不敬,三牲何加。以畜待人,奚其薄耶。 左道惑眾。   傳曰:左道者,妖術也。以妖為術,烏得不敗。侯莫陳利月以左道得幸,至鄭州防禦使,奢縱不法,多戕殺人。趙普使人廉得其事,削籍刺配商州。繼又力請除之,得旨遣使剖心,以示其眾。尋復中悔,遣使貸之。無何,使者馳騎遇濘,而踣及掀出。易馬而行,既至,則已剖腹礫屍於驛樹矣。李曇其子,學妖術事敗,父子俱繫御史臺獄。獄具,曇貶為南恩州別駕,諸子皆配嶺外,仍即日監防出城。既而,從者辭去,曇遂自殺。楊千自言得墨子法,能役使鬼神,召致食物,雖物在拳握,可以術取。又能練丹乾汞,與人蒲搏,無能勝者。乃至破扃鑰,變形貌,無不能之。一時貴要,悉皆推重,賜官賜服,頗自矜負。未幾事敗,竟至伏誅。明崇儼精於妖術,凡物在千里外,片時皆能立致。一日,獨寢室中。無何,為鬼所刺。既死,刀子猶在心上,人皆謂為役鬼過苦,鬼殺之也。然則左道惑眾,是可為也?   贊曰:   奇哀之民,周有禁防。子不語怪,恐其亂常。仁義禮樂,百王紀綱。日用飲食,不過農桑。文成五利,見誅武皇。 短尺狹度。   傳曰:《舜典》曰:同律度量衡。《大傳》曰:聖人南面治天下,必自人道始。人道事凡有九,而立權度量居其先。《王制》曰:布帛精麤不中數,幅廣狹不中量,不鬻於市。《月令》曰:仲秋之日,同度量,平權衡,正鈞石,角鬥甬。《孟子》曰:度,然後知長短。昔者周公,朝諸侯於明堂,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服。度謂丈尺高卑廣狹,量謂豆區斗斛筐筥之所容受。大抵人心不平,設此以持其平也。今乃不準其平,而短狹其用,即是冒太上之禁,失自心之平,非但欺人,徒自欺也。不聞心神之說乎?江南處士朱貞白曰:世言不欺神明,吾謂非天地百神,但不欺心神,即不欺神明也。或問迂叟曰:事神乎?曰:事吾心神,不黍稷,不犧牲,惟不欺之為用耳。嗚呼,能曉此者,有幾人耶?惟其不曉,所以短尺狹度,靡所不為。   贊曰:   枉尺直尋,君子所恥。物不中度,不鬻於市。毫髮無私,銖較黍累。敢飾盜心,剪棄公理。尺度何損,損己多矣。 輕秤小升。   傳曰:天有斗秤之宮,人有斗秤之用,在二十八宿,則張星主之。在此篇,則太上定為罪目。大抵錙銖升合者,細民日用之急。一文一鏹,得之甚難。故一錙一銖,一升一合,皆不可得而輕,亦不可得而小也。按《五雷雲篆》,陳後主時,市中震殺一人,背有字曰: 。得道者李居正識之,乃斗秤輕重四字。又按《法華經》,當說經時,有十羅剎女,並其子及春屬,佛前發重誓,護此經曰:如殺父母罪,亦如壓油殃,斗秤欺誰人,調達破僧罪。犯此法師者,應獲如是殃。然則輕秤小升,其為罪也,豈為輕乎?是以程嗣昌不置輕重斗秤,而立為真武真君察錄,書入善簿。黎永正造作空中捩係之秤;拆底隆量之鬥,立為上帝譴責,命所在神靈,陽警而陰理其罪。英顯武烈屢警不悟,竟至雙瞽其目,妻竄兒死,乞丐街中。此皆載於方冊,其可不畏?   贊曰:   衡生於鈞,稱物平施。升轉斗量,出納所寄。乃欲求贏,揜人聽視。縱爾私慾,託諸公器。升秤不欺,欺心可畏。 以偽雜真。   傳曰:以偽雜真,如廬山下盧常,以魚膏雜置油中;建隆觀前黃禹,以牛脂為燭是也。積日既久,皆為震霆所擊。大抵欺誤於人,獲罪最重。非獨二事為然,但凡食飲之須,藥品之用,乃至金帛市易,稍有欺誤,皆所不可。不聞二仙之事乎?昔呂洞賓初學道時,遇一異人授以養道之法。洞賓曰:願聞其說。曰:煮銅為銀。洞賓曰:有變乎?曰:有變,尚在五百年後。洞賓曰:誤了五百年後,人不願學也。以此一語,遂得名藏天府,竟遇鍾離,遂得度世。李臻性溫約,未嘗有失於人。一日,遇一道人,自稱姓張名齊物,授以黃白之術。臻曰:某賦命淺薄,不願學也。齊物乃大驚曰:君之所見,非吾所及。於是抽簪,引以為劍,劃地地開,投身其中,地復隨合,乃神仙也,其後臻亦得道。然則以偽雜真者,烏得不墜?盧常、黃禹一死之後,當如何哉?   贊曰:   讎偽假真,物害猶細。人之亂常,家國攸繫。行如市賈,姦貪險穢。自詭盛流,黨同附勢。一為所欺,誤食鳥喙。 採取姦利。   傳曰:太上言:以偽雜真。又言:採取姦利者,謂所採取,又非但以偽雜真也。昔楊丙所居,瀕大河。歲積芻茭,幸河決,倍取其利。時趙昌言知天雄軍,兼知其事。因秋渣,丙復誘姦民冗堤。堤吏告急,昌言命吏徑從丙家,畢取所積芻茭,以充堤用。仍將丙送獄根勘,獄具抵罪。自此,其害遂絕,邊河居民,無敢為姦利者。孫南金出繼為一富家子,恃其有力,交結官史,助訟亂政,靡所不為。因一二大獄,官吏所得無幾,己獨厚有所竊,求田問宅,益自矜負。至乃銷錢造器,竭澤,補漁,以酒換麻,造船置碓,侵漁水利,佔奪民田。但凡人所不敢為者,彼無不為;人所不敢取者,彼無不取。如是數年,忽得惡疾,飲食不進,枯脊如豺。及死,人皆傳甚已作驢雲。然則採取姦利,是可為乎?   贊曰:   利以姦言,取以採說。推其用心,千委萬折。真毒斯救,厝火乃撒。術以險售,害由念烈。螫闇囓幽,射干壁蠍。 壓良為賤。   傳曰:壓良為賤,此特撥無因果者之所敢為。夫豈知今為婢僕,皆前生造罪積惡、過滿一千八百之人,其有實非此曹,我乃置於此曹之列,即所謂壓良為賤者也。有識之士,其肯然乎?昔馬涓其父,以中年無子,因置一妾,極姝麗。每理髮,見公必引避,如有沮喪之狀。公怪問之,則曰:某父本守某官,不幸死,去家甚遠,無力可歸。故至鬻某,今猶未經卒哭。約髮者,實素帛,暫以絳綵蒙其上,不欲公見,初無他也。公為惻然,即日訪尋其母還之,且厚有資助。是夕,即夢一羽衣曰:天錫爾子,慶流涓涓。明年果生一子,因以涓字名之,即巨濟也。及長赴試,羽衣復入夢曰:汝欲及第,須十三魁。既而,魁太學,魁鄉薦,乃至唱名為天下第一,屈指果十三魁。羅城使程彥賓,進攻遂寧。城下之日,左右以三處女獻,皆蔚然有姿色。時公方醉,謂女子曰:汝猶吾女,安敢相犯。因手自封鎖,置於一室。及旦,訪其父母還之。皆泣謝曰:願太尉早建旄節。彥賓曰:旄節非敢望,但得死時無病,便是好也。其後,官至觀察,年九十七,無疾而卒。諸子皆有官。孰謂作如是事,無如是報乎?以此觀之,當知壓良為賤者,定當得罪。   贊曰:   婁敬輓輅,衛青僕奴。賤不可忽,良可壓乎。重耳揮盥,見怒秦姝。女不可賤,而況丈夫。為民父母,其將何如。 謾驀愚人。   傳曰:凡涉謾驀,皆所不可。若及愚人,尤不可也。昔毛烈以不義起家,人有善田,必百訂窺覬,必得乃已。有陳祈者,三弟皆幼,乃盡舉田產,低價質於烈家。俟三弟長成,畢行分割,然後備錢,密行抽贖。烈乃挾之收錢,不即與頒,久遂謾驀。祈屢訴不得直,遂詣嶽祠投牒。未幾烈死,明日祈死。既而祈還,言烈在嶽司,哀告之曰:吾平生作此,凡十三契,契亦見在某處某櫝中。公歸,切煩語吾家人,令急檢各還其家,庶可減罪。不然,罪益重矣。張該有一宅,頗宏壯。以闕用,典千緡在張俊家。俊心愛之,乃厚遺牙儈,作斷絕契。契成,換其首張,用作絕契。後數年,該以乏用,詣使就絕。俊出契示之,乃絕契也。該語塞,灑淚而出,仰天咒曰:願爾子孫異日亦復似我,欲語不能。厥後,俊之子孫,果皆失音而死。然則謾驀於人,是可為乎?雖非愚人,亦自不可。   贊曰:   見瞽必貌,入虛有人。闇室謹獨,出門如賓。處心不欺,視物則均。氓之蚩蚩,至愚而神。孰愚黔首,自愚者秦。 貪婪無厭。   傳曰:老子曰:知足者富。又曰:罪莫大於可欲,禍莫大於不知足。又曰: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墨子曰:非無安居也,無安心也;非無足財也,無足心也。莊子曰:鵬與籬鷃,大小固不相侔;椿與朝菌,脩短殆不相若。要之各安其安,各適其適。此皆聖賢格言,臨財可以為法。嗟乎,世人衣不過被體,衣千金之裘者猶以為不足,不知鶉衣縕袍者固自若;食不過充腸,羅萬錢之食者猶以為不足,不知簞食瓢飲者固自樂;室不過蔽風雨,峻宇雕牆者猶以為不足,(不知)蓬戶甕牖者固自安;器不過適用,玉杯象莇者猶以為不足,不知汙尊杯飲者固自適。惟其如此,是以常無足心。夫豈悟世間萬事,轉頭即空。我之此身,終亦變滅。所不滅者,一精明耳。與其於變滅處,區區徒自勞苦,孰若於不變滅處,略作工夫耶?昔波斯匿王問釋迦文佛曰:我今迫於頹齡,終當變滅。佛言:曾見恆河水否?王曰:某三歲時,蓋嘗見之。佛曰:汝今六十,復曾見否?王曰:昨又見之。佛曰:與汝三歲時所見,其水雲何?王曰:宛然無異。佛曰:汝面雖皺,而汝見精性未曾皺。皺者為變,不皺者非變。變者受滅,彼不變者元無生滅。王即當下有悟,始知身後捨生趨生,初無斷滅。第三祖商那和修問優波踘多曰:汝年幾耶?踘多曰:我年十七。祖曰:汝身十七耶?性十七耶?踘多曰:師今髮白,為髮白耶?心白耶?祖曰:我但髮白,非心白也。踘多曰:我身十七,非性十七,亦復如是。大抵生死之身,有無循環,環無起處,亦無盡處。況此心流注,中間無間,見漚起滅,特妄想耳。人從初識,至動相滅時,義亦如是。若使世人皆能於此有悟,則一點精明,長是瞭然。一出頭來,何患無福。所謂財物,何所歉闕?   贊曰: 人之處世,其與幾何。朝露垂穎,秋葉辭柯。其生有涯,奚必求多。鹿臺之址,驪宮之阿。窮富極貴,化為陂阤陂音坡。 咒詛求直。   傳曰:所謂咒詛,不待形於奏牘,但凡忿爭之際,妄有呼召,即咒詛也。按《咒誓章》,若有咒詛,則九地之下,東南西北,四面八方,山澤之內,五土之上,受人咒詛不正邪鬼,刑禱咒誓考氣之鬼,伏連傳屍之鬼,五丘五墓之鬼,妖精作祟禍害之鬼,下官故氣土精之鬼,破殺虛耗五瘟疫氣之鬼,邪魅妖怪之鬼,兇殃破射之鬼,五方五土復注刑剋逆?之鬼,伏匿留停不退惡逆之鬼,拘絞之鬼,刑殺之鬼,疫濤之鬼,乃至一切兇惡之鬼,皆得乘間伺隙,行其禍害。若非上章求解,得天師門下斷鬼大將軍、破廟大將軍、斷除咒誓大將軍,為之下降,分別解散,未易斷除。然則咒詛求直,是可為乎?昔張中家,初以父子忿爭,動輒指天罵日。及其子與其姪爭分,亦復祀鬼投神,互相詛害。不數年間,死喪殆盡,所存惟不預者一房,然亦衰破,不及前矣。又有楊長者,出入一寡婦家,頗似親密,人或議之。寡婦素悍,不勝其忿,乃告天祀鬼,以詛其人。不一年,寡婦與楊長,兩不相去一日而死。意其當時,實無其事,而必欲自明耶?抑實有之,姑以塞謗耶?不然,安有兩不相去一日而死者。事之有無,皆所不知,然亦可以為戒。   贊曰:   周官五聽,辭色莫隱。豈以口舌,蓋其肝腎。敵國交盟,王澤斯泯。多言數窮,不如一忍。苟聽於神,何以示信。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十四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十八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對北涕唾及溺。   傳曰:楊子雲著論,以為春秋之際,晝夜平等,謂日出於卯之正東,入於酉之正西故也。桓譚乃著為新論以難之曰:子雲之論,乃人間之卯酉,非天上卯酉。天上卯酉,當北斗極。極者,天樞也。樞者,天軸也。天之有極,亦猶蓋有保鬥,天雖轉,而北極不動,亦猶蓋雖轉,而保斗不移。自人觀之,北固北而非天正中。然春秋之際,日之出入,常在南鬥。當知天如蓋轉,北道常遠,而南道常近。春秋晝夜,曷嘗等乎?子雲語塞不能折。於此益知斗為天中,無足疑也。是故元始上帝稱北極為中極,寶上真人稱北斗七星為中天七星,而吾儒亦云:斗為帝車,運於中央,臨制四方,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孰謂為不然乎?昔者天皇北極北斗七星化生,自七寶蓮中,結為光明,飛於中極,去地九千九萬餘里,化為九大寶宮,乃紫微垣大虛宮勾陳之位,掌握符圖,紀綱元化,為眾星之主領。貪狼配天為天元,主身。巨門配地為地元,主命。祿存配火為日元,主福。文曲配木為月元,主祿。廉真配土為江元,主官職。武曲配水為河元,主壽。破軍配金為海元,主妻兒。每星各有三十六宮,每宮各有三十六曹,三界十方,百靈眾真,皆所隸屬。然則中天北極,不為尊乎?宅尊之所,可觸穢乎?若以《長生經》言之,則所謂北者,又不待須是正北。但凡春東、夏南、秋西、冬北,月建所指,皆為犯北斗柄也,減損壽命,最為急速,戒哉。   贊曰:   克己之目,非禮勿動。不顧而唾,無義有勇。溺及簣中,擢髮是恐。立不易方,君子所重。矧彼居北,眾星之共。 對灶吟詠及哭。   傳曰:按《黃帝灶經》,灶門不得歌詠哭泣、咒罵叫噉,與篇中所言,亦皆一也。世人但知灶為一聚塼土,安知有大威力,不可冒犯,乃如是耶?昔嵩山有一廟,極靈異。殿上惟有一灶,絕不可近,近則有禍。由是遠近祈祀,殆無虛日。一日,有一禪師至廟,直入殿中,以柱杖擊灶三下曰:汝本泥土合成,聖從何來?靈從何起?乃敢恁麼烹宰眾生?言訖,又打三下,灶乃應手破墮。須臾,有一青衣,峨冠踴出,向師拜曰:某實此廟灶神,久愛京報,今蒙禪師為說無生法忍,已得脫離此處,將生天矣,敢不敬謝。師曰:此是汝本有之性,非吾強言。神復再拜而沒。人因號師為破灶墮雲。其後有僧,復以此話問曰:某久在左右,不蒙方便,啟發此灶,得何宗旨,遽得生天?師曰:我只向道,汝本泥土合成,更無別箇道理。僧方佇思,師曰:會麼?曰:不會。師曰:本有之性,什麼不會?僧作禮?師曰:墮也,墮也。破也,破也。其僧亦大悟。嗚呼,此灶但以一聞禪師之言,遂能得悟無生法忍。然則吟詠及哭者,豈不掇干瀆之禍乎?   贊曰:   食不語言,宴非嘆所。哀樂以類,各有攸處。吟詠及哭,烏可妄舉。匪惟瀆神,惡失其敘。敬爾執事,謹其默語。 又以灶火燒香。   傳曰:按天師門下科令,灶下灰火,謂之伏龍屎,是故不可燒香。竊嘗披閱教典,香火避忌,又不只此一事。如油漬紙撚,不可爇紙錢,謂之枉積蠟錢。東嶽壘積如山,天地陰陽諸司,皆所不受。又如供養真武,夏月不可用李子,冬月不可用石榴。延降上真,不可燒乳頭香、檀香,謂之浴香。月季謂之不時華,金桐謂之鬼華。凡此皆當避忌,與其不避而自取冒犯,孰若敬遵其教乎?   贊曰:   火在周典,出納有時。夫燧取日,潔誠可知。敬心所寓,以祭以祈。拾彼餘燼,或非其宜。一物不苟,神之聽之。 穢柴作食。   傳曰:柴雖不爨,氣實上蒸,此穢柴所以不可作食也。不聞勞薪練炭之事乎?昔荀勗嘗在帝座,適膳夫進飯。勗曰:此必勞薪所炊。帝不之信,立召膳夫問之,則果以一故車腳供爨。楊收雖常飯,必以炭炊。一日,李璋宴其二子,亦以炭炊。二子終不下筋,惟略餌果實而已。其門下僧聖剛練曰:他物縱不可食,炭炊之飯亦何嫌乎?二子曰:凡以炭炊,當先燒炭令熱,然後入爨,故名鍊炭。不然則尚有煙氣,此吾所以不食也。嗚呼,車腳供爨,而荀勗識為勞薪;炭失於煉,而二子尚嫌煙臭。況穢柴造食而奉祀乎?   贊曰:   稷曰明粢,祭有先飯。蔬食齊如,變色盛饌。敬天之祿,無敢或慢。火齊必得,飭彼薪粲。賓祀貴潔,人神奚間。 夜起裸露。   傳曰:按《道藏》,日月各廣八百四十里,日行乎乾,月行乎坤,日得月魄而清,月得日魂而明。清明者,其氣也。精華者,其質也。陰陽者,其道也。烏兔者,其象也。卯酉者,其路也。晝夜者,其度也。交會者,其用也。大抵晝屬陽,夜屬陰,夜即百靈交會之時,不欲裸露者,恐冒犯也。不聞黃三狗、袁清之事?,昔朱守成凡三夕被盜,皆不能入。賊首黃三狗發怒,必欲一逞其志。既而又至,才入第二重門,則見火光赫然,有數輩甲士喝聲叫捉。三狗惶懼,爭路走出,不覺誤傷其黨。獄成,所見甲士,乃守成家所事真武幀軸上數員從神耳。單州妓女楊素真,單獨一身,厚有所積。武弁袁清因百計誘引,相與結為夫婦,盡載所有,同歸京師。舟次孟陽,即夜醉素真,沉之重淵。無何,適值真武行空,救之復活。然則深更僻處,孰謂無神明乎?夜起可裸露乎?   贊曰:   處必掩身,視不下帶。凡在形色,動如敬戒。安肆則偷,夙夜匪懈。豈日幽?,而可縱敗。於以考祥,無勞著蔡。 八節行刑。   傳曰:上清真人曰:八節之日,皆當謀諸善事,不可恚怒忿爭,此皆天人大忌,獲罪非小,況敢行刑。大抵其日,乃元始天尊分遺天尊、天君、天帝,神仙兵馬,無鞅數眾,教化人間,開度群品。北斗南辰、四司五帝,亦復下降,條錄罪福。且如日行赤道,月行黃道,乃其常也。至於立春,則日行青道,出黃道東。三素元君上詣天皇大帝,遊宴元景,行道受仙,度仙上聖天尊同始青天君下降。立夏則日行赤道,出黃道南,太極上真三元真人上詣紫微宮,遊宴玄景,行道受仙,好生度命天尊同始丹天君下降。立秋則月行白道,出黃道西,太素上真白帝君上詣玉天玄皇高真,遊宴元景,行道受仙,太靈虛皇天尊同始素天君下降。立冬則月行黑道,出黃道北,上清真人帝君皇祖上詣高上九天玉帝,遊宴洞景,行道受仙,無量太華天尊同始玄天君下降。春分則日復行青道,出黃道東,太微天帝君上詣高上玉皇,遊宴始景,行道受仙,玉寶皇上天尊同青靈始老帝君下降。秋分則月行白道,出黃道西,南極上真赤帝君上詣上閬風臺九靈夫人,遊宴明景,行道受仙,太妙至極天尊同皓靈皇老帝君下降。夏至則日行赤道,出黃道南,扶桑公大帝上詣太微宮,遊宴受景,行道受仙,玄真萬福天尊同丹靈真老帝君下降。冬至則月行黑道,出黃道北,太霄玉妃太虛上真上詣太皇宮太微天帝,遊宴清景,行道受仙,玄上玉晨天尊同五靈玄老帝君下降。但凡含氣之流,每至是日,各有變化,翾飛蠕動,草木飛沉,隨緣感應,改故易新,輕者或更重,重者或更輕,善惡回換,氣象之運,自然而然。上學之士,每於此日,自當存想祈謝,因變行化,習吉除凶,進善黜惡,陞明棄闇,入正治邪,鍊偽成真,勵思登聖,開度群品,生成萬彙,仰副太上眾真如是之意。彼行刑者,何物小子,乃敢爾耶?   贊曰:   元氣流行,各有分度。斗轉星移,鼎新革故。賞罰代天,順其象數。節序闓端,生意攸寓。奉時承休,宜戢威怒。 唾流星。   傳曰:神降自斗而天師生,虛危分秀而真武生,女節感星而白帝生,流星入口而葉君生。然則星之所以分靈孕秀者,為如何哉?流星者,亦星之一也。《楞嚴經》曰:或見二日,或見兩月,乃至暈適珮玦,彗孛飛流,負耳虹霓,皆為惡相。《爾雅》曰:奔星為約,約即流星也。彗星為攙,搶即孛星也。世人但知奔流為妖,而不知奔流非妖,妖實自召,要當恐懼,修省急修。所以禳解之德,其可輒唾?不聞景公三語之善,熒惑為之退捨乎?   贊曰:   流星天使,飛翔大空。占彼順逆,災祥所鍾。隕石宋做,墜營亮終。有動於上,敢不敬恭。厭勝之說,出於齊東。 指虹霓。   傳曰:《演孔圖》曰:霓者,斗之亂。精斗失度則投霓應。《河圖稽曜鉤》曰:鎮星散而為虹霓。《春秋運斗樞》曰:星散為虹。當知虹霓者,信為斗星餘氣著於形色者也。昔者,孔子修《春秋》,製《孝經》。既成齋沐,向北斗自陳所以著書之意。忽有赤虹,自天而下,化為黃玉刻文,孔子跪而受之。孰謂虹霓,非斗星餘氣乎?苟或指之,烏得無罪?   贊曰:   蝃蝀在東,詩人莫指。白虹貫日,軻度易水。騷喻小人,飄風同旨。上象或變,災異所起。見者聳然,其可慢視。 輒指三光。   傳曰:太上曰:若見日曜月曜,北斗南鬥,則鄭重扣頭,請乞祐護,上言呼稱,至聖至尊、真宰真君,矜哀凡冗,赦宥過咎,即再拜,不得輕慢,反招殃累。然則三光可指乎?三光者,日月星也。日月已疏於下,請以北斗南斗、五老五星、二十八宿言之。大抵世人作福者少,造惡者多,是以累歲迍邅,連年困篤,鮮有安者。若蒙東方九夷胡老君、歲星重華君、角亢氏房心尾箕七宿君主攝者,可解寅卯辰甲乙歲月日時上三命刑害之災。東方九九八十一萬步中,五災九厄,土害之氣,可以辟斥。正月、二月、三月,可保無他。若蒙南方八蠻越老君、火德熒惑君、太陽南斗君、井鬼柳星張翼軫七宿君主攝者,可解巳午未丙丁歲月日時上三命刑害之災。南方八八六十四萬步中,五災九厄,金害之氣,可以辟斥。四月、五月、六月,可保無他。若蒙西方六戎氏老君、金德太白君、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君主攝者,可解申酉戌庚申歲月日時上三命刑害之災。西方六六三十六萬步中,五災九厄,木害之氣,可以辟斥。七月、八月、九月,可保無他。若蒙北方五狄羌老君、水德辰星君、太陰北斗君、鬥牛女虛危室壁七宿君主攝者,可解亥子丑壬癸歲月日時上三命刑害之災。北方五五二十五萬步中,五災九厄,火害之氣,可以辟斥。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可保無他。若蒙中央三秦傖老君、土君、鎮星君、???????勾陳七宿君主攝者,可解辰戌丑未戊己歲月日時上三命刑害之災。中央土害之氣,可以辟斥,地祇積祟,可以解除,四季之內,可保無他。然則三光,可輒指乎? 贊曰: 帝堯南面,中星是窺。舜齊七政,璿玉衡璣。兢業觀仰,以審百為。照臨在上,幽隱弗遺。彼妄指者,凡民無知。 久視日月。 傳曰:太陽日君為陽宮總司,列二十八宿為屬吏。太陰月君為陰宮總司,總五嶽二十四氣,治山為地司,三河四海九江十二溪為水府。每一年有二十四氣,每一節氣即太陽日君首至,當節合巡宿中。此日太陰月君亦至。其日,則二十四氣治山。二十四氣君,各攢集世人善惡、災福、壽祿、生死等事,上於所屬之嶽。本嶽司命,又復謄奏於當節陰陽二君所巡宿中。立春節,按虛宿湧泉治陰官左監神氣君奏事。雨水節,按危宿北平治陰官右監神氣君奏事。驚蟄節,按室壁二宿稠梗治陰官左監察氣君奏事。春分節,按奎宿主簿治陰官右功氣君奏事。清明節,按婁宿蒙秦治陰官左領功氣君奏事。穀雨節,按胃宿平蓋治陰官右領功氣君奏事。立夏節,按昴宿雲臺治陰官左監功氣君奏事。小滿節,按畢宿濜口治陰官右監功氣君奏事。芒種節,按觜參二宿公慕治陰官右都氣君奏事。夏至節,按井宿玉局治陰官左察氣君奏事。小暑節,按鬼宿平岡治陰官左功氣君奏事。大暑節,按柳宿北邙治陰官右察氣君奏事。立秋節,按星宿葛瑰治陰官右領氣君奏事。處暑節,按張宿後城治陰官左都氣君奏事。白露節,按翼宿本竹治陰官右監察氣君奏事。秋分節,按軫宿秦中治陰官左領神氣君奏事。寒露節,按角亢二宿陽平治陰官左平氣君奏事。霜降節,按氏宿鶴鳴治陰官左長氣君奏事。立冬節,按房宿漓沅治陰官右長氣君奏事。小雪節,按心尾二宿庚除治陰官右都領氣君奏事。大雪節,按箕宿( )上治陰官左都監氣君奏事。冬至節,按斗宿真多治陰官右領神氣君奏事。小寒節,按牛宿昌利治陰官左都監氣君奏事。大寒節,按女宿鹿堂治陰官右平氣君奏事。然則日月,可久視乎?   贊曰:   古者人君,朝日夕月。出納賓錢,職掌氣越。竹宮望拜,漢祀猶設。典禮寖廢,寅恭或闕。瞪視奚為,爝火自滅。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十八竟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十九 李昌齡傳 鄭清之贊 春月燎獵。   傳曰:程嗣昌平生戒殺,未嘗輒事烹庖。因在密州,見數輩獵徒打捕鳥雀,或碎首穴胸於鷹鴟爪觜之下,或拗腳折翅於置罘網罟之中。是夕,即露香告天曰:輒欲將家藏一切所食眾生並同七世父母因緣戒殺圖子,覆板印行,庶幾此邦,或知改過。既而印行,攔頭有彭景者,亦請一本,其妻華氏一見,即大怒,奪取撦破,棄之穢處。明日,買得一魚,操刀欲鱠,魚忽跳躍,觸破其眼,血流滿地。須突皆化為蟲,緣遶其身。方喧傳間,監鎮向孰怳見真武真君曰:吾察知此地,有一上善,乃興化軍客人程嗣昌,印施戒殺圖子。不謂婦人華氏,乃敢撦破,罪惡深重,自不容逃。其餘不政之人,亦當獲罪。俟吾二十七日再降,更看如何。然則燎獵,是可為乎?惜人不知一切眾生,皆有佛性,導之以義,亦無不曉。昔韋南康鎮蜀時,有一鸚鵡甚慧。馴養者曉以佛理曰:若慾念佛,當由有念,以至無念。即仰首奮翼,若聽若承。及使念佛,則默然不答。或詰其不念,則唱言阿彌阤佛一聲,意若有悟:以有念為緣生,以無念為真際也。一日,不震不僕,歛翼委足,揜然而絕。焚之,有舍利十。公為立塔瘞之,號曰鸚鵡塔。孰謂無佛性乎?衛敬瑜妻李氏,年二十而寡。父母歌嫁,誓志不許。所居有雙燕,一日,忽孤飛。李氏感之,謂曰:能如我乎?因以縷誌其足。明年復來,孤飛如故。李作詩曰:昔年無偶去,今春猶獨歸。故人情既重,不忍復雙飛。又明年復來,則李氏已死。或告之已死及葬處,即徑往墓側,悲鳴不食而死。人因瘞之,號曰鷰塚。孰謂不尚義乎?太上戒人燎獵,而以春月為言者,蓋春月乃萬物發生之際,若縱燎獵,獵之傷殺,尚猶有數;一火之過,是有數乎?《月令》一書,亦自言之,其可不戒。   贊曰:   周典夏苗,擇取不孕。則知春蒐,弊禽尤靳。意在訓兵,非殺之徇。烏獸孳尾,生理方順。焚林而獵,仁者奚忍。 對北惡罵。   傳曰:薄拘羅尊者未證果時,嘗罵人喫飯遲為牛銷草,至為羅漢,尚不免有牛飼之報。善住天子作維那時,嘗罵客僧為眼瞎漢,及作天子受天福盡,亦不免有眼瞎之報。孰謂惡罵為無害乎?況對北乎?北者,至尊所居,有北辰焉。辰有五星,第一星即天皇大帝,第五星即北極大帝。斗有九星,第七星破軍,號曰天之上帝,玄陽天關搖光太明太上玉皇道君,其為尊也,餘皆可知。按《本生經》,元始上帝曰:若有信心男女,於上春日,一心齋戒,肅爾神明,設九光醮,迎請紫光聖母,並七元君,虔恭奏獻,縱有十惡重罪、冤家苦報,如九日輪照於冰山,應時消釋,福壽增延,無量天真俱來擁衛,見世圓滿,子孫昌盛,所有福德,如彼甘泉,隨汲隨發,受用無量,命終之後,超生大梵真天。然則對北可惡罵乎?不聞劉使本命醮祭而果蒙宥罪,虔婁為父禱祈而果獲延年乎?又不聞李答奉事而有子衛公,為唐功臣;武侯有女效彭女奉事,而亦獲上昇乎?此皆載於教典,其事甚眾,姑摘一二以示世雲。   贊曰:   人之北面,尊歸我後。天之北極,曰辰與鬥。俯仰之際,宜無所苟。一朝對櫛,管寧追咎。居如不容,矧敢滕口。 無故殺龜打蛇。   傳曰:應世真人曰:一切翾飛蠢動,皆不可殺。若夫龜蛇二物,尤不可殺。若輒殺之,或至殺有靈者,其陰精定當害人。是以識者,常切救護。昔劉彥向,其父為湖州刺史僚屬,從銀坑回,有以一大龜為獻者曰:得此龜者,壽當千歲。其父即日,復自送於坑所。父歿,彥回為房州司士。忽山水暴至,平地數尺,一家驚恐,未有所之。俄有大龜,似欲 引路,從龜而行,歷十餘地,皆得淺處,遂脫水難。是夕,復夢大龜曰:昔在銀坑,嘗蒙先使君救脫之惠,今故奉報。孫真人在世時,嘗因山行道,見村民擊一青蛇,公力救之。月餘,再過其地,遙見一少年馳騎而至,迎公以歸。既至,乃一王居,有一絳服者出謝曰:昨日小兒癡騃,幾乎遇害,幸先生救之。此間血屬甚多,無不感激,故遣長兒迎致,略攄謝悃。既而引入深宮,復有一妃,攜一青衣小兒,出拜致謝,再三延留。凡三日,珍饈美膳,縑綃珠玉,無不有之。先生皆郤不受,惟受上帝所頒龍宮三十仙方以歸。今千金方,蓋有得於三十方者也。然則殺龜打蛇,是可為乎?   贊曰:   龜預四靈,蛇先百蟄。豫且之網,不免於執。白帝之精,當道而泣。豈期無知,患或偶及。苟遇識者,宜拯其急。 如是等罪,司命隨其輕重,奪其紀筭。筭盡則死,死有餘責,乃殃及子孫。   傳曰:如是等罪,上文各已隨事演注,玆不復論。請以七趣受生因果言之,庶幾各知。七趣輪迴,不得真淨,皆一虛妄,殺盜淫習,尚隨順爾。經云:一切世間,先死相續,生從順習,死從變流。臨命終時,未捨暖觸,一生善惡,俱時頓現。死逆生順,二習相交,純想即飛,必生天上。若飛心中,兼福兼慧,及與淨願,自然心開。見十方佛一切淨土,隨願往生,情少想多,輕舉非遠,即為飛仙。大力鬼王,飛行夜叉,地行羅剎,遊於四天,所去無礙。其中若有善願善心,護持我法,或護禁戒,隨持戒人;或護神咒,隨持咒者;或護禪定,保綏法忍。是等親往如來坐下,情想均等,不飛不墜。生於人間,想明斯聰,情幽斯鈍,情多想少。流入橫生,重為毛群,輕為羽族,七情三想,況下水輪。生於火際,受氣猛火,身為娥鬼,常被焚燒,水能害己,無食無飲,經百千劫,九情一想。下洞火輪,身入風火,二交過地,輕生有間,重生無間。二種地獄,純情即沉,入阿鼻獄。若使心中,有謗大乘,毀佛禁戒,誑妄說法,虛貪信施,濫膺恭敬,五逆十惡,更生十方阿鼻地獄。循造惡業,雖則自招,眾同分中兼有,元地如是。地獄、餓鬼、畜生、人及神仙,天洎修羅,精研七趣,皆是昏沉,諸有為相,妄想受生,妄想隨業,於妙圓明,無作本心,皆如空華,元無所有,但一虛妄,更無根緒。此等眾生,不識本心,受此輪迴,經無量劫,不得真淨,皆由隨順殺盜婬故。何名七趣:一者天趣。經云:諸世間人,不求常住,未能捨諸妻妾恩愛,於邪婬中,心不流逸,澄瑩生明,命終之後,鄰於日月,如是一類,名四天王天。於已妻房,婬愛微薄,於淨居時,不得全味,命終之後,超日月明,居人間頂,如是一類,名忉利天。逢欲暫交,去無思憶,於人間世,動少靜多,命終之後,於虛空中,朗然安住,日月光明,上照不及,是諸人等,自有光明,如是一類,名須燄摩天。一切時靜,有應觸來,未能違戾,命終之後,上昇精微,不接下界,諸人天境,如是一類,名兜率阤天。我無慾心,應汝行事,於橫陳時,味如嚼蠟,命終之後,生越化地,如是一類,名樂變化天。無世間心,同世行事,於行事交,了然超越,命終之後,遍能出超,化無化境,如是二類,名他化自在天。如是六天,形雖出動,心跡尚交,自此已還,名為欲界。乃至色界一十八天,無色界四天,是諸天人,按如佛說,皆是不了妙覺明心,積妄發生,妄有三界中間,妄隨七趣沉溺,補特伽羅,各從其類。二者仙趣。經云:復有不依正覺,修三摩地,別修妄念,存想固形,道於山林,人不見處,有十仙種:堅固服餌而不休息;食道圓成,名地行仙;堅固草木而不休息,藥道圓成,名飛行仙;堅固金石而不休息,化道圓成,名遊行仙;堅固動止而不休息,氣精圓成,名空行仙;堅固津液而不休息,潤德圓成,名天行仙;堅固精色而不休息,吸粹圓成,名通行仙;堅固咒禁而不休息,術法圓成,名道行仙;堅固思念而不休息,思憶圓成,名照行仙;堅固交進而不休息,感應圓成,名精行仙;堅固變化而不休息,覺悟圓成,名絕行仙。是等皆於人中鍊心,不修正覺,別得生理,壽千萬歲。休止深山;或大海島,絕於人境,斯亦輪迴,妄想流轉,不修三昧,報盡還來,散入諸趣。三者阿脩羅趣。經云:是三界中,復有四種何脩羅類。若於鬼道,以護法力,成通入空,此阿脩羅從卯而生,鬼趣所攝。若於天中,降德貶墜,其所卜居,鄰於日月,此阿脩羅從胎而出,人趣所攝。有脩羅王執持世界,力洞無畏,能與梵王及天帝釋四天爭權,此阿脩羅因變化有,天趣所攝。別有一分下劣脩羅,生大海心,沉水冗口,旦遊虛空,暮歸水宿,此阿脩羅因濕氣有,畜生趣攝。四者人趣。經云:為人豪貴,或為國王,或為長者,從禮事三寶中來;為人端正,顏色潔白,姿容第一,從忍辱中來;為人精進,無有懈怠,樂為福德,從精進中來;為人安詳,言行審諦,從禪定中來;為人才明,了達深法,講說妙義,開悟愚蒙,聞其言者信為珍寶,從智慧中來;音聲清徹,從歌詠三寶中來;為人潔淨,無有疾病,從慈心中來;為人多怖,音聲嘶破,從地獄中來;為人暗鈍,懈怠多食,語不明瞭,又復怯弱,樂友癡人,偏喜黑暗,從畜生中來;為人不淨,從豬中來;為人兇惡,從蝮蛇中來;無庶幾心,從狗中來;狠戾自用,從羊中來;好美飲食,恣殺物命,無有慈心,從豺狼狸鷹中來;不能安詳,及不忍事,從獼猴中來。又去:為人脩長,恭敬人故;為人短小,輕慢人故;為人醜陋,好瞋恚故;生無所知,不學問故;為人顓愚,不教人故;短命多病,好殺生故;無有資生,常苦貧困,好偷盜故;無有子息,亂人妻故;子女婬亂,亂人室女故;鰥寡孤獨,虐遇子女故;為人飢餓,好獨食故;為人奴婢,負債不償,不禮三尊故;為人醜惡,遮佛燈故;生水牛中,為官酷虐,刻剝小民故;生獐鹿中,驚怖人故;生諸龍中,好調喜故;身生惡瘡,療治不效,鞭撻人故;人見歡喜,對人懽喜故;人見不喜,對人不喜故;長官囚繫,杻械在身,籠閉眾生故;為人吻( ),好釣魚故;生裸形國,輕衣唐突佛精舍故;生馬蹄國,著屐踐佛地故;生穿胸國,佈施作福生悔心故。又云:彼梟倫者,酬足復形,生人道中,參合頑類。咎徵參於愚類,狐倫參於庸類,毒倫參於狼類,蛔倫參於微類,食倫參於柔類,服倫參於勞類,應倫參於文類,休徵參於明類,循倫參於達類。是等皆以宿債畢酬,復形人道,皆無始來,業計顛倒,相生相殺,不遇如來,不聞正法,於塵勞中,法爾輪轉,此輩名為可憐憫者。五者地獄。經云:此等眾生,自業所惑,造十習因,受六交報。雲何十因:一者婬習,二者貪習,三者慢習,四者瞋習,五者詐習,六者誑習,七者怨習,八者見習,九者枉習,十者訟習。雲何六報:一切眾生,六識造業,所招惡報,從六根出。一者見報,招引業果。此見業交,臨命終時,先見猛火,滿十方界,亡者神識,飛墜乘煙,入無間獄。二者聞報,招引業果。此聞業交,臨命終時,先見波濤,沒溺天地,亡者神識,降注乘流,入無間獄。三者嗅報,招引惡果。此嗅業交,則臨終時,先見毒氣,充塞遠近,亡者神識,從地踴出,入無間獄。四者味報,招引惡果。此味業交,則臨終時,先見鐵網,猛燄熾烈,周覆世界,亡者神識,下透掛網,倒懸其頭,入無間獄。五者觸報,招引惡果。此觸業交,則臨終時,先見大山,四面來合,無復出路,亡者神識,見大鐵城,火蛇火狗,虎狼獅子,牛頭獄卒,馬頭羅剎,手執鎗槊,驅入城門,向無間獄。六者思報,招引惡果。此思業交,則臨終時,先見惡風,吹壞國土,亡者神識,被吹上空,旋落乘風,墮無間獄。於此六報一一報中,又各發明二種惡相,此即名為地獄十因六果,大抵皆是眾生迷妄所造。若諸眾生,惡業圓造,入阿鼻獄,受無量苦,經無量劫,六根各造,乃彼所作,兼境兼根則入八無間獄。身口意三,作殺盜淫,則入十八地獄。三業不兼中間,或為一殺一盜,則入三十六地獄。見見一根,單犯一業,則入一百八地獄。由是眾生別作別造,於世界中,入同分地,妄想發生,非本來有。六者餓鬼。經云:是諸眾生,非破律儀,犯菩薩戒,毀佛涅槃,諸餘雜業,歷劫燒然,後還罪畢,受諸鬼形。若於本因,貪物為罪,是人罪畢,遇物成形,名為怪鬼。貪色為罪,遇風成形,名為魃鬼。貪惑為罪,遇畜成形,名為魅鬼。貪恨為罪,遇蟲成形,名蟲毒鬼。貪憶為罪,遇衰成形,名為癘鬼。貪傲為罪,遇氣成形,名為餓鬼。貪罔為罪,遇幽成形,名為魘鬼。貪明為罪,遇精為形,名為魍魎鬼。貪成為罪,遇明為形,名役使鬼。貪黨為罪,遇人成形,名傳送鬼。是人皆以純情墜落,業火燒乾,上出為鬼。餓鬼一趣,尤為至苦。以諸貪故,雖有所思,終無所得。以諸嫉故,見人飽滿,己常飢乏。以毒害故,身自出火,還自焚燒。以驕慢故,福力至微,一切小鬼,己皆不勝。昔佛在維耶離國,晨出有八萬四千餓鬼哀告曰:我等先身,雖嘗見佛,不知有佛。雖嘗聞法,不知有法。雖嘗見僧,不知有僧。我不作福,轉教他人,亦不作福。見人作福,言常笑之。見人作罪,意常歡喜。以種行至惡,墮此趣中,已七萬歲。每見小水,尋復不見。若見大水,即為鬼神羅剎遮護。雖值大雨,身亦如處熱沙。幸望哀救。佛因教令持水奉佛及僧,遂得免苦。阿難在迦毗羅城,見一餓鬼,自稱面然,告阿難言:汝後三日,決定命終,墮我等趣。阿難告曰:當作何計,可以免此?面然曰:無非施我等食,令得飽足,因得出離,則汝亦得脫免。阿難投佛,佛言:汝欲施食,當先施一淨器,置食其中,誦我阤羅尼咒七遍。出於戶外,彈指七下,施諸鬼神。彼得出離,則汝亦得脫免,兼得延年。即說咒曰:那摩薩縛怛他羯多縛路枳帝唵三跋羅三跋羅吽。阿難信受奉行,果得脫免。七者畜趣。經云:鬼業既盡,則情與想二俱成空,方於世間,與元負人,怨對相值,身為畜主,酬其宿債。物怪之鬼,物銷報盡,生於世間,多為梟類。風魃之鬼,風銷報盡,多為咎徵一切異類。畜魅之鬼,畜死報盡,多為孤類。蟲蠱之鬼,蠱滅報盡,多為毒類。衰癘之鬼,衰窮報盡,多為蛔類。受氣之鬼,氣銷報盡,多為食類。綿幽之鬼,幽銷報盡,多為服類。和精之鬼,和銷報盡,多為應類。明靈之鬼,明滅報盡,多為休徵一切諸類。依人之鬼,人亡報盡,多為循類。是等皆以業火乾枯,酬其宿債。傍為畜生,亦皆自虛妄業之所招引。若悟菩提,則是妄緣本無所有。又云:從是畜生,酬償先債。若彼酬者,分越所酬,此等眾生,還復為人,反徵其剩。如彼有力,兼有福德,則於人中,不捨人身,酬還彼力。若無福者,還為畜生。償彼餘直,當知用錢物,或沒其力,償足自停。如於中間,殺彼身命,或食其肉。如是乃至經微塵劫,相食相誅,猶如轉輪,互為高下,無有休息。不聞兜調以貢高好罵,而死受狗身;李六郎以放債倍利,而亦身死為狗乎?  贊曰:  不善所積,降殃有餘。積既由漸,餘亦難除。樂黶汰虐,族黨畢誅。秦稔苛酷,子嬰素車。施報對立,效驗匪虛。 太上感應篇卷之二十九竟   ****** 墨子 經名:墨子。舊題墨翟撰。十五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參校版本:一、《墨子閒詁》,孫話讓撰中華書局一九八六年版(簡稱《閒詁》);二、《墨子校注》,吳毓江撰,孫啟治點校,中華書局一九九三年版(簡稱《校注》)。 目錄   卷一   親士第一   修身第二   所染第三   法儀第四   七患第五   辭過第六   三辯第七 卷二   尚賢上第八   尚賢中第九   尚賢下第十 卷三   尚同上第十一   尚同中第十二   尚同下第十三 卷四   兼愛上第十四   兼愛中第十五   兼愛下第十六 卷五   非攻上第十七   非攻中第十八   非攻下第十九 卷六   節用上第二十   節用中第二十一   節用下第二十二闕   節葬上第二十三闕   節葬中第二十四闕   節葬下第二十五 卷七   天志上第二十六   天志中第二十七   天志下第二十八 卷八   明鬼上第二十九闕   明鬼中第三十闕   明鬼下第三十一   非樂上第三十二 卷九   非樂中第三十三闕   非樂下第三十四闕   非命上第三十五   非命中第三十六   非命下第三十七   非儒上第三十八闕   非儒下第三十九 卷十   經上第四十   經下第四十一   經說上第四十二   經說下第四十三 卷十一   大取第四十四   小取第四十五   耕柱第四十六 卷十二   貴義第四十七   公孟第四十八 卷十三   魯問第四十九   公輸第五十   第五十一闕 卷十四   備城門第五十二   備高臨第五十三   第五十四闕   第五十五闕   備梯第五十六   第五十七闕   備水第五十八   第五十九闕   第六十闕   備突第六十一   備穴第六十二   備蛾傅第六十三 卷十五   第六十四闕   第六十五闕   第六十六闕   第六十七闕   迎敵祠第六十八   旗幟第六十九   號令第七十   雜守第七十一   墨子卷之一   親士第一     入國而不存其士,則亡國矣。見賢而不急,則緩其君矣。非賢無急,非士無與慮國。緩賢忘士而能以其國存者,未曾有也。   昔者文公出走而正天下,桓公去國而霤諸侯,越王勾踐遇昊王之醜,而尚攝中國之賢君。三子之能達名成功於天下也,皆於其國抑而大醜也。太上無敗,其次敗而有以成,此之謂用民。吾聞之日:非無安居也,我無安心也。非無足財也,我無足心也。是故君子自難而易彼,眾人自易而難彼。君子進不敗其志,內究其情,雖雜庸民,終無怨心,彼有自信者也。   是故為其所難者,必得其所欲焉;未聞為其所欲,而免其所惡者也。是故倡臣傷君,諂下傷上。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下。分議者延延,而支苟者詻詻,焉可以長生保國。臣下重其爵位而不言,近臣則暗,遠臣則哇,怨結於民心,諂諛在側,善議障塞?則國危矣。桀紂不以其無天下之士邪?殺其身而喪天下。故曰:歸國寶,不若獻賢而進士。   今有五錐,此其鈷,鈷者必先挫。有五刀,此其錯,錯者必先靡。是以甘井近竭,招木近伐,靈龜近灼,神蛇近暴。是故比於之噎,其抗也;孟賁之殺,其勇也;西施之沈,其美也;昊起之裂,其事也。故彼人者,寡不死其所長,故曰:太盛難守也。   故雖有賢君,不愛無功之臣;雖有慈父,不愛無益之子。是故不勝其任而處其位,非此位之人也;不勝其爵而處其祿,非此祿之主也。良弓難張,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馬難乘,然可以任重致遠;良才難令,然可以致君見尊。是故江河不惡小谷之滿己也,故能大。聖人者,事無辭也,物無違也,故能為天下器。是故江河之水,非一源#1也;千鎰之裘,非一狐之白也。夫惡有同方取不取同而已者乎?蓋非兼王之道也。   是故天地不昭昭,大水不僚潦,大火不燎燎,王德不堯堯。者,乃千人之長也。其直如矢,其平如砥,不足以覆萬物。是故谿陝者速涸,逝淺者速竭,燒埔#2者其地不育。三者淳澤,不出宮中,則不能流國矣。 修身第二   君子戰雖有陳,而勇為本焉;喪雖有禮,而哀為本焉;士雖有學,而行為本焉。是故置本不安者,無務豐末。近者不親,無務來遠。親戚不附,無務外交。事無終始,無務多業。舉物而間,無務傳#3聞。是故先王之治天下也,必察邇來遠。君子察邇而邇脩者也。見不修行,見毀,而反之身者也。此以怨省而行脩矣。   譜慝之言,無入之耳;批抒之聲,無出之口;殺傷人之孩,無存之心,雖有詆訐之民,無所依矣。故君子力事日彊,願欲日逾,設壯日盛。   君子之道也,貧則見廉,富則見義,生則見愛,死則見哀。四行者,不可虛假反之身者也。藏於心者無以竭愛,動於身者無以竭恭,出於口者無以竭馴。暢之四支,接之肌膚,華髮紫巔而猶弗捨者,其唯聖人乎。   志不彊者,智不達。言不信者,行不果。據財不能以分人者,不足與友。守道不篤,褊物不博#4,辯是非不察者,不足與游。本不固者,末必喪。雄而不脩者,其後必惰。原濁者,流不清。行不信者,名必耗#5。名不徒生,而譽不自長,功成名遂,名譽不可虛假反之身者也。務言而緩行,雖辯必不聽;多力而伐功,雖勞必不圖。慧者心辯而不繁說,多力而不伐功,此以名譽揚天下。言無務為多而務為智,無務為文而務為察。故彼智無察在身,而情反其路者也。善無主於心者不留,行莫辯於身者不立。名不可簡而成也,譽不可巧而立也。君子以身戴行者也。思利尋焉,忘名忽焉,可以為士於天下者,未嘗有也。 所染第三   子墨子言:見染絲者而歎曰: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所入者變、其色亦變。五入必而已則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   非獨染絲然也,國亦有染。舜染於許山#6、伯陽,禹染於皋陶、伯益,湯染於伊尹、仲虺,武王染於太公、周公。此四王者所染當,故王天下,立為天子,功名蔽天地。舉天下之仁義顯人,必稱此四王者。夏桀染於干辛、推咚,殷紂染於崇侯、惡來,厲王染於厲公長父、榮夷終,幽王染於傅公夷、蔡公穀。此四王者所染不當,故國殘身死,為天下僇。舉天下不義辱人,必稱此四王者。齊桓染於管仲、鮑叔,晉文染於舅犯、高偃,楚莊染於孫叔、沈尹,吳闔聞染於伍負、文義,越句踐染於范蠡、大夫種。此五君#7所染當,故霸諸侯,功名傳於後世。范吉射染於長柳朔、王住#8,中行寅染於籍秦、高彊,吳夫差染於王孫雄、太宰豁,知伯搖染於智國、張武,中山尚染於魏義、偃長,宋康染於唐鞅、仙不禮。此六君者,所染不當,故國家殘亡,身為刑戮,宗廟破滅,絕無後類,君臣離散,民人流亡。舉天下之貪暴苛擾者,必稱此六君也。凡君之所以安者何也7以其行理也,行理性於染當。故善為君者,勞於論人,而佚於治官。不能為君者,傷形費神,愁心勞意,然國逾危,身逾辱。此六君者,非不重其國、愛其身也,以不知要故也。不知要者,所染不當也。   非獨國有染也,士亦有染。其友皆好仁義,淳謹畏令,則家日益、身日安、名日榮,處官得其理矣,則段干木、禽子、傅說之徒是也;其友皆好矜奮,創作比周,則家日損、身日危、名日辱,處官失其理矣,則子西、易牙、堅刁#9之徒是也。《詩》曰必擇所堪,必謹所堪者,此之謂也。 法儀第四   子墨子曰:天下從事者,不可以無法儀。無法儀而其事能成者,無有。雖至士之為將相者皆有法,雖至百工從事者亦皆有法。百工為方以矩,為圓#10以規,直以繩,正以縣。無巧工不巧工,皆以此五者為法。巧者能中之,不巧者雖不能中,放依以從事,猶逾己。故百工從事,皆有法所度。今大者伯天下,其次治大國,而無法所度,此不若百工辯也。   然則奚以為治法而可?當皆法其父母奚若?天下之為父母者眾,而仁者寡,若皆法其父母,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為法。當皆法其學奚若?天下為學者眾,而仁者寡,若皆法其學,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為法。當皆法其君奚若?天下之為君者眾,而仁者寡,若皆法其君,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為法。故父母、學、君三者莫可以為治法而可#11。   然則奚以為治法而可?故曰:莫若法天。天之行廣而無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故聖王法之、既以天為法,動作有為,必度於天。天之所欲則為之,天所不欲則止。然而天何欲何惡者也?天必欲人之相愛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惡相賊也。奚以知天之欲人之相愛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惡相賊也?以其兼而愛之,兼而利之也。奚以知天兼而愛之,兼而利之也?以其兼而有之,兼而食之也。今天下無小大國,皆天之邑也。人無幼長貴賤,皆天之臣也。此以莫不物羊#12,豢犬堵,絮為酒醴樂盛,以敬事天。此不為兼而有之,兼而食之邪?天苟兼而有食之,夫奚說以不欲人之相愛相利也。故曰:愛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惡人賊人者,天必禍之。日殺不辜者,得不祥焉。夫奚說人為其相殺而天與禍乎?是以天欲人相愛相利,而不欲人相惡相賊也。   昔之聖王禹、湯、文、武,兼#13天下之百姓,率以尊天事鬼,其利人多,故天福之,使立為天子,天下諸侯皆賓事之。暴王桀、紂、幽、厲,兼惡天下之百姓,率以詬天侮鬼,賊其#14人多,故天禍之,使遂失其國家,身死為僇於天下,後世子孫毀之,至今不息。故為不善以得禍者,桀、紂、幽、厲是也;愛人利人以得福者,禹、湯、文、武是也。愛人利人以得福者有矣,惡人賊人以得禍者亦有矣。 七患第五   子墨子日:國有七患。七患者何?城郭溝池不可守,而治官室,一患也;邊國至境,四鄰莫救,二患也;先盡民力無用之功,賞賜無能之人,民力盡於無用,財寶虛於侍#15客,三患也;仕者待祿,游者憂反#16,君脩法討臣,臣懾而不敢拂,四患也;君自以為聖智而不問事,自以為安彊而無守備,四鄰謀之不知戒,五患也;所言不忠,所忠不信,六患也;畜種菽粟,不足以食之,大臣不足事之,賞賜不能喜,誅罰不能威,七患也。以七患居國,必無社稷;以七患守城,敵至國傾。七患之所當,國必有殃。   凡五穀者,民之所仰也,君之所以為養也。故民無仰則君無養,民無食則不可事。故食不可不務也,地不可不力也,用不可不節也。五穀盡收,則五味盡御於主;不盡收,則不盡御。一穀不收謂之饉,二穀不收謂之旱,三穀不收謂之凶,四穀不收謂之餽,五穀不收謂之饑。歲饉,則仕者大夫以下皆損祿五分之一;旱,則損五分之二;凶,則損五分之三;餽,則損五分之四;饑,則盡無祿,稟食而已矣。故凶饑存乎國,人君徹鼎食五分之五#17,大夫徹縣,士不入學,君朝之衣不革制,諸侯之客,四鄰之使,雍食而不盛,徹膠腓,塗不芸,馬不食粟,婢妾不衣帛,此告不足之至也。   今有負其子而汲者,隊其子於井中,其母必從而道之。今歲凶,民饑場道,餓重其子,此疚於隊,其可無察邪?故時年歲善,則民仁且良;時年歲凶,則民吝且惡。夫民何常此之有?為者寡,食者眾,則歲無豐。故曰:財不足則反之時,食不足則反之用。故先民以時生財,固本而用財,則財足。故雖上世之聖王,豈能使五穀常收,而旱水不至哉。然而無凍餓之民者,何也?其力時急,而自養儉也。故《夏書》曰:禹七年水。《殷書》曰:湯五年旱。此其離凶餓#18甚矣。然而民不凍餓者一何也?其生財密,其用之節也。   故食無備粟,不可以待凶饑。庫無備兵,雖有義,不能征無義。城郭不備全#19,不可以自守。心無備慮,不可以應卒。是若慶忌無去之心,不能輕出。夫桀無待湯之備,故放;紂無待武王之備,故殺。桀、紂貴為天子,富有天下,然而皆滅亡於百里之君者,何也?有富貴而不為備也。故備者,國之重也。   食者,國之寶也;兵者,國之爪也;城者,所以自守也。此三者,國之具也。故曰:以其極#20賞、以賜無功,虛其府庫,以備車馬衣裘奇怪。苦其役徒,以治宮室觀樂,死又厚為棺槨#21,多為衣裘。生時治臺榭,死又脩墳墓。故民苦於外,府庫單于內,上不厭其樂,下不堪其苦。故國離寇敵則傷,民見凶饑則亡,此皆備不具之罪也。且夫食者,聖人之所寶也。故《周書》曰:國無三年之食者,國非其國也;家無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此之謂國備。 辭過第六   子墨子曰:古之民,未知為宮時,就陵阜而居,穴而處。下潤濕傷民,故聖王作為官室,為宮室之法,曰:高足以辟潤濕,邊足以圉風寒,上足以待雪霜雨露,宮牆之高,足以別男女之禮。謹此則止,費#22財勞力不加利者,不為也。是故聖王作為宮室,便於生,不以為觀樂也。作為衣服帶履,便於身,不以為辟怪也。故節於身,誨於民,是以天下之民可得而治,財用可得而足。當今之主,其為宮室則與此異矣。必厚作斂於百姓,暴奪民衣食之財,以為宮室臺榭曲直之望,青黃刻鏤之飾、為宮室若此,故左右皆法象之,是以其財不足以待凶饑,賑#23孤寡,故國貧而民難治也。君實欲天下之治而惡其亂也,當為宮室不可不節。   古之民未知為衣服時,衣皮帶莢,冬則不輕而溫,夏則不輕而清。聖王以為不中人之情,故作誨婦人治役,脩其城郭,則民勞而不傷;以其常正,收其租稅,民則費而不病。民所苦者,非此也。苦於厚作斂於百姓#24絲麻,梱布絹,以為民衣。為衣服之法:冬則練帛之中,足以為輕且#25唷。謹此則止。故聖人為衣服,適身體、和肌膚而足矣,非榮耳目而觀愚民也。當是之時,堅車良馬不知貴也,刻鏤文釆不知喜也。何則?其所道之然。故民衣食之財,家足以待旱水凶饑者,何也?得其所以自養之情,而不感於外也。是以其民儉而易治,其君用財節而易贍也。府庫實滿,足以待不然;兵革不頓,士民不勞,足以征不服。故霸王之業可行於天下矣。當今之王,其為衣服則與此異矣。冬則輕煙,夏則輕睛,皆已具矣。必厚作斂於百姓,暴奪民衣食之財j以為錦繡文采靡曼衣之#26。鑄金以為鉤,珠玉以為珮,女工作文采,男工作刻鏤,以身服。此非雲益煙之情也,單財勞力,畢歸之於無用。以此觀之,其為衣服,非為身體,皆為觀好。是以其民淫僻而難治,其君奢侈而難諫也。夫以奢侈之君,御好淫僻之民,欲用無亂,不可得也。君實欲天下之治而惡其亂,當為衣服不可不節。   古之民,未知為飲食時,素食而分處。故聖人作誨男耕稼樹藝,以為民食。其為食也,是以#27增氣充虛、彊體適腹而已矣。故其用財節,其自養儉,民富國治。今則不然,厚作斂於百姓,以為美食芻豢,蒸炙魚鼇,大國累百器,小國累十器,前方丈,目不能褊視,手不能褊操,口不能褊味,冬則凍冰,夏則飾誼。人君為飲食如此,故左右象之、是以富貴者奢侈,孤寡者凍餒#28,欲#29無亂,不可得也。君實欲天下治而惡其亂,當為食飲不可不節。   古之民未知為舟車時,重任不移,遠道不至。故聖王作為舟車,以便民之事。其為舟車也,全固輕利,可以任重致遠。其為用財少,而為利多,是以民樂而利之。故法令不急而行,民不勞而止#30足用,故民歸之。當今之王,其為舟車與此異矣。全固輕利皆已具,必厚作斂於百姓,以飾舟車,飾車以文釆,飾舟以刻鏤。女子廢其紡織而脩文釆,故民寒;男子離其耕稼而脩刻縷,故民饑。人看為舟車若此,故左右象之,是以其民饑寒並至,故為姦裹#31。多則刑罰深,刑罰深則國亂。君實欲天下之治而惡其亂,當為舟車不可不節。   凡回於天地之問,包於四海之內,天壤之情,陰陽之和,莫不有也,雖至聖不能更也。何以知其然?聖人有傳:天地也,則日上下;四時也,則日陰陽;人情也,則日男女;禽獸也,則日牡牝雄雌也。真天壤之情,雖有先王,不能更也。雖上世至聖,必蓄私不以傷行;故民無怨。官無拘女,故天下無寡夫。內無拘女,外無寡夫,故天下之民眾。當今之君,其蓄私也,大國拘女累千,小國累百,是以天下之男多寡無妻,女多拘無夫。男子失時,故民少。君實欲民之眾而惡其寡,當蓄私不可不節。   凡此五者,聖人之所儉節也,小人之所淫佚也。儉節則昌,淫佚則亡。此五者不可不節,夫婦節而天地和,風雨節而五穀熟,衣服節而肌膚和。 三辯第七   程繁問於子墨子日#32:聖王不為樂。昔諸侯倦於聽治,息於鐘鼓之樂;士大夫倦於聽治,息於竿瑟之樂;農夫春耕夏耘,秋歙冬藏,息於聆缶之樂。今夫子日聖王不為樂,此譬之猶馬駕而不稅,弓張而不弛,無乃非有血氣者之所不能至邪?   子墨子日:昔者堯舜有《第期》者,且以為禮,且以為樂。湯放桀於大水,環天下自立以為王,事成功立,無大後患,自作樂,命曰《九招》#33。武王勝殷殺紂,環天下自立以為王,事成功立,無大後患,因先王之樂,又自作樂,命曰《象》。周成王因先生之樂#34,命日《縐虞》。周成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武王。武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成湯。成湯之治天下也,不若堯舜。故其樂逾繁者,其治逾寡。自此觀之,樂非所以治天下也。 程繁日:子日聖王無樂,此亦樂已,若之何其謂聖王無樂也?子墨子曰:聖王之命也多寡之。食之利也,以知饑而食之者,智也,因為無知矣。今聖有樂而少,此亦無也。 墨子卷之一竟 #1《閒詁》本『源』字下據王念孫說補『之水』二字。《校注》本據正德本改『源』為『原』,『原一下據《初學記》第六補『之流』二字。 #2《閒詁》、《校注》二本『埔』字皆作『塊』。《校注》稱,《道藏》本作『埔』,形微鴣。 #3《閒詁》、《校注》二本『傳』皆作『博』。 #4《閒詁》、《校注》二本『博』皆作『博』。 #5《閒詁》、《校注》二本『耗』皆作『耗』,《校注》日:『畢云:耗,舊從未,非。』 #6『山』,一作『由』。 #7《校注》『君』下依《治要》及《呂氏春秋》補『者』字,是也。 #8『肚』,畢沅本作『肚』。 #9『刁』,《閒詁》、《校注》皆改作『刀』。畢沅云:經傳或作『盛貂』,此作『刀』者,『貂』省文。舊作『刁』,非。 #10『園』,一本作『圓』。 #11《閒詁》本、《校注》本據王念孫說或別本並刪『而可仕』字。 #12《校注》本『羊』上依畢沅等說增『牛』字。 #13《閒詁》、《校注》二本皆依畢沅說『兼一下補『愛』字。 #14『賊其』,《閒詁》、《校注》皆依他本校作『其賊』。 #15『侍』,一本作『待』。 #16王念孫校『待』作『持』,『反』作『交』。 #17『五』,《校注》據正德本校作『三』。 #18『餓』,一本作『饑』。 #19『全』,《校注》依正德本改作『完』,近是。 #20《校注》將《辭過》篇『役,脩其城郭,則民勞而不傷;以其常正,收其租稅,則民費而不病。民所苦者,非此也。苦於厚作斂於百姓』四十字移於『極』字下。 #21『槨』,《校注》依正德本作『檸』。畢沅云:舊作『槨』,俗寫。 #22《閒詁》、《校注》二本『費』上依正德本,《治要》補『凡』字。 #23『賑』字,《閒詁》、《校注》依《治要》改作『振弋 #24此四十字《閒詁》本刪,《校注》本移於《七患》篇。 #25『且一下《閒詁》、《校注》皆依畢沅、王念孫之說補『煖,夏則烯絡之中,足以為輕且』十二字。 #26『衣之』《閒詁》、《校注》依俞拋校作『之衣』。 #27『是以』《閒詁》、《校注》皆作『足以』,是也。 #28『餒』,《校注》依他本改作『餒』。畢沅云:『餒』,當為『餒』。《說文》云:『矮,飢也。』 #29『欲』上《閒詁》、《校注》二本依畢沅說補『雖』字。 #30『止』,《閒詁》、《校注》依畢沅據他本改作『上』。 #31《閒詁》、《校注》依王念孫據《治要》重『姦裹』二字。 #32『日』下《閒詁》、《校注》依王念孫說補『夫子日』三字。 #33『自作樂,命日《九招》』,《閒詁》、《校注》依畢沅說補為『又自作樂,命日《護》,又脩《九招》。』 #34『樂』下《閒詁》、《校注》依王念孫校增『又自作樂』四字,是也。   墨子卷之二   尚賢上第八     子墨子言曰:古者主公大人為政於國家者,皆欲國家之富,人民之眾,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貧,不得眾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亂,則是本失其所欲,得其所惡,是其故何也?   子墨子言曰:是在王公大人為政於國家者,不能以尚賢事能為政也。是故國有賢良之士眾,則國家之治厚,賢良之士寡,則國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務,將在於眾賢而已。   曰:然則眾賢之衛將奈何哉?   子墨子言曰:譬若欲眾其國之善射御之士者,必將富之貴之,敬之譽之,然後國之善射御之士將可得而眾也。況又有賢良之士,厚乎德行,辯乎言談,博乎道衛者乎?此固國家之珍,而社稷之佐也。亦必且富之貴之,敬之譽之,然後國之良士亦將可得而眾也。   是故,古者聖王之為政,言曰:不義不富,不義不貴,不義不親,不義不近。是以國之富貴人聞之,皆退而謀曰:始我所恃者,富貴也。今上舉義不辟貧賤,然則我不可不為義。親者聞之,亦退而謀曰:始我所恃者,親也。今上舉義不辟親疏,然則我不可不為義。近者聞之,亦退而謀曰:始我所侍者,近也。今上舉義不辟近#1;然則我不可不為義。遠者聞之,亦退而謀曰:我始以遠為無恃,今上舉義不辟遠,然則我不可不為義。逮至遠鄙郊外之臣,門庭庶子、國中之眾、四鄙之萌人,聞之皆競為義。是其故何也?曰:上之所以使下者,一物也;下之所以事上者,一衛也。譬之異#2者,有高牆深宮,牆立既謹,上為鑿一門。有盜人入,闔其自入而求之,盜其無自出。是其故何也?則上得要也。   故,古者聖王之為政,列德而尚賢,雖在農與工肆之人,有能則舉之,高予之爵,重予之祿,任之以事,斷予之令,曰:爵位不高則民弗敬,蓄祿不厚則民不信、政令不斷則民不畏。舉三者授之覺者,非為賢賜也,欲其事之成。故當是時,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勞殿賞,量功而分祿。故官無常貴,而民無終賤,有能則舉之,無能則下之。舉公義,辟私怨,此若言之謂也。   故,古者堯舉舜於服澤之陽,授之政,天下平。禹舉益於陰方之中,授之政,九州成。湯舉伊尹於庖廚之中,授之政,其謀得。文王舉閎夭、泰顛於置罔之中,授之政,西土服。故當是時,雖在於厚祿尊位之臣,莫不敬懼而施,雖在農與工肆之人,莫不競勸而尚意。   故,士者,所以為輔相承嗣也。故得士則謀不睏,體不勞,名立而功業彰,而惡不生#3,則由得士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得意,賢士不可不舉;不得意,賢士不可不舉。尚欲祖述堯舜禹湯之道,將不可不以尚賢。夫尚賢者,政之本也。 尚賢中第九   子墨子言曰:今王公大人之君人民、主社稷、治國家,欲脩保而勿失,故不察尚賢為政之本也。何以知尚賢之為政本也?曰:自貴且智者為政乎愚且賤者則治,自愚且賤者為政乎貴且智者則亂,是以知尚賢之為政本也。故古者聖王甚尊尚賢而任使能,不黨父兄,不偏貴富,不璧顏色。賢者舉而上之,富而貴之,以為官長。不肖者抑而廢之,貧而賤之,以為徒役。是以民皆勸其賞,畏其罰,相率而為賢者。以賢者眾而不肖者寡,此謂進賢。然後聖人聽其言,邊其行,察其所能而慎予官,此謂事能。故可使治國者,使治國;可使長官者,使長官;可使治邑者,使治邑。凡所使治國家、官府、邑里,此皆國之賢者也。   賢者之治國者,也蚤朝晏退,聽獄治政,』是以國家治而刑法正。賢者之長官也,夜寢夙興,收斂關市、山林、澤梁之利,以實官府,是以官府實而財不散。賢者之治邑也,蚤出莫入,耕稼樹藝,聚菽粟,是以菽粟多而民足乎食。故國家治則刑法正,官府實則萬民富。上有以絮為酒醴樂盛,以祭祀天鬼。外有以為皮幣,與四鄰諸侯交接。內有以食飢息勞,將養其萬民,外有以懷天下之賢人。是故上者天鬼富之,外者諸侯與之,內者萬民親之,賢人歸之。以此謀事則得,舉事則成,入守則固,出誅則彊。故唯昔三代聖王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以王天下、正諸侯者,此亦其法已。   既曰若法,未知所以行之術,則事猶若未成。是以必為置三本。何謂三本?日:爵位不高則民不敬矣,蓄祿不厚則民不信也,政令不斷則民不畏也。故古聖王高予之爵,重予之祿,任之以事,斷予之令。夫豈為其臣賜哉,欲其事之成也。《詩》曰:告女憂卹,誨女予#4鬱;孰能執熱,鮮不用濯?則此語古者國君諸侯之不可以不執善承嗣輔佐也,譬之猶執熱之有濯也,將休其手焉。古者聖王唯毋得賢人而使之,般爵以貴之,裂地以封之,終身不厭。賢人唯毋得明君而事之,竭四肢之力,以任君之事,終身不倦。若有美善,則歸之上。是以美善在上,而所怨謗在下,寧樂在君,憂慼在臣。故古者聖王之為政若此。   今王公大人亦欲效人以尚賢使能為政,高予之爵,而祿不從也。夫高爵,而無祿,民不信也。曰:此非中實愛我也,假藉而用我也。夫假藉之民,將豈能親其上哉。故先王言曰:食於政者,不能分人以事;厚於貨者,不能分人以祿。事則不與,祿則不分,請問天下之賢人將何自至乎王公大人之側哉?若苟賢者不至乎王公大人之側,則此不肖者在左右也。不肖者在左右,則其所譽不當賢,而所罰不當暴。王公大人尊此以為政乎國家,則賞亦必不當賢,而罰亦必不當暴。若苟賞不當賢而罰不當暴,則是為賢者不勸,而為暴者不沮矣。是以入則不慈孝父母,出則不長弟鄉里,居處無節,出入無度,男女無別。使治官府則盜竊,守城則倍畔,君有難則不死,出亡則不從。使斷獄則不中,分財則不均。與謀事不得,舉事不成,入守不固,出誅不彊。故雖昔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之所以失措其國家,傾覆其社稷者,已此故也。何則?皆以明小物而不明大物也。   今王公大人有一衣裳不能制也,必籍良工。有一牛羊不能殺也,必藉良宰。故當若之二物者,王公大人未#5知以尚賢使能為政也。逮至其國家之亂,社稷之危,則不知使能以治之。親戚則使之,無故富貴、面目校好則使之。夫無故富貴、面目校好則使之,豈必智且有慧哉。若使之治國家,則此使不智慧者治國家也,國家之亂,既可得而知已。且夫王公大人有所愛其色而使,其心不察其知,而與其愛,是故不能治百人者,使處乎千人之官,不能治千人者,使處乎萬人之官。此其故何也?曰:若處官者爵高而祿厚,故愛其色而使之焉。夫不能治千人者,使處乎萬人之官,則此官什倍也。夫治之法將日至者也,日以治之,日不什脩,知以治之,知不什益,而予官什倍,則此治一而棄其九矣。一雖日夜相接以治若官,官猶若不治。此其故何也?則王公大人不明乎以尚賢使能為政也。故以尚賢使能為政而治者,夫若言之謂也,以下賢為政而亂者,若吾言之謂也。   今王公大人中實將欲治其國家,欲脩保而勿失,胡不察尚賢為政之本也?且以尚賢為政之本者,亦豈獨子墨子之言哉。此聖王之道,先王之書《距年》之言也,傳曰:求聖君哲人,以裨輔而身。《揚誓》曰:聿求元聖,與之戮力同心,以治天下。則此言聖之不失以尚賢使能為政也。故古者聖王唯能審以尚賢使能為政,無異物雜焉,天下皆得其列。古者舜耕歷山,陶何瀕,漁雷澤,堯得之服澤之腸,舉以為天子,與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伊摯,有莘氏女之私臣,親為庖人,湯得之,舉以為己相,與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傅說被褐帶索,庸築乎傳巖,武丁得之,舉以為三公,與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此何故始賤卒而貴,始貧卒而富?則王公大人明乎以尚賢使能為政。是以民無飢而不得食,寒而不得衣,勞而不得息,亂而不得治者。故古聖王以審以尚賢使能為政,而取法於天。雖天亦不辯貧富貴賤,遠邇親疏,賢者舉而尚之,不肖者抑而廢之。   然則富貴為賢以得其賞者,誰也?曰:若昔者三代聖王堯舜禹揚文武者是也。以所得其賞何也?曰:其為政乎天下也,兼而愛之,從而利之,又率天下之萬民以尚尊天事鬼,愛利萬民。是故天鬼賞之,立為天子,以為民父母,萬民從而譽之日聖王,至今不已。則此富貴為賢以得其賞者也。   然則富貴為暴以得其罰者,誰也?曰:若昔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者是也。何以知其然也?曰:其為政乎天下也,兼而憎之,從而賤之,又率天下之民以詬天侮鬼,賤傲#6萬民。是故天鬼罰之,使身死而為刑戮,子孫離散,室家喪滅,絕無後嗣,萬民從而非之曰暴王,至今不已。則此富貴為暴而以得其罰者也。   然則親而不善以得其罰者,誰也?曰:若昔者伯鯀,帝之元子,廢帝之德庸,既乃刑之於羽之郊,乃熱照無有及也,帝亦不愛。則此親而不善以得其罰者也。   然則天之所使能者,誰也?曰:若昔者禹稷皋陶是也。何以知其然也?先王之書《呂刑》道之曰:皇帝清問下民,有辭有苗,曰:旱後之肆在下,明明不常,鰥寡不蓋。德威維威,德明維明。乃名三後恤功於民。伯夷降典,哲民維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稷隆播種,農殖嘉穀。三後成功,維假於民。則此言三聖人者,謹其言,慎其行,精其思慮,索天下之隱事遺利以上事天,則天鄉其德。下施之萬民,萬民被其利,終身無已。故先王之言曰:此道也,大用之天下則不究#7,小用之則不睏,脩用之則萬民被其利,終身無已。《周頌》道之曰:聖人之德,若天之高,若地之普。其有昭於天下也,若地之固,若山之承。不坼不崩,若日之光,若月之明,與天地同常。則此言聖人之德章明博大,壇固以脩久也。故聖人之德,蓋總乎天地者也。   今王公大人欲王天下、正諸侯,夫無德義,將何以哉?其說將必挾震威彊。今王公大人將焉取挾震威彊哉?傾者民之死也。民,生為甚欲,死為甚憎,所欲不得而所憎屢至,自古及今,未嘗能有以此王天下、正諸侯者也。今大人欲王天下,正諸侯,將欲使意得乎天下,名成乎後世,故不察尚賢#8政之本也。此聖人之厚行也。 尚賢下第十   子墨子言曰:天下之王公大人,皆欲其國家之富也,人民之眾也,刑法之治也。然而不識以尚賢為政其國家百姓,王公大人本失尚賢為政之本也。若苟王公大人本失尚賢為政之本也,則不能毋舉物示之乎?今若有一諸侯於此,為政其國家也,曰:凡我國能射御之士,我將賞貴之。不能射御之士,我將罪賤之。問於若國之士,孰善孰懼?我以為必能射御之士喜,不能射御之士懼。我賞因而誘之矣,曰:凡我國之忠信之士,我將賞貴之。不忠信之士,我將罪賤之。問於若國之士,孰喜孰懼?我以為必忠信之士喜,不忠不信之士懼。今唯毋以尚賢為政其國家百姓,使國為善者勸,為暴者沮。大以為政於天下,使天下之為善者勸,為暴者沮。然昔吾所以貴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者,何故以哉?以其唯毋臨眾發政而治民,使天下之為善者可而勸也,為暴者可而沮也。然則此尚賢者也,與堯舜禹湯文武之道同矣。   而今天下之士君子,居處言語皆尚賢,逮至其臨眾發政而治民,莫知尚賢而使能,我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明小而不明於大也。何以知其然乎?今王公大人有一牛羊之財,不能殺,必索良宰。有一衣裳之財,不能制,必索良工。當王公大人之於此也,唯有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實知其不能也,不使之也。是何故?恐其敗財也。當王公大人之於此也,則不失尚賢而使能。王公大人有一罷馬,不能治,必索良醫。有一危弓,不能張,必索良工。當王公大人之於此也,雖有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實知其不能也,必不使。是何故?恐其敗財也。當王公大人之於此也,則不失尚賢而使能。逮至其國家則不然,王公大人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則舉之。則王公大人之親其國家也,不若其親一危弓、罷馬、衣裳、牛羊之財與?我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皆明於小而不明於大也。此譬猶瘠者而使為行人,聾者而使為樂師。   是故古之聖王之治天下也,其所富,其所貴,未必王公大人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也。是故昔者舜耕於歷山,陶於河瀕,漁於雷澤,灰於常陽,堯得之服澤之陽,立為天子,使接天下之政,而治天下之民。昔伊尹為莘氏女師僕,使為庖人,湯得而舉之,立為三公,使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昔者傅說居北海之洲,園土之上,衣褐帶索,庸築於傅巖之城,武丁得而舉之,立為三公,使之接天下之政,而治天下之民。是故昔者堯之舉舜也,湯之舉伊尹也,武丁之舉傅說也,豈以為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哉。唯法其言,用其謀,行其道,上可而利天,中可而利鬼,下可而利人,是故推而上之。   古者聖王既審尚賢,欲以為政,故書之竹帛,琢之槃盂,傳以遺後世子孫。於先王之書《呂刑》之書然:王曰:於,來,有國有土,告女訟刑。在今而安百姓,女何擇言人?何敬不刑?何度不及?能擇人而敬為刑,堯舜禹湯文武之道可及也。是何也?則以尚賢及之。於先王之書《堅年》之言然,曰:晞夫聖武知人,以屏輔而身。此言先王之治天下也,必選擇賢者,以為其摹屬輔佐。   曰:今也天下言#9士君子皆欲富貴而惡貧賤。曰,.然女何為而得富貴′而辟貧賤?莫若為賢。為賢之道將奈何?曰: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財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勸以教人。若此,則飢者得食,寒者得衣,亂者得治。若飢則得食,寒則得衣,亂則得治,此安生生。今王公大人其所富,其所貴,皆王公大人骨肉之親一、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也。今王公大人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焉故必知哉。若不知,使治其國家,則其國家之亂可得而知也。   今天下之士君子皆欲富貴而惡貧賤,然女何為而得富貴而辟貧賤哉?曰:莫若為王公大人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月美好者#10。王公大人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此非可學能者也。使不知辯,德行之厚若禹湯文武,不加得也,王公大人骨肉之親,璧瘡聾,一暴為桀紂,不加失也。是故以賞不當賢,罰不當暴,其所賞者已無故矣,其所罰者亦無罪。是以使百姓皆攸心解體,沮以為善,垂其股肱之力,而不相勞來也,腐臭餘財,而不相分資也,隱慝良道,而不相教誨也。若此,則飢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亂者不得治#11。推而上之以#12。   是故昔者,堯有舜,舜有禹,禹有皋陶,湯有小臣,武王有閎夭、泰顛、南宮括、散宜生,而天下和,庶民阜。是以近者安之,遠者歸之。日月之所照,舟車之所及,雨露之所漸,粒食之所養#13,得此不勸譽。且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實將欲為仁義。求為上#14士,上欲中聖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尚賢之為說,而不可不察此者也。尚賢者,天鬼百姓之利,而政事之本也。 墨子卷之二竟 #1『近』,《校注》據正德本和《治要》補作『遠近』。 #2『異』,《閒詁》、《校注》皆依他本作『富』,是也。 #3『名立而功業彰,而惡不生』,《閒詁》、《校注》依王念孫據《群書治要》補正作『名立而功成,美章而惡不生』。 #4『鬱』,《閒詁》、《校注》二本依盧、王之說改為『爵』。 #5『未』,《校注》據李本改為『皆』。 #6王念孫云:『賤』亦當為『賊』,『傲』當為『殺』,是也,《校注》依之。 #7畢沅云:『究』,一本作r窕』,非。王念孫云:作『窕』者是也。《閒詁》、《校注》依王說改『究』為一窕』。 #8『賢』下《閒詁》、《校注》依王念孫說增『為』字,是也。 #9『言』,《閒詁》、《校注》依王念孫說改為『之』。 #10以上八字據王念孫說補。 #11以上十二字據王念孫說補。 #12王念孫云:此五字與上文義不相屬,蓋涉上文『推而上之』而衍。 #13王念孫云:自『而天下和』至此凡三十七字,舊本誤入下文『國家百姓之利』之下。今據王說移置於此。 #14『上』字依王念孫說補。  墨子卷之三 尚同上第十一   子墨子言曰:古者民始生未有形政之時,蓋其語,人異義。是以一人則一義,二人則二義,十人則十義。其人玆眾,其所謂義者亦玆眾。是以人是其義,以非人之義,故交相非是也#1。以內者父子兄弟作怨惡,離散不能相和合。天下之百姓,皆以水火毒藥相虧害,至有餘力不能以相勞,腐巧餘財不以相分,隱匿良道不以相教,天下之亂,若禽獸然。   夫明摩天下之所以亂者,生於無政長。是故選天下之賢可者,立以為天子。天子立,以其力為未足,又選擇天下之賢可者,置立之以為三公。天子三公既以立,以天下為博大,遠國異土之民、是非利害之辯,不可一二而明知,故畫分萬國,立諸侯國君。諸侯國君既已立,以其力為未足,又選擇其國之賢可者,置立之以為正長。正長既已具,天子發政於天下之百姓,言曰:聞善而不善,皆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必皆是之,所非必皆非之。上有過則規諫之,下有善則傍薦之。上同而不下比者,此上之所賞而下之所譽也。意若聞善而不善,不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弗能是,上之所非弗能非。上有過弗規諫,下有善弗傍薦。下比不能上同者,此上之所罰而百姓所毀也。上以此為賞罰,其明察以審信。是故里長者,裡之仁人也。里長發政裡之百姓,言曰:聞善而不善,必以告其鄉長。鄉長之所是必皆是之,鄉長之所非必皆非之。去若不善言,學鄉長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學鄉長之善行。則鄉何說以亂哉。察鄉之所#2治者,何也?鄉長唯能壹同鄉之義,是以鄉治也。鄉長者,鄉之仁人也。鄉長髮政鄉之百姓,言曰:聞善而不善者,必以告國君。國君之所是必皆是之,國君之所非必皆非之。去若不善言,學國君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學國君之善行。則國何說以亂哉。察國之所以治者,何也?國君唯能壹同國之義,是以國治也。國君者,國之仁人也。國君發政國之百姓,言曰:聞善而不善,必以告天子。天子之所是皆是之,天子之所非皆非之。去若不善言,學天子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學天子之善行。則天下何說以亂哉。察天下之所以治者,何也?天子唯能壹同天下之義,是以天下以治也。   天下之百姓皆上同於天一,而不上同於天,則舊猶未去也。今若天飄風苦雨,賡賡而至者,此天之所以罰百姓之不上同於天者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古者聖王為五刑,請以治其民。譬若絲縷之有紀,罔罟之有綱,所連收天下之百姓不尚同其上者也。 尚同中第十二   子墨子曰:方今之時,復古之民始生未有正長之時,蓋其語曰:天下之人異義。是以一人一義,十人十義,百人百義。其人數玆眾,其所謂義者亦玆眾。是以人是其義,而非人之義,故交相非也。內之父子兄弟作怨樣,皆有離散之心,不能相和合,至乎捨餘力不以相勞,隱匿良道不以相教,腐巧餘財不以相分,天下之亂也,至如禽獸然。無君臣上下長幼之節,父子兄弟之禮,是以天下亂焉。   明乎民之無正長,以一同天下之義,而天下亂也,是故選擇天下賢良聖知辯慧之人,立以為天子,使從事乎一同天下之義。天子既已立矣,以為唯其耳目之請,不能獨一同天下之義,是故選擇天下贊閱賢良、聖知辯慧之人,置以為三公,與從事乎一同天下之義。天子三公既已立矣,以為天下博大,山林遠土之民不可得而一也,是故靡分天下,設以為萬諸侯國君,使從事乎一同其國之義。國君既已立矣,又以為唯其耳目之請,不能一同其國之義,是故擇其國之賢者,置以為左右將軍大夫,以遠至乎鄉里之長,與從事乎一同其國之義。   天子諸侯之君,民之正長,既已定矣。天子為發政施教,曰:凡聞見善者必以告其上,聞見不善者亦必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必亦是之,上之所非必亦非之。已有善傍薦之,上有過規諫之,尚同義其上,而毋有下比之心,上得則賞之,萬民聞則譽之。意若聞見善不以告其上,聞見不善亦不以告其上。上之所是不能是,上之所非不能非。已有善不能傍薦之,上有過不能規諫之。下比而非其上者,上得則誅罰之,萬民聞則非毀之。故古者聖王之為刑政賞譽也,甚明察以審信,是以舉天下之人,皆欲得上之賞譽,而畏上之毀罰。   是故里長順天子政,而一同其裡之義。里長既同其裡之義,率其裡之萬民以尚同乎鄉長,曰:凡裡之萬民,皆尚同乎鄉長,而不敢下比。鄉長之所是必亦是之,鄉長之所非必亦非之。去而不善言,學鄉長之善言。去而不善行,學鄉長之善行。鄉長固鄉之賢者也,舉鄉人以法鄉長,夫鄉何說而不治哉。察鄉長之所以治鄉者,何故之以也?曰:唯以其能一同其鄉之義,是以鄉治。   其#3鄉而鄉既以治矣。有率其鄉萬民以尚同乎國君,曰:凡鄉之萬民,皆上同乎國君,而不敢下比。國君之所是必亦是之,國君之所非必亦非之。去而不善言,學國君之善言。去而不善行,學國君之善行。國君固國之賢者也,舉國人以法國君,夫國何說而不治哉。察國君之所以治國而國治者,何故之以也?曰:唯以其能一同其國之義,是以國治。   國君治其國,而既已治矣。有率其國之萬民以尚同乎天子,曰:凡國之萬民,上同乎天子,而不敢下比。天子之所是必亦是之,天子之所非必亦非之。去而不善言,學天子之善言。去而不善行,學天子之善行。天子者,固天下之仁人也。舉天下之萬民以法天子,夫天子#4何說而不治哉。察天子之所以治天下者何故之以也?曰:唯以其能一同天下之義,是以天下治。夫既尚同乎天子而未尚同乎天者,則天苜將猶未止也。故當若天降寒熱不節,雪霜雨露不時,五穀不熟,六畜不遂,疾苗戾疫,飄風苦雨,荐臻而至者,此天之降罰也,將以罰下人之不尚同乎天者也。   故古者聖王明天鬼之所欲,而避天鬼之所憎,以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是以率天下之萬民,齋戒沐浴,潔為酒醴集盛,以祭祀天鬼。其事鬼神也,酒醴樂盛不敢不鐲潔,犧牲不敢不膽肥,珪璧幣帛不敢不中度量,春秋祭祀不敢失時幾,聽獄不敢不中,分財不敢不均,居處不敢息慢。曰#5:其為正長若此,是故出誅勝者,何故之以也?曰:唯以尚同為政者也。故古者聖王之為政若此。今天下之人曰:方今之時,天鬼之福可得也。萬民之所便利,而能彊從事焉,則萬民之親可得也。其為政若此,是以謀事#6,舉事成,入守固,上者天鬼有厚乎其為政長也,下者萬民有便利乎其為政長也。天鬼之所深厚,而彊從事焉,則天下之正長猶未廢乎天下也,而天下之所以亂者,何故之以也?子墨子曰:方今之時之以正長,則本與古者異矣。譬之若有量之以五刑然。昔者聖王制為五刑,以治天下,逮至有苗之制五刑,以亂天下。則此豈刑不善哉,用刑則不善也。是以先王之書《以#7刑之道》曰:苗民否用練,折則刑,唯作五殺之刑,日法。則此言善用刑者以治民,不善用刑者以為五殺。則此豈刑不善哉,用刑則不善,故遂以為五殺。是以先王之書《術令》之道曰:惟口出好興戎。則此言善用口者出好,不善用口者以為讒賊寇戎。則此豈口不善哉,用口則不善也,故遂以為讒賊寇戎。   故古者之置正長也,將以治民也。譬之若絲縷之有紀,而罔罟之有綱也,將以運役天下淫暴而一同其義也。是以先王之書《相年》之道曰:夫建國設都,乃作後王君公,否用泰也,輕大夫師長,否用佚也,維辯使治天均。則此語古者上帝鬼神之建設國都立正長也,非高其爵、厚其祿、富貴佚而錯之也,將以為萬民興利除害、富貴貧寡、安危治亂也。故古者聖王之為若此。   今王公大人之為刑政,則文#8此。政以為便譬,宗於父兄故舊,以為左右,置以為正長。民知上置正長之非正以治民也,是以皆比周隱匿,而莫肯尚同其上,是故上下不同義。若苟上下不同義,賞譽不足以勸善,而刑罰不足以沮暴。何以知其然也?曰:上唯毋立而為政乎國家,為民正長,曰:人可賞,吾將賞之。若苟上下不同義,上之所賞則眾之所非。曰:人眾與處,於眾得非。則是雖使得上之賞,未足以勸乎。上唯毋立而為政乎國家,為民正長,曰:人可罰,吾將罰之。若苟上下不同義,上之所罰則眾之所譽。曰:人眾與處,於眾得譽。則是雖使得上之罰,未足以沮乎。若立而為政乎國家,為民正長,賞譽不足以勸善,而刑罰不可以沮暴,則是不與鄉吾本言民始生未有正長之時同乎伏?若有正長與無正長之時同,則此非所以治民一眾之道。   故古者聖王唯而以尚同以為正長,是上下情請為通,上有隱事遺利,下得而利之,下有蓄怨積害,上得而除之。是以數千萬里之外有為善者,其室人未褊知,鄉里未褊聞,天子得而賞之。數千萬里之外有為不善者,其室人未褊知,鄉里未褊聞,天子得而罰之。是以舉天下之人,皆恐懼振動惕慄,不敢為淫暴,曰:天下之視聽也哉神。先王之言曰:非神也,夫唯能使人之耳目助己視聽,使人之吻助己言談,使人之心助己思慮,使人之股肱助己動作。助之視聽者眾,則其所聞見者遠矣。助之言談者眾,則其德音之所撫循者博矣。助之思慮者眾,則其談謀度速得矣。助之動作者眾,即舉其事速成矣。   故古者聖人之所以濟事成功,垂名於後世者,無他故異物焉,曰:唯能以尚同為政者也。是以先王之書《周頌》之道之曰:載來見彼王,求厥章。則此語古者國君諸侯之以春秋來朝聘天子之廷,受天子之嚴教。退而治國,政之所加,莫敢不賓。當此之時,本無有敢紛天子之教者。《詩》曰:我馬維駱,六轡沃若。載馳載驅,周爰咨度。又曰:我馬維麒,六轡若絲。載馳載驅,周爰咨謀,即此語也。古者國君諸侯之聞見善與不善也,皆馳驅以告天子,是以賞當賢,罰當暴,不殺不辜,不失有罪,則此尚同之功也。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請將欲富其國家,眾其人民,治其刑政,定其社稷,當若尚同之不可不察,此之本也。 尚同下第十三   子墨子言曰:知者之事,必計國家百姓所以治者而為之,必計國家百姓之所以亂者而辟之。然計國家百姓之所以治者,何也?上之為政,得下之情則治,不得下之情則亂。何以知其然也?上之為政得下之情,則是明民於#9善非也。苟若#10明於民之善非也,則得善人而賞之,得暴人而罰之也。善人賞而暴人罰,則國必治。上之為政也,不得下之情,則是不明於民之善非也。若苟不明於民之善非,則是不得善人而賞之,不得暴人而罰之。善人不賞而暴人不罰,為政若此,國眾必亂。故賞不得下之情,而不可不察者也。   然計得下之情將奈何可?故子墨子曰:唯能以尚同一義為政,然後可矣。何以知尚同一義之可而為政於天下也?然胡不審稽古之治為政之說乎?古者天之始生民未有正長也,百姓為人。若苟百姓為人,是一人一義,十人十義,百人百義,千人千義,逮至人之眾不可勝計也,則其所謂義者亦不可勝計。此皆是其義而非人之義,是以厚者有闕而蕩者有爭。是故天下之欲同一天下之義也,是故選擇賢者,立為天子。天子以其知力為未足獨治天下,是以選擇其次,立為三公。三公又以其知力為未足獨左右天子也,是以分國建諸侯。諸侯又以其知力為未足獨治其四境之內也,是以選擇其次,立為卿之宰。卿之宰又以其知力為未足獨左右其君也,是以選擇其次,立而為鄉長家君。是故古者天子之立三公,諸侯、卿之宰、鄉長家君,非特富貴游佚而擇之也,將使助治亂刑政也。故古者建國設都,乃立後王君公,奉以卿士師長,此非欲用說也,唯辯而使助治天助明也。   今此何為人上而不能治其下,為人下而不能事其上?則是上下相賤#11也。何故以然?則義不同也。若苟義不同者有黨,上以若人為善,將毀#12之,若人唯使得上之賞,而辟百姓之毀,是以為善者必未可使勸,見有賞也,上以若人為暴,將罰之,若人唯使得上之罰,而懷百姓之譽。是以為暴者,必未可使沮,見有罰也。故計上之賞譽,不足以勸善,計其毀罰,不足以沮暴。此何故以然#13?則欲同一天下之義,將奈何可?故子墨子言曰:然胡不賞使家君試用家君發憲布令其家,曰:若見愛利家者必以告,若見惡賊家者亦必以告。若見愛利家以告,亦猶愛利家者也,上得且賞之,眾聞則譽之。若見惡賊家不以告,亦猶惡賊家者也,上得且罰之,眾聞則非之。是以禍#14若家之人,皆欲得其長上之賞譽,辟其毀罰。是以善言之#15,家君得善人而賞之,得暴人而罰之。善人之賞,而暴人之罰、則家必治矣。然·計若家之所以治者,何也?唯以尚同一義為政故也。   家既已治,國之道盡此已邪,則未也。天下#16為家數也甚多,此皆是其家而非人之家,是以厚者有亂,而薄者有爭。故又使家君總其家之#17,以尚同於國君。國君亦為發憲布令於國之眾,曰:若見愛利國者必以告,若見惡賊國者亦必以告。若見愛利國以告者,亦猶愛利國者也。上得且賞之,眾聞則譽之。若見惡賊國不以告者,亦猶惡賊國者也。上得且罰之,眾聞則非之。是以禍#18若國之人,皆欲得其長上之賞譽,避其毀罰。是以民見善者言之,見不善者言之;國君得善人而賞之,得暴人而罰之。善人賞而暴人罰,則國必治矣。然計若國之所以治者,何也?唯能以尚同一義為政故也。   國既已治矣,天下之道,盡此已邪,則未也。天下之為國數也甚多,此皆是#19國,而非人之國。是以厚者有戰,而薄者有爭。故又使國君選其國之義,以義#20尚同於天子,天子亦為發憲布令於天下之眾。曰:若見愛利天下者,必以告;若見惡賊天下者,亦以告。若見愛利天下以告者,亦猶愛利天下者也。上得則賞之,眾聞則譽之。若見惡賊天下不以告者,亦猶惡賊天下者也。上得且罰之,眾聞則非之。是以禍#21天下之人,皆欲得其長上之賞譽,避其毀罰。是以見善不善者告之。天子得善人而賞之,得暴人而罰之。善人賞而暴人罰之,天下必治矣。然計天下之所以治者,何也?唯而以尚同一義為政故也。天下既已治,天子又總天下之義,以尚同於天。故當尚同之為說也,尚同#22之天子,可以治天下矣。中用之諸侯,可而治其國矣。小用之家君,可用而治其家矣。是故大用之治天下不窕,小用之治一國一家而不橫者,若道之謂也。故曰:治天下之國若治一家,使天下之民若使一夫。意獨子墨子有此,而先王無此其有邪?則亦然也。聖王皆以尚同為政,故天下治。何以知其然也?於先王之書也,《大誓》之言然,曰:小人見姦巧,乃聞不言也,發罪鈞。此言見淫辟不以告者,其罪亦猶淫辟者也。   故古之聖王治天下也,其所差論以自左右羽翼者皆良,外為之人,助之視聽者眾。故與人謀事,先人得之;與人舉事,先人成之;州先之#23譽令問#24,先人發之。唯信身而從事,故利若此。古者有語焉,曰:一目視也,不若二目之視也;一耳之聽也,不若二耳之聽也;一手之操也,不若二手彊也。夫唯能信身而從事,故利若此。是故古之聖王之治天下也,千里之外有賢人焉,其鄉里之人皆未之均聞見也,聖王得而賞之。千里之內有暴人焉,其鄉里未之均見也,聖王得而罰之。故唯毋以聖王為聰耳明目與,豈能一視而通見千里之外哉?一聽而通聞千里之外哉?聖王不往而視也,不就而聽也。然而使天下之為寇亂盜賊者周流天下無所重足者,何也?其以尚同為政善也。   是故子墨子曰:凡使民尚同者,愛民不疾,民無可使。日:必疾愛而使之,致信而持之。富貴以道其前,明罰以率其後。為政若此,唯欲毋與我同,將不可得也。   是以子墨子日:今天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情將欲為仁義,求為士#25,上欲中聖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當上同之說而不#26察,尚同為政之本而治要也。 墨子卷之三竟 #1《閒詁》、《校注》『是也』作『也是』,『是』字屬下句讀,然也。 #2《閒詁》云:『所』下據下文當有『以』字。 #3『其』上《閒詁》、《校注》據王念孫說補『鄉長治一三字。 #4『子』一本作『下』。 #5此下至『天下之正長猶未廢乎天下也』有錯簡。《閒詁》、《校注》校作:『是故上者天鬼有厚乎其為政長也,下者萬民有便利乎其為政長也。天鬼之所深厚,而彊從事焉,則天鬼之福可得也。萬民之所便利,而能彊從事焉,則萬民之親可得也。其為政若此,是以謀事得,舉事成,入守固,出誅勝。日:何故之以也?日:唯而以尚同為政者也。故古者聖王之為政若此。今天下之人日:方今之時,天下之正長猶未廢乎天下也』。 #6畢沅云『事』下當據後文增『得』字。 #7『以』為『呂』之誤。 #8『文』字《閒詁》、《校注》校作『反』,是也。 #9『民於』《閒詁》、《校注》校作『於民』,是也。 #10『苟若』《閒詁》、《校注》改為『若苟』,是也。 #11『賤』王念孫校作『賊』,是也。 #12『毀』一本作『賞』,近是。 #13『然』下王念孫補r則義不同也然』六字。 #14畢沅云:『禍』一本作『褊』。 #15『之』下畢沅據他本補『不善言之』四字。 #16『天下』《閒詁》校作『國之』。 #17『之騙下畢沅據他本補『義』字。 #18『禍』《閒詁》作『褊』。 #19『是』下畢沅據他本補『其』字。 #20畢沅云『義』字衍。 #21『禍』《閒詁》作『褊』。 #22『同』畢沅校作州用』。 #23『先之』畢沅據他本校作『光』。 #24『問』《閒詁》校作『聞』。 #25『士』上王念孫據各篇補『上』字。 #26『不』下畢沅補『可』字。 墨子卷之四 兼愛上第十四   聖人以治天下為事者也,必知亂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亂之所自起,則不能治。譬之如醫之攻人之疾者然,必知疾之所自起,焉能攻之;不知疾之所自起,則弗能攻。治亂者何獨不然,必知亂之所自起,焉能治之;不知亂之所自起,則弗能治。   聖人以治天下為事者也,不可不察亂之所自起。當察亂何自起?起不相愛。臣子之不孝君父,所謂亂也。子自愛不愛父,故虧父而自利;弟自愛不愛兄,故虧兄而自利;臣自愛不愛君,故虧君而自利。此所謂亂也。雖父之不慈子,兄之不慈弟,君之不慈臣,此亦天下之所謂亂也。父自愛也,不愛子,故虧子而自利;兄自愛也,不愛弟,故虧弟而自利;君自愛也,不愛臣,故虧臣而自′利。是何也?皆起不相愛。一雖至天下之為盜賊者,亦然。盜愛其室,不愛其異室,故竊異室以利其室;賊愛其身,不愛人,故賊人以利其身。此何也?皆遂不相愛。雖至大夫之相亂家、諸侯之相攻國者、亦然。大夫各愛家,不愛異家,故亂異家以利家;諸侯各愛其國,不愛異國,故攻異國以利其國。天下之亂物,具此而已矣。   察此何自起?皆起不相愛。若使天下兼相愛,人若愛其身,惡施不孝,猶有不慈者乎?視子弟與臣若其身,惡施不慈不孝亡,猶有盜賊乎?故視人之室若其室,誰竊?視人身若其身,誰賊?故盜賊有亡,猶有大夫之相亂家,諸侯之相攻國者乎?視人家若其家,誰亂?視人國若其國,誰攻?故大夫之相亂家,諸侯之相攻國者有亡。若使天下兼相愛,國與國不相攻,家與家不相亂,盜賊無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則天下治。故聖人以治天下為事者,惡得不禁惡而勸愛。故天下兼相愛則治,相惡則亂。故子墨子曰:不可以不勸愛人者,此也。 兼愛中第十五   子墨子言曰:仁人之所以為事者,必興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為事者也。然則天下之利何也?天下之害何也?子墨子言曰:今若國之與國之相攻,家之與家之相篡,人之與人之相賊,君臣不惠忠,父子不慈孝,兄弟不和調,則此天下之害也。然則崇此害亦何用生哉?以不相愛生耶?子墨子言:以不相愛生。今諸侯獨知愛其國,不愛人之國,是以不憚舉其國以攻人之國;今家主獨知愛其家,而不愛人之家,是以不憚舉其家以篡人之家;今人獨知愛其身,不愛人之身,是以不憚舉其身以賊人之身。是故諸侯不相愛,則必野戰。家主不相愛,則必相篡。人與人不相愛,則必相賊。君臣不相愛,則不惠忠。父子不相愛,則不慈孝。兄弟不相愛,則不和調。天下之人皆不相愛,強必執弱,富必侮貧,貴必敖賤,詐必欺愚。凡天下禍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愛生也。是以仁者非之。   既以非之,何以易之?子墨子言曰:以兼相愛、交相利之法易之。然則兼相愛、交相利之法,將奈何哉?子墨子言: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是故諸侯相愛,則不野戰。家主相愛,則不相篡。人與人相愛,則不相賊。貴不放賤,詐不欺愚,凡天下禍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仁者譽之。然而今天下之士,君臣相愛則惠忠,父子相愛則慈孝,兄弟相愛則和調。天下之人皆相愛,強不執弱,眾不劫寡,富不侮貧。   子墨子曰:然,乃若兼則善矣。雖然,天下之難,物於故也。子墨子言曰:天下之士君子,特不識其利,辯其故也。今若夫政城野戰,殺身為名,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難也。苟君說之,則士眾能為之。況於兼相愛,交相利,則與此異?夫愛人者,人必從而愛之;利人者,人必從而利之;惡人者,人必從而惡之;害人者,人必從而害之。此何難之有?特上弗以為政,士不以為行故也。   昔者晉文公好士之惡衣,故文公之臣,皆祥#1羊之裘,韋以帶錢#2;練帛之冠,入以見於君,出以踐#3朝。是其故何也?君說之,故臣為之也。昔者楚靈王好士細腰,故靈王之臣,皆以一飯為節,肱#4息然後帶,扶牆然後起。比期年,朝有薰黑之危#5。是其故何也?君說之,故臣能之也。昔越王勾踐好士之勇,教馴其臣和合之,焚舟失火,試其士曰:越國之寶盡在此!越王親自鼓其士而進之,曰#6 士聞鼓音,破碎亂行,蹈火而死者,左右百人有餘,越王擊金而退之。   是故子墨子言曰:乃若夫少食、惡衣,殺身而為名,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難也。若苟君說之,則眾能為之。瓦兼相愛、交相利與此異矣。夫愛人者,人亦從而愛之。利人者,人亦從而利之。惡人者,人亦從而惡之。害人者,人亦從而害之。此何難之有焉?特上不以為政,而士不以為行故也。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曰:然,乃若兼則善矣。雖然,不可行之物也,譬若挈太山越河濟也。子墨子言:是非其譬也。夫挈太山而越河濟,可謂畢劫有力矣。自古及今,未有能行之者也。昆乎兼相愛,交相利則與此異,古者聖王行之。何以知其然?古者禹治天下,西為西河、漁寶,以洩渠、孫、皇之水。北為防、原、抓、注後之邸、噱池之竇,灑為底柱,鑿為龍門,以利燕代胡貉與西河之民。束方漏之陸,防蓋#7諸之澤,灑為九儈,以撻束土之水,以利冀州之民。南為江、漢、淮、汝,東流之,注五湖之處,以利楚荊、越與南夷之民。此言禹之事,吾今行兼矣。昔者文王之治西土,若日若月,乍光於四方,於西土,不為大國侮小國,不為眾庶侮鰥寡,不為暴勢奪穡人黍稷狗免。天屑臨文王慈,是以老而無子者,有所得終其壽,連獨無兄弟者,有所雜於生人之問,少失其父母者,有所放依而長。此文王之事,則吾今行兼矣。昔者武王將事泰山,隧,傳曰:泰山!有道曾孫周王有事,大事既獲,仁人尚作,以祇商夏蠻夷醜貉。雖有周親,不若仁人。萬方有罪,維予一人。此言武王之事,吾今行兼矣。   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君子,忠實欲天下之士富,而惡其貧;欲天下之治,而惡其亂,當兼相愛,交相利。此聖王之法,天下之治道也,不可不務為也。 兼愛下第十六   子墨子言曰:仁人之事者,必務求與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然當今之時,天下之害孰為大?曰:若大國之攻小國也,大家之亂小家也,強之劫弱,眾之暴寡,詐之謀愚,貴之敖賤,此天下之害也。人與為人君者之不惠也,臣者之不忠也,父者之不慈也,子者之不孝也,此又天下之害也。又與今人之賤人,執其兵刃毒藥水火,以交相虧賊,此又天下之害也。姑嘗本原若眾害之所自,此胡自#8生?此自愛人利人生與?即必日非然也,必曰從惡人賊人生。分名乎天下惡人而賊人者,兼與?別與?即必別也。然即之交別者,果生天下之大害者與?是故別非也。子墨子曰:非人者,必有以易之。若非人而無以易之,譬之猶以水救火也,其說將必無可焉。是故子墨子曰:兼以易別。然即兼之可以易別之故何也?曰:藉為人之國若為其國,夫誰獨舉其國以攻人之國者哉?為彼者由為己也。為人之都若為其都,夫誰獨舉其都以伐人之都者哉?為彼猶為己也。為人之家若為其家,夫誰獨舉其家以亂人之家者哉?為彼猶為己也。然即國都不相攻伐,人家不相亂賊,此天下之害與?天下之利與?即必日天下之利也?姑嘗本原若眾利之所自生,此胡自生?此自惡人賊人生與?即必日非然也,必日從愛人利人生。分名乎天下,愛人而利人者,別與?兼與?即必日兼也。然即之交兼者,果生天下之大利者與?是故子墨子日兼是也。且鄉吾本言曰:仁人之事者,必務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今吾本原兼之所生天下之大利者也,吾本原別之所生天下之大害者也。是故子墨子曰:別非而兼是者,出平若方也。今吾將正求與天下之利而取之,以兼為正。是以聰耳明目相為視聽乎,是以股肱畢強相為動為宰乎,而有道肆相教誨。是以老而無妻子者,有所侍養以終其壽。幼弱孤童之無父母者,有所放依以長其身。今唯毋以兼為正,即若其利也。不識天下之事#9,所以皆聞兼而非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猶未止也。曰:即善矣,雖然,豈可用哉?子墨子曰:用而不可,難哉#10亦將非之。且焉有善而不可用者?姑嘗兩而進之,誰以為二士,使其一士者執別,使其一士者執兼。是故別士之言曰:吾豈能為吾友之身若為吾身,為吾友之親若為吾親。是故退睹其友,飢即不食,寒即不衣,疾病不侍養,死喪不葬埋。別士之言若此,行若此。兼士之言不然,行亦不然,曰:吾聞為高士於天下者,必為其友之身若為其身,為其友之親若為其親,然後可以為高士天下。是故退睹其友,飢則食之,寒則衣之,疾病侍養之,死喪葬埋之。兼士之士尚若此,行若此。若之二者,言相非而行相反與?當使若二士者,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猶合符節也,無言而不行也。然即敢問今有平原廣野於此,被甲嬰冑,將往識,死生之權未可識也。又有君大夫之遠使於巴、越、齊、荊,往來及否未及否,未可識也。然即敢問不識將惡也?家室奉承親戚,提挈妻子,而寄託之,不識於兼之有是乎?於別之有是乎哉?以為當其於此也,天下無愚夫愚婦,雖非兼之人,必寄託之於兼之有是也。此言而非兼,擇即取兼,即此言兼費也。不識天下之士,所以皆聞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猶未止也,曰:意可以擇士,而不可以擇君子#11,姑嘗兩而進之,誰以為二君,使其一君者執兼,使其一君者執別。是故別君之言曰:吾惡能為吾萬民之身若為吾身,此泰非天下之情也。人之生乎地上之,無幾何也,譬之猶駟馳而過隙也。是故退睹其萬民,飢即不食,寒即不衣,疾病不侍養,死喪不葬埋。別君之言若此,行若此。兼君之言不然,行亦不然,曰:吾聞為明君於天下者,必萬#12萬民之身,後為其身,然後可以為明君於天下。是故退睹#13萬民,飢即食之,寒即衣之,疾病侍養之,死喪葬埋之。兼君之言若此,行若此。然即交若之二君者,言相非而行相反與?常使若二君者,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猶合符節也,無言而不行也。然即敢問今歲有癘疫,萬民多有勤苦凍餒,轉死溝壑中者,既已眾矣。不識將擇之二君者,將何從也?我以為當其於此也,天下無愚夫愚婦,雖非兼君#14,必從兼君是也。言而非兼,擇即#15此言行拂也。不識天下所以皆聞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也獨未止也,曰:兼即仁矣,義矣。雖然,豈可為哉。吾譬兼之不可為也,猶挈泰山以超江河也。故兼者,直願之也,夫豈可為之物哉?子墨子曰:夫挈泰山以超江河,自古之及今,生民而來未嘗有也。今若夫兼相愛、交相利,此自先聖六王者親行之,何知先聖六王之親行之也?子墨子曰:吾非與之並世同時,親聞其聲,見其色也。以其所書於竹帛,鏤於金石,琢於槃盂,傳遺後世子孫者知之。泰誓曰:文王若日若月乍照,光於四方,於西土。即此言文王之兼愛天下之博大也,譬之日月兼照天下之無有私也,即此文王兼也。雖子墨子之所謂兼者,於文王取法焉。且不唯泰誓為然,雖禹誓即亦猶是也。禹曰:濟濟有眾,鹹聽朕言,非惟小子敢行稱亂,蠢玆有苗,用天之罰,若予既率爾草對諸旱以征有苗。禹之征有苗也,非以求以重富貴,干福祿,樂耳目也,以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即此禹兼也。雖子墨子之所謂兼者,於禹求焉。且不唯禹誓為然,雖湯說即亦猶是也。湯曰:惟予小子履,敢用玄牡,告於上天後曰:今天大旱,即當朕身履,未知得罪於上下。有善不敢蔽,有罪不敢赦,簡在帝心。萬方有罪,即當朕身。朕身有罪,無及萬方。即此言湯貴為天子,富有天下,然且不憚以身為犧牲,以祠說於上帝鬼神,即此湯兼也。雖子墨子之所謂兼者,於湯取法焉。且不唯誓命與湯說為然,周詩即亦猶是也。周詩曰:王道蕩蕩,不偏不黨。王道平平,不黨不偏。其直若矢,其易若底,君子之所履,小人之所視。若吾言非語道之謂也?古者文武為正,均分賞賢罰暴,勿有親戚弟兄之所阿,即此文武兼也。雖子墨子之所謂兼者,於文武取法焉。不識天下之人所以皆聞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非兼者之言猶未止,曰:意不忠親之利,而害為孝乎?子墨子曰:姑嘗本原之孝子之為親度者。吾不識孝子之為親度者,亦欲人愛利其親與?意欲人之惡賊其親與?以說觀之,即欲人之愛利其親也。然即吾惡先從事即得此?若我先從事乎愛利人之親,然後人報我愛利吾親乎?意我先從事乎惡人之親,然後人報我以愛利吾親乎?即必吾先從事乎愛利人之親,然後人報我以愛利吾親也。然即之交孝子者,果不得已乎。毋先從事愛利人之親者與?意以天下之孝子為遇,而不足以為正乎?姑嘗本原之先王之所書《大雅》之所道,曰:無言而不條,無德而不報。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即此言愛人者必見愛也,而惡人者必見惡也。不識天下之士所以皆聞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意以為難而不可為邪?嘗有難此而可為者。昔荊靈王好小腰,當靈王之身,荊國之士飯不瑜乎一,固據而後興,扶垣而後行。故約食為其難為也,然後為而靈王說之,未瑜於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鄉其上也。昔者越王句踐好勇,教其士臣三年,以其知為未足以知之也,焚舟失火,鼓而進之,其士偃前列、伏水火而死有不可勝數也。當此之時,不鼓而退也,越國之士可謂顫矣。故焚身為其難為也,然後為之,越王說之,未瑜於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鄉上也。昔者晉文公好宜服,當文公之時,晉國之士,大布之衣,祥羊之裘,練帛之冠,且直之履,入見文公,出以踐之朝。故直服為其難為也,然後為而文公說之,未瑜於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鄉其上也。是故約食、焚舟、直服,此天下之至難為也,然後為而上說之,未瑜於世而民可移也。何故也?即求以鄉其上也。今若夫兼相#16利,此其有利且易為也,不可勝計也。我以為則無有上說之者而)已矣,苟有上說之者,勸之以賞譽,威之以刑罰,我以為人之於就兼相愛、交相利也,譬之猶火之就上、水之就下也,不可防止於天下。   故兼者,聖王之道也,王公大人之所以安也,萬民衣食之所以足也。故君子莫若審兼而務行之,為人君必惠,為人臣必忠,為人父必慈,為人子必孝,為人兄必友,為人弟必悌。故君子莫若欲為惠君、忠臣、慈父、孝子、友兄、悌弟,『當若兼之不可不行也,此聖王之道而萬民之大利也。 墨子卷之四竟 #1『祥』《閒詁》作『詳』。 #2『錢』畢沅校作『劍』。 #3『踐』下王念孫補『於』字。 #4『肱』畢沅據《太平御覽》校作『滕』。 #5『危』王引之校作『色』。 #6畢沅云:『日』字衍。 #7『蓋』閒詁》、《校注》皆作『孟』,是也。 #8《閒詁》『自』下補『生』字。 #9『事』,一本作『士』。 #10『難哉』王念孫校作r雖我』。 #11『子』王念孫校作『乎』。 #12『萬』畢沅校作『先』,雲一本如此。 #13畢沅『睹』下增『其一字。 #14『君』,王念孫校作『者』。 #15『即』下《閒詁》、《校注》補『取兼』二字。 #16《閒詁》、《校注》『相』下依王念孫說補『愛交相』三字。   墨子卷之五   非攻上第十七   今有一人,入人園圃,竊其桃李,眾聞則非之,上為政者得則罰之。此何也?以虧人自利也。至攘人犬豕鸚豚者,其不義又甚入人園圃竊桃李。是何故也?以虧人愈多,其不仁玆甚,罪益厚。至入人欄廄,取人馬牛者,其不仁義又甚攘人犬豕鸚豚。此何故也?以其虧人愈多,苟虧人愈多,其不仁玆甚,罪益厚。至殺不辜人也,柩其衣裘、取戈劍者,其不義又甚入人欄廄、取人馬牛。此何故也?以其虧人愈多,苟虧人愈多,其不仁玆甚矣,罪益厚。當此,天下之君#1皆知而非之,謂之不義。今至大為攻國,則弗知非,從而譽之,謂之義。此何謂知義與不義之別乎?   殺一人謂之不義,必有一死罪矣。若以此說往,殺十人十重不義,必有十死罪矣。殺百人百重不義,必有百死罪矣。當此,天下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謂之不義。今至大為不義攻國,則弗之而非,從而譽之,謂之義。情不知其不義也。故書其言以遺後世。若知其不義也,夫奚說書其不義以遺後世哉。   今有人於此,少見黑日黑,多見黑曰白,則以此人不知白黑之辯矣。少嘗苦日苦,多嘗苦日甘,則必以此人為不知甘苦之辯矣。今小為非,則知而非之。大為非攻國,則不知而非,從而譽謂之#2之義。此可謂知義與不義之辯乎?是以知天下之君子也,辯義與不義之亂也。    非攻中第十八   子墨子言日:古者王公大人為政於國家者,情慾譽之審,賞罰之當,刑政之不過失。是故,子墨子日:古者有語,謀而不得,則以往知來,以見知隱,謀若此,可得而知矣。今師徒唯毋興起,冬行恐寒,夏行恐暑,此不可以冬夏為者也。春則廢民耕稼樹藝,秋則廢民獲斂。今唯毋廢一時,則百姓飢寒凍餒而死者,不可勝數。今嘗計軍上,竹箭、羽旎、喔幕、甲、盾、撥,劫住#3而靡弊腑冷不及#4者,不可勝數。又與矛、戟、戈、劍、乘車,其列住碎折靡弊而不及者,不可勝數。與其牛馬肥而往、瘠而反,往死亡而不反者,不可勝數。與其徐道之脩遠,根食輟絕雨不繼,百姓死者,不可勝數也。與其居處之不安,食飯之不時,飢飽之不節,百姓之道疾病而死者,不可勝數。喪師多不可勝數,喪師盡不可勝計,則是鬼神之喪其主後,亦不可勝數。   國家發政,奪民之甩,廢民之利若此甚眾,然而何為為之?曰:我貪伐勝之名,及得之利,故為之。子墨子言曰:計其所自勝,無所可用也。計其所得,反不如所喪者之多。今攻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攻此不用銳,且無殺而徒得,此然也。殺人多必數於萬,寡必數於千,然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且可得也。今萬乘之國,虛數於千,不勝而人#5,廣衍數於萬,不勝而辟。然則土地者,所有餘也,王民者,所不足也。今盡王民之死,嚴下上之患,以爭虛城,則是棄所不足,而重所有餘也。為政若此,非國之務者也。   飾攻戰者也言:南則劑吳之王,北則齊晉之君,始封於天下之時,其土地之方,未至有數百里也、人徒之眾,未至有數十萬人也。以攻戰之故,土地之博至有數千里也,人徒之眾至有數百萬人,故當攻戰而不可為也。子墨子言曰:雖四五國則得利焉,猶謂之非行道也。譬若醫之藥人之有病者然,今有醫於此,和合其祝藥之於天下之有病者而藥之,萬人食此,若醫四五人得利焉,猶謂之非行藥也。故孝子不以食其親,忠臣不以食其君。古者封國於天下,尚者以耳之所聞,近者以目之所見,以攻戰亡者不可勝數。何以知其然也?東方有莒之國者,其為國甚小,問於大國之問,不敬事於大,夫#6國亦弗之從而愛利。是以東者越人夾削其壤地,西者齊人兼而有之。計莒之所以亡於齊越之問者,以是攻戰也。雖南者陳蔡,其所以亡於吳越之問者,亦以攻戰。雖北者且一、不著何,其所以亡於燕代胡貊之問者,亦以攻戰也。是故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情慾得而惡失,故#7安而惡危,故當攻戰而不可不非。   飾攻戰者之言曰:彼不能收用彼眾,是故亡。我能收用我眾,以此攻戰於天下,誰敢不賓服哉。子墨子言曰:子雖能收用子之眾,子豈若古者吳闔問哉。古者吳闔問教七年,奉甲執兵,奔三百里而捨焉,次注林,出於冥隘之徑,戰於柏舉,中楚國而朝宋與及魯。至夫差之身,比#8而攻齊,捨於汶上,戰於艾陵,大敗齊人,而葆之大山。東而攻越,濟三江五湖,而葆之會稽。九夷之國莫不賓服。於是退不能賞孤,施捨群萌,自侍其力,伐其功,譽其智,息於教,遂築姑蘇之臺,七年不成。及若此,則吳有離罷之心。越王句踐視吳上下不相得,收其眾以復其條。入北郭,徙大內,圍王宮,而吳國以亡。昔者晉有六將軍,而智伯莫為強焉。計其土地之博,人徒之眾,欲以抗諸侯,以為英名攻戰之速。故差論其分#9牙之士,皆列舟車之眾,以攻中行氏而有之。以其謀為既已足矣,又攻玆范氏而大敗之。並三家以為一家而不止,又圍趙襄子於晉腸。及若此,則韓魏亦相從而謀曰:古者有語:脣亡則齒寒。趙氏朝亡,我夕從之。趙氏夕亡,吾朝從之。詩曰:魚水不務,陸將何及乎?是以三主之君一心戮力,辟門除道,奉甲興士,韓魏自外,趙氏自內,擊智伯,大敗之。   是故子墨子言曰:古者有語曰:君子不鏡於水,而鏡於人。鏡於水見面之容,鏡於人則知吉與凶。今以攻戰為利,則蓋嘗鑒之於智伯之事乎?此其為不吉而凶,既可得而知矣。 非攻下第十九   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所譽善者,其說將何#10?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譽之譽?意亡非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譽之與?雖使下之愚人,必曰:將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譽之。今天下之所同養者,聖王之法也。今天下之諸侯將猶多皆免攻伐並兼,則是有譽義之名,而不察其實也。此譬猶盲者之與人同命白黑之名,而不能分其物也,則豈謂有別哉。是故古之知者之為天下度也,必順慮其義而後為之行。是以動則不疑,速通成,得其所欲,而順天鬼百姓之利,則知者之道也。是故古之仁人有天下者,必反大國之說,一天下之和,總四海之內,焉率天下之百姓,以農臣事上帝山川鬼神。利人多,功故又大,是以天賞之、愚#11富之,人譽之,使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名參乎天地,至今不廢。此則知者之道也,先王之所以有天下者也。   今王公大人天下之諸侯則不然,將必皆差論其分牙之士,皆列其舟車之卒伍,於此為堅甲利兵,以往攻伐無罪之國。入其國家邊境,芟刈其禾稼,斬其樹木,墮其城郭以湮其溝池,攘殺其牲栓,墦潰其祖廟,勁殺其萬民,覆其老弱,遷其重器。卒進而柱乎鬧曰:死命為上,多殺次之,身傷者為下。又況先列北橈乎哉,罪死無殺!以譚其眾。夫無兼國覆軍,賊虐萬民,以亂聖人之緒。意將以為利天乎?夫取天之人,以攻天之邑,此刺殺天民,剝振神之位,傾覆社稷,攘殺其犧牲,則此上不中天之利矣。意將以為利鬼乎?夫殺之神,滅鬼神之主,廢滅先王,賊虐萬民,百姓離散,則此中不中鬼之利矣。意將以為利人乎?夫殺之人,為利人也博矣。又計其費,此為周生之本,竭天下百姓之財用不可勝數也,則此下不中人之利矣。   今夫師者之相為不利者也,曰:將不勇,士不分,兵不利,教不習,師不眾,卒不利和,威不圉,害之不久,爭之不疾,孫之不強,植心不堅,與國諸侯疑。與國諸侯疑,則敵生慮而意贏矣。偏具此物,而致從事焉,則是國家失卒,而百姓易務也。今不嘗觀其說好攻伐之國,若使中興師,君子庶人也必且數千,徒倍十萬,然後足以師而動矣。久者數歲,速者數月。是上不暇聽治,士不暇治其官府,農夫不暇稼穡,婦人不暇紡績織紅,則是國家失卒,而百姓易務也。然而又與其車馬之罷弊也,幔幕帷蓋,三軍之用,甲兵之備,五分而得其一,則猶為序疏矣。然而又與其散亡道路,道路遼遠,根食不繼僚,食飲之時,廁役以此飢寒凍餒疾病、而轉死溝壑中者,不可勝計也。此其為不利於人也,天下之害厚矣。而王公大人樂而行之,則此樂賊滅天下之萬民也,豈不悖哉。今天下好戰之國,齊晉楚越,若使此四國者得意於天下,此皆十倍其國之眾,而未能食其地也,是人不足而地有餘也。今又以爭地之故而反相賊也,然則是虧不足而重有餘也。   今還#12夫好攻伐之君,又飾其說以非子墨子曰:以攻罰之為不義,非利物與?昔者禹征有苗,湯伐桀,武王伐紂,此皆立為聖王,是何故也?子墨子曰:子未察吾言之類,未明其故者也。彼非所謂攻,謂誅也。昔者有三苗大亂,天命延之,日妖容出,雨血三朝,龍生廟,大哭乎市,夏水地坼及泉,五穀變化,民乃大振。高陽乃命玄宮,禹親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四電誘祇,有神人面烏身,若瑾以侍,益矢有苗之祥,苗師大亂,後乃遂幾。禹既已克有三苗,焉磨為山川,別物上下,卿制大極,而神民不違,天下乃靜,則此禹之所以征有苗也。還#13至乎夏至#14桀,天有轄命,日月不時,寒暑雜至,五穀焦死,鬼呼國,鶴嗚十夕餘。乃#15命湯於鑣宮,用受夏之大命:夏德大亂,予既卒其命於天矣,往而誅之,必使汝堪之。湯焉敢奉率其眾,是以鄉有夏之境,帝乃使陰暴毀有夏之城。少少,有神來告曰:夏德大亂,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予既受命於天,天命融隆火於夏之城間西北之隅。湯奉桀眾以克有,屬諸侯於薄,薦章天命,通於四方,而天下諸侯莫敢不賓服,則此湯之所以誅桀也。還#16至乎商王紂,天不序其德,杞用失時,兼夜中十日雨王於薄,九鼎遷止,婦妖容出,有鬼宵吟,有女為男,天雨肉,棘生乎國道,王兄自縱也。赤烏銜珪,降周之岐社,曰:天命周文王伐殷有國。泰顛來賓,河出綠圖,地出乘黃。武王踐功,夢見三神,予既沉漬殷紂於酒德矣,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武王乃攻狂夫,反商之周,天賜武王黃烏之旗。王既已克殷,成帝之來,分主諸神,祀紂先王,通維四夷,而天下莫不賓,焉襲湯之緒,此即武王之所以誅紂也。若以此三聖王者觀之,則非所謂攻也,所謂誅也。   則夫好攻伐之君,又飾其說以非子墨子曰:子以攻伐為不義,非利物與?昔者楚熊麗始討此睢山之問,越王緊虧出自有遽,始邦於越,唐叔與呂尚邦齊、晉。此皆地方數百里,今以並國之故,四分天下而有之。是故何也?子墨子曰:子未察吾言之類,未明其故者也。古者天子之始封諸侯也,萬有餘。今以並國之故,萬國有餘皆滅,而四國獨立。此譬猶醫之藥萬有餘人,而四人愈也,則不可謂良醫矣。   則夫好攻伐之君又飾其說曰:我非以金玉子女壤地為不足也,我欲以義名立於天下,以德求諸侯也。子墨子曰:今若有能以義名立於天下,以德來諸侯者,天下之服可立而待也。夫天下處攻伐久矣,譬若傅子之為馬然。今若有能信效先利天下諸侯者,大國之不義也,則同憂之;大國之攻小國也,則同救之;小國城郭之不全也,必使修之;布粟之絕則委之,幣帛不足則共之。以此效大國,則小國之君說。人勞我逸,則我甲兵強。寬以惠,緩易急,民必移。易攻伐以治我國,攻必倍。量我師舉之費,以諍諸侯之斃,則必可得而序利焉。督以正,義其名,必務寬吾眾,信吾師,以此授諸侯之師,則天下無敵矣,其為下不可勝數也。此天下之利,而王公大人不知而用,則此可謂不知利天下之臣務矣。   是故,子墨子日:今且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情將欲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當若繁為攻伐,此實天下之巨害也。今欲為仁義,求為上士,尚欲中聖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當若非攻之為說,而將不可察者此也。 墨子卷之五竟 #1『君』下畢沅據後文增『子』字。 #2畢沅云『謂之』二字倒。 #3『住』畢沅據他本校作『往』。 #4『及』《閒詁》、《校注》作『反』,下句『及』字同。 #5『人』畢沅校作『入』。 #6『夫』《閒詁》、《校注》作『大』。 #7『故』畢沅校作『欲』。 #8『比』《閒詁》、《校注》作『北』。 #9『分』《閒詁》、《校注》作『爪』,是也。 #10『何』下王念孫補『哉』字。 #11『愚』畢沅校作『鬼』。 #12『還』《閒詁》作『遝』,《校注》作『逮』,二字通。 #13同#12。 #14『至』《閒詁》、《校注》作『王』。 #15『乃』上畢沅據《文選》補『天』字。 #16同#12。 墨子卷之六   節用上第二十   聖人為政一國,一國可倍也。大之為政天下,天下可倍也。其倍之,非外取地也,因其國家,去其無#1足以倍之。聖王為政,其發令興事、便民用財也,無不加用而為者。是故用財不費,民德不勞,其興利多矣。   其為衣裘何以為?冬以圉寒,夏以圉暑。凡為衣裳之道,冬加溫、夏加清者,芋組。不加者,去之。其為宮室何以為?冬以圉風寒、夏以圉暑雨。有盜賊加固者芋組。不加者,去之。其為甲盾五兵何以為?以圉寇亂盜賊,若有寇亂盜賊,有甲盾五兵者勝,無有不勝,是故聖人作為甲盾五兵。凡為甲盾五兵,加輕以利堅而難折者,芋組。不加者,去之。其為舟車何以為?車以行陵陸,舟以行川谷,以通四方之利。凡為舟車之道,加輕以利者,芋組。不加者,去之。凡其為此物也,無加用而為者,是故用財不費,民德不勞,其興利多#2。有去大人之好聚珠玉烏獸犬馬,以益衣裳宮室甲盾五兵舟車之數,於數倍乎?若則不難。故孰為難?倍唯人為難倍。   然人有可倍也。昔聖王為法日:丈夫年二十,不敢毋處家,女子年十五,毋敢不事人。此聖王之法也。聖王既沒,於民次也。其欲蚤處家者,有所二十年處家。其欲晚處家者,有所四十年處家。以其蚤與其晚相踐,後聖王之法十年。若純三年而字,子生可以二三年矣。此不惟使民蚤處家而可以倍與?且不然已。   今天下為政者,其所以寡人之道多。其使民勞,其籍斂厚,民財不足,凍餓死者不可勝數也。且大人惟毋與師以攻伐鄰國,久者終年,速者數月,男女久不相見,此所以寡人之道也。與居處不安、飲食不時、作疾病死者,有與侵就伋素、攻城野戰死者,不可勝數。此不令為政者,所以寡人之道數術而起與?聖人為政、特無此,不聖人為政、其所以眾人之道亦數衛而起與?故子墨子曰:去無用之#3,聖王之道天下之大利也。 節用中第二十一   子墨子言曰:古者明王聖人所以王天下,正諸侯者,1 彼其愛民謹忠,利民謹厚,忠信相連,又示之以利,是以終身不饜,歿二十#4 而不卷。古者明王聖人其所以王天下、正諸侯者,此也。   是故古者聖王制為節用之法曰:凡天下旱百工,輸、車、積、匏、陶、冷、梓、匠,使各從事其所能。曰:凡足以奏給民用,諸加費不加民利則止#5 。古者聖王制為飲食之法曰:足以充虛繼氣,強股肱,耳目聰明,則止。不極五味之調,芬香之和,不致遠國珍恢異物。何以知其然?古者堯治天下,南撫交祉,北降幽都,束西至日所出入,莫不賓服,建#6至其厚愛。黍稷不二,羹載不重,飲#7於土增,啜於土形,斗以酌。倪仰周旋威儀之禮,聖王弗為。   古者聖王制為衣服之法曰:冬服鉗紅之衣輕且暖,夏服烯給之衣輕且清,則止諸。加費不加於民利者,聖王弗為。   古者聖王為猛禽狡獸暴人害民,於是教民以兵行。日帶劍,為刺則入,擊則斷,旁擊而不折,此劍之利也。甲為衣則輕且利,動則兵且從,此甲之利也。車為服重致遠,乘之則安,引之則利,安以不傷人,利以速至,此車之利也。古者聖王為大川廣谷之不可濟,於是利為舟楫,足以將之則止。雖止者三公諸侯至,舟楫不易,津人不飾,此舟之利也。   古者聖王制為節葬之法曰:衣三領,足以朽肉,棺三寸,足以朽骸。掘穴深不通於泉,流不發洩,則止。死者既葬,生者毋久喪用哀。   古者人之始生,未有宮室之時,因陵丘掘穴而處焉。聖王慮之,以為掘穴日,冬可以辟風寒。建#8夏,下潤濕,上重需,恐傷民之氣,於是作為官室而利。然則為官室之法將奈何哉?子墨子言曰:其旁可以圉風寒,上可以圉雪霜雨露,其中鐲潔,可以祭祀,宮牆足以為男女之別,則止諸。加費不加民利者,聖王弗為。 節用下第二十二闕   節葬上第二十三闕   節葬中第二十四闕   節葬下第二十五   子墨子言曰:仁者之為天下度也,辟之無以異乎孝子之為親度也。今孝子之為親度也,將奈何哉?曰:親貧則從事乎富之,人民寡則從事乎眾之,眾亂則從事乎治之。當其於此也,亦有力不足、財不贍、智不智然後已矣,無敢捨餘力,隱謀遺利,而不為親為之者矣。若三務,孝子之為親度也,既若此矣。雖仁者之天下度,亦猶此也。曰:天下貧則從事乎富之,人民寡則從事乎眾之,眾而亂則從事乎治之。當其於此,亦有力不足、財不贍、智不智然後已矣,無敢捨餘力,隱謀遺利,而不為天下為之者矣。若三務者,此仁者之為天下度,既若此矣。   今逮至昔者三代聖王既沒,天下失義。後世之君子,或以厚葬久喪以為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或以厚葬久喪以為非仁義,非孝子之事也。曰二子者,言則相非,行即相反,皆曰:吾上祖述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者也。而言即相非,行即相反。於此乎後世之君子皆疑惑乎二子者言也。若苟疑惑乎之二子者言,然則姑嘗傳而為政乎國家萬民而觀之,計厚葬久喪,奚當此三利者,我意若使法其言,用其謀,厚葬久喪實可以富貧、眾寡、定危、治亂乎?此仁也,義也,孝子之事,為人謀者不可不勸也。仁者將求興天下,誰霸而使民譽之,終勿廢也。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厚葬久喪實不可以富貧、眾寡、定危、治亂乎?此非仁非義,非孝子之事也。為人謀者不可不勸也。仁者將興之,天下誰賈,而使民譽之,終勿廢也。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厚葬久喪實不可以富貧、眾寡、定危、理亂乎?此非仁非義,非孝子之事也,為人謀者不可不沮也。仁者將求除之,天下相廢,而使人非之,終身勿為#9。且故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今國家百姓之不治也,自古及今未嘗之有也。   何以知其然也?今天下之士君子,將猶多皆疑惑厚葬久喪之為中是非利害也。故子墨子言曰:然則姑嘗稽之。今雖毋法執厚葬久喪者言,以為事乎國家。此存乎王公大人有喪者,日棺槨必重,葬埋必厚,衣袁必多,文繡必繁,丘隴必巨。存乎正夫賤人死者,殆竭家室。焉諸侯死者,虛車府,然後金玉珠璣比乎身,印組節約,車馬藏乎壙,又必多為屋幕、鼎鼓、緒挺、壺濫、戈劍、羽旎、齒革,寢而埋之。滿意若殉從,曰:天子殺殉,眾者數百,寡者數十。將軍大夫殺殉,眾者數十,寡者數人。處喪之法將奈何哉?曰:哭泣不秩聲,翕績絰垂涕,處倚廬,寢苦枕由。又相率強不食而為飢,薄衣而為寒,使面目陷陽,顏色薰黑,耳目不聰明,手足不勁強,不可用也。又曰:上士之操喪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若法若言,行若道,使王公大夫行此,則必不能蚤朝五官六府,辟草木,實倉凜。使農夫行此,則必不能蚤出夜入,耕稼樹藝。使百工行此,則必不能修舟車,為器皿矣。使婦人行此,則必不能夙興夜寐,紡績織紅。細計厚葬為多埋賦之財者也,計久喪為久禁從事者也。財以成者,扶而埋之。後得生者,而久禁之。以此求富,此譬猶禁耕而求穫也,富之說無可得焉。是故以求富家而既已不可矣。   欲以眾人民,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今惟無以厚葬久喪者為政,君死喪之三年,父母死喪之三年,妻與後子死者,五皆喪之三年,然後伯父、叔父、兄弟、孽子其,族人五月、姑姊、甥舅皆有月數,則毀瘠必有制矣。使面目陷陽,顏色薰黑,耳目不聰明,手足不勁強,不可用也。又曰:上士操喪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若法若言,行若道,苟其飢約又若此矣。是故百姓冬不仞寒,夏不仞暑,作疾病死者不可勝計也。此其為敗男女之交多矣,以此求眾,譬猶使人負劍而求其壽也,眾之說無可得焉。是故求以眾人民而既以不可矣。   欲以治刑政,意者可乎?其說又不可矣。今惟無以厚葬久喪者為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若法若言,行若道,使為上者行此,則不能聽治,使為下者行此,則不能從事。上不聽治,刑政必亂,下不行#10從事,衣食之財必不足。若苟不足,為人弟者求其兄而不得,不弟弟必將怨其兄矣;為人子者求其親而不得,不孝子必是怨其親矣;為人臣者求之君而不得,不忠臣必且亂其上矣。是以僻淫邪行之民,出則無衣也,入則無食也,內續奚吾,並為淫暴,而不可勝禁也。是故盜賊眾而治者寡。先#11眾盜賊而寡治者,以此求治,譬猶使人三晨而毋負己也,治之說無可得焉。是故求以治刑政而既已不可矣。   欲以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是故昔者聖王既沒,天下失義,諸侯力征。南有楚越之王,而北有齊晉之君,此皆砥礪其卒伍,以攻伐並兼為政於天下。是故凡大國之所以不攻小國者,積委多,城郭修,上下調和,是故大國不耆攻者。無積委,城郭不修,上下不調和,是故大國者攻之。今惟毋以厚葬久喪者為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若苟貧,是無以為積委也。若苟寡,是城郭溝渠者寡也。若苟亂,是出戰不克,入守不固。此求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而既已不可矣。 欲以幹上帝鬼神之福,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今惟無以厚葬久喪者為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若苟貧,是棄盛酒醴不冷潔也。若苟寡,是事上帝鬼神者寡也。若苟亂,是祭祀不時度也。今又禁止事上帝鬼神,為政若此,上帝鬼神始得從上撫之曰:我有是人也,與無是人也,孰愈?曰:我有是人也,與無是人也,無擇也向則惟上帝鬼神降之罪厲之禍罰而棄之,則豈不亦乃其所哉。   故古聖王制為葬埋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體。衣袁三領,足以覆惡。以及其葬也,下毋及泉,上毋通臭,壟若參耕之畝,則止矣。死者既以葬矣,生者必無久哭,而疾而從事,人為其所能,以交相利也。此聖王之法也。   今執厚葬久喪者之言曰:厚葬久喪雖使不可以富貧,眾寡、定危、治亂,然此聖王也以#12道也。子墨子曰:不然。昔者堯北教乎八狄,道死,葬蚤山之陰。衣袁三領,穀木之棺,葛以緘之,既桃而後哭,滿堵無封。已葬,而牛馬乘之。舜西教乎七戎,道死,葬南己之市。衣裊三領,穀木之棺,葛以緘之。已葬,而市人乘之。禹束教乎九夷,道死,葬會稽之山。衣袁三領,桐棺三寸,葛以緘之,絞之不合,道之不焰。土地之深,下毋及泉,上毋通臭。既葬,收餘壤其上,壟若參耕之畝,取#13止矣。若以此若三聖王者觀之,則厚葬久喪果非聖王之道。故三王者,皆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豈憂財用之不足哉?以為如此葬埋之法。   今王公大人之為葬埋,則異於此。必大棺中棺,革闈三操,璧玉即具,戈劍鼎鼓壺濫、文繡素練,大鞅萬領、輿馬女樂皆具,日必捶徐差通,壟雖凡山陵。此為輟民之事,靡民之財,不可勝計也。其為毋用若此矣。是故子墨子曰:鄉者吾本言曰,意亦使其言,用其謀,計厚葬久喪,請可以富貧、眾寡、定危、治亂乎?則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為人謀者,不可不勸也。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若人厚葬久喪,實不可以富貧、眾寡、定危、治亂乎?則非仁也,非義也,非孝子之事也。為人謀者,不可不沮也。是故求以富國家,甚得貧焉;欲以眾人民,甚得寡焉;欲以治刑政,甚得亂焉。求以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而既已不可矣,欲以幹上帝鬼神之福,又得禍焉。上稽之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而政逆之,下稽之桀紂幽厲之事,猶合節也。若以此觀,則厚葬久喪,其非聖王之道也。   今執厚葬久喪者言曰:厚葬久喪,果非聖王之道,夫胡說中國之君子為而不已操而不擇哉?子墨子日: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昔者越之束有軸沐之國者,其長子生,則解而食之,謂之宜弟。其大父死,負其大母而棄之,曰:鬼妻不可與居處。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為而不已,操而不擇。則此豈實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楚之南有炎人國者,其親戚死,朽其肉而棄之,然後埋其骨,乃成為孝子。秦之西有儀秉#14之國者,其親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燻上,謂之登遐,然後成為孝子。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為而不已,操而不擇。則此豈實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若以此若三國者觀之,則亦猶薄矣。若#15中國之君子觀之,則亦猶厚矣。如彼則大厚,如此則大薄,然則葬埋之有節矣。故衣食者,人之生利也,然且猶尚有節;葬埋者,人之死利也,夫何獨無節於此乎。子墨子制鳶葬埋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骨,衣三領,足以朽肉,掘地之深,下無值漏,氣無發洩於上,壟足以期其所,則止矣。哭往哭來,反從事乎衣食之財,俱乎祭祀,以致孝於親。故日:子墨子之法,不失死生之利者,此也。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中謂#16將欲為仁義,求為上士,上欲中聖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當若節喪之為政,而不可不察者此也。 墨子卷之六竟 #1『無』下王念孫據下文及中篇補『用之費』三字。 #2『多』下《閒詁》補-矣一字。 #3『之』下王念孫補『費』字。 #4『二十』二字《閒詁》校作『世』字。 #5本句《閒詁》校:『作凡足以奉給民用則止,諸加費不加於民利者,聖王弗為。』 #6『建』《閒詁》、《校注》作『逮』,是也,形近而訛。 #7『飲』王念孫校作『飯』。 #8『建』畢沅校作『逮』。 #9自『為人謀者不可不勸也』至此,《校注》校作:『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厚葬久喪實不可以富貴、眾寡、定危、治亂乎?此非仁非義,非孝子之事也,為人謀者不可不沮也。仁者將求除之,天下誰,,而使民非之,終身勿為』。 #10舉沅云:門行』字衍。 #11『先』《閒詁》校作『夫』 #12『也以』二字畢沅據彼文改作『之』字。 #13『取』畢沅據《前漢書注》改作『則』。 #14『秉』畢沅據《列子》、《太平廣記》改為『渠一。 #15『若』下王念孫據上文補門以』字。 #16王念孫云:『謂』為『請』之訛。   墨子卷之七 天志上第二十六   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知小而不知大。何以知之?以其處家者知之。若處家得罪於家長,猶有鄰家所避逃之。然且親戚兄弟所知識,其相徹戒,皆曰:不可不戒矣,不可不慎矣,惡有處家而得罪於家長而可為也?非獨處家者為然,雖處國亦然。處國得罪於國君,猶有鄰國所避逃之。然且親戚弟兄所知識,其相徹戒,皆曰:不可不戒矣,不可不慎矣,誰亦有處國得罪於國君而可為也?此有所避逃之者也,相做戒猶若此其厚。況無所避逃之者,相做戒豈不愈厚然後可哉。且語言有之曰:焉而晏日,焉而得罪,將惡避逃之?曰:無所避逃之。夫天不可為林谷幽門無人,明必見之。然而天下之 #1君子#2天也,忽然不知以相做戒,此我所以知天下士君子知小而不知大也。   然則天亦何欲何惡?天欲義而惡不義。然則率天下之百姓以從事於義,則我乃為天之所欲也。我為天之所欲,天亦為我所欲。然則何欲何惡?我欲福祿而惡禍祟。然則我率天下之百姓以從事於禍祟中也。   然則何知天之欲義而惡不義?曰:天下有義則生,無義則死,有義則富,無一義則貧,有義則治,無義則亂。然則天欲其生而惡其死,欲其富而惡其貧,欲其治而惡其亂,此義#3所以知天欲義而惡不義也。   曰:且夫義者,政也。無從下之政上,必從上之政下。是故庶人竭力從事,未得次己而為政,有士政之。士竭力從事,未得次己而為政,有將軍大夫政之。將軍大夫竭力從事,未得次己而為政,有三公諸侯政之。三公諸侯竭力聽治,未得次己而為政,有天子政之。天子未得次己而為政,有天政之。天子為政於三公、諸侯、士、庶人。天下之士君子,固明知天之為政於天子,天下百姓,未得之明知也。故昔三代聖正禹湯文武,欲以天之為政於天子,明說天下之百姓,故莫不縐牛羊,豢犬負,潔盛酒醴,以祭祀上帝鬼神,而求祈福於天。我未嘗聞天下之所求祈福於天子者也,我所以知天之為政於天子者也。   故,天子者,天下之窮貴也,天下之窮富也。故欲富且貴者,當天意而不可不順。順天意者,兼相愛、交相利,必得賞。反天意者,別相惡、交相賊,必得罰。然則是誰順天意而得賞者?誰反夫#4意而得罰者?子墨子言曰:昔三代聖王禹湯文武,此順天意而得賞也。昔三代之暴王桀紂幽厲,此反天意而得罰者也。然則禹湯文武其得賞何以也?子墨子言曰:其事上尊天,中事鬼神,下愛人。故天意曰:此之我所愛、兼而愛之,我所利、兼而利之。愛人者此為博焉,利人者此為厚焉。故使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業萬世子孫。傳稱其善,方施天下,至今稱之,謂之聖王。然則桀紂幽厲得其罰何以也?子墨子言曰:其事上詬天,中誣鬼,下賤人。二故天意曰:此之我所愛、別而惡之,我所利、交而賊之。惡人者此為之博也,賊人者此為之厚也。故使不得終其壽,不段其世,至今毀之,謂之暴王。   然則何以知天之愛天下之百姓?以其兼而明之。何以知其兼而明之?以其兼而有之。何以知其兼而有之?以其兼而食焉。何以知其兼而食焉?曰:四海之內,粒食之民,莫不物牛羊、豢犬負,潔為集盛酒醴,以祭祀於上帝鬼神。天有色#5人,何用弗愛也?且吾言殺一不辜者,必有一不祥。殺不辜者誰也?則人也。予之不祥者誰也?則天也。若以天為不愛天下之百姓,則何故以人與人相殺,而天子#6之不祥?此我所以知天之愛天下之百姓也。   順天意者,義政也。反天意者,力政也。然義#7將奈何哉?子墨子言曰:處大國不攻小國,處大家不篡小家,強者不劫弱,貴者不傲賤,多詐者不欺愚。此必上利於天,中利於鬼,下利於人。三利無所不利,故舉天下美名加之,謂之聖王。力政者則與此異,言非此,行反此,猶倖馳也。處大國攻小國,處大家篡小家,強者劫弱,貴者傲殘,多詐欺愚。此上不利於天一,中不利於鬼,下不利於人。三不利無所利,故舉天下惡名加之,謂之暴王。子墨子言曰:我有天志,譬若輸人之有規,匠人之有矩。輪匠執其規矩,以度天下之方圓,曰中者是也,不中者非也。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書不可勝載,言語不可盡計,上說諸侯,下說列士,其於仁義則大其遠也。何以知之?曰:我得天下之明法以度之。 天志中第二十七   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君子之欲為仁義者,則不可不察義之所從出。既日不可以不察義之所從出,然則義何從出?子墨子曰:義不從愚且賤者出,必自貴且知者出。何以知義之不從愚且賤者出,而必自貴且知者出也?曰:義者,善政也。何以知義之善政也?曰:天下有義則治,無義則亂,是以知義之善政也。夫愚且賤者,不得為政乎貴且知者,然後得為政乎愚且賤者。此吾所以知義之不從愚且賤者出,而必自貴且知者出也。然則孰為貴?孰為知?曰:天為貴,天為知,而已矣。然則義果自天出矣。今天下之人曰:當若天子之貴諸侯,諸侯之貴大夫,搞明知之。然吾未知天之貴且知於天子也。子墨子曰:吾所以知天之貴且知於天子者,有矣。曰:天子為善,天能賞之。天子為暴,天能罰之。天子有疾病禍祟,必齋戒沐浴,潔為酒醴集盛,以祭祀天鬼,則天能除去之。然吾未知天之祈福於天子也,此吾所以知天之貴且知於天子者,不止此而已矣。又以先王之書《馴天明不解》之道也知之。曰:明哲維大#8,臨君下出。則此語天之貴且知於天子。不知亦有貴知夫天者乎?曰:天為貴,天為知,而已矣。然則義果自天出矣。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中實將欲尊道利民,本察仁義之本,天之意不可不慎也。   既以天之意以為不可不慎已,然則天之將何欲何憎?子墨子曰:天之意,不欲大國之攻小國也,大家之亂小家也。強之暴寡,詐之謀愚,貴之傲賤,此天之所不欲也。上#9此而已,欲人之有力相營,有道相教,有財相分也。又欲上之強聽治也,下之強從事也。上強聽治,則國家治矣。下強從事,則財用足矣。若國家治,用#10足,則內有以潔為酒醴樂盛,以祭祀天鬼,外有以為環璧珠玉,以聘撓四鄰,諸侯之冤不興矣,邊境兵甲不作矣;內有以食飢息勞,持養其萬民,則君臣上下惠忠,父子弟兄慈孝。故惟毋明乎順天之意,奉而光施之天下,則刑政治,萬民和,國家富,財用足,百姓皆得煖衣飽食,便寧無憂。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中實將欲遵道利民,本察仁義之本,天之意不可不慎也。   且夫天子之有天下也,辟之無以異乎國君諸侯之有四境之內也。今國君諸侯之有四境之內也,夫豈欲其臣國萬民之相為不利哉。今若處大國則攻小國,處大家則亂小家,欲以此求賞譽,終不可得,誅罰必至矣。夫天之有天下也,將無已異此。今若處大國攻小國,處大都則伐小都,欲以此求福祿於天,福祿終不得,而禍祟必至矣。然有所不為天之所欲,而為天之所不欲,則夫天亦且不為人之所欲,而為人之所不欲矣。人不#11所不欲者何也?曰:病疾祟也。若己不為天之所欲,而為天之所不欲,是率天下之萬民以從事乎禍祟之中也。故古者聖王明知天鬼之所福,而辟天鬼之所憎,以求興天下之利,而除天下之害。是以天之為寒熱也節,四時調,陰陽雨露也時,五穀熟,六畜遂,疾蕾戾疫凶饑則不至。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中實將欲遵利民,本察仁義之本,天意不可不慎也。   且夫天下蓋有不仁不祥者,曰:當若子之不事父,弟之不事兄,臣之不事君也。故天下之君子與謂之不祥者。今夫天兼天下而愛之,檄遂萬物以利之,若豪之末,非天之所為也,而民得而利之,則可謂否矣。然獨無報夫天,而不知其為不仁不祥也。此吾所謂君子明細而不明大也。   且吾所以知天之愛民之厚者,有矣。曰以磨為日月星辰,以昭道之,制為四時春秋冬夏,以紀綱之;雷降雪霜雨露,以長遂五穀麻絲,使民得而財利之;列為山川谿谷,播賦百事;以臨司民之善否,為王公侯伯,使之賞賢而罰暴;賊金木烏獸,從事乎五穀麻絲,以為民衣食之財。自古及今,未嘗不有此也。今有人於此,罐若愛其子,竭力單務以利之。其子長,而無報子求父,故天下之君子與謂之不仁不祥。今夫天兼天下而愛之,檄遂萬物以利之,若豪之末,非天之所為,而民得而利之,則可謂否矣。然獨無報夫天,而不知其為不仁不祥也。此吾所謂君子明細而不明大也。   且吾所以知天愛民之厚者,不止此而足矣。曰殺不辜者,天予不祥。不辜者誰也?日人也。予之不祥者誰也?曰天也。若天不愛民之厚,天胡說人殺不辜而天予之不祥哉?此吾以知天之愛民之厚也。且吾所以知天之愛民之厚者,不止此而已矣。曰愛人利人,順天之意,得天之賞者,有矣。憎人#12,反天之意,得天之罰者,亦有矣。夫愛人利人,順天之意,得天之賞者,誰也?曰:若昔三代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者是也。堯舜禹湯文武焉所從事?曰:從事兼,不從事別,兼者,處大國不攻小國,大#13家不亂小家,強不劫弱,眾不暴寡,詐不謀愚,貴不傲賤。觀其事,上利乎天,中利乎鬼,下利乎人。三利無所不利,是謂天德。聚斂天下之美名而加之焉,曰:此仁也,義也,愛人利人,順天之意,得天之賞者也。不止此而已,書於竹帛,鏤之金石,琢之槃盂,傳遺後世子孫。曰:將何以為?將以識夫愛人利人,順天之意,得天之賞者也。《皇矣》道之曰:帝謂文王,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帝善其順法則也,故舉殷以賞之,使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名譽至今不息。故夫愛人利人,順天之意,得天之賞者,既可得留而已。   夫僧人賊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罰者,誰也?曰:若昔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者是也。桀紂幽厲焉所從事?曰:從事別,不從事兼。別者,處大國則攻小國,處大家則亂小家,強劫弱,眾暴寡,詐謀愚,貴傲賤。觀其事,上不利乎天,中不利乎鬼,下不利乎人。三不利無所利,是謂天賊。聚斂天下之醜名而加之焉,曰:此非仁也,非義也,僧人賊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罰者也。不止此而已,又書其事於竹帛,鏤之金石,琢之槃盂,傳遺後世子孫。曰:將何以為?將以識夫憎人賊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罰者也。大明之道之曰:紂越厥夷居,不肯事上帝,棄厥先神祇不祀。乃曰:吾有命,無廖傳務。天下天亦縱棄紂而不葆,察天以縱棄紂而不葆者,反天之意也。故夫僧人賊人,反天之意,得天之罰者,既可謂#14而知也。   是故,子墨子之有天之,辟人無以異乎輸人之有規,匠人之有矩也。今夫輸人操其規,將以量度天下園與不圓也。曰:中吾規者謂之園,不中吾規者謂之不圓。是以圓與不園皆可得而知也。此其故何?則園法明也。匠人亦操其矩,將以量度天下之方與不方也。曰:中吾矩者謂之方,不中吾矩者謂之不方。是以方與不方皆可得而知之。此其故何?則方法明也。故,子墨子之有天之意也,上將以度天下之王公大人之為刑政也,下將以量天下之萬民為文學、出言談也。觀其行,順天之意,謂之善意行,反天之意,謂之不善意非#15。觀其言談,順天#16意,謂之善言談,反天之意,謂之不善言談。觀其刑政,順天之意,謂之善刑政,反天之意,謂之不善刑政。故置此以為法,立此以為儀,將以量度天下之王公大人卿大夫之仁與不仁,譬之猶分黑白也。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實將欲遵道利民,本察仁義之本,天之意不可不順也。順天之意者,義之法也。 天志下第二十八   子墨子言曰:天下之所以亂者,其說將何哉?則是天下士君子皆明於小而不明於大。何以知其明於小不明於大也?以其不明於天之意也。何以知其不明於天之意也?以處人之家者知之。今人處若家得罪,將猶有異家所,以避逃之者,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處人之家不戒不慎之,而有處人之國者乎?今人處若國得罪,將猶有異國所,以避逃之者矣。然且父以戒子,兄以戒弟,曰:戒之慎之,處人之國者,不可不戒慎也。今人皆處天下而事天,得罪於天,將無所以避逃之者矣。然而莫知以相極戒也,吾以此知大物則不知者也。是故子墨子言曰:戒之慎之,必為天之所欲,而去天之所惡。   曰:天之所欲者何也?所惡者何也?天欲義而惡其不義者也。何以知其然也?曰:義者,正也。何以知義之為正也?天下有義則治,無義則亂,我以此知義之為正也。然而正者,無自下正上者,必自上正下。是故庶人不得次己而為正,有士正之。士不得次己而為正,有大夫正之。大夫不得次己而為正,有諸侯正之。諸侯不得次己而為正,有三公正之。三公不得次己而為正,有天子正之。天子不得次己而為政,有天正之。今天下之士君子,皆明於天子之正天下也,而不明於天正#17也。是故古者聖人明以此說人曰:天子有善,天能賞之。天子有過,天能罰之。天子賞罰不當,聽獄不中,天下疾病禍福,霜露不時。天子必且縐豢其牛羊犬截,潔為集盛酒醴,以檮祠祈福於天。我未嘗聞天之檮祈福於天子也,吾以此知天之重且貴於天子也。是故義者不自愚且賤者出,必自貴且知者出。曰:誰為知?天為知。然則義果自天出也。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欲為義者,則不可不順天之意矣。   曰:順天之意何若?曰:兼愛天下之人。何以知兼愛天下之人也?以兼而食之也。何以知其兼而食之也?自古及今,無有遠靈孤夷之國,皆縐豢其牛羊犬負,潔為集盛酒醴,以敬祭祀上帝山川鬼神,以此知兼而食之也。苟兼而食焉,必兼而愛之。譬之若楚越之君,今是楚王食於楚之四境之內,故愛越之人;今天兼天下而食焉,我以此知其兼愛天下之人也。   且天之愛百姓也,不盡物而止矣。今天下之國,粒食之民國#18,殺一#19不祥。日誰殺不辜?日人也。孰予之不辜?日天也。若天之中實不愛此民也,何故而人有殺不辜,而天予之不祥哉?且天之愛百姓厚矣,天之愛百姓別矣,既可得而知也。何以知天之愛百姓也?吾以賢者之必賞善罰暴也。何以知賢者之必賞善罰暴也?吾以昔者三代之聖王知之。故昔也三代之聖王堯舜禹湯文武之兼愛天下也,從而利之,移其百姓之意焉,率以敬上帝山川鬼神。天以為從其所愛而愛之,從其所利而利之,於是加其賞焉,使之處上位,、立為天子以法也,名之日聖人。以此其賞善之證。是故昔也三代之暴王桀紂幽厲之兼惡天下也,從天#20賊之,移其百姓之意焉,率以詬侮上帝山川鬼神。天以為不從其所愛而惡之,不從其所利而賊之,於是加其罰焉,使之父子離散,國家滅亡,紜失社稷,憂以及其身。是以天下之庶民屬而毀之,業萬世子孫繼嗣,毀之賁不之廢也。名之曰失王。以此知其罰暴之證。今天下之士君子欲為義者,則不可不順天之意矣。   曰:順天之意者,兼也。反天之意者,別也。兼之為道也,義正。別之為道也,力正。曰:義正者,何若?曰:大不攻小也,強不侮弱也,眾不賊寡也,詐不欺愚也,貴不傲賤也,富不驕貧也,壯不奪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國,莫以水火毒藥兵刃以相害也。若事上利天,中利鬼,下利人。三利而無所不利,是謂天德。故凡從事此者,聖知也,仁義也,忠惠也,慈孝也,是故聚斂天下之善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則順天之意也。曰:力正者何若?曰:大則攻小也,強則侮弱也,眾則賊寡也。詐則欺愚也,貴則傲賤也,富則驕貧也,壯則奪老也。是以天下之庶國,方以水火毒藥兵刃以相賊害也。若事上不利天,中不利鬼,下不利人。三不利而無所利,是謂之賊。故凡從事此者,寇亂也,盜賊也,不仁不義,不忠不惠,不慈不孝,是故聚斂天下之惡名而加之。是其故何也?則反天之意也。   故,子墨子置立天之,以為儀法,若輸人之有規,匠人之有矩也。今輪人以規,匠人以矩,以此方圓之別矣。是故子墨子置立天之,以為儀法,吾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義之遠也。何以知天下之士君子之去義遠也?今知氏,大國之君寬者然曰:吾處大國,而不攻小國,吾何以為大哉!是以差論蚤牙之士,比列其舟車之卒,以攻罰無罪之國。入其溝境,刈其禾稼,斬其樹木,殘其城郭,以御其溝池,焚燒其祖廟,攘殺其犧栓。民之格者則勁#21拔之,不格者則係操而歸。大#22夫以為僕園#23胥靡,婦人以為舂酋。則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為不仁義,以告四鄰諸侯曰:吾攻國、覆軍、殺將若干人矣。其鄰國之君亦不知此為不仁義也,有具其皮幣,發其紹處,使人饗賀焉。則夫好攻伐之君,有重不知此為不仁不義也,有書之竹帛,藏之府庫?為人後子者,必且欲順其先君之行,曰:何不當發吾庫#24;視吾先君之法美?必不日文武之為正。為正#25者若此矣,曰:吾攻國、覆軍、殺將若干人矣。則夫好攻伐之君不知此為不仁不義也,其鄰國之君不知此為不仁不義也,是以攻伐世世而不已者。此吾所謂大物則不知也。   所謂小物則知之者,何若?今有人於此,入人之場園,取人之桃李瓜薑者,上得且罰之,眾聞則非之。是何也?曰:不與其勞,獲其實,已非其有所取之故。而況有瑜於人之牆垣,祖格人之.子女者乎?與角人之府庫,竊人之、金玉蚤素者乎?與瑜人之欄牢,竊人之牛馬者乎?而況有殺一不辜人乎?今王公大夫之為政也,自殺一不辜人者,瑜人之牆垣、祖格人之子女者,與角人之府庫、竊人之金玉蚤素者乎,與瑜人之欄牢、竊人牛馬#26,桃李瓜薑者,今王公大人之加罰此也,雖古之堯舜禹湯文武之為政,亦無以異此矣。今天下之諸侯,將猶皆侵凌攻伐兼併,此為殺一不辜人者數千萬矣;此為瑜人之牆垣、格人之子女者,與角人府庫、竊人金玉蚤素者,數千萬矣;瑜人之欄牢、竊人之牛馬者,與入人之場園、竊人之桃李瓜薑者,數千萬矣。而自日義也。   故,子墨子言曰:是責我者,則豈有以異是責黑白甘苦之辯者哉。今有人於此,少而示之黑謂之黑,多示之黑謂白,必日吾目亂,不知黑白之別。今有人於此,能少嘗之甘謂甘,多嘗謂苦,必曰吾口亂,不知其甘苦之味。今王公大人之政也,或殺人,其國家禁之,此蚤越有能多殺其鄰國之人,因以為文義,此豈有異責白黑甘苦之別者哉。   故子墨子置天之,以為儀法。非獨子墨子以天之志為法也,於先王之書大夏之道之然:帝謂文王,予懷而明德,毋大聲以色,毋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此誥文王之以天志為法也,而順帝之則也。且今天下之士君子,中實將欲為仁義,求為上士,上欲中聖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者,當天之志而不可不察也。天之志者,義之經也。 墨子卷之七竟 #1『之」下王念孫據上下文補『士」字。 #2『君子」下王念孫以意補『之於」二字。 #3『義」畢沅改作『我」 #4『夫」《閒詁》、《校注》作『天」,是也。 #5『色】畢沅改作『邑」。 #6『子』《閒詁》、《校注》作『予』,是也。 #7『義』下畢沅據他本補『政』字。 #8『大』畢沅改作『天』。 #9『上』畢沅校作『止』,其上王念孫補『不』字。 #10『用』上《閒詁》、《校注》有『財』字。 #11『不』《閒詁》作『之』,是也。 #12『僧人』下畢沅補『賊人』二字。 #13『大』上《閒詁》有『處』字。 #14『謂』《閒詁》校作『得』。 #15『非』《閒詁》校作『行』。 #16『天』下《閒詁》有『之』字,是也。 #17本句王念孫『天』下補『之』字,『正』下補『天子』二字。 #18王念孫云:『國』字衍。 #19『殺一』下王念孫補『不辜者必有一』六字。 #20『天』《閒詁》作『而』。 #21『勁』畢沅校作『勁』。 #22『大』《閒詁》校作『丈』,是也。 #23『園』畢沅校作『圉』。 #24『庫』上王念孫據上文補『府』字。 #25《閒詁》不重『為正』。 #26王引之云:『馬』下脫『者與入人之場園竊人之』十字。   墨子卷之八 明鬼上第二十九闕 明鬼中第三十闕 明鬼下第三十   子墨子言曰:逮至昔三代聖王既沒,天下失義,諸侯力正,是以存夫為人君臣上下者之不惠忠也,父子弟兄之不慈孝弟長貞良也,正長之不強於聽治,賤人之不強於從事也。民之為淫暴寇盜賊,以兵刃毒藥水火,退無罪人乎道路率徑,奪人車馬衣裘以自利者,並作由此始,是以天下亂。此其故何以然也?則皆以疑惑鬼神之有與無之別,不明乎鬼神之能賞賢而罰暴也。今若使天下之人借若信鬼神之能賞賢而罰暴也,則夫天下豈亂哉。   今執無鬼者曰:鬼神者,固無有。旦暮以為教誨乎天下之,疑天下之眾,使天下之眾皆疑惑乎鬼神有無之別,是以天下亂。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實將欲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故當鬼神之有與無之別,以為將不可以明察此者也。既以鬼神有無之別,以為不可不察已,然則吾為明察此,其說將奈何而可?子墨子曰:是與天下之所以察知有與無之道者,必以眾之耳目之實知有與亡為儀者也。請惑聞之見之,則必以為無。若是何不嘗入一鄉一里而問之,自古以及今,生民以來者,亦有嘗見鬼神之物,聞鬼神之聲,則鬼神何謂無乎?若莫聞莫見,則鬼神可謂有乎?   今執無鬼者言曰:夫天下之為聞見鬼神之物者,不可勝計也。亦孰為聞見神鬼#1有無之物哉?子墨子曰:若以眾之所同見,與眾之所同聞,則若昔者杜伯是也。周宣王殺其臣杜伯而不辜,杜伯曰:吾君殺我而不辜,若以死者為無知,則止矣。若死而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其三年,周宣王合諸侯而用於圃田,車數百乘,從數千,人滿野。日中,杜伯乘白馬素車,朱衣冠,執朱弓,挾朱矢,追周宣王,射入車上,中心折脊,噎車中,伏弦而死。當是之時,周人從者莫不見,遠者莫不聞,著在周之《春秋》。為君者以教其臣,為父者以警其子,曰:戒之慎之,凡殺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謀,若此之僭遨!.以若書之說觀之,則鬼神之有,豈可疑哉。非惟若書之說為然,昔者鄭穆公當晝日中處乎廟,有神入門而左,烏身,素服三絕,面狀正方。鄭穆公見之,乃恐懼,轟#2。帝享女明德,使子錫女壽十年有九,使若國家蕃昌,子孫茂,毋失。鄭穆公再拜稽首,曰:敢問神#3。曰:予為句芒。若以鄭穆公之所身見為儀,則鬼神之有,豈可疑哉。非惟若書之說為然也,昔者燕簡公殺其臣莊子儀而不辜,莊子儀曰:吾君王殺我而不辜,死人毋知亦已,死人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期年,燕將馳祖,燕之有祖,當齊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雲夢也,此男女之所屬而觀也。日中,燕簡公方將馳於祖塗,莊子儀荷朱杖而擊之,殖之車上。當是時,燕人從者莫不見,遠者莫不聞,著在燕之《春秋》。諸侯傳而言之曰:凡殺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誅,若此其僭遨也。以若書之說觀之,則鬼神之有,豈可疑哉。   非惟若書之說為然也,昔者宋文君鮑之時,有臣日詬觀辜固嘗從事於厲,株子杖揖出,與言曰:觀辜,是何陸#4璧之不滿度量,酒醴樂盛之不今潔也,犧牲之不全肥,春秋冬夏選失時,豈女為之與?意鮑為之與?觀辜曰:鮑幼弱,在荷繈之中,鮑何與識焉?官臣觀辜特為之。株子舉揖而稟之,殖之壇上。當是#5,宋人從者莫不見,遠者莫不聞,著在宋之《春秋》。諸侯傳而語之曰:諸不敬慎祭祀者,鬼神之誅,至若此其僭遨。以若書之說觀之,鬼神之有,豈可疑哉。   非惟若書之說為然也,昔者齊莊君之#6,有所謂王裡國、中裡繳者。此二子者,訟三年而獄不斷。齊君由謙殺之,恐不辜,猶謙釋之,恐失有罪。乃使之人共一羊,盟齊之神社,二子許諾。於是拙洫,德羊而灑其血,讀王裡國之辭既已終矣,讀中裡徹之辭未半也,羊起而觸之,折其腳,桃神之而稟之,噎之盟所。當是時,齊人從者莫不見,遠者莫不聞,著在齊之《春秋》。諸侯傳而語之曰:請品先不以其請者鬼 神之誅,至若此其僭遨也。以若書之說觀之,鬼神之有,豈可疑哉。是故子墨子言曰:雖有深谿博林幽澗毋人之所,施行不可以不董,見有鬼神視之。   今執無鬼者曰:夫眾人耳目之請,豈足以斷疑哉。奈何其欲為高君子於天下,而有覆信眾之耳目之請哉。子#7曰:若以眾之耳目之請,以為不足信也,不以斷疑。不識若昔者三代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者,足以為法乎?故於此乎自中人以上皆曰:若昔者三代聖王,足以為法矣。若苟昔者三代聖王足以為法,然則姑嘗上觀聖王之事。昔者武王之攻殷誅紂也,使諸侯分其祭,曰:使親者受內祀,疏者受外祀。故武王必以鬼神為有,是故攻殷誅紂,使諸侯分其祭。若鬼神無有,則武王何祭分哉。非為#8武王之事為然也,故聖王,其賞也必於祖,其僇也必於社。賞於祖者何也?告分之均也。僇於社者何也?告聽之中也。   非惟若書之說為然也,且惟昔者虞夏商週三代之聖王,其始建國營都,日必擇國之正壇,置以為宗廟;必擇木之脩茂者,立以為敢位;必擇國之父兄慈孝貞良者,以為祝宗;必擇六畜之勝膽肥悴毛,以為犧牲;珪璧璜璜,稱財為度:必擇五穀之芳黃,以為酒醴棄盛,故酒醴樂盛,與歲上下也。故古聖王治天下也,故必先鬼神而後人者,此也。故曰:官府選效必先,祭器祭服畢藏於府,祝宗有司畢立於朝,犧牲不與昔聚群,故古者聖王之為政若此。   古者聖王必以鬼神為其務,鬼神厚矣。又恐後世子孫不能知也,故書之竹帛,傳遺後世子孫。鹹恐其腐蠹絕滅,後世子孫不得而記,故琢之盤盂,鏤之金石,以重之。有恐後世子孫不能敬著以取羊,故先王之書,聖人,一尺之帛,一篇之書,語數鬼神之有也,重有重之。此其故何?則聖王務之。今執無鬼者曰:鬼神者,固無有。則此反聖王之務,反聖王之務,則非所以為君子之道也。   今執無鬼者之言曰:先王之書,慎無一尺之帛,一篇之書,語數鬼神之有,重有重亦何書#9之,亦何書有之哉?子墨子曰:周書大雅有之。《大雅》曰:文王在上,於昭於天。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有周不顯,帝命不時。文王陸降,在帝左右。穆穆文王,令問不已。若鬼神無有,則文王既死,彼豈能在帝之左右哉。此吾所以知《周書》之鬼也。   且周書獨鬼,而《商書》不鬼,則未足以為法也。然則姑嘗止#10觀乎《商書》曰:嗚呼!古者有夏,方未有禍之時,百獸貞蟲,允及飛烏,莫不比方。蚓住#11人面,胡敢異心?山川鬼神,亦莫敢不寧。若能共允,住#12天下之合,下土之葆。察山川鬼神之所以莫敢不寧者,以佐謀禹也。此吾所以知《商周》之鬼也。   且《禹書》#13獨鬼,而《夏書》不鬼,則未足以為法也。然則姑嘗止#14觀乎《夏書》。《禹誓》曰:大戰於甘,王乃命左右六人,下聽誓於中軍,曰:有扈氏,威侮五行,息棄三正,天用勦絕其命。有曰:日中,今予與有扈氏爭一日之命,且爾卿大夫庶人,予非爾田野葆士之欲也,予共行天之罰也。左不共於左,右不共於右,若不共命。御非俞馬之政,若不共命。是以賞於祖,而僇於社。賞於祖者何也?言分命之均也。僇於社者何也?言聽獄之事也。故古聖王必以鬼神為賞賢而罰暴,是故賞必於祖,而僇必於社。此吾所以知《夏書》之鬼也。故尚書《夏書》其次商周之《書》,語數鬼神之有也,重有重之。此其故何也,則聖王務之。以若書之說觀之,則鬼神之有,豈可疑哉。於古日吉日丁卯。周代祝社方,歲於社考,以延年壽。若無鬼神,彼豈有所延年壽哉。   是故子墨子曰:嘗若鬼神之能賞賢如罰暴也,蓋本施之國家,施之萬民,實所以治國家、利萬民之道也。若以為不然是以吏治官府之不潔廉,男女之為無別者,鬼神見之。民之為淫暴寇亂盜賊,以兵刃毒藥水火退無罪人乎道路,奪人車馬衣裘以自利者,有鬼神現#15之。是以吏治官府不敢不潔廉,見善不敢不賞,見暴不敢不罪。民之為淫暴寇亂盜賊,以兵刃毒藥水火退無罪人乎道路,奪車馬衣裘以自利者,由此止,是以莫放。幽問,擬乎鬼神之明;顯明有一人,畏上誅罰;是以天下治。   故鬼神之明,不可為幽問廣澤、山林深谷,鬼神之明必知之。鬼神之罰,不可富貴眾強、勇力強武、堅甲利兵,鬼神之罰必勝之。若以為不然,昔者夏王桀貴為天子,富有天下,上詬天侮鬼,下殃傲天下之萬民,祥上帝伐元山帝行,故於此乎天乃使湯至明罰焉。湯以車九兩,烏陣瘍行,湯乘大讚,犯遂下眾人之縞遂,王乎禽推咚大戲。故昔夏王桀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之#16 推咚大戲,主別#17兕虎、指畫殺人。人民之眾兆億,侯盈厥澤陵。然不能以此圉鬼神之誅。此吾所謂鬼神之罰,不可為富貴眾強、勇力強武、堅甲利兵者,此也。   且不惟此為然。昔者殷王紂貴為天子,富有天下,上詬天侮鬼,下殃傲天下之萬民。播棄黎老,賊誅孩子,楚#18 毒無罪,剖剔孕婦。庶舊鰥寡,號眺無告也。故於此乎天乃使武王至明罰焉。武王以擇車百兩,虎賁之卒四百人,先庶國節窺戎,與殷人戰乎牧之野。王乎禽費中、惡來、眾畔百走。武王逐奔入宮,萬年梓株,折紂而繫之赤環,載之白旗,以為天下諸侯僇。故昔者殷王紂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力之人費中、惡來,崇侯虎,指寡殺人。人民之眾兆億,侯盈厥澤陵。然不能以此圉鬼神之誅。此吾所謂鬼神之罰,不可為富貴眾強、力勇強武、堅甲利兵者,此也。且禽艾之道之日:得璣無小,滅宗無大。則此言鬼神之所賞,無小必賞之;鬼神以所罰,無大必罰之。   今執無鬼者日:意不忠親之利,而害為孝子乎?子墨子日:古之今之為鬼,非他也,有天鬼,亦有山水鬼神者,亦有人死而為鬼者。今有子先其父死,弟先其兄死者矣。意雖使然,然而天下之陳物,曰先生者先死。若是,則先死者非父則毋#19,非兄而姒也。今潔為酒醴集盛,以敬慎祭祀。若使鬼神請有,是得其父母姒兄而飲食之也,豈非厚利哉。若使鬼神請亡,是乃費其所為酒醴樂盛之財耳。自夫費之,特#20 注之汙壑而棄之也。內者宗族,外者鄉里,皆得如具飲食之。雖使鬼神請亡,此猶可以合罐聚眾,取親於鄉里。今執無鬼者言日:鬼神者,固請無有,是以不共其酒醴棄盛犧牲之財。吾非乃今愛其酒醴集盛犧牲之財乎,其所得者臣將何哉?此上逆聖王之書,內逆民人孝子之行。而為上士於天下,此非所以為上士道。   是故子墨子日:今吾為祭杞也,非直注之汙壑而棄之也,上以交鬼之福,下以合罐聚眾,取親乎鄉里。若神有,則是得吾父母弟兄而食之也,則此豈非天下利事也哉。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實將欲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當若鬼神之有也,將不可不尊明也,聖王之道也。 非樂上第三十二   子墨子言曰,仁之事者,必務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將以為法乎天下,利人乎即為,不利人乎即止。且夫仁者之為天下度也,非為其目之所美,耳之所樂,口之所甘,身體之所安,以此虧奪民衣食之財,仁者弗為也。是故子墨子之所以非樂者,非以大鐘嗚鼓琴瑟竽笙之聲以為不樂也,非以刻鏤華文章之色以為不美也,非以物豢煎炙之味以為不甘也,非以高臺厚榭邃野之居以為不安也。雖身知其安也,口知其甘也,目知其美也,耳知其樂也,然上考之不中聖王之事,下度之不中萬民之利,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   今王公大人雖無造為樂器,以為事乎國家,非直拮僚水、折壤坦而為之也,將必厚措斂乎萬民,以為大鐘嗚鼓、琴瑟竽笙之聲。譬之若聖王之為舟車也,即我弗敢非也#21 。古者聖王亦嘗厚措斂乎萬民,以為舟車。既己成矣,曰:吾將惡許用之?曰:舟用之水,車用之陸,君子息其足焉,小人休其肩背焉。故萬民出財,資而予之,不敢以為慼恨者,何也?以其反中民之利也。然則樂器反中民之利亦若此,即我弗敢非也。然則當用樂器。民有三患:飢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三者民之巨患也。然即當為之撞巨鐘,擊嗚鼓,彈琴瑟,吹竿笙,而揚干戚,民衣食之財將安可得乎?即我以為未必然也。意捨此,今有大國即攻小國,有大家即伐小家,強劫弱,眾暴寡,詐欺愚,貴傲賤,寇亂盜賊並興,不可禁止也。然即當為之撞巨鐘,擊嗚鼓,彈琴瑟,吹竿笙,而揚干戚,天下之亂也,將安可得而治與?即我未必然也。是故子墨子曰:姑嘗厚措斂乎萬民,以為大鐘嗚鼓、琴瑟竽笙之聲,以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而無補也。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   今王公大人,惟毋處高臺厚榭之上而視之,鍾猶是延鼎也,弗撞擊,將何樂得焉哉?其說將必撞擊之。惟勿撞擊,將必不使老與遲者。老與遲者,耳目不聰明,股肱不畢強,聲不和調,明不轉樸。將必使當年,因其耳目之聰明,股肱之畢強,聲之和調,眉之轉樸。使丈夫為之,廢大#22夫耕稼樹藝之時;使婦人為之,廢婦人紡績織紅之事。今王公大人惟毋為樂,虧奪民衣食之時以批樂,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   今大鐘嗚鼓、琴瑟竽笙之聲,既已具矣。大人鏽然奏而獨聽之,將何樂得焉哉?其說將必與賤人。不與君子聽之,廢君子聽治;與賤人聽之,廢賤人之從事。今王公大人惟毋為樂,虧奪民之衣食之財以批樂,如此多也。 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   昔者齊康公興樂萬,萬人不可衣短褐,不可食糠糟。曰:食飲不美,面目顏色不足視也;衣服不美,身體從容醜羸不足觀也。是以食必粱肉,衣必文繡,此掌不從事乎衣食之財,而掌食乎人者也。是故子墨子曰:今王公大人惟無為#23虧奪民衣食之財以村樂,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   今人固與禽獸、麋鹿、輩烏、貞蟲異者也。今之禽獸、麋鹿、輩烏、貞蟲,因其羽毛以為衣裘,因其蹄蚤以為誇屨,因其水草以為飲食。故唯使雄不耕稼樹藝,雌亦不紡績織紅,衣食之財固已具矣。今人與此異者也,賴其力者主,不賴其力者不主#24。君子不強聽治,即刑政亂;賤人不強從事,即財用不足。今天下之士君子以吾言不然,然即姑嘗數天下分事,而觀樂之害。王公大人蚤朝晏退,聽獄治政,此其分事也。士君子竭股肱之力,直其思慮之智,內治官府,外收斂關市、山林、澤粱之利,以實倉糜府庫,此其分事也。農夫蚤出暮入,耕稼樹藝,多聚升#25粟,此其分事也。婦人夙興夜寐,紡鯖織紅,多治麻絲葛緒,細布縿,此其分事也。今惟毋在乎王公大人說樂而聽之,即必不能蚤朝晏退,聽獄治政,是故國家亂而社稷危矣。今惟毋在乎士君子就樂而聽之,即必不能竭股肱之力,直其思慮之智,內治官府,外收斂關市、山林、澤梁之利,以實倉康府庫,是故倉糜府庫不實。今惟毋在乎農夫說樂而聽之,即必不能蚤出暮入,耕稼樹藝,多聚升#26粟,不足。今惟毋在乎婦人說樂而聽之,即不必夙興夜寐,紡績織飪,多治麻絲葛緒,細#27布縿,是故佈縿不興。曰:孰為大人之聽治而廢國家之從事,日樂也。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   何以知其然也?曰:先王之書湯之《官刑》有之。曰:其桓舞於官,是謂巫風。其刑,君子出絲二衛,小人否似二伯黃徑。乃言曰:嗚呼!舞佯佯,黃言孔章,上帝弗常,九有以亡。上帝不順,降之日#28徉,其家必懷喪。察九有之所以亡者,徒從飾樂也。於武觀曰:啟乃淫溢康樂,野於飲食,將將銘,莧磬以力,湛濁於酒,渝食於野,萬舞翼翼,章聞於大,天用弗式。故上者天鬼弗戒,下者萬民弗利。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士君子,請將欲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當在樂之為物,將不可不禁而止也。 墨子卷之八竟 #1《閒詁》倒『神鬼』二字,當從。 #2『轟』下舉沅據《太平御覽》補『神日無懼』四字。 #3『神』下《閒詁》補『名』字。 #4『陸』《閒詁》作『珪』,是也。 #5『是』下畢沅據他本補『時』字。 #6『之』下畢沅據《太平御覽》、《事類賦》增『臣』字。 #7『子』下畢沅以意增『墨子』二字。 #8『為』《閒詁》作『惟』,是也。 #9畢沅云:『亦何書一三字衍。 #10『止』《閒詁》作『上』。 #11『住』畢沅雲為門隹一字之誤,『隹』,古『惟』字。 #12同注#11。 #13『禹書』《閒詁》改為『商書』。 #14同注#10。 #15『現』畢沅校為『見』。 #16畢沅據《太平御覽》補為『有勇力之人。 #17『主別】畢沅校作『生列』,是也。 #18『楚』《閒詁》作『楚』。 #19『毋』《閒詁》作『母』,是也。 #20『特】上畢沅補『非』字。 #21『譬之』至此,《閒詁》移下文『然則當用樂器」之下。 #22『大丈閒詁》作『丈』,是也。 #23『為』下王念孫補『樂』字。 #24『主』《閒詁》作『生』,是也。 #25王念孫云:『升』當為『叔』,叔與菽同。 #26同注#25。 #27『細』《閒詁》校作『綑』。 #28『日』畢沅校作『百』。   墨子卷之九 非樂中第三十三闕 非樂下第三十四闕 非命上第三十五   子墨子言日:古者王公大人為政國家者,皆欲國家之富,人民之眾,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貧,不得眾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亂,則是本失其所欲,得其所惡,是故,何也?子墨子言日:執有命者以雜於民問者眾。執有命者之言曰:命富則富,命貧則貧,命眾則眾,命寡則寡,命治則治,命亂則亂,命壽則壽,命夭則夭。命,雖強勁,何益哉。上以說王公大人,下以馭百姓之從事。故,執有命者不仁,故,當執有命者之言,不可不明辯。然則明辯此之說,將奈何哉?子墨子言曰:必立儀,言而毋儀,譬猶運鈞之上而立朝夕者也。是非利害之辯,不可得而明知也,故,言必有三表。何謂三表?子墨子言曰: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於何本之?上本之於古者聖王之事。於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實。於何用之?廢以為刑政,觀其中國家百姓人民之利。此所謂言有三表也。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為有,益蓋嘗尚觀於聖王之事。古者桀之所亂,湯受而治之;紂之所亂,武王受而治之。此世未易,民未渝,於#1桀紂則天下亂,在於湯武則天下治,豈可謂有命哉。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為有,益嘗尚觀於先王之書。先王之書,所#2出國家、佈施百姓憲也,先王之憲,亦嘗有曰福不可請,而禍不可諱,敬無益,暴無傷者乎?所以聽獄制罪者,刑也。先王之刑,亦嘗有日福不可請,禍不可諱,敬無益,暴無傷者乎?所以整設師旅、進退師徒者,誓也。先王之誓,亦嘗有曰福不可請,禍不可諱,敬無益,暴無傷者乎?是故,子墨子言曰:吾當未鹽數,天下之良書不可盡計數,大方論數,而五者是也。今雖毋求執有命者之言,不必得,不亦可錯乎。   今用執有命者之言,是覆天下之義,覆天下之義者,是立命者也,百姓之評也。說百姓之評者,是滅天下之人也。然則所為欲義在上者,何也?曰:義人在上,天下必治,上帝山川鬼神必有幹主,萬民被其大利。何以知之?子墨子曰:古者湯封於亳,絕長繼短,方地百里。與其百姓兼相愛,交相利,移則分。率其百姓,以上尊天事鬼。是以天鬼富之,諸侯與之,百姓親之,賢士歸之,未歿其世,而王天下,政諸侯。昔者文王封於岐周,絕長繼短,方地百里。與其百姓兼相愛,交相利,則是以近者安其政,遠者歸其德。聞文王者皆起而趨之,罷不肖股肱不利者,處而願之,曰:奈何乎使文王之地及我吾,則吾利豈不亦猶文王之民也哉。是以天鬼富之,諸侯與之,百姓親之,賢士歸之,未段其世,而王天下,政諸侯。鄉者言曰:義人在上,天下必治,上帝山川鬼神必有幹王#3,萬民被其大利。吾用此知之。   是故,古之聖王發憲出令,設以為賞罰,以勸賢。是以入則孝慈於親戚,出則弟長於鄉里,坐處有度,出入有節,男女有辨。是故,使治官府則不盜竊,守城則不崩叛,君有難則死,出亡則送。此上之所賞,而百姓之所譽也。執有命者之言曰:上之所賞,命固且賞,非賢故賞也。上之所罰,命固且罰,不暴故罰也。是故,入則不慈孝於親戚,出則不弟長於鄉里,坐處不度,出入無節,男女無辨。是故,治官府則盜竊,守城則崩叛,君有難則不死,出亡則不送。此上之所罰,百姓之所非毀也。執有命者言曰:上之所罰,命固且罰,不暴故罰也。上之所賞,命固且賞,非賢故賞也。以此為君則不義,為臣則不忠,為父則不慈,為子則不孝,為兄則不良,為弟則不弟。而強執此者,此持#4凶言之所自生,而暴人之道昔#5。   然則何以知命之為暴人之道?昔上世之窮民,貪於飲食,惰於從事,是以衣之財不足,而飢寒凍餒之憂至。不知曰:我罷不肖,從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貧苦。上世暴王,不忍其耳目之淫,心徐之辟,不順其親戚,遂以亡失國家,傾覆社稷。不知曰:我罷不肖,為政不善。必曰:吾命固失之。於《仲虺之告》曰:我聞於夏人,嬌天命,布命於下,帝伐之惡,龔喪厥師。此言湯之所以非桀之執有命也。於《太誓》曰:紂夷處,不肯事上帝鬼神,禍厥先神提不祀。乃曰:吾民有命,無廖排局。天亦縱之,棄而弗葆。此言武王所以非紂執有命也。今用執有命者之言,則上不聽治,下不從事。上不聽治,則刑政亂;下不從事,則財用不足。上無以共樂盛酒醴,祭祀上帝鬼神,降#6綏天下賢可之士,外無以應待諸侯之賓客,內無以食飢衣寒,將養老弱。故,命上不利於天,中不利於鬼,下不利於人。而強執此者,此持凶言之所自生,而暴人之道也。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忠實欲天下之富而惡其貧,欲天下之治而惡其亂,執有命者之言不可不非,此天下之大害也。 非命中第三十六   子墨子言曰:凡出言談、由文學之為道也,則不可而不先立義法。若言而無義,譬猶立朝夕於員鈞之上也,則雖有巧工,必不能得正焉。然今天下之情偽,未可得而識也,故,使言有三法。三法者何也?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於其本之也,考之天鬼之志,聖王之事。於其原之也,徵以先王之書。用之奈何?發而為刑。此言之三法也。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為亡。我所以知命之有與亡者,以眾人耳目之情知有與亡。有聞之,有見之,謂之有。莫之聞,莫之見,謂之亡。然胡嘗考之百姓之情?自古以及今,生民以來者,亦嘗見命之物,聞命之聲者乎?則未嘗有也。若以百姓為愚不肖,耳目之情不足因而為法。然則胡不嘗考之諸侯之傳言流語乎?自古以及今,生民以來者,亦嘗有聞命之聲,見命之體者乎#7?則未嘗有也。然胡不嘗考之聖王之事?古之聖王,舉孝子而勸之事親,尊賢良而勸之為善,發憲布命以教誨,賞#8罰以勸沮。若此,則亂者可使治,而危者可使安矣。若以為不然,昔者桀之所亂,湯治之;紂之所亂,武王治之。此世不渝而民不改,上變政而民易教。其在湯武則治,其在桀紂則亂。安危治亂,在上之發政也,則豈可謂有命哉。夫日有命雲者,亦不然矣。   今夫有命者言曰:我非作之後世也,自昔三代有若言以傳流矣。今故,先生對之?曰:夫有命者,不志昔也三代之聖善人與?意亡昔三代之暴不肖人也?何以知之?初之列士桀大夫,慎言知行,此上有以規諫其君長,下有以教順其百姓#9,故,上有以規諫其君長,下有以教順其百姓;故,上得其君長之賞,下得其百姓之譽。列士桀大夫聲聞不廢,傳流至今,而天下皆日其力也。一#10不顧其國家百姓之政。繁為無用,暴逆百姓,使下不親其上,是故,國為虛厲,身在刑僇之中;#11必不能曰我見命焉。   是故,昔者三代之暴王,不繆其耳目之淫,不慎其心志之辟,外之歐騁田獵畢弋,內沈於酒樂,而罷#12不肖,我為刑政不善,必日我命故且亡。雖昔也三代之窮民,亦由此也。內之不能善事其親戚,外不能善事其君長,惡恭儉而好簡易,貪飲食而惰從事,衣食之財不足,使身至有饑寒凍餒之憂,心#13不能曰:我罷不肖,我從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窮。雖昔也三代之偽民,亦猶此也。繁飾有命,以教眾愚樸人久矣。聖王之患此也,故,書之竹帛,琢之金石,於先王之書《仲虺之告》曰:我聞有夏,人嬌天命,布命於下,帝式是惡,用闕師。此語夏王桀之執有命也,湯與仲虺共非之。先王之書《太誓》之言然曰:紂夷之居,而不肯事上帝,棄闕其先神而不祀也。曰:我民有命,毋僇其務。天不亦棄縱而不葆。此言紂之執有命也,武王以《太誓》非之。有於《三代不國》有之曰:女毋崇天之有命也。命《三不國》亦言命之無也。於《召公》之執令於然,且:敬哉!無天命,惟予二人,而無造言,不自降天之哉得之。在於商夏之詩書曰:命者暴王作之。且今天下之士君子,將欲辯是非利害之故,當天有命者,不可不疾非也。執有命者,此天下之厚害也,是故,子墨子非也。 非命下第三十七   子墨子言曰:凡出言談,則必可而不先立儀而言。若不先立儀而言,譬之猶運鈞之上而立朝夕焉也,我以為雖有朝夕之辯,必將終未可得而從定也。是故,言有三法。何謂三法?曰:有考之者,原#14之者,有用之者。惡乎考之?考先聖大王之事。惡乎原之?察眾之耳目之請。惡乎用之?發而為政乎國察萬民而觀之。此謂三法也。   故,昔者三代聖王禹湯文武方為政乎天下之時,曰:必務舉孝子而勸之事親,尊賢良之人而教之為善。是故,出政施教,賞善罰暴。且以為若此,則天下之亂也,將屬可得而治也。社稷之危也,將屬可得而定也。若以為不然,昔桀之所亂,湯治之;紂之所亂,武王治之。當此之時,世不渝而民不易,上變政而民改俗。存乎桀紂而天下亂,存乎湯武而天下治。天下之治也,湯武之力也;天下之亂也,桀紂之罪也。若以此觀之,夫安危治亂,存乎上之為政也,則夫豈可謂有命哉。故,昔者禹湯文武方為政乎天下之時,曰:必使飢者得食,寒者得衣,勞者得息,亂者得治。遂得光譽令問於天下,夫豈可以為命哉,故以為其力也。今賢良之人,尊賢而好功道術,故,上得其王公大人之賞,下得其萬民之譽,遂得光譽令問於天下,亦豈以為其命哉,又以為力也。然今天#15有命者,不識昔也三代之聖善人與?意亡昔三代之暴不肖人與?若以說觀之,則必非昔三代聖善人也,必暴不肖人也。然今以命為有者,昔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於此乎不而嬌其耳目之欲,而從其心意之辟。外之歐騁田獵畢弋,內湛於酒樂,而不顧其國家百姓之政。繁為無用,暴逆百姓,遂失其宗廟。其言不曰:吾罷不肖,吾聽治不強。必曰:吾命固將失之。雖昔也三代罷不肖之民,亦猶此也。不能善事親戚君長,甚惡恭儉,而好簡易,貪飲食而惰從事,衣食之財不足,是以身有陷乎饑寒凍餒之憂。其言不曰:吾罷不肖,吾從事不強。又曰:吾命固將窮。昔三代偽民,亦猶此也。   昔者暴王作之,窮衛之,此皆疑眾遲樸,先聖王之患之也,固在前矣。是以書之竹帛,鏤之金石,琢之盤盂,傳遺後世子孫。曰:何書焉存?禹之總德有之。曰:允不著惟天,民不而葆。既防凶心,天加之咎。不慎厥德,天命焉葆?《仲虺之告》曰:我聞有夏人嬌天命於下,帝式是增,用爽厥師。彼用無為有,故,謂嬌。若有而謂有,夫豈謂矯哉。昔者桀執有命而行,湯為《仲虺之告》以非之。太誓之言也,於去發曰:惡乎君子,天有顯德,其行甚章。為鑑不遠,在彼殷王。謂人有命,謂敬不可行,謂祭無益,謂暴無傷。上帝不常,九有以亡,上帝不順,祝降其喪。惟我有周,受之大帝。昔者紂執有命而行,武王為《太誓》《去發》以非之。曰:子胡不尚考之乎商周虞夏之記,從《十簡》之篇以尚,皆無之,將何若者也?   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之為文學、出言談也,非將勤勞其惟舌,而利其脣眠也,中實將欲為其國家邑里萬民刑政者也。今也王公大人之所以早朝晏退,聽獄治政,終朝均分而不敢息怠倦者,何也?曰:彼以為強必治,不強必亂,強必寧,不強必危,故,不敢息倦。今也卿大夫之所以竭股肱之力,嬋其思慮之知,內治官府,外斂關市、山林、澤梁之利,以實官府,而不敢息倦者,何也?曰:彼以為強必貴,不強必賤,強必榮,不強必辱,故,不敢息倦。今也農夫之所以蚤出暮入,強乎耕稼樹藝,多聚升#16粟,而不敢息倦者,何也?曰:彼以為強必富,不強必貧,強必飽,不強必飢,故,不敢息倦。今也婦人之所夙興夜寐,強乎紡績識細,多治麻統葛緒,捆布縿,而不敢息倦者,何也?曰:彼以為強必富,不強必貧,強必煖,不強必寒,故,不敢怠倦。今雖毋在乎王公大人,費若信有命而致行之,則必息乎聽獄治政矣。卿大夫必息乎治官府矣。農夫必息乎耕稼樹藝矣。婦人必怠乎紡績識紅矣。王公大夫息乎聽獄治政,卿大夫息乎治官府,則我以為天下必亂矣。農夫息乎耕稼樹藝,婦人息乎紡績織紅,則我以為天下衣食之財將必不足矣。若以為政乎天下,上以事天鬼,天鬼不使;下以待養百姓,百姓不利,必離散不可得用也。是以入守則不固,出誅則不勝。故,雖昔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之所以共紜其國家,傾覆其社稷者,此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中實將欲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當若有命者言也#17。曰:命者,暴王所作,窮人所術,非仁者之言也。今之為仁義者,將不可不察而強非者此也。 非儒上第三十八闕 非儒下第三十九   儒者曰:親親有術,尊賢有等。言親疏尊卑之異也。其禮曰:喪父母三年,其#18後#19子三年,伯父、叔父、弟兄、庶子其,戚族人五月。若以親疏為歲月之數,則親者多而疏者少矣,是妻、後子與父同也。若以尊卑為歲月數,則是尊其妻子與父母同,而親伯父、宗兄而卑子也。逆孰大焉?其親死,列戶#20弗#21,登屋窺井,挑鼠穴,探滌器,而求其人焉。以為實在,則態愚甚矣。如其亡也,必求焉,偽亦大矣。   取妻身迎,祇惴為僕,秉轡授綏,如仰嚴親。昏禮威儀,如承祭祀。顛覆上下,悖逆父母,下則妻子,妻子上侵。事親若此,可謂孝乎?傳#22 者迎妻:妻之奉祭一祀,子將守宗廟,故,重之。應之曰:此誣言也。其宗兄守其先宗廟數十年,死,喪之其,兄,弟之妻奉其先之祭祀,弗散。則喪妻子三年,必非以守奉祭祀也。夫憂妻子,以大負素,有曰:所以重親也。為欲厚所至和#23 ,輕所至重,豈非大姦也哉?   有強執有命以說議曰:壽夭貧富,安危治亂,固有天命,不可損益。窮遠賞罰,幸否有極,人之知力,不能為焉。群吏信之,則息於分職。庶人信之,則息於從事。不治則亂,農事緩則貧,貧且亂政之本。而儒者以為道教,是賤天下之人者也。且夫繁飾禮樂以淫人,久喪偽哀以饅親,立命緩貧而高浩居,倍本棄事而安息徹。貪於飲食,惰於作務,陷於飢寒,危於凍餒,無以違之,是苦人氣,親一鼠藏,而紙羊視,賁免起。君子笑之,怒曰:散人,焉知良儒!夫夏乞麥禾,五穀既收,大喪是隨,子姓皆從,得厭飲食,畢治數喪,足以至矣。因人之家翠,以為,恃人之野以為尊,富人有喪,乃大說喜,曰:此衣食之端也。   儒者曰:君子必服古言,然後仁。應之曰:所謂古之#24者,皆嘗新矣,而古人#25服之、則#26君子也。然則必法#27非君子之服。言非君子之言,而後仁乎?   又曰:君子循而不作。應之曰:古者羿作弓,仔作甲,奚仲作車,巧垂作舟。然則今之鮑、函、車、匠皆君子也,而羿、仔、奚仲、巧垂皆小人邪?且其所循,人必或作之,然則其所循皆小人道也。   人#28曰:君子勝不逐奔,拚函弗射,強則助之胥車。應之曰:若皆仁人也,則無說而相與。仁人以其取捨是非之理相告,無故從有故也,弗知從有知也,無辭必服,見善必遷,何故相?若雨#29暴交爭,其勝者欲不逐奔,換函弗射,施則助之胥車,雖盡能猶且不得為君子也。意暴殘之國也,聖將為世除害,興師誅罰,勝將因用傳#30衛令士卒曰:毋逐奔,拚函勿射,施則助之胥車。暴亂之人也得活,天下害不除,是為群殘父母而深賤世也,不義莫大焉。   又曰:吾子若鐘,擊之則嗚,弗擊不嗚。應之曰:夫仁人事上竭忠,事親得孝,務善則美,有過則諫,此為人臣之道也。今擊之則嗚,弗擊不嗚,隱知豫力,恬漠待問而後對,雖有君親之大利,弗問不言。若將有大寇亂,盜賊將作,若機辟將發也。他人不知,己獨知之,雖其君親皆在,不問不言,是夫大亂之賊也。以是為人臣不忠,為子不孝,事兄不弟,交遇人不貞良。夫執後不言之朝,物見利使,己雖恐後言,君若言而未有利焉,則高拱下視,會噎為深,曰:惟其未之學也。用誰急,遺行遠矣。   夫一道衛學業,仁義也。昔#31大以治人,小以任官,遠施用#32偏,近以循身,不義不處,非理不行,務興天下之利,曲直周旋,利則止,此君子之道也。以所聞孔丘之行,則本與此相反謬齊景公問晏子曰:孔子為人何如?晏子不對,公又復問,不對。景公曰:以孔丘語寡人者眾矣,俱以賢人也。今寡人問之,而子不對,何也?晏子對曰:嬰不肖,不足以知賢人。雖然,嬰聞所謂賢人者,入人之國,必務合其君臣之親,而弭其上下之怨。孔丘之刻,知白公之謀,而奉之以石乞,君身幾滅,而白公僇。嬰聞賢人得上不虛,得下不危,言聽於君必利人,教行下必於上,是以言明而易知也,行易而從也#33,行義可明乎民,謀慮可通乎君臣。今孔丘深慮同謀以奉賊,勞思盡知以行邪,勸下亂上,教臣殺君,非賢人之行也。入人之國,而與人之賊,非義之類也。知人不忠,趣之為亂,非仁義之也。逃人而後謀,避人而後言,行義不可明於民,謀慮不可通於君,臣嬰不知孔丘之有異於白公也,是以不對。景公曰:嗚呼!.既寡人者眾矣,非夫子,則吾終身不知孔丘之與白公同也。   孔丘之齊,見景公。景公說,欲封之以尼谿,以告晏子。晏子曰:不可。夫儒,浩居而自順者也,不可以教下。好樂而淫人,不可使親治。立命而息事,不可使守職。宗喪循哀,不可使慈民。機服勉容,不可使導眾。孔丘盛容脩飾以蠱世,絃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禮以示儀,務趨翔之節以觀眾,儒#34學不可使議世,勞思不可#35,素壽不能盡其學,當年不能行其禮,積財不能贍其樂,繁飾邪術以營世君,盛為聲樂以淫遇民,其道不可以期世,其學不可以導眾。今君封之,以利齊俗,非所以導國先眾。善#36。於是禮留其封,敬見而不問其道。孔丘乃志怒於景公與晏子,乃樹鴉夷子及於田常之門,告南郭惠子以所欲為,歸於魯。有頃,聞齊將伐魯,告子貢曰:賜乎!舉大事於今之時矣。乃遣子貢之齊,因南郭惠子以見田常,勸之伐昊,以教高、國、鮑、晏,使毋得害田常之亂,勸越伐昊。三年之內,齊昊破國之難,伏屍以言衛數,孔丘之誅也。   孔丘為魯司寇,捨公家而於#37季孫,季孫柑魯君而走,季孫與邑人爭門關,決植。   孔丘窮於蔡陳之問,華羹不糟,十日,子路為享豚,孔丘不問肉之所由來而食。號人衣,以酣酒,孔丘不問酒之所由來而飲。一辰公迎孔丘,席不端弗坐,割不正弗食。子路進,請曰:何其與陳蔡反也?孔丘曰:來,吾語女。曩與女為苟義#38。夫飢約則不辭妄取以活身,贏飽偽行以自飾,汙邪詐偽,孰大於此?   孔丘與其門弟子閒坐,曰:夫舜見瞽叟然就#39,此時天下坡#40乎?周公旦非其人也邪?何為捨亦#41家室而託寓也?孔丘所行,心術所至也。其徒屬弟子皆效孔丘,子貢、季路輔孔俚乎衛,陽虎亂乎齊,佛胖以中牟叛,求雕刑殘,莫大焉。夫為弟子,後生其師,必脩其言,法其行,力不足、知弗及而後已。今孔丘之行如此,儒士則可以疑矣。 墨子卷之九竟 #1『於』上畢沅據下文補『在』字。 #2『所』下畢沅據下文補『以』字。 #3『王』《閒詁》作『主一。 #4『持』《閒詁》改作『特』。 #5『昔』《閒詁》作『也』。 #6『降』上王念孫據下文補『下無以』三字。 #7這兩句《閒詁》作『亦嘗有聞命之聲,見命之體者乎』。 #8『賞』上《閒詁》補『明』字。 #9盧紹弓云『故上有以規諫其君長,下有以教順其百姓』十七字為衍文。 #10『一』字王念孫據下文刪。 #11自二不顧』至此,《閒詁》移至下文『內沈於酒樂而』之下。 #12『罷』上畢沅據他本補『我』字。 #13『心』畢沅校作『必』。 #14『原』上畢沅鋸他本補『有』字。 #15『天』《閒詁》作『夫』,是也。 #16『升』王念孫校作『叔』。 #17『當若有命者言也』《閒詁》據王念孫補為『當若有命者之言,不可不強非也。』 #18『其』王念孫雲衍文。 #19『後』上畢沅據下文補『妻』字。 #20『戶』《閒詁》作『屍』,是也。 #21『弗』下《閒詁》補『斂』字。 #22『傳』畢沅據下文改作『儒』。 #23『和』畢沅以意改為『私』。 #24『之』下《閒詁》依王引之校增『言服』二字。 #25『人』下《閒詁》依王引之補『言之』二字。 #26『則』下《閒詁》依王引之補『非』字。 #27『法』《閒詁》據王引之校作『服』。 #28『人』畢沅以意改為『又』。 #29『雨』《閒詁》作『兩』,是也。 #30『傳』王念孫校作『儒』。 #31『昔』王念孫校作『皆』 #32『用』王念孫校作『周』。 #33『行易而從也』《閒詁》據王念孫校作『行明而易從也』。 #34『儒』畢沅校作一博』。 #35『可』下盧紹弓據《晏子》補『以補民』三字。 #36『善』上畢沅據《孔叢子》增『公日』二字。 #37『於』畢沅鋸《孔叢子》校作『奉』。 #38『曩與女為苟義』畢沅鋸《文選》增為『曩與女為苟生,今與女為苟義』。 #39『然就』《閒詁》校作『孰然』。 #40『坡』畢沅以意校作『圾』。 #41『亦』《閒詁》校作『亦』。『亦』古『其』字。   墨子卷之十 經上第四十   故,所得而後成也。止,以久也。體,分於兼也。必,不已也。知,材也。平,同高也。慮,求也。同,長以缶#1相盡也。知,接也。中,同長也。恕,明也。厚,有所大也。仁,體愛也。日中,缶南也。義,利也。直,參也。禮,敬也。園,一中同長也。行,為也。方,柱隅四謹也。實,榮也。倍,為二也。忠,以為利而強低也。端,體之無序而最前者也。孝,利親也。有問,中也。信,言合於意也。問,不及旁也。俱,自作也。臚,問虛也。謂,作賺也。盈,莫不有也。廉,作非也。堅白,不相外也。令,不為所作也。櫻,相得也。任,士損己而益所為也。似,有以相櫻,有不相櫻也。勇,志之所以敢也。次,無問而不櫻櫻也。力,刑之所以奮也。法,所若而然也。生,刑與知處也。俱,所然也。外,知無知也。說,所以明也。夢,外而以為然也。攸不可,兩不可也。平,知無慾惡也。辯,爭攸#2也。辯勝,當也。利,所得而喜也。為,窮知而儷於欲也。害,所得而惡也。已,成、亡。治,求得也。使,謂、故。譽,明美也。名,達、類、私。誹,明惡也。謂′,移、舉、加。舉,擬實也。知,間#3、說、親。名、實、合、為。言,出舉也。聞,博#4、親。且#5,言然也。見,體、盡。君、臣、萌,通約也。合,缶、宜、必。功,利民也。欲缶權利,且惡缶權害。賞,上報下之功也。為,存、亡、易、蕩、治、化。罪,犯禁也。同,重、體、合、類。罰,上報下之罪也。異,二、體#6、不合、不類。同,異而俱於之一也。同異交得放有無。久,彌異時也。守#7,彌異所也。聞,耳之聰也。窮,或有前不容尺也。循所聞而得其意,心也#8察也。盡,莫不然也。言,口之利也。始,當時也。執所言而意得見,心之辯也。化,徵易也。諾,不一利用。損,偏去也。服執說音利。巧轉則求其故。大益其同,庫,易也。或從也。止,因以別道。讀此書旁行。缶無非。 經下第四十一   環棋柢。法同則觀法異則觀其宜。動,止,類以行人,說在同。所存與者,於存與孰存。駟異說,推類之難,說在之大小。五行毋常勝,說在宜。物盡同名,二與國,愛,食與招,白與視,麗與,夫與履。一,偏棄之,謂而固是也,說在因。不可偏去而二,說在見與俱、一與二、廣與循#9。無慾惡之為益損也,說在宜。不能而不害,說在害。損而不害,說在餘。異類不毗,說在量。知而不以五路,說在久。偏去莫加少,說在故。必熱,說在頓。假必諄,說在不然。知其所以不知,說在以名取。物之所以然,與所以知之,與所以使人知之,不必同,說在病。無不必待有,說在所謂。疑,說在逢。循、遇、過。擢慮不疑,說在有無。合與一,或復否,說在拒。且然,不可正,而不害用工,說在宜歐。物一體也,說在俱一惟是。均之絕不,說在所均。宇或從#10;說在長宇久。堯之義也,生於今而處於古,而異時,說在所義。二,臨鑑而立,景到,多而若少說在寡區。狗,犬也,而殺狗非殺犬也,可,說在重。鑑位,量#11一小而易,一大而缶,說在中之外內。使,殷、美,說在使。鑑團景一。不堅白,說在。荊之大,其沈淺也,說在具。無久與宇。堅白,說在因。以檻為傳#12;於以為無知也,說在意。在諸其所然未者然,說在於是推之。意未可知,說在可用過作。景不從#13,說在改為。一少於二,而多於五,說在建。住景二,說在重。非半弗新,則不動,說在端。景到,在午有端與景長,說在端。可無也,有之而不可去,說在嘗然。景迎曰,說在傳。缶而不可擔,說在搏。景之小大,說在地缶遠近。宇進無近,說在敷。天而必缶,說在得。行循以久,說在先後。貞而不撓,說在勝。一法者之相與也盡,若方之相召#14也,說在方。契與枝板,說在薄。狂舉不可以知異,說在有不可。牛馬之非牛,與可之同,說在兼。倚者不可正,說在剃。循此循此與彼此同,說在異。推之必往,說在廢材。唱和同患,說在功。買無貴,說在侃其賈。聞所不知,若所知,財兩知之,說在告。賈宜則偉,說在盡。以言為盡諄,諄,說在其言。無說而懼,說在弗心。惟吾謂,非名也則不可,說在板。或過名也,說在實。無窮不害兼,說在盈否知。知之,否之,足用也諄,說在無以也。不知其數而知其盡也,說在明者。謂辯無勝,必不當,說在辯。不知其所處,不害愛之,說在喪子者。無不讓也,不可,說在始。仁義之為外內也,內說在作顏。於一有知焉,有不知焉,說在存。學之益也,說在誹者。有指於二,而不可逃,說在以二素。誹之可否,不以眾寡,說在可非。所知而弗能指,說在春也、逃臣、狗犬、貴者。非誹者諄,說在弗非。知狗而自謂不知犬,過也,說在重。物箕#15不甚,說在若是。通意後對,說在不知其誰謂也。取下以求上也,說在澤。是是與是同,說在不州。 經說上第四十二   故,小故,有之不必然,無之必不然。體也,若有端。大故,有之必無然,若見之成見也。體,若二之一,尺之端也。知材,知也者;所以知也,而必知,若明。慮,慮也者以其知有求也,而不必得之,若睨。知,知也者以其知過物而能貌之,若見。恕#16,恕也者以其知論物,而其知之也著,若明。仁,愛己者非為用已也,不若愛馬,著若明。義,志以天下為芬,而能能利之,不必用。禮貴者公,賤者名,而俱有敬慢焉,等異論也。行,所為不善名。行也,所為善名。巧也,若為盜。實,其志氣之見也,使人如己,不若金聲玉服。忠,不利弱子亥,足將入止容。孝,以親為芬,而能能利親,不必得。情,不以其言之當也,使人視城得金。俱,與人遇人,眾循。調,為是為是之台彼也,弗為也。廉,己惟為之,知其也餌也。所令,非身弗行。任,為身之所惡,以成人之所急。勇,以其敢於是也,命之;不以其不敢於彼也,害之。力,重之謂下,與重,舊#17也。生,楹之生,商不可必也。外。夢。平,恢然。利,得是而喜,則是利也。其害也,非是也害。得是而惡,則是害也。其利也,非是也。治,吾事治矣,人有治南北。譽之,必其行也,其言之聽。使人督之。誹,必其行也,其言之聽。譽#18,告以文名,舉彼實也。故言也者,諸口能之,出民者也。民若畫伉也。言也,謂言猶石致也。且,自前日且,自後日已,方然亦且。若石者也,君,以若名者也。功,不待時,若衣裘。功,不待時,若衣裘#19。賞。罪不在禁,惟害無罪,殆姑。上報下之功也。罰,上報下之罪也。恫,二人而俱見是楹也,若事君。今#20久,古今且#21莫。宇,束西家南北。窮,或不容尺有窮,莫不容尺無窮也。盡,但止動。始,時或有久或無久,始當無久。化若盡為鶉。損,偏#22也者,兼之禮也。其體或去#23存,謂其存者損。環,晌民也。庫,區穴若,斯貌常。動,偏祭從者,戶樞免瑟。止無久之不止,當牛非馬,若夫#24過楹。有久之不止,當馬非馬,若人過梁。必,謂臺孰#25者也。若弟兄一然者一不然者,必不必也,是非必也。同,捷與狂之同長也。心中自是往相若也。厚,惟無所大。園,規寫支也。方,矩見支也。倍,二尺與尺但去一。端,是無同也。有聞#26,謂夾之者也。聞,謂夾者也。尺前於區穴而後於端,不夾於端與區內。及,及非齊之及也。 鑪,虛#27也者。兩木之問,謂其無木者也。盈,無盈無厚。於尺無所往而不得。得二,堅異處不相盈,相非,是相外也。櫻,尺與尺俱不盡。端無端但盡#28 。尺與或盡或不盡。堅白之櫻相盡。體櫻不相盡。端。仳,兩有端而後可。次,無厚而厚可。法,意規負三也俱,可以為法。俾,然也者民若法也。彼凡牛樞非牛。兩也,無以非也。辯,或謂之牛,或謂之非牛,是爭彼也,是不俱當。不俱當,必或不當,不若當犬。為,欲雊其指,智不知其害,是智之罪也。若智之慎文也,無遺於其害也。而猶欲離之,則離之。是猶食脯也。騷之利害,未#29知也,欲而騷,是不以所疑止所欲也。店外之利害,未可知也。趨之而得力,則弗趨也,是以所疑止所欲也。觀為窮知而儔於欲之理。雛脯而非恕也,雒指而非愚也,所為與不。所與為相疑也,非謀也。已,為衣,成也。治病,亡也。使,令謂,謂也。不必成濕。故也,必待所為之成也。名,物,達也,有實必待文多也。命之馬,類也,若實也者必以是名也。命之鹹,私也,是名也止於是實也。聲出口,俱有名,若姓字。灑謂狗犬,命也,狗犬,舉也。叱狗,加也。知,傳受之,聞也。方不瘴,說也。身觀焉,親也。所以謂,名也。所謂,實也。名實耦,合也。志行,為也。聞,或告之,傳也。身觀焉,親也。見,時者體也。二者盡也。古,兵立,反中,志工,正也。鹹之為,宜也,非彼必不有,必也。聖者用而勿必,必也者可勿疑。仗者,兩而勿偏。為,早臺,存也。病,亡也。買齋,易也。霄盡,蕩也。順長,治也。盡買,化也、。同二名一實,重同也。不外於兼,體同也。俱處於室,合同也。有以同,類同也。異,二必異,二也。不連屬,不體也。不同所,不合也。不有同,不類也。同異交得,於福家良。恕有無也。比。度,多少也。免紉還園,去就也。烏折用桐,堅柔也。劍尤早,死生也。處室子,子毋長少也。兩絕勝,白黑也。中央,旁也。論行行行學實,是非也。難宿,成未也。兄弟,俱適也。身處志往,存亡也。霍為姓,故也。賈宜,貴賤也。諾,超城負止也。相從,相去,先知,是,可,五色。長短、前後、輕重援。執服難成,言務成之,九則求執之。法,法取同觀巧傳法取此擇彼,問故觀宜。以人之有黑者有不黑者也,止黑人;與以有愛於人有不愛於人,心愛人,是孰宜心?彼舉然者,以為此其然也,則舉不然者而問之。若聖人有非而不非,正五諾,皆人於知有說。過五諾,若負#30,無直無說。用五諾,若自然矣。 經說下第四十三   止,彼以此其然也,說是其然也,我以此其不然也,疑是其然也。謂四足獸,與生烏與,物盡與,大小也。此然是必然,則俱。為麋同名,俱闖,不俱二,三與闔也。包、肝、肺、子,愛也。橘茅,食與拾#31也。白馬多白,視馬不多視,白與視也。為麗不必麗,不必麗與暴也。 為非以人,是不為非,若為夫勇不為夫,為屨以買衣為屨,夫與屨也。二與一亡,不與一在,偏去。未。有文實也,而後謂之;無文實也,則無謂也。不若敷與美,謂是,則是固美也,謂也,則是非美,無謂則報也。見不見離,一二不相盈,廣循堅白。舉不重,不與箴,非力之任也。為握者之頹倍,非智之任也。若耳目異。木與夜孰長,智與粟孰多,爵、親、行、賈,四者孰貴?麋與霍孰高?麋與霍孰霍?紉與瑟孰瑟?偏,俱一無變。假,假必非也而後假。狗假霍也,猶氏霍也。物或傷之,然也。見之,智也。吉#32之,使智也。疑蓬,為務則士,為牛廬者夏寒,蓬也。舉之則輕,廢之則重,非有力也。沛從削,非巧也。若石羽,循#33 也。闔者之敝也以飲酒,若以日中,是不可智也。愚也。智與?以己為然也與?愚也。俱,俱一,若牛馬四足。惟是,當牛馬。數牛,數馬,則牛馬二;數牛馬,則牛馬一。若數指,指五而五一。長宇,徙而有處,宇。宇,南北在且#34 有在莫,宇徙久。無堅得白,必相盈也。在,堯善治,自今在諸古也。自古在之今,則堯不能治也。景,光至景亡。若在,盡古息。景,二光夾一光,一光者景也。景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足蔽下光,故成景於止#35;首蔽上光,故成景於下。在遠近有端與於光,故景庫#36內也。景,日之光反燭人,則景在日與人之問。景,木柩#37景短大。木正,景長小。大小於木,則景大於木,非獨小也。遠近臨正鑒,景寡,貌能、白黑,遠近、柩正、異於光鑒。景當俱就,去余當俱。俱用北。鑒者之臭,於鑒無所不鑒。景之臭無數,而必過正。故同處,其體俱,然鑒分。鑒中之內。鑒者近中,則所鑒大,景亦大。遠中,則所鑒小,景亦小。而必正。起於中綠正而長其直也。中之外,鑒者近中,則所鑒大,景亦大;遠中,則所鑒小,景亦小。而必易,合於#38 而長其直也。鑒,鑒者近,則所鑒大,景亦大;亦#39遠,所鑒小,景亦小,而必正。景過正。故招負衡木,如#40重焉,而不撓?極勝重也。右校交繩,無加焉而撓,極不勝重也。衡加重於其一旁,必捶。權重相若也相衡,則本短標長。兩加焉,重相若,則標必下,標得權也。挈有力也,引無力也,不心#41所挈之止於施也。繩制挈之也,若以錐刺之。挈,長重者下,短輕者上,上者愈得,下下者愈亡。繩直權重相若,則心矣。收,上者愈喪,下一者愈得,上者權重盡,則遂挈。兩輪高,兩輪為輪,車梯也。重其前,弦其前。載弦其前,載弦其軸,而縣重於其前。是梯,挈且挈則行。凡重,上弗挈,下弗收,旁弗劫,則下直。她,或害之也。壞梯者不得#42;直也。今也廢尺於平地,重不下,無鎊也。若夫繩之引軸也,是猶自舟中引橫也。倚、倍、拒、堅,躺倚焉則不正。誰姘石素石耳。夾帚者法也。方石去地尺,關石於其下,縣絲於其上,使適至方石,不下,柱也。膠絲去石,挈也。絲絕,引也。未變而名易,收也。買,刀耀相為賈。刀輕則耀不貴,刀重則耀不易。王刀無變,耀有變,歲變耀則歲變刀。若齋子。賈盡也者,盡去其以不嫌也。其所以不條去,則佛。缶賈也宜不宜,缶欲不欲。若敗邦齋室,嫁子無子。在軍不必其死生,聞戰亦不必其生。前也不懼,今也懼。或,知是之非此也,有知是之不在此也,然而謂此南北,過而以己為然。始也謂此南方,故今也謂此南方。智論之,非智無以也。謂,所謂,非同也,則異也。同則或謂之狗,其或謂之犬也。異則或謂之牛,牛或謂之馬也。俱無勝,是不辯也。辯也者,或謂之是,或謂之非,當者勝也。無讓者酒,未讓,始也,不可讓也。於石一也,堅白二也,而在石。故有智焉,有不智焉,可。有指子智是,有智是吾所先舉,重。則子智是,而不智吾所先舉也。是一。謂有智焉有不智焉也#43。若智之,則當指之智告我,則我智之。兼指之,以二也。衡指之,參直之也。若日必獨指吾所舉,毋舉吾所不舉,則者固不能獨指。所欲相不傳,意若未校。且其所智是也,所不智是也,則是智是之不智也,惡得為一,謂而有智焉有不智焉。所,春也,其執固不可指也。逃臣不智其處,狗犬不智其名也。遺者,巧弗能兩也。智,智狗,重,智犬,則過。不重則不過。通,問者曰:子智飢乎?應之日:訊何謂也?彼曰獻施,則智之。若不問肌何謂,逕應以弗智,則過。且應必應,問之時若應,長應有深淺。天#44常中在,兵人,長所。室堂,所存也;其子,存者也。據在者而問室堂,惡可存也?主室堂而問存者,孰存也?是一主存者以問所存,一主所存以問存者。五合,水土火,火離然。火鑠金,火多也。金靡炭,金多也。合之府木#45;木離木。若識麋與魚之數,惟所利,無慾惡。傷生損壽,說以少連,是誰愛也?嘗多粟,或者欲不有能傷也。若酒之於人也。且恕人利人,愛也則惟恕弗治也。損飽者去餘,適足不害,能害飽,若傷麋之無脾也。且有損而後益智者,若窺病之之於窺也。智以目見,而目以火見,而火不見。惟以五路智,久不當。以目見,若以火見。火,謂火熱也,非以火之熱。我有若視日智。雜所智與所不智而問之,則必曰:是所智也,是所不智也。取去俱能之,是兩智之也。無,若無焉,則有之而後無。無天陷,則無之而無。擢疑無謂也。臧也今死,而春也得文文死也可。且猶是也。且且#46 ,必然。且已,必已。且用工而後已者,必用工#47後已。均,髮均縣,輕#48 而髮絕,不均也。均,其絕也莫絕。堯霍,或以名視人,或以實視人。舉友富商也,是以名視人也。指是躍也,是以實視人也。堯之義也,是聲也於今,所義之實處於古。若殆於城門與於臧也。狗,狗犬也,謂之殺犬,可,若兩脫。使,令使也。我使我,我不使亦使我。殿戈亦使,殿不美亦使,殿。荊沉,刻之貝也。則沈淺非刻淺也。若易五之一,以楹之傳也,見之,其於意也不易,先智意相也。若楹輕於秋,其於意也洋然。段、椎、錐俱事於屨,可用也。成繪屨過椎,與成椎過繪屨同,過件#49也。一,五有一焉,一有五焉,十二焉。非新半,進前取也。前,則中無為半,猶端也。前後取則端中也。新必半,毋與非半,不可新也。可無也,已給,則當給不可無也。久有窮無窮。正九,無所處而不中縣,搏也。樞宇不可偏舉,字也。進行者先敷近,後敷遠。行者行者#50;必先近而後遠。遠脩#51近脩也,先後久也。民行脩必以久也。一方貌盡#52,俱有法而異,或木或石,不害其方之相台#53 也。盡貌猶方也,物俱然。牛狂與馬惟異,以牛有齒,馬有尾,說牛之非馬也,不可。是俱有,不偏有偏無有。日:之#54與馬不類,用牛#55角馬無角,是類不同也。若舉牛有角馬無角以是為類之不同也,是狂舉也。猶牛有齒,馬有尾。或不非牛而非牛也,可#56。則或非牛或牛而牛也,可。故日牛馬非牛也,未可,牛馬牛也,未可。則或可或不可,而日牛馬牛也未可亦不可。且牛不二,馬不二,而牛馬二。則牛不非牛,馬不非馬,而牛馬非牛非馬,無難。彼,正名者彼此,彼此可。彼彼止於彼,此此止於此,彼此不可。彼且此也,彼此亦可。彼此止於彼此,若是而彼此也,則彼亦且此此也。唱無過,無所周,若牌。和無過,使也,不得已。唱而不和,是不學也。智少而不學,必寡。和而不唱,是不教也。智而不教,功適息。使人奪人衣,罪或輕或重;使人予人酒,或厚或博。聞在外者,所不知也。或日在室者之色若是其色。是所不智若所智也。猶白若黑也,誰勝?是若其色也。若白者必白。今也智其色之若白也,故智其白也。夫名以所明正所不智,不以所不智疑所明。若以尺度所不智長。外,親智也;室中,說智也。以諄,不可也。出入之言可,是不諄,則是有可也。之人之言不可,以當,必不審。惟,謂是霍可,而猶之非夫霍也,謂彼是是也。不可謂者,毋惟乎其謂。彼猶惟乎其謂,則吾謂不行。彼若不惟其謂,則不行也。無南者,有窮則可盡,無窮則不可盡。有窮無窮未可智,則可盡不可盡不可盡未可智,人之盈之否未可智。而必人之可盡不可盡亦未可智。而必人之可盡愛也,諄。人若不盈先窮,則人有窮也。盡有窮無難。盈無窮,則無窮盡也,盡有窮無難。不二智其數,惡智愛民之盡文也?或者遺乎其問也?盡問人則盡愛其所問,若不智其數而智愛之盡文也,無難。仁,仁愛也。義,利也。愛利,此也。所愛所利,彼也。愛利不相為內外,所愛利亦不相為外內。其為仁內也,義外也,舉愛與所利也,是狂舉也。若左目出右目入,學也,以為不知學之無益也,故告之也,是。使智學之無益也,是教也,以學為無益也教,諄。論誹,誹之可不可,以理之可誹,雖多誹,其誹是也;其理不可非,雖少誹,非也。今也謂多誹者不可,是猶以長論短。不誹,非己之誹也。不非誹,非可非也。不可非也,是不非誹也。物,甚長甚短,莫長於是,莫短於是,是之是也,非是也者,莫甚於是。取高下以善不善為度,不若山澤。處下善於處上,下所請上也。不是,是則是且是焉。今是文於是,而不於是,故是不文。是不文則是而不文焉。今是不文於是,而文於#57是,故文與是不文同說也。 墨子卷之十竟 #1『缶』《閒詁》作『舌』。 #2『攸』《閒詁》作『彼』。畢沅云:『舌』即『正』字。下同。 #3『問』字畢沅據《經說上》改為『聞』。 #4『博』《閒詁》作『傳』。 #5畢沅雲衍一『且』字。 #6畢沅云『體〕前脫門不』字。 #7王引之云:『守』當為『宇』之誤,是也。 #8門也』字畢沅據下文改作『之』。 #9俞曲園云:『循』當作『脩』,隸書兩字相似而誤。 #10『從』畢沅以意校作『徙』。 #11王引之云:『量』為『景』字之誤。 #12『傳』《閒詁》校作『搏』。 #13同注#10 #14『召』王引之校作『合』。 #15俞曲園云:『箕』當作『甚』。 #16顧千里云:『恕』當從《經》作『恕』。 #17『舊』《閒詁》作『奮』。 #18『譽』《閒詁》作『舉』。 #19後『功,功不待時,若衣裘』為重文,畢沅疑衍。 #20王引之云:『今』字衍。 #21『且』王引之校作『旦』,是也。 #22『偏』下王念孫補『去』字。 #23『去』下王引之補『或』字。 #24『夫』王引之雲當為『矢』,是也。 #25『孰』《閒詁》作『執』。 #26『聞』畢沅以意校作『問』。 #27『虛』前王念孫據《經》補『問』字。 #28本句《閒詁》校作『端與端俱盡』。 #29《閒詁》『未』下補『可』字。 #30『負』《閒詁》據昊鈔本校作『負』。 #31『抬』《閒詁》校作『招』。 #32『吉』王引之校作『告』。 #33『循』《閒詁》據《經下》校作『循』。 #34同注#21。 #35『止』《閒詁》校作『上』。 #36『庫』盧頤爐以意校作『庫』。 #37『柩』《閒詁》作『拖』,下同。 #38王引之云『於』下脫『中』字。 #39『亦』王引之校作『元』。 #40『如』字畢沅據意校作『加』。 #41『心』畢沅以意校作『正』。下文『繩直權重相若,則心矣』的鬥心』字同。 #42『謘z畢沅據上文校作『瞴z、昊鈔本亦作『瞴z。 #43『也』《閒詁》作『可』。 #44『天』《閒詁》作『大』。 #45『木』《閒詁》作『水』。 #46『且且』王引之雲當作『且然』。 #47王引之云:『工』下當有『而』字。 #48『輕』下孫星衍據《列子》補『重』字。 #49『件』張仲如依《經》校作『仵』。 #50張仲如云『行者』誤重。 #51俞曲園云『脩』字衍。 #52王引之云『貌盡』當作『盡類』。 #53『台』王引之校作『合』。 #54盧頤煌云『之』上當有『牛』字。 #55『牛』下王引之以意補『有』字。 #56《閒詁》無『可』字。 #57『於』《閒詁》作『與』。   大取第四十四   天之愛人也,薄於聖人之愛人也;其利人也,厚於聖人之利人也。大人之愛小人也,薄於小人之愛大人也;其利小人也,厚於小人之利大人也。以臧為其親也而愛之,非愛其親也;以臧為其親也而利之,非利其親也。以樂為利其子,而為其子欲之,愛其子也;以樂為利其子,而為其子求之,非利其子也。   於所體之中,而權輕重之謂權。權非為是也,非非為非也。權,正也。斷指以存瞪#1;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害之中取小也,非取害也,取利也。其所取者,人之所執也。遇盜人,而斷指以免身,利也;其遇盜人,害也。斷指與斷腕,利於天下相若,無擇也。死生利若,一無擇也。殺一人以存天下,非殺一人以利天下也。殺己以存天下,是殺己以利天下。於事為之中,而權輕重之謂求。求為之,非也。害之中取小,求為義,非為義也。為暴人語天之為是也,而性,為暴人歌天之為非也。諸陳執既有所為,而我為之陳執,執之所為,因吾所為也;若陳執未有所為,而我為之陳執,陳執因吾所為也。暴人為我為天之以人非為是也,而性。不可正而正之。利之中取大,非不得已也;害之中取小,不得已也。所未有而取焉,是利之中取大也;於所既有而棄焉,是害之中取小也。   義可厚,厚之,義可薄,薄之,謂倫列。德行、君上、老長、親戚,此皆所厚也。為長厚,不為幼薄。親厚。厚。親薄,薄。親至,薄不至。義,厚親不稱行而顧行。為天下厚禹,為禹也。為天下厚愛禹,乃為禹之人愛也。厚禹之加於天下,而厚禹不加於天下。若惡盜之為加於天下,而惡盜不加於天下。愛人不外己,己在所愛之中。己在所愛,愛加於己。倫列之愛己,愛人也。聖人惡疾病,不惡危難。正體不動,欲人之利也,非惡人之害也。聖人不為其室,臧之故,在於臧。聖人不得為子之事。聖人之法,死亡親,為天下也。厚親,分也,以死亡之,體渴興利。有厚薄而毋倫列,之興利為己。   語經:語經也,非白馬焉,執駒焉說求之,舞說非也。漁大之舞大,非也。三物必具,然後足以生。   臧之愛己,非為愛己之人也。厚不外己。愛無厚薄,舉己,非賢也。義,利,不義,害。志功為辯。   有有於秦馬,有有於馬,也智來者之馬也。   愛眾眾世,與愛寡世相若。兼愛之有相若。愛尚世與愛後世,一若今之世人也。鬼,非人也。兄之鬼,兄也。天下之利罐。聖人有愛而無利,倪日之言也,乃客之言也。天下無人,子墨子之言也。猶在。   不得已而欲之,非欲之非欲之#2也。非殺臧也。專殺盜,非殺盜也。凡學愛人。   小圓之圓,與大圓之圓同。方至尺之不至也,與不至鍾之至不異,其不至同者,遠近之謂也。是璜也,是玉也。 意楹,非意木也。意是楹之木也。   意指之人也,非意人也。意獲也,乃意禽也。志功,不可以相從也。   利人也,為其人也。富人,非為其也人#3。有為也以富人。富人也,治人有為鬼焉。為賞譽利一人,非為賞譽利人也。亦不至無貴於人。智親之一利,未為孝也,亦不至於智不為己之利於親也。   智是之世之有盜也,盡愛是世。智是室之有盜也,不儘是室也。智其一人之盜也,不儘是二人。雖其一人之盜,苟不智其所在,盡惡其弱也。   諸聖人所先為,人欲名實。名實不必名。苟是石也白,敗是石也,盡與白同。是石也唯大,不與大同,是有便謂焉也。以形貌命者,必智是之某也,焉智某也。不可以形貌命者,唯不智是之某也,智某可也。諸以居運命者,苟人於其中者,皆是也,去之,因非也。諸以居運命者,若鄉里齊荊者,皆是。諸以形貌命者,若山丘室廟者,皆是也。   智與意異。重同,具同,連同,同類之同,同名之同,丘同,紂同,是之同,然之同,同根之同。有非之異,有不然之異。有其異也,為其同也,為其同也異。一曰乃是而然,二日乃是而不然,三曰遷,四日強。子深其深,淺其淺,益其益,尊其尊。察次山比因至,優指復。次察聲端名,因請復。正夫辭惡者,人右以其請得焉。諸所遭執,而欲惡生者,人不必以其請得焉。   聖人之批價也,仁而無利愛,利愛生於慮。昔者之慮也,非今日之慮也;昔者之愛人也,非今之愛人也。愛獲之愛人也,生於慮獲之利#4;非慮臧之利也,而愛臧之愛人也,乃愛獲之愛人也。去其愛而天下利,弗能去也。昔之知牆,非今日之知牆也。貴為天子,其利人不厚於正夫。二子事親,或遇熟,或遇凶,其親也相若。非彼其行益也,非加也。外執無能厚吾利者。藉藏也死而天下害,吾特#5養臧也萬倍,吾愛臧也不加厚。   長人之異,短人之同,其貌同者也,故同。指之人也與首之人也異。人之體,非一貌者也,故異。將劍與挺劍異,劍以形貌命者也,其形不一,故異。楊木之木與桃木之木也,同。諸非以舉量數命者,敗之儘是也。故一人指,非一人也,是一人之指,乃是一人也。方之一面,非方也,方木之面,方木也。   以故生,以理長,以類行也者。立辭而不明於其所生,忘也。今人非道無所行,唯有強股肱,而不明於道,其困也,可立而待也。夫辭以類行者也,立辭而不明於其類,則必困矣。故浸淫之辭,其類在於#6鼓栗。聖人也,為天下也,其類在於追迷。或壽或卒,其利天下也指若,其類在譽石。一日而百萬生,愛不加厚,其類在惡害。愛二世有厚薄,而愛二世相若,其類在蛇文。愛之相若,擇而殺其一人,其類在之實,非棘也。問人之病,問人也;惡人之病,非惡人也。人之鬼,非人也;兄之鬼,兄也。祭#19之鬼,非祭人也;祭兄之鬼,乃祭兄也。之馬之目紛,則為之馬盼;之馬之目大,而不謂之馬大。之牛之毛黃,則謂之牛黃;之牛之毛眾,而不謂之牛眾。一馬,馬也,二馬,馬也。馬四足者,一馬而四足也,非兩馬而四足也。一馬馬也#20。馬或自#21者,二馬而或白也,非一馬而或白。此乃一是而一非者也。 耕柱第四十六   子墨子怒耕柱子,耕柱子曰:我毋俞於人乎?子墨子曰:我將上大行,駕驥與羊,我#22將誰歐?耕柱子曰:將歐驥也。子墨子曰:何故歐驥也?耕往子曰:驥足以責。子#23曰:我亦以子為足以責。   巫馬子謂子墨子曰:鬼神孰與聖人明智?子墨子曰:鬼神之明智於聖人,猶聰耳明目之與聾瞽也。昔者夏後開使輩廉折金於山川,而陶鑄之於昆吾;是使翕難卜#24於白苦之毚,曰:鼎成三足而方,不炊而自烹,不舉而自臧,不遷而自行,以祭於昆吾之墟,上鄉。人#25言兆之由曰:饗矣。逢逢白雲,一南一北,一西一束,九鼎既成,遷於三國。夏後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夏後、殷、周之相受也,數百歲矣。使聖人聚其良臣與其桀相而諫#26,豈能智數百歲之後哉。而鬼神智之。是故曰,鬼神之明智於聖人也,猶聰耳明目之與聾瞽也。   治徒娛、縣子碩問於子墨子曰:為義孰為大務?子墨子曰:譬若築牆然,能築者築,能實壤者實壤,能欣者欣,然後牆成也。為義猶是也。能談辯者談辯,能說書者說書,能從事者從事,然後義事成也。   巫馬子謂子墨子曰:子兼愛天下,未雲利也;我不愛天下,未雲賊也。功皆未至,子何獨自是而非我哉?子墨子曰:今有燎者此於#27,一人奉水將灌之,一人摻火將益之,功皆未至,子何貴於二人?巫馬子曰:我是彼奉水者之意,而非夫摻火者之意。子#28曰:吾亦是吾意,而非子之意也。   子墨子游荊耕柱子於楚,二三子過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二二#29子復於子墨子曰:耕柱子處楚無益矣。二三子過之,食之三升,客之不厚。子墨子曰:未可智也。毋幾何而遺十金於子墨子,曰:後生不敢死,有十金於此,願夫子之用也。子墨子曰:果未可智也。   巫馬子謂子墨子#30之為義也,人不見而耶,鬼不見而富,而子為之。有狂疾。子墨子曰:今使子有二臣於此,其一人者見子從事,不見子則不從事;其一人者見子亦從事,不見子亦從事,子誰貴於此二人?巫馬子曰:我貴其見我亦從事,不見我亦從事者。子墨子曰:然則是子亦貴有狂疾也。   子夏之徒問於子墨子曰:君子有國乎?子墨子曰:君子無國。子夏之徒曰:狗稀#31猶有國,惡有士而無闕矣?子墨子曰:傷矣哉。言則稱於湯文,行則譬於狗稀,傷矣哉。   巫馬子謂子墨子曰:捨今之人而譽大#32王,是譽槁骨也。譬若匠人然,智槁木也,而不智生木。子墨子曰:天下之所以生者,以大王之道教也。今譽大王,是譽天下之所以生也。可譽而不譽,仁#33也。子墨子曰:和氏之璧,隋侯之珠,三棘六異,此諸侯之所謂良寶也。可以富國家,眾人民,治刑政,安社稷乎?曰:不可。所為貴良寶者,為其可以利也。而和氏之璧、隋侯之珠、三棘六異不可以利人,是非天下之良寶也。今用義為政於國家,人民必眾,刑政必治,社稷必安。所為貴良寶者,可以利民也,而義可以利人,故曰,義,天下之良寶也。   葉公子高問政於仲尼曰:善為政者若之何?仲尼對曰:善為政者,遠者近之,而舊者新之。子墨子聞之曰:葉公子高未得其問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對也。葉公子高豈不知善為政者之遠者近也,而舊者新是哉?問所以為之若之何也。不以人之所不智告人,所以#34智告之,故葉公子高未得其問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對也。子墨子謂魯陽文君曰:大國之攻小國,譬猶童子之為馬也。童子之為馬,足用而勞。今大國之攻小國也,攻者農夫不得耕,婦人不得織,以守為事;攻人者亂亦農夫不得耕,婦人不得織,以攻為事。故大國之攻小國也,譬猶童子之為馬也。子墨子曰:言足以復行者,常之;足以舉行者,勿常。不足以舉行而常之,是盪口也。   子墨子使管黔澈游高石子於衛,衛君致祿甚厚,設之於鄉。高石子三朝必盡言,而言無行者。去而之齊,見子墨子曰:衛君以夫子之故,致祿甚厚,設我於鄉。石三朝必盡言,而言無行,是以去之也。衛君無乃以石為狂乎?子墨子曰:去之苟道,受狂何傷。古者周公旦非關叔,辭三公束處於商蓋,人皆謂之狂。後世稱其德,揚其名,至今不息。且翟聞之:為義非避毀譽就#35,去之道苟,受狂何傷。高石子曰:石去之,焉敢不道也。昔者夫子有言曰:天下無道,仁士不處厚焉。今衛君無道,而貪其祿爵,則是我為苟陷人長也。子墨子說,而召子禽子曰:姑聽此乎。夫倍義而鄉祿者,我常聞之矣。倍祿而鄉義者,於高石子焉見之也。   子墨子曰:世俗之君子,貧而謂之富,則怒,無義而謂之有義,則喜。豈不悖哉。   公孟子曰:先人有則三而已矣。子墨子曰:孰先人而曰有則三而己矣?子未智人之先有。   後生有反子墨子而反者,我豈有罪哉?吾反後。子墨子曰:是猶三軍北,失後之人求賞也。   公孟子曰:君子不作,術而已。子墨子曰:不然,人之其不君子者,古之善者不誅,今也善者不作。其次不君子者,古之善者不遂,己有善則作之,欲善之自己出也。今誅而不作,是無所異於不好遂而作者矣。吾以為古之善者則誅之,今之善者則作之,欲善之益多也。   巫馬子謂子墨子曰:我與子異,我不能兼愛。我愛鄒人於越人,愛魯人於鄒人,愛我鄉人於魯人,愛我家人於鄉人,愛我親於我家人,愛我身於吾親,以為近我也。擊我則疾,擊彼則不疾於我,我何故疾者之不拂,而疾不#36者之拂?故有我有殺彼以我,無殺我以利。子墨子曰:子之義將匿耶,意將以告人乎?巫馬子曰:我何故匿我義?吾將以告人。子墨子曰:然則,一人說子,一人欲殺子以利己;十人說子,十人欲殺子以利己;天下說子,天下欲殺子以利己。一人不說子,一人欲殺子,以子為施不祥言者也;十人不說子,十人欲殺子,以子為施不祥言者也;天下不說子,天下欲殺子,以子為施不祥言者也。說子亦欲殺子,不說子亦欲殺子,是所謂經者口也,殺常之身者也。子墨子曰:子之言惡利也?若無所利而不言,是盪口也。   子墨子謂魯陽文君曰:今有一人於此,羊牛翰犧,維人但割而和之,食之#37勝食也。見人之生#38餅,則還然竊之,曰:捨余食。不知日月安不足乎,其有竊疾乎?魯陽文君曰:有竊疾也。子墨子曰:楚三意#39之田,曠蕪而不可勝辟,評靈數千,不可勝,見宋鄭之問邑,則還然竊之,此與彼異乎?魯陽文君曰:是猶彼也,實有竊疾也。   子墨子曰:季孫紹與孟伯常治魯國之政,不能相信,而祝於禁社#40;曰:苟使我和。是猶會其目,而視#41於禁社也,苟使我皆視。豈不繆哉。   子墨子謂駱滑騖曰:我聞子好勇。駱滑騖曰:然,我聞其鄉有勇士焉,吾必從而殺之。子墨子曰:天下莫不欲與其所好,度其所惡。今子聞其鄉有勇士焉,必從而殺之,是非好勇也,是惡勇也。 墨子卷之十一竟 #1『瞳』《閒詁》校作『擘』,即婉字。 #2《閒詁》云『非欲之』三字當刪。 #3畢沅云:『也人』二字倒。 #4王引之雲,一慮獲之利』當重。 #5『特』《閒詁》作『持』。 #6《閒詁》無『於』字。 #7王引之云:『同,其所以然不必同』應為『其然也同,其所以然不必同。』 #8『有』下王引之據下文補『所』字。 #9王引之云:兩『害』字俱為『周』字之誤。 #10王引之云:『視』當作『親』。 #11『故也』王引之據下文校作『也故』。 #12『殺』畢沅校作『然』。 #13『同』下畢沅據上文補『類』字。 #14『然』上王念孫補『不』字。 #15俞曲園云:『失』為衍字。 #16王引之云:『待』前當有『不』字。 #17王引之云:『後』下當有『為』字。 #18王引之云:此五字為衍文。 #19王引之云:『祭』下脫『人』字。 #20此四字王引之雲為衍文。 #21『自』畢沅以意校作『白』。 #22『我』畢沅據《藝文類聚》、《太平御覽》校作『子』。 #23畢沅云:『子』上脫『子墨』二字。 #24《閒詁》據《玉海》於『卜』前增補『雉乙一兩字。 #25畢沅云:『人』當為『又』,其前脫『乙』字。 #26『諫』王引之校作『謀』。 #27畢沅云:『此於』二字倒。 #28畢沅云:『子』下脫『墨子』二字。 #29『二』《閒詁》作『三』,是也。 #30王念孫云:『子墨子』下脫『日子』兩字。 #31『稀』《閒詁》作『稀』,下同。 #32『大』《閒詁》作『先』,下同。 #33畢沅云:『仁』前脫『非』字。 #34畢沅云:『所以』二字倒。 #35畢沅云:『譽就』二字倒。 #36畢沅云:『疾不』二字倒。 #37『之』下畢沅據《太平御覽》增『不可』二字。 #38『生』《閒詁》作『作』。 #39『三意』畢沅據《太平御覽》改為『四竟』。 #40王念孫云:『禁社』當為『叢社』,下同。 #41『視』《閒詁》作『祝』,是也。 墨子卷之十二   貴義第四十七   子墨子曰:萬事莫貴於義。今謂人曰:予子冠履,而斷子之手足,子為之乎?必不為,何故?則冠履不若手足之貴也。又曰:予子天下而殺子之身,子為之乎?二必不為,何故?則天下不若身之貴也。爭一言以相殺,是貴義於其身也。故曰,萬事莫貴於義也。   子墨子自魯齊即#1;過故人,謂子墨子曰:今天下莫為義,子獨自苦而為義,子不若已。子墨子曰:今有人於此,有子十人,一人耕而九人處,則耕者不可以不益急矣。何故?則食者眾,而耕者寡也。今天下莫為義,則子如勸我者也,何故止我?子墨子南遊於楚,見楚獻惠王,獻惠王以老辭,使穆賀見子墨子。子墨子說穆賀,穆賀大說,謂子墨子曰:子之言則成善矣。而君王,天下之大王也,毋乃曰賤人之所為,而不用乎?子墨子曰:唯其可行。譬若藥然,草之本,天子食之以順其疾,豈日一草之本而不食哉?今農夫入其稅於大人,大人為酒醴樂盛以祭上帝鬼神,豈曰賤人之所為而不享哉?故雖賤人也,上比之農,下比之藥,曾不若一草之本乎?且主君亦嘗聞湯之說乎?昔者,湯將往見伊尹,令彭氏之子御。彭氏之子半道而問曰:君將何之?湯曰:將往見伊尹。彭氏之子曰:伊尹,天下之賤人也。君若#2欲見之,亦令召問焉,彼受賜矣。湯曰:非女所知也。今有藥此,食之則耳加聰,目加明,則吾必說而強食之。今夫伊尹之於我國也,譬之良醫善藥也。而子不欲我見伊尹,是子不欲吾善也。因下彭氏之子,不使御。彼苟然,然後可也。   子墨子曰:凡言凡動,利於天鬼百姓者為之;凡言凡動,害於天鬼百姓者捨之;凡言凡動,合於三代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者為之;凡言凡動,合於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者捨之。   子墨子曰:古悶足以遷行者,常之;不足以遷行者,勿常。以遷行而常之#3,是盪口也。   子墨子曰:必去六辟。嘿則思,言則誨,動則事,使者三#4代御,必為聖人。必去喜,去怒,去樂,去悲,去愛,而用仁義。手足口鼻耳,從事於義,必為聖人。   子墨子謂二三子曰:為義而不能,必無排其道。譬若匠人之斷而不能,無排其繩。   子墨子曰:世之君子,使之為一免#5之宰,不能則辭之;使為一國之相,不能而為之。豈不悖哉。   子墨子曰:今瞽曰:鉅者白也,黔者墨#6也。雖明目者無以易之。兼白黑,使瞽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日瞽不知白墨者,非以其名也,以其取也。今天下之君子之名仁也,雖禹湯無以易之。兼仁與不仁,而使天下之君子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曰天下之君子不知仁者,非以其名也,亦以其取也。   子墨子曰:今事#7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商人用一布布,不敢繼苟而條焉,必擇良者。今士之用身則不然,意之所欲則為之,厚者入刑罰,薄者被毀醜,則士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子墨子曰:世之君子欲其義之成,而助之脩其身則慍,是猶欲其牆之成,而人助之築則慍也,豈不悖哉。   子墨子曰:古之聖王,欲傳其道於後世,是故書之竹帛,鏤之金石,傳遺後世子孫,欲後世子孫法之也。今聞先王之遺而不為,是廢先王之傳也。子墨子南遊使衛,關中載書甚多,弦唐子見而怪之,曰:吾夫子教公尚過曰:揣曲直而已。今夫子載書甚多,何有也?子墨子曰:昔者周公旦朝讀書百篇,夕見漆十士。故周公旦佐相天子,其脩至於今。翟上無君上之事,下無耕農之難,吾安敢廢此?翟聞之:同歸之物,信有誤者。然而民聽不鈞,是以書多也。今若過之心者,數逆於精微,同歸之物,既已知其要矣,是以不教以書也。而子何怪焉?   子墨子謂公良桓子曰:衛,小國也,處於齊、晉之間,猶貧家之處於富家之問也。貧家而學富家之衣食多用,則速亡必矣。今簡子之家,飾車數百乘,馬食菽粟者數百匹,婦人衣文繡者數百人,吾取飾車、食馬之費,與繡衣之財以畜士,必千人有餘。若有患難,則使百人處於前,數百於後,與婦人數百人處前後,孰安?吾以為不若畜士之安也。   子墨子仕於#8衛,所仕者至而反。子墨子曰:何故反?對曰:與我言而不當。曰待女以千盆。授我五百盆,故去之也。子墨子曰:授子過千盆,則子去之乎?對曰:不去。子墨子曰:然則,非為其不審也,為其寡也。   子墨子曰:世俗之君子,視義士不若負粟者。今有人於此,負粟息於路側,欲起而不能,君子見之,無長少貴賤,必起之。何故也?日義也。今為義也#9君子,奉承先王之道以語之,縱不說而行,又從而非毀之。則是世俗之君子之視義士也,不若視負粟者之#10。   子墨子曰:商人之四方,市賈信徙,雖有關梁之難,盜賊之危,必為之。今士坐而言義,無關梁之難,盜賊之危,此為信徙,不可勝計,然而不為。財#11士之計利不若商人之察也。子墨子北之齊,遇日者。日者曰:帝以今日殺黑龍於北方,而先生之色黑,不可以北。子墨子不聽,遂北,而反為#12。日者曰:我謂先生不可以北。子墨子曰:南之人不得北,北之人不得南,其色有黑者,有白者,何故皆不遂也?且帝以甲乙殺青龍於束方,以丙丁殺赤龍於南方,以庚辛殺白龍於西方,以壬癸殺黑龍於北方,若用子之言,則是禁下行者也。是圍心而虛天下也,子之言不可用也。   子墨子曰:吾言足用矣,捨言革思者,是猶捨穫而據粟也。以其言非吾言者,是猶以卵投石也,盡天下之卵,其石猶是也,不可毀也。 公孟第四十八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君子共己以待,問焉則言,不問焉則止。譬若鍾然,扣則嗚,不扣則不嗚。子墨子曰:是言有三物焉,子乃今知其一身也,又未知其所謂也。若大人行淫暴於國家,進而諫,則謂之不遜,因左右而獻諫,則謂之言議。此君子之所疑惑也。若大人為政,將園於國家之難,譬若機之將發也然,君子之必以諫,然而大人之利,若此者,雖不扣必嗚者也。若大人舉不義之異行,雖得大巧之經,可行於軍旅之事,欲攻伐無罪之國,有之也,君得之,則必用之矣。以廣闢土地,著稅偽材,出必見辱,所攻者不利,而攻者亦不利,是兩不利也。若此者,雖不扣必嗚者也。且子曰:君子共己待,問焉則言,不問焉則止,譬若鍾然,扣則嗚,不扣則不嗚。今未有扣,子而言,是子之謂不扣而嗚邪?是子之所謂非君子邪?公孟子謂子墨子曰:實為善人,孰不知?譬若良玉,處而不出有餘精#13。譬若美女,處而不出,人爭求之。行而自街,人莫知取也。今子褊從人而說之,何其勞也?子墨子曰:今夫世亂,求美女者眾,美女雖不出,人多求之;今求善者寡,不強說人,人莫之知也。且有二生,於此善星#14。一行為人筮者,與處而不出者,其精孰多?公孟子曰:行為人筮者其精多。子墨子曰:仁義鈞。行說人者,其功善亦多,何故不行說人也。   公孟子義#15章甫,播忽#16,儒服,而以見子墨子曰:君子服然後行乎?其行然後服乎?子墨子曰:行不在服。公孟子曰:何以知其然也?子墨子曰:昔者,齊桓公高冠博帶,金劍木盾,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晉文公大布之衣,祥羊之裘,韋以帶劍,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楚莊王鮮冠組纓,絳衣傳袍,以治其國,其國治。昔者,越王句踐剪髮文身,以治其國,其國治。此四君者,其服不同,其行猶一也。翟以是知行之不在服也。公孟子曰:善。吾聞之曰:宿善者不祥,請捨忽,易章甫,復見夫子可乎?子墨子曰:請因以相見也。若不將捨忽、易章甫,而後相見,然則行果在服也。   公孟子曰:君子必古言服,然後仁。子墨子曰:昔者,商王紂,卿士費仲,為天下之暴人,箕子、微子為天下之聖人,此同言而或仁不仁也。周公旦為天下之聖人,關叔為天下之暴人,此同服或仁或不仁。然則不在古服與古言矣。且子法周而未法夏也,子之古非古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昔者聖王之列也,上聖立為天子,其次立為卿、大夫,今孔子傳#17於詩、書,察於禮樂,詳於萬物,若使孔子當聖王,則豈不以孔子為天子哉?子墨子日;夫知者,必尊天事鬼,愛人用節#18,合焉為知矣。今子曰:孔子傳於詩書,察於禮樂,詳於萬物,而曰可以為天子,是數人之齒,而以為富。   公孟子曰:貧富壽夭,齡然在天,不可損益。又曰:君子必學。子墨子曰:教人學而執有命,是猶命人葆而去亦#19冠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有義不義,無祥不祥。子墨子曰:古者聖王皆以鬼神為神明,而為禍福,執有祥不祥,是以政治而國安也。自桀紂以下,皆以鬼神為不神明,不能為禍福,執無祥不祥,是以政亂而國危也。故先王之書,子亦有之曰:亦傲也,出於子,不祥。此言為不善之有罰,為善之有賞。   子墨子謂公孟子曰:喪禮,君與父母、妻、後子死,三年喪服,伯父、叔父、兄弟期,族人五月,姑、姊、舅、甥皆有數月之喪。或以不喪之問,誦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若用子之言,則君子何日以聽治?庶人何日以從事?公孟子曰:國亂則治之,治#20則為禮樂。國治則從事,國富則為禮樂。子墨子曰:國之治。治之廢,則國之治亦廢。國之富也,從事,故富也。從事廢,則國之富亦廢。故雖治國,勸之無饜,然後可也。今子曰:國治,則為禮樂,亂則治之,是譬猶噎而穿井也,死而求醫也。古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蕾為聲樂,不顧其民,是以身為刑僇,國為戾虛者,皆從此道也。   公孟子曰:無鬼神。又曰:君子必學祭祀。子墨子曰:執無鬼而學祭禮,是猶無客而學客禮也,是猶無魚而為魚罟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喪為非,子之三日之喪亦非也。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喪非三日之喪,是猶保謂極者不恭也。   公孟子謂子墨子曰:知有賢於人,則可謂知乎?子墨子曰:愚之知有以賢於人,而愚豈可謂知矣哉?公孟子曰:三年之喪,學吾之慕父母。子墨子曰:夫嬰兒子之知,獨慕父母而已。父母不可得也,然號而不止,此亦故何也?即愚之至也。然則儒者之知,豈有以賢於嬰兒子哉?子墨子曰:問於儒者:何故為樂?曰:樂以為樂也。子墨子曰:子未我應也。今我問曰:何故為室?曰:冬避寒焉,夏避暑·焉,室以為男女之別也。則子告我為室之故矣。今我問曰:何故為樂?曰:樂以#21樂也。是猶曰何故為室?曰室以為室也。子墨子謂程子曰:儒之道足以喪天下者,四政焉。儒以#22為不明,以鬼為不神,天鬼不說,此足以喪天下。又厚葬久喪,重為棺槨,多為衣裊,送死若徙,三年哭泣,扶後起,杖後行,耳無聞,目無見,此足以喪天下心又絃歌鼓舞,習為聲樂,此足以喪天下。又以命為有,貧富壽夭,治亂安危有極矣,不可損益也,為上者行之,必不聽治矣;為下者行之,必不從事矣,此足以喪天下。程子曰:甚矣。先生之毀儒也。子墨子曰:儒固無此各#23四政者,而我言之,則是毀也。今儒固有此四政者,而我言之,則非毀也由斗聞也。程子無辭而出。子墨子曰:迷之。反,後坐,進復曰:鄉者先生之言有可聞者焉,若先生之言,則是不譽禹,不毀桀紂也。子墨子曰:不然,夫應孰辭,稱議而為之,敏也。厚攻則厚吾,薄攻則薄吾。應孰辭而稱議,是猶荷轅而擊蛾也。   子墨子與程子辯,稱於孔子。程子曰:非儒,何故稱於孔子也?子墨子曰:是亦當而不可易者也。今烏聞熱早之憂則高,魚聞熱旱之憂則下,當此雖禹湯為之謀,必不能易矣。烏魚可謂愚矣,禹湯猶雲因焉。今翟曾無稱於孔子乎?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謂子墨子曰:先生以鬼為神明知,能為禍人哉#24?   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身體強良,思慮徇通,欲使隨而學。子墨子曰:姑學乎,吾將仕子。勸於善言而學。其年,而責仕於子墨子。子#25曰:不仕子,子亦聞夫魯語乎?魯有昆弟五人者,亦父死,亦長子嗜酒而不葬,亦四弟曰:子無#26我葬,當為子沽酒。勸於善言而葬。已葬,而責酒於其四弟。四弟曰:吾未#27予子酒矣,子葬子父,我葬吾父,豈獨吾父哉?子不葬,則人將笑子,故勸子葬也。今子為義,我亦為義,豈獨我義也哉?子不學,則人將笑子,故勸子於學。   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子墨子曰:盍學乎?對日;吾族人無學者。子墨子曰:不然,夫好美者,豈日吾族人莫之好,故不好哉?夫欲富貴者#28,故不欲哉?好美、欲富貴者,不視人猶強為之。福為善者富之,暴#29者禍之。今吾事先生久矣,而福不至,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乎?我何故不得福也?;子墨子曰:雖子不得福,吾言何遽不善?而鬼神何遽不明?子亦聞乎匿徒之刑之有刑乎?對曰:未得之聞也。子墨子曰:今有人於此,什子,子能什譽之,而一自譽乎?對曰:不能。有人於此,百子,子能終身譽亦善,而子無一乎?對曰:不能。子墨子曰:匿一人者猶有罪,今子所匿者若此亦多,將有厚罪者也,何福之求?   子墨子有疾,跌鼻進而問曰:先生以鬼神為明,能為禍福,善者賞之,為不善者罰之。今先生聖人也,何故有疾?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知乎?子墨子曰:雖使我有病,何遽不明?人之所得於病者多方,有得之寒暑,有得之勞苦,百門而#30一門焉,則盜何遽無從#31?夫義,天下之大器也,何以視人必強為之#32?   二三子有復於子墨子學射者,子墨子曰:不可,夫知者必量亦力所能至而從事焉,國士戰且扶人,猶不可及也。今子非國士也,豈能成學又成射哉?   二三子復於子墨子曰:告子曰:言義而行甚惡。請棄之。子墨子曰:不可,稱我言以毀我行,愈於亡。有人於此,翟甚不仁,尊天、事鬼、愛人,甚不仁,猶愈於亡也。今告子言談甚辯,言仁義而不吾毀,告毀子#33,猶愈亡也。二三子復於子墨子曰;告子勝為仁。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為仁,譬猶跛#34以為長,隱以為廣,不可久也。   告子謂子墨子曰:我治國為政。子墨子曰:政者,口言之,身必行之。今子口言之,而身不行,是子之身亂也。子不能治子之身,惡能治國政?子姑亡,子之身亂之矣。 墨子卷之十二竟 #1畢沅云:『齊即仕』字倒。 #2『君若』《閒詁》作『若君』。 #3『以遷行而常之』前王念孫據上句補『不足一二字。 #4俞曲園云:『者三』二字倒。 #5『一貪』前王念孫據《群書治要》補『一犬』二字。 #6『墨』畢沅校作『黑』。 #7『事』《閒詁》作『士』,是也。 #8『於』前《閒詁》有『人』字。 #9『也』畢沅據《太平御覽》改為『之』。 #10『之』《閒詁》作『也』。 #11『財』《閒詁》作『則』,是也。 #12『而』前畢沅據《史記·日者列傳集解》及《事類賦》補『至淄水不遂』五字。又,『而反為』之『為』字《閒詁》作『焉』。 #13王念孫云:『精一當為『精』,下同。 #14『星』字王念孫據下文校作『筮』。 #15『義』畢沅以意校作『戴』。 #16『忽』《閒詁》作『忽』,下同。 #17『傳』《閒詁》作『博』,下同。 #18《閒詁》倒『用節』二字。 #19王引之云:『亦』當作『一叮』,下同。 #20『治』前王念孫據下文補『國』字。 #21『以』下畢沅補『為』字。 #22『以』下畢沅補『天』字。 #23『各』王念孫校作『若』,是也。 #24自『有游於子墨子之門者』至此,《閒詁》移於『好美、欲富貴者,不視人猶強為之?夫義,天下之大器也,何以視人必強為之』下。 #25畢沅云:『子』下脫『墨子』二字。 #26『無』《閒詁》作『與』。 #27『未』《閒詁》作『末』。 #28畢沅云:『夫欲富貴者』下脫『豈日我族人莫之欲』八字。 #29『暴』前王念孫補『為』。 #30『而』下王念孫據《魯問篇》和《太平御覽》增『閉』字。 #31『從』下王念孫據《魯問篇》和《太平御覽》增『入』字。 #32自『夫義』至此,《閒詁》移至『好美、欲富貴者,不視人猶強為之』下。 #33畢沅云:『毀子』二字倒。 #34『跛』畢沅校作『肢』。   墨子卷之十三 魯問第四十九   魯君謂子墨子曰:吾恐齊之攻我也,可救乎?子墨子曰:可。昔者,三代之聖王禹湯文武,百里之諸侯也,說忠行義,取天下。三代之暴王桀紂幽厲,偉怨行暴,失天下。吾願主君,之上者尊天事鬼,下者愛利百姓,厚為皮幣,卑辭令,函#1褊禮四鄰諸侯,歐國而以事齊,患可救也,非#2,願無可為者。   齊將伐魯,子墨子謂項子牛日:伐魯,齊之大過也。昔者,昊王東伐越,棲諸會稽,西伐楚,葆昭王於隨。北伐齊,取國太子以歸於昊。諸侯報其條,百姓苦其勞,而弗為用,是以國為虛戾,身為刑戮也。昔者,智伯伐范氏與中行氏,兼三晉之地,諸侯報其條,百姓苦′其勞,而弗為用,是以國為虛戾,身為刑戮用是也。故大國之攻小國也,是交相賊也,過必反於國。子墨子見齊大王曰:今有刀於此,試之人頭,伴然斷之,可謂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多試之人頭,伴然斷之,可謂利乎?大王日:利。子墨子日:刀則利矣,孰將受其不祥?大王曰:刀受其利,試者受其不祥。子墨子日:並國覆軍,賊敖#3 百姓,孰將受其不祥?大王俯仰而思之曰:我受其不祥。   魯陽文君將攻鄭,子墨子聞而止之,謂陽文君日:今使魯四境之內,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殺其民人,取其牛馬狗豕布帛米粟貨財,則何若?魯陽文君曰:魯四境之內,皆寡人之臣也。今大都攻其小都,大家伐其小家,奪之貨財,則寡人必將厚罰之。子墨子曰:夫天之兼有天下也,亦猶君之有四境之內也。今舉兵將以攻鄭,天誅亦#4不至乎?魯陽文君日:先生何止我攻鄭也?我攻鄭,順於天之志。鄭人三世殺其父,天加誅焉,使三年不全。我將助天誅也。子墨子曰:鄭人三世殺其父而天加誅焉,使三年不全。天誅足矣,今又舉兵將以攻鄭,曰吾攻鄭也,順於天之志。譬有人於此,其子強梁不材,故其父笞之,其鄰家之父舉木而擊之,曰吾擊之也,順於其父之志,則豈不悖哉?   子墨子謂魯陽文君曰:攻其鄰國,殺其民人,取其牛馬、粟米、貸財,則書之於竹帛,鏤之於金石,以為銘於鐘鼎,傳遺後世子孫曰:莫若多吾#5。今賤人也,亦攻其鄰家,殺其人民,取其狗豕食根衣裘,亦書之竹帛,以為銘於席豆,以遺後世子孫曰:莫若我多。亦可乎?魯陽文君曰:然吾以子之言觀之,則天下之所謂可者,未必然也。   子墨子為魯陽文君曰:世俗之君子,皆知小物而不知大物。今有人於此,竊一犬一負則謂之不仁,竊一國一都則以為義。譬猶小視白謂之白,大視白則謂之黑。是故世俗之君子,知小物而不知大物者,此若言之謂也。   魯陽文君語子墨子曰:楚之南有啖人之國者橋,其國之長子生,則鮮而食之,謂之宜弟。美,則以遺其君,君喜則賞其父。豈不惡俗哉?子墨子曰:雖中國之俗,亦猶是也。殺其父而賞其子,何以異食其子而賞其父者哉?苟不用仁義,何以非夷人食其子也?   魯君之璧人死,魯君為之誅,魯人因說而用之。子墨子聞之曰:誅者,道死人之志也,今因說而用之,是猶以來首從服也。魯陽文君謂子墨子曰:有語我以忠臣者,令之俯則俯,令之仰則仰,處則靜,呼則應,可謂忠臣乎?子墨子曰:令之俯則俯,令之仰則仰,是似景也。處則靜,呼則應,是似響也。君將何得於景與響哉?若以翟之所謂忠臣者,上有過則微之以諫,已有善,則訪之上,而無敢以告。外#6太祖廟諱上字其邪,而入其善,尚#7 而無下比,以#8美善在上,而怨條在下,安樂在上,而憂慼在臣。此翟之謂#9忠臣者也。魯君謂子墨子曰:我有二子,一人者好學,一人者好分人財,孰以為太子而可?子墨子曰:未可知也,或所為賞興#10為是也。約者之恭,非為魚賜也;螂鼠以蟲,非愛之也。吾願主君之合其志功而觀焉。   魯人有因子墨子而學其子者,其子戰而死,其父讓子墨子。子墨子曰:子欲學子之子,今學成矣,戰而死,而子慍,是猶欲耀,耀偉,則慍也。豈不費哉?魯之南鄙人,有吳慮者,冬陶夏耕,自比於舜。子墨子聞而見之。吳慮謂子墨子:義耳義耳,焉用言之哉?子墨子曰:子之謂所義者,亦有力以勞人,有財以分人乎?吳慮曰:有。子墨子曰:翟嘗計之矣。翟慮耕天下而食之人矣#11,盛,然後當一農之耕,分諸天下,不能人得一升粟。籍而以為得一升粟,其不能飽天下之飢者,既可睹矣。翟慮織而衣天下之人矣,盛,然後當一婦人之織,分諸天下,不能人得尺布。籍而#12為得尺布,其不能煖天下之寒者,既可睹矣。翟慮被堅執銳救諸侯之患,盛,然後一夫之戰,一夫之戰其不御三軍,既可睹矣。翟以為不若誦先王之道,而求其說,通聖人之言,而察其辭,上說王公大人,次匹夫徒步之士。王公大人用吾言,國必治;匹夫徒步之士用吾言,行必脩。故翟以為雖不耕而食飢,不織而衣寒,功賢於耕而食之、織而衣之者也。故翟以為雖不耕織乎,而功賢於耕織也。吳慮謂子墨子曰:義耳義耳,焉甩言之哉?子墨子曰:籍設而天下不知耕,教人耕,與#13教人耕而獨耕者,其功孰多?吳慮曰:教人耕者其功多。子墨子曰:籍設而攻不義之國,鼓而使眾進戰,與不鼓而使眾進戰,而獨進戰者,其功孰多?吳慮曰:鼓而進眾者其功多。子墨子曰:天下匹夫徒步之士,少知義而教天下以義者,功亦多,何故弗言也?若得鼓而進於義,則吾義豈不益進哉?   子墨子游公尚過於越。公尚過說越王,越王大悅,謂公尚過曰:先生苟能使子墨子於越而教寡人,請裂故吳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墨子。公尚過許諾。遂為公尚過束車五十乘,以迎子墨子於魯,曰:吾以夫子之道說越王,越『王大悅,謂過日,苟能使子墨子至於越,而教寡人,請裂故昊之地,方五百里,以封子。子墨子謂公尚過曰:子觀越王之志何若?意越王將聽吾言,用我道,則翟將往,量腹而食,度身而衣,自比於草臣,不#14能以封為哉?抑越不聽吾言,不用吾道,而我往焉,則是我以義耀也。鈞之耀,亦於中國耳,何必於越哉?   子墨子游,魏越曰:既得見四方之君子,則將先語?子墨子曰:凡入國,必擇務而從事焉。國家昏亂,則語之尚賢、尚同;國家貧,則語之節用、節葬;國家惠#15音湛湎,則語之非樂、非命;國家淫僻無禮,則語之尊天、事鬼;國家務奪侵凌,即語之兼愛、非#16 ,曰#17擇務而從事焉。   子墨子日出曹公子而於宋三年而反,睹子墨子曰:始吾游於子之門,短褐之衣,蕾羹#18,朝得之,則夕弗得,祭祀鬼神。而以夫子之政#19 ,家厚於始也。有家厚,謹祭祀鬼神。然而人徒多死,六畜不蕃,身湛於病,吾未知夫子之道之可用也。子墨子曰:不然。夫鬼神之所欲於人者多,欲人之處高爵祿則以讓賢也,多財則以分貧也。夫鬼神豈唯擢季柑肺之為欲哉?今子處高爵祿而不以讓賢,一不祥也;多財而不以分貧,二不祥也。今子事鬼神唯祭而已矣,而曰:病何自至哉?是猶百門而閉一門焉,日盜何從入?若是而求福於有怪之鬼,豈可哉?   魯祝以一豚祭,而求百福於鬼神。子墨子聞之曰:是不可,今施人薄而望人厚,則人唯恐其有賜於己也。今以一豚祭,而求百福於鬼神,唯恐其以牛羊祀也。古者聖王事鬼神,祭而已矣。今以豚祭而求百福,則其富不如其貧也。 彭輕生子曰:往者可知,來者不可知。子墨子曰:籍設而親在百里之外,則遇難焉,期以一日也,及之則生,不及則死。今有固車良馬於此,又有奴馬四隅之輸於此,使子擇焉,子將何乘?對曰:乘良馬固車,可以速至。子墨子曰:焉在矣來。   孟山譽王子聞曰:昔白公之禍,執王子問斧鐵鉤要,直兵當心,謂之曰:為王則生,不為王則死。王子問曰:何其侮我也。殺我親而喜我以楚國,我得天下而不義,不為也,又瓦於楚國乎?遂而不為。王子聞豈不仁哉?子墨子曰:難則難矣,然而未仁也。若以王為無道,則何故不受而治也?若以白公為不義,何故不受王,誅白公然而反王?故曰難則難矣,然而未仁也。   子墨子使勝綽事項子牛。項子牛三侵魯地,而勝綽三從。子墨子聞之,使高孫子請而退之曰:我使綽也,將以濟驕而正璧也。今綽也祿厚而譎夫子,夫子三侵魯,而綽三從,是鼓鞭於馬斬也。翟聞之:言義而弗行,是犯明也。綽非弗之知也,祿勝義也。   昔者楚人與越人舟戰於江,楚人順流而進,迎流而退,見利而進,見不利則退其#20 難。越人迎流而進,順流而退,見利#21進,見不利則其退速,越人因此若執,函敗楚人。公輸子曰#22自魯南遊楚,焉始為舟戰之器,作為鉤強之備,退者鉤之,進者強之,量其鉤強之長,而制為之兵,楚之兵節,越之兵不節,楚人因此若執,函敗越人。公輸子善其巧,以語子墨子曰:我舟戰有鉤強,不知子之義亦有鉤強乎?子墨子曰:我義之鉤強,賢於子舟戰之鉤強。我鉤強,我鉤之以愛,揣之以恭。弗鉤以愛,則不親;弗揣以恭,則速#23;狎而不親則速離。故交相愛,交相恭,猶若相利也。今子鉤而止人,人亦鉤而止子,子強而距人,人亦強而距子,交相鉤,交相強,猶若相害也。故我義之鉤強,賢子舟戰之鉤強。   公輸子削竹木以為雒,成而飛之,三日不下,公輸子自以為至巧。子墨子謂公輸子曰:子之為雒也,不如翟#24 之為車轄。須臾劉三寸之木,而任五十石之重。故所為巧#25,利於人謂之巧,不利於人謂之拙。   公輸子謂子墨子曰:吾未得見之時,我欲得宋,自我得見之後,於我宋而不義,我不為。子墨子曰:翟之未得見之時也,子欲得宋,自翟得見子之後,予子宋而不義『,子弗為,是我予子宋也。子務為義,翟又將與#26子天下。 公輸第五十   公輸盤為楚造雲梯之械,成,將以攻宋。子墨子聞之,起於齊,行十日十夜而至於郢,見公輸盤。公輸盤曰:夫子何命焉為?子墨子曰:北方有侮臣,願藉子殺之。公輸盤不說。子墨子曰:請獻十金。公輸盤曰:吾義固不殺人。子墨子起,再拜曰:請說之。吾從北方,聞子為梯,將以攻宋。宋何罪之有?荊國有餘於地,而不足於民,殺所不足,而爭所有餘,不可謂智。宋無罪而攻之,不可謂仁。知而不爭,不可謂忠。爭而不得,不可謂強。義不殺少而殺眾,不可謂知類。公輸盤服。子墨子曰:然,乎不已乎?公輸盤曰:不可。吾既已言之王矣。子墨子曰:胡不見我於王?公輸盤曰:諾。   子墨子見王,曰:今有人於此,會其文軒#27,鄰有短褐,而欲竊之;捨其粱肉,鄰有糠糟,而欲竊之。此為何若人?王曰:必為竊疾矣。子墨子曰:荊之地,方五千里#28 ,此猶文軒之與敝舉也;荊有雲夢,犀兕麋鹿滿之,江漢之魚鼇電鼇為天下富,宋所為無雉兔狐狸者也,此猶粱肉之與糠糟也;荊有長松、文梓、梗格、豫章,宋無長木,此猶錦繡之與短褐也。臣以三事之攻宋也,為與此同類#29,王曰:善哉。雖然,公輸盤為我為雲梯,必取宋。   於是見公輸盤,子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盤九設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公輸盤之攻械盡,子墨子之守圉有餘。公輸盤訕,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子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楚王問其故,子墨子曰:公輸子之意,不過欲殺臣。殺臣,宋莫能守,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釐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雖殺臣,不能絕也。楚#30曰:善哉。吾請無攻宋矣。   子墨子歸,過宋,天· 雨,庇其問中,守聞者不內也。故日:治於神者,眾人不知其功,爭於明者,眾人知之。 第五十一闕 墨子卷之十三竟 #1王念孫云:『函』當作『亟』。下同。 #2王念孫云:『非』下脫『此』字。 #3『敖』畢沅校作『敗』。 #4『亦』《閒詁》作『元』。 #5『多吾』《閒詁》作『我多』。 #6『外』下《閒詁》補『匡』字。 #7『尚』下畢沅據《尚同》補『同』字。 #8『以』前王念孫據《尚賢篇》補『是』字。 #9《閒詁》據昊鈔本『謂』前補『所』字。 #10『興』《閒詁》作『與』。 #11『翟慮耕天下而食之人矣』王念孫據下文校作『翟慮耕而食天下之人矣』。 #12『而』下《閒詁》有『以』。 #13畢沅云:『與』下脫『不』字。 #14『不』畢沅校作『奚』。 #15『惠』《閒詁》作『息』,下同。 #16『非』下王念孫據上文及《非攻篇》補『攻』字。 #17『日』上王念孫據上文及《非攻篇》補『故』。 #18『蘿羹』王念孫以意校作『華蘿之羹』。 #19此句《閒詁》據王念孫校補為『今而以夫子之教』。 #20《閒詁》倒『退其』二字。 #21『利』下王念孫補『而』。 #22《閒詁》無『日』字。 #23『速』下畢沅以意增『狎』字。 #24『翟』王念孫據《太平御覽》改作『匠』。 #25『巧』《閒詁》作『功』。 #26『與』《閒詁》作『予』。 #27『捨其文軒』之下,『鄰有短褐』之上,畢沅據《太平御覽》增補『鄰有敝梁,而欲竊之;捨其錦繡』十二字。 #28『方五千里』下,畢沅據《太平御覽》增補『宋之地,方五百里』七字。 #29『為與此同類』下《閒詁》有『臣見大王之必傷義而不得』十一字。 #30『楚』下《閒詁》有『王』字。   墨子卷之十四   備城門第五十二   禽滑釐問於子墨子曰:由聖人之言,鳳烏之不出,諸侯畔殷周之國,甲兵方起於天下,大攻小,強執弱,吾欲守小國,為之奈何?子墨子日:何攻之守?禽滑釐對曰:今之世常所以攻者:臨、鉤、衝、梯、煙、水、亢#1、爰#2、空洞、蟻傳、輯輥、軒車,服#3問守此十二者奈何?子墨子曰:我城池修,守器具,推粟足,上下相親,又得四鄰諸侯之救,此所以持也。且守者雖善,則#4若不可以守也。若君用之守者,又必能乎守者,不能而君用之,則猶若不可以守也。然則守者必善而君尊用之,然後可以守也。   故凡守城之法,備城門為縣#5沉機,長二丈,廣八尺,為之兩相如;問扁#6數令相接三寸,施士扁上,無過二寸。塹中探丈五,廣比扇,塹長以力為度,塹之未#7為之縣,可容一人所。容至,諸門戶皆令鑿而慕孔。孜#8之。各為二幕二,一鑿而繫繩,長四尺。   救車火,為姻矢射火城門上,鑿扇上為棧,塗之,持水麻升#9;草#10盆救之。門扇薄植,皆鑿半尺,一寸一濛#11弋,弋長二寸,見一寸,相去七寸,厚塗之以備火。城門上所鑿以救門火者,各一垂水,火三石以上,小大相雜。 門植關必環錮,以錮金若鐵鑠之。門關再重,鑠之以鐵,必堅。梳關,關二尺,梳關一莧,封以守印,時令人行貌封,及視關人桓淺深。門者皆無得挾斧、斤、鑿、鋸、椎。   城上二步一渠,渠立程,丈三尺,冠長十尺#12;辟長六尺。二步一答,廣九尺,表#13十二尺。   二步置連挺、長斧、長椎各一物;槍二十枚,周置二步中。   二步一木弩,必射五十步以上。及多為矢,節毋以竹箭,楛、趙、披、榆,可。蓋求齊鐵夫,播以射銜及攏樅。   二步積石,石重中鈞以上者,五百枚。毋百,以亢疾犁、壁,皆可善方。   二步積笠,大一圍,長丈,二十枚。   五步一罌,盛水有奚,奚蠡大容一鬥。   五步積狗屍五百枚,狗屍長三尺,喪以弟,瓷亦端,堅約弋。   十步積搏,大二圍以上,長八尺者二十枚。   二十五步一#14,鼇有鐵糟容石以上者一,戒以為湯。及持沙,毋下千石。   三十步置坐候樓,樓出於蝶四尺,廣三尺,廣四尺,板週三面,密傳之,夏蓋亦上。   五十步一藉車,藉車必為鐵纂。   五十步一井屏,周垣之,高八尺。   五十步一方,方尚必為關籥守之。   五十步積薪,毋下三百石,善蒙塗,毋令外火能傷也。   百步一攏樅,起地高五丈,三層,下廣前面八尺,後十三尺,亦上稱議衰殺之。   百步一木樓,樓廣前面九尺,高七尺,樓軸居玷,出城十二尺。百步再#15,再十壅,以木為擊連。水器容四斗到六什#16者百。   百步一積雜稈,大二圍以上者五十枚。百步為櫓,櫓廣四尺,高八尺。為衝術。   百步為幽牘,廣三尺高四尺者千。   二百步一立樓,城中廣二丈五尺二,長二丈,出樞五尺。   城上廣三步到四步,乃可以為使鬧。俾倪廣三尺,高二尺五寸。陛高二尺五,廣長各三尺,遠唐各六界一城上四隅童異高五尺四尉捨焉。   城上七尺一渠,長丈五#17,貍三尺,去喋五寸,夫長丈二尺,臂長六尺。半植一鑿,內後長五寸。夫雨#18鑿,渠夫前端下蝶四寸而適。貍渠、鑿坎,覆以瓦,冬日以馬伕寒,皆待命,若以瓦為坎。   城上千步一表,長丈,棄水者操表搖之。五五十步一廁,與下同國。之廁者,不得操。   城上三十步一藉車,當隊者不用。   城上五十步一道陛,高二尺五寸,長十步。城上五十步一樓亂,釩勇勇必重。   士#19樓百步一,外門發樓,左右渠之。為樓加藉慕,棧上出之以救外。   城上皆毋得有室,若也可依匿者,盡除去之。   城下州道內百步一積籍#20;毋下三千石以上,善塗之。   城上十人一什長,屬一吏士、一帛尉。   百步一亭,高垣丈四尺,厚四尺,為閨門兩扇,令各可以自閑#21。亭#22尉,尉必取有序#23忠信可任事者。   二捨共一井爨,灰、康、枇、杯馬伕#24,皆謹收藏之。   城上之備:渠譫、籍車、行棧、行樓、到,頜皋、連挺、長斧、長椎、長玆、距、飛衝、縣口、批屈。樓五十步一,蝶下為爵內#25,三尺而一為薪皋,二圍長四尺半必有潔。   瓦石:重二升以上,上。城上涉#26,五十步一積。鼇置鐵錯焉,與涉同處。   木大二圍,長丈二尺以上,善耿卞#27本,名曰長從,五十步三十。木橋長三丈,毋下五十。後使辛急為壘壁,以蓋瓦後之。   用瓦木罌,容十升以上者,五十步而十,盛水,且用之。五十二者十步而二。   城四面四隅,皆為高磨撕,使重室乎#28子居卞上候適,視卞攏狀,與卞進左右所移處,失候斬。   適人為內#29而來,我函使穴師選本#30,匝#31而穴之,為之且內弩以應之。   民室杵木瓦石,可以蓋城之備者,蓋上之。不從令者斬。   昔築,七尺一居屬,五步一壘。五築有銻。長斧,柄長八尺。十步一長嫌,柄長八尺。十步一闌,長椎,柄長六尺,頭長尺,斧亦兩端。三步一#32。凡守圍城之法,厚以高,壕也#33深以廣,樓撕循,守備繕利,薪食足以交#34三月以上,人眾以選,吏尺#35和,大臣有功勞於上者多,主信以義,萬民樂之無窮。不然,父母墳墓在焉;不然,山林草澤之饒足利;不然,地形之難攻而易守也.。不然,則有深怨於適而有大功於上;不然,則賞明可信而罰嚴足畏也。   城下裡中家人,各葆亦左右前後,如城上。城小人眾,葆離鄉老弱國中及也大城。   寇至,度必攻,主人先削城編,唯勿燒寇在城下,時換吏卒署,而毋換亦養,養毋得上城。寇在城下,牧#36諸盆審,耕積之城下,百步一積,積五百。   城門內不得有室,為周官桓吏,四尺為倪。行棧內閉,二關一蝶。   除城場外,去池百步,牆垣樹木小大盡壞代#37;除去之。寇所從來若呢道、俱近,若城場,皆為扈樓。立竹箭天中。   守堂下為大樓,高臨城,堂下周散,道中應客,客待見,時召三老左葆官中者,與計事得。   為之奈何?子墨子曰:問穴士之守邪?備穴者城內為高樓,以謹#38。   此十四者具,則民亦不宜上矣。然後城可守。十四者無一,則雖善者不能守矣#39。   守法:五十步丈夫十人、丁女二十人、老小十人,計之五十步四百人。城下樓本#40,率一步一人,二十步二十人。城小大以此率之,乃足以守圍。   容#41馮面而蛾傅之,主人則先之知,主人利,客適。客攻以遂,十萬物之眾,攻無過四隊者,上衛廣五百步,中術三百步,下衛五十步。諸不盡百五步者,主人利而客病。廣五百步之隊,大#42夫千人,丁女子二千人,老小千人,凡千人#43,而足以應之,此守衛之數也。使老小不事者,守於城上不當衛者。   城持出必為明填,令吏民皆智知之。從一人百人以上,持出不操填章,從人非亦故人,乃亦積章也,千人之將以上止之,勿令得行。行及吏卒從之,皆斬,具以聞於上。此守城之重禁之,夫姦之所生也,不可不審也。候望適人。適人為變,築垣聚土非常者,若彭有水濁非常者,此穴土也,急童城內內#44亦土直之。穿井城內,五步一井,傅城足,高地,丈五尺,地#45,得泉三尺而止。令陶者為罌,容四十斗以上,固順之以薄鞍革,置井中,使聰耳者伏罌而聽之,審知穴之所在,鑿內#46迎之。   令陶者為月明,長二尺五寸六圍,中判之,合而施之內中,偃一,覆一。柱之外善周塗,亦傳柱者勿燒。柱者勿燒柱善塗亦竇際,勿令洩。兩旁皆如此,與內俱前。下迫地,置康若疾#47亦中,勿滿。疾康長五寶,左右俱雜相如也。穴內口為鼇,令如窯,令容七八負艾,右左竇皆如此寵用四麋。穴且愚,以頡皋衝之,疾鼓棄尊之,必令明翟#48素事者勿令離寵口。連版以穴高下、廣陝為度,令穴者與版俱前,鑿亦版令容予#49,參分亦疏數,令可以救竇。穴則遇,以攸#50當之,以予救竇,勿令塞竇,竇則塞,弓版而郵,過一竇而塞之,鑿亦寶,通亦煙,煙通,疾鼓棄以黑之。徒#51穴內聽穴之左右,急絕亦前,勿令得行,若集客穴,塞之以柴塗,令無可燒板也。然則內士之攻敗矣#52。   斬艾與此長尺,乃置窯鼇中,先壘室一壁迎穴為連。   鑿井傅城足,三丈一,視外之廣陝而為鑿井,慎勿失。城卑內高從內難。鑿井城上,為三四井,內新斬井中,伏而聽之。審之知穴之所在,穴而迎之。穴且遇,為頡車,必以堅杖#53為夫,以利斧施之,命有力者三人用頡車衝之,灌以不潔十餘石。   趣狀#54此井中,置艾亦上,七分,盆蓋井口,毋令煙上洩,旁亦祟口,疾鼓之。   以車輸輾。一束樵,梁#55麻索塗中以束之。鐵鎖,縣正當寇內口。鐵鎖長三丈,端環,一端鉤。   儼穴高七尺,五寸廣,柱問也尺,二尺一柱,柱下傅烏,二柱共一負十一。兩柱同質,橫負士,柱大二圍半,必固亦負士,無柱與柱交者。   穴二窯,皆為穴月屋,為置吏、舍人,各一人,必置水。塞穴門以車兩走,為蓋,塗亦上,以穴高下廣陳#56為度,令人穴中四五尺,維置之。當內者客爭伏門,轉而塞之為窯,客#57三負艾者,令亦麥人伏尺。伏付實一旁,以二棄守之,勿離。內予以鐵,長四尺半,大如鐵服說,即刃之二予。內去竇尺,邪鑿之,上穴當心,亦予長七尺。穴中為環利率,穴二。   鑿井城上,俟亦身井且通,居版上,而鑿亦一褊,已而移版,鑿一褊。頡車為兩夫,而旁貍亦植,而敷鉤亦兩端。諸作穴者五十人,男女相半#58。   城上為爵穴,下蝶三尺,廣亦外,五步一。爵穴大容直,高者六尺,下者三尺,疏數自適為之。塞外塹,去格七尺,為縣梁。城筵陝不可塹者,勿塹。城上三十步一聾鼇,入#59壇苣長五節。冠在城下,聞鼓音,墦苣,復鼓,內苣爵穴中,照外。   諸藉車皆鐵什,藉車之柱長丈七尺,亦貍者四尺;夫長三丈以上,至三丈五尺,馬頰長二尺八寸,試藉車之力而為之困,失四分之三在上。藉車,夫長三尺,四二三在上,馬頰在三分中。馬頰長二尺八寸,夫長二十四尺,以下不用。治困以大車輪。籍車桓長丈二尺半,諸藉車皆鐵什,復車者在之。   寇闔池來,為作水甬,深四尺,堅慕貍之。十尺一,覆以月#60而待令。以木大圍長二尺四分而早鑿之,置炭火亦中而合慕之,而以藉車投之。為疾犁投,長二尺五寸,大二圍以上。涿代#61,代長七寸,我#62問六寸,刻亦未。狗走,廣七寸,長尺八寸,蚤長四寸,犬耳施之。   子墨子曰:守城之法,必數城中之木,十人之所舉為十挈,五人之所舉為五挈,凡輕重以挈為人數。為薪燕挈,壯者有挈,弱者有挈,皆稱亦任。凡挈輕重所為,吏人各得亦任。城中無食則為大殺。   去城門五步大塹之,高地三丈下地至,施賊亦中,上為發梁,而機巧之,比傅薪土,使可道行,旁有溝壘,毋可瑜越,而出佻且比,適人遂人,引機發梁,適人可禽。適人恐懼而有疑心,因而離。   備高臨第五十三     禽子再拜再拜曰:敢問適人積土為高,以臨吾城,薪土俱上,以為羊黔,蒙櫓俱前,遂屬之城,兵弩俱上,為之奈何?   子墨子曰:子問#63?羊黔者將之拙者也,足以勞本#64,不足以害城。守為臺城,以臨羊黔,左右出巨,各二十尺,行城三十尺,強弩之,技機藉之,奇器□□之,然則羊黔之攻敗矣。   備矣臨以連弩之車,杖#65大方一方一尺,長稱城之薄厚。兩軸三輪,輪居筐中,重下上筐。左右旁二植,左右有衛植,衛植左右皆圓內,內徑四寸。左右縛弩皆於植,以弦鉤弦,至於大弦。弩臂前後與筐齊,筐高八尺,弩軸去下筐三尺五寸。連弩機郭同銅,一石三十斤#66。引弦鹿長奴,筐大三圍半,左右有鉤距,方三寸,輪厚尺二寸,銅距臂博尺四寸,厚七寸,長六尺。橫臂齊筐外,蚤尺五寸,有距,傳六寸,厚三寸,長如筐,有儀,有訕勝,可上下。為武重一石以材大圍五寸。矢長十尺,以繩口□矢端,如如戈射,以屠廳卷牧。矢高弩臂三尺,用弩無數,出入六十枚,用小矢無留。十人主此車。遂具寇,為高樓以射道,城上以答、羅,矢。 第五十四闕   第五十五闕   備梯第五十六   禽滑釐子事子墨子三年,手足胼胝,面目薰黑,役身給使,不敢問欲。子墨子其哀之,及#67管酒槐脯,寄於大山昧棻坐之,以樵禽子。禽子再拜而嘆。子墨子曰:亦何欲乎?禽子再拜再拜曰:敢問守道?子墨子曰:姑亡,姑亡。古有亦衛者,內不親民,外不約治,以少問眾,以弱輕強,身死國亡,為天下笑。子亦慎之,恐為身薑。禽子再拜頓首,願遂問守道。曰:敢問客眾而勇,姻資吾池,軍卒並進,雲梯既施,攻備已具,武士又多,爭土#68吾城,為之奈何?子墨子曰:問雲梯之#69邪?雲梯者重器也,亦動移甚難。守為行城,雜樓相見,以環亦中。以適廣陝為度,環中藉慕,毋廣亦處。行城之法,高城二十尺,上加蝶,廣十尺,左右出巨各二十尺,高、廣如行城之法。為爵穴輝獵,施答亦外,機、衝、錢、城,廣與隊等,雜亦問以鐫、劍,持衝十人,執劍五人,皆以有力者。令案目者視適,以鼓發之,夾而射之,重而射,披機藉之,城上繁下矢、石、沙、炭以雨之,薪火、水湯以濟之,審賞行罰,以靜為故,從之以急,毋使生慮。若此,則雲梯之攻敗矣。   守為行蝶,蝶高六尺而一等,施劍亦面,以機發之,衝至則去之,不至則施之。爵穴三尺而一,羨華投必遂而立,以車推引之。   楊城外,去城十尺,鋸厚十尺。伐楊,小大盡本斷之,以十尺為傳,雜而深埋之,堅築,毋使可拔。二十步一殺,殺有一鬲,鬲厚十尺,殺有兩門,門廣五尺。鋸門一,施淺埋,勿築,令易拔。城希鋸門而直桀。   縣火,四尺一鉤機,五步一鼇,門#70有鑪炭。令適人盡入,輝火燒門,縣火次之。出載而立,亦廣終隊。兩載之問#71載之門一火,皆立而持#72鼓而撚火,即具發之。適人除火而復攻,縣火復下,適人甚病,故引兵而去。則令吾死#73左右出穴門擊遺師,令賁士,主將皆聽城鼓之音而出,又聽城鼓之音而入。因素出兵施休#74;夜半城上四面鼓噪,適人必或,有此必破軍殺將。以白衣為服,以號相得,若也,則雲梯之攻敗矣。 第五十七闕   備水第五十八   城內塹外周道,廣八步,備水謹度四旁高下。城地中褊下,令耳亦內,及下地,地深穿之令漏泉。置則瓦井中,視外水深丈以上,鑿城內水耳。   並船以為十臨,臨三十人,人擅弩計四有方,必善以船為輯輥。二十船為一隊,選材士有力者三十人共船,亦二十人人擅有方,劍甲襲瞥,十人擅苗。先養材士為異捨,食亦父母妻子以為質,視水可決,以臨輯輥,庾外隄,城上為射攜疾佐之。 第五十九闕   第六十闕   備突第六十一   城百步一突門,突門各為窯鼇,竇入門四五尺,為亦門上瓦屋,毋令水潦能入門中。吏主塞突門,用車兩輸,以木束之,塗亦上,維置突門內,使度門廣狹,令之入門中四五尺。置窯鼇,門旁為稟,充鼇狀柴艾,寇即入,下輔#75而塞之。鼓稟而黑之。 備穴第六十二 禽子再拜再拜,曰:敢問古人有善攻者,穴土而入,縛#76柱施火,以壞吾城,城壞,或中人。大蜓,前長尺,蚤長五寸。兩蜓交之置如平,不如平不利,兌亦兩末。穴隊若衝隊,必審如攻隊之廣狹,而令雅#77穿亦穴,令亦廣必夷客隊。 疏束樹木,令足以為柴搏#78,毋前面樹,長丈七尺一以為外面,以柴搏從橫施之,外面以強塗,毋令土漏。令亦廣厚,能任三丈五尺之城以上。以柴木土稍杜之,以急為故。前面之長短,豫蚤接之,令能任塗,足以為喋,善塗亦外,令毋可燒拔也。 大城丈五為閨門,廣四尺。   為郭門,郭門在外,為衡,以兩木當門,鑿亦木維敷上蝶。   為斬縣梁,醉穿,斷城以板橋,邪穿外,以板次之,倚殺如城報。城內有傳壤,因以內壤為外。鑿亦問,深丈五尺,室以樵,可燒之以待適。   令耳屬城,為再重樓。下鑿城外蝶內深丈五,廣丈二。樓若今耳,皆令有力者主敵,善射者主發,佐皆廣矢。   治倨諸,延蝶,高六尺,部廣四尺,皆為兵弩簡格。   轉射機,機長六尺,狸一尺。兩杖合而為之輥,輥長二尺,中鑿夫之為道臂,臂長至桓。二十步一,令善射之者佐,一人皆勿離。   城上百步一樓,樓四植,植皆為通為,下高丈,上九尺,廣、喪各丈六尺皆為寧。三十步一突,九尺,廣十尺,高八尺,鑿廣三尺,表二尺,為寧。   城上為鑽火,夫長以城高下為度,置火亦未。   城上九尺一弩、一戟、一椎、一斧、一艾、皆積參石、羨華。   渠長丈六尺,夫長丈#79;臂長六尺,亦狸者三尺,樹渠毋傑蝶三尺#80。   藉莫長八尺,廣七尺,亦木也廣五尺,中藉直為之橋,索亦端;適攻,一令#81人下上之,勿離。   城上二十步一藉車,當隊者不用此數。   城上三十步一#82鼇。   傅火#83者必以布麻什#84、革盆,十步一。柄長八尺,什大容二什以上到三十#85。敝裕、新布長六尺,中拙柄,長丈,十步一,必以大繩為箭。   城上十步一欽。   水瓶,容三石以上,小大相雜。盆、蠡各二財。   為卒乾飯,人二鬥,以備陰雨,面使積燥處。令使守為城內爍外行餐。   置器備,殺沙礫鐵,皆為壞鬥。令陶者為薄瓶,大容一斗以上至二鬥,即用取,三祕合束。   堅為斗城上隔。棧高丈二,刻亦一未。   為閨門,閨門兩扇,令可以各自閉也。   救閩池者,以火與爭,鼓稟,馮壇#86外內,以柴為墦。   靈丁,三丈一,火耳施之。十步一人,居柴內弩,弩半,為狗犀者環之。牆七步而一#87。   寇至吾城,急非常也,謹備穴。穴疑有應寇,急穴,穴未得,慎毋追。   凡殺以穴攻者,二十步一置穴,穴高十尺,鑿十尺,鑿如前,步下三尺,十步擁穴,左右橫行,高廣各十尺殺。   俚兩罌,深平城置板亦上,珊板以井聽。五步一密,用攔若松為穴戶,戶穴有兩漢華,皆長極亦戶,戶為環,壘石外埠,高七尺,加爍亦上。勿為陛與石,以縣陛上下出入。具鑪稟#88,稟以牛皮,鑪有兩瓶,以橋鼓之百十,每亦黑四十什,然炭杜之,滿鑪而蓋之,毋令氣出。適人疾近五百穴,穴高若下,不至吾穴,即以伯鑿而求通之。穴中與適人遇,則皆圍而毋逐,且戰北,以須鑪火之然也,即去而入壅穴殺。有獵竄為之戶及關籥獨順,得往來行亦中。穴壘之中各一狗,狗吠即有人也。   五十人。攻內為傳士之口,受六參,約臬繩以牛亦下,可提而與投,已則穴七人守退,壘之中為大麻一,藏穴具亦中。難穴,取城外池脣木月散之什,斬亦穴,探到界#89。難近穴為鐵鈇。金與扶林長四尺,財自足。客即穴,亦穴而應之。   為鐵鉤鉅長四尺者,財自足,穴微#90,以鉤客穴者。為矩#91矛、短戟、短弩、韞琚A財自足,穴徹以鬥。以金劍為難,長五尺,為銎、木礡F穧頃{枚,以左客穴。   戒持罌,客三十斤#92以上,狸穴中,丈一,以聽穴者聲。   為穴,高八尺,廣,善為傅置。具全牛交稟,皮及法,衛穴二,蓋陳靃及艾,穴徹試熏之以。   斧金為斫,簹齯T尺,衛穴四。為壘,衛穴四十,屬四。為斤、斧、鋸、鑿、钁、財自足。為鐵校,衛穴四。   為中櫓,高十丈半,廣四尺。為橫穴八櫓,諟?枲,財自足,以燭穴中。   蓋持醯,客即熏,以救目,救目分方鴷煄A以益盛醯置穴中,丈盆毋少四斗。即熏,以自臨醯上及以沺目。 備蛾傅第六十三   禽子再拜再拜曰:敢問敵#93人強弱,遂以傅城,後上先斷,以為騊{,斬城為基,掘下為室,前止不止,後射既疾,為之奈何?子墨子曰:子問蛾傅之守邪?蛾傳者,將之忽#94者也。守為行臨射之,校機藉之,擢之,太氾迫之,燒答覆之,沙石雨之,然則蛾傅之攻敗矣。   備蛾傅為縣脾,以木板厚二寸,前後三尺,旁廣五尺,高五尺,而折為下磨車,轉徑尺六寸,令一人操二丈四方,刃其兩端,居縣脾中,以鐵環敷縣二脾上衡,為之機,令有力四人下上之,勿難#95。施縣脾,大數二十步一,攻隊所在六步一。   為景,答廣從丈各二尺,以木為上衡,以麻索大褊之,染其索塗中,為鐵鑠,鉤其兩端之縣。客則蛾傳城,燒答以覆之,連篁,抄大皆救之。以車兩走,軸問廣大以圉,犯之。蝕其兩端。以束輪,褊褊塗其上。室中以榆若蒸,以棘為旁,命日火拌,一曰傅湯,以當隊。客則乘隊,燒傅湯,斬維而下之,令勇士隨而擊之,以為勇士前行,城上輒塞壞城。   城下足為下說纔代#96,長五尺,大圉半以上,皆刻其末,為五行,行問廣三尺,狸三尺,大耳樹之。為連受,長五尺,大十尺。挺長二尺,大六寸,索長二尺。椎,柄長六尺,首長尺五寸。斧,柄長六尺,刃必利,皆葬其一後。答廣丈二尺,□□丈六尺,垂前衡四寸,兩端接尺相覆,勿令魚鱗三,著其後行。中央木繩一,長二丈六尺,答樓不會者以牒塞,數暴乾,答為格,令風上下。蝶惡疑壞者,先貍木十尺一枚一,節壞,斯植以押慮盧薄於木,盧薄表八尺,廣七寸,經尺一,數施一擊而下之,為上下銬而斯之。   經一鈞、禾樓、羅石、縣答,植內毋植外。   杜格,貍四尺,高者十尺#97,木長短相雜,兌其上,而外內厚塗之。   為前行行棧、縣答。隅為樓,樓必曲裹。土五步一,毋其二十晶。爵穴十尺一,下壤#98三尺,廣其外。轉脯城上,樓及散與池革盆。若轉,攻卒擊其後,煖失治。車革火。   凡殺蛾傅而攻者之法,置薄城外,去城十尺,薄厚十尺。伐操之法,大小盡木斷之,以十尺為斷,離而深貍堅築之,毋使可拔。   二十步一殺,有填,厚十尺。殺有兩門,廣#99五步,薄門板梯貍之,築#100,令易拔。城上希薄門而置搗。   縣大#101,四尺一椅,五步一鼇,鼇門有鑪#102炭。傳令敵人盡人#103,車火燒門,縣火次之,載#104而立,其廣終隊,兩載之問一火,皆立而侍鼓音而燃,即俱發之,敵人辟火而復攻,縣火復下,敵人甚病。   敵引哭而榆,則令吾死士左右出亢門擊遺師,令賁士、主將皆聽城鼓之音而出,又聽城鼓之音而入。因素出兵將施伏,夜半,而城上四面鼓噪,敵之#105必或,破軍殺將。以#106衣為服,以號相得。 墨子卷之十四竟 #1『亢』《閒詁》作『穴』。 #2『麥』《閒詁》作『突』。 #3『服』《閒詁》作『敢』。 #4『則』下俞曲園據下句補『猶』字。 #5『縣』下畢沅據《太平御覽》增『門』字。 #6『問扁』二字畢沅據下文改為『門扇』。 #7『未』《閒詁》作『末』。 #8『孜』畢沅以意校作『孔』 #9『升』王念孫校作『斗』。 #10『草』王念孫校作『革』。 #11『濠』王引之校作『涿』。 #12『尺』《閒詁》作『丈』。 #13『表』舉沅據《漢書》注校作『裹』。 #14『一』下舉沅據《太平御覽》補『寵』字。 #15『再』畢沅據《太平御覽》改作『井』。 #16蘇時學云:『什』當作『斗』。 #17『五』下王念孫據《模守篇》補『尺』字。 #18『雨』畢沅據意改作『兩』。 #19『士』畢沅據意校作『土』。 #20『籍』王引之校作『薪』。 #21『閑』《閒詁》作『閉』。 #22『亭』下王念孫據《太平御覽》補『一』字。 #23『有序』王念孫校作『有重厚』。 #24『夫』畢沅據《太平御覽》校作『矢』。 #25『內』畢沅據意校作『穴』。 #26『涉』舉沅校作『沙』。 #27『卞』舉沅據意校作『開』。下同。 #28『乎』字畢沅疑衍。 #29同注#25。 #30『本』王念孫校作『士』。 #31『匝』王念孫校作』迎』。 #32自『城四面四隅』至此,《閒詁》移至『各為二幕二,一鑿而繫繩,長四尺』以下,『大鋌,前長尺』以上。 #33『也』王引之校作『池』。 #34『交』畢沅據意校作『支』。 #35『尺』畢沅據意校作『民』。 #36『牧』畢沅以意校作『收』。下同。 #37『代』畢沅以意校作門伐』。 #38自『為之奈何』至此,《閒詁》移至《備穴篇》叫禽子再拜……或中人一以下。 #39自『此十四者無一』至此,《閒詁》移於『不然,則賞明可信而罰嚴足畏也』之復。 #40『本』王念孫校作『卒』。 #41『巖』畢沅以意校作『客』。 #42『大』《閒詁》作『丈』,是也。 #43王引之以意校作『凡四千人』。 #44同注#25。 #45王引之雲,『地』上脫『下』。 #46『內』《閒詁》作『穴J,下同。 #47『疾』王引之校作『灰』。 #48『翟』畢沅以意校作『習』。 #49『予』畢沅以意校作『矛』。下同。 #50『攸』畢沅以意校作『版』。 #51王引之雲,『徒』當為『從』,兩字隸書相似而訛。 #52自『侯望適人』至此,《閒詁》移至《備穴篇》。 #53畢沅雲,『杖』及『材』字之誤。 #54『狀』舉沅以意校作『伏』。下同。 #55蘇時學雲,『梁』乃『染』字之誤。 #56『陳』《閒詁》作『陝』。 #57『客』舉沅以意校作『容』。 #58自『新艾與此長尺』至此,《閒詁》移至《備穴篇》,上接『穴壘之中各一狗,狗吠即有人也。』 #59『入』王引之校作『人』。 #60『月』王念孫據上文校作『瓦』。 #61『代』畢沅以意校作『弋』。 #62『我』《閒詁》作『戈』。 #63此句王念孫據《墨子》文例補為『子問羊黔之守邪?』 #64同注#40。 #65俞曲園雲,『杖』當作『材』。下同。 #66『斤』《閒詁》作『釣』。 #67『及』畢沅以意校作『乃』。 #68『土』畢沅據《太平御覽》改作『上』。 #69『之』下王念孫據《墨子》文例增補『守』字。 #70畢沅據《備蛾傳》於『門』上增『麾』字。 #71『問』下畢沅據《備蛾傳》刪『載之門』三字。 #72『持』王念孫據《備蛾傳》校作『待』。 #73『死』下畢沅據《備蛾傅》補『士』字。 #74『休』舉沅校作『伏』。 #75『輔』王念孫據上文校作『輸』。 #76『縛』王念孫校作『縛』。 #77『雅』畢沅據下文校作『邪』。 #78『搏』《閒詁》作『搏』。 #79『丈』下王引之據他篇補『二尺』二字。 #80『樹渠毋傑爍三尺』王引之據《備城門篇》及《榛守篇》校作『樹渠毋傳爍五寸』。 #81《閒詁》倒『一令』二字。 #82『臐z《閒詁》作『臐z #83『傳火』二字王念孫校作『持水』。 #84『什』王念孫校作『斗』。下同。 #85俞曲園雲,『十』字乃『斗』字之誤。 #86『壇』《閒詁》作『垣』。 #87自『大鋌,前長尺,蚤長五寸』至此,《閒詁》移於《備城門篇》『……斧亦兩端。三步一』下。 #88『?』《閒詁》作『棄』。下同。 #89『界』王引之雲當作『泉』。 #90『微』《閒詁》作『徹』。 #91『矩』《閒詁》作『短』。 #92『斤』王念孫校作『斗』。 #93『敵』《閒詁》作『適』。 #94『忽』洪頤煌校作『忿』。 #95『勿難』俞曲園據《備城門篇》和《備穴篇》校作『弗離』,是也。 #96『代』王引之據《備城門篇》校作『代』。 #97『尺』《閒詁》作『丈』。 #98『壤』蘇時學據《備城門篇》校作『爍』。 #99『廣』前畢沅據《備梯篇》補『門』字。 #100『築』前畢沅據《備梯篇》補『勿』字。 #101『大』《閒詁》作『火』。 #102『鑪』《閒詁》作『爐』。 #103『人』畢沅以意改作『入』。 #104『載』上畢沅據《備梯篇》補『出』。 #105『之』字畢沅據《備梯篇》改作『人』。 #106『以』下畢沅據《備梯篇》補『白』字。     墨子卷之十五   第六十四闕   第六十五闕   第六十六闕   第六十七闕   迎敵祠第六十八   敵以束方來,迎之束壇,壇高八尺,堂密八。年八十者八人主祭,青旗、青神長八尺者八,弩八,八發而止。將服必青,其牲以雞。敵以南方來,迎之南壇,壇高七尺,堂密七,年七十者七人主祭,赤旗、赤神長七尺者七。弩七,七發而止。將服必赤,其牲以狗。敵以西方來,迎之西壇,壇高九尺,堂密九。年九十者九人主祭,白旗、素神長九尺者九,弩九,九發而止。將服必白,其牲以羊。敵以北方來,迎之北壇,壇高六尺,堂密六。年六十者六人主祭,黑旗、黑神長六尺者六,弩六,六發而止。將服必黑,其牲以戲。從外宅諸名大祠,靈巫或禱焉,給檮牲。   凡望氣,有大將氣,有小將氣,有往氣,有來氣,有敗氣,能得明此者可知成敗、吉凶。舉巫、醫、卜有所,長具藥,宮之,善為捨。巫必近公社,必敬神之。巫卜以請守,守獨智巫卜望之氣請而已。其出入為流言,驚駭恐吏民,謹微察之,斷,罪不赦。望氣捨近守官。牧賢大夫及有方技者若工,弟之。舉屠、酷者置廚給事,弟之。   凡守城之法,縣師受事,出葆,循溝防,築薦通塗,脩城。百官共財,百工即事,司馬視城脩卒伍。設守門,三#1人掌右闈,二人掌左闔,四人掌閉,百甲坐之。城上步一甲、一戟,其贊三人。五步有五長,十步有什長,百步有百長,旁有大率,中有大將,皆有司吏卒長。城上當階,有司守之,移中中處澤急而奏之。士皆有職。城之外,矢之所還,壞其牆,無以為客菌。三十里之內,薪、蒸、水皆入內。狗、負、豚、鸚食其肉,斂其骸以為醞腹,病者以起。城之內薪蒸廬室,矢之所還,皆為之徐菌。令命昏緯狗纂馬,學緯。靜夜聞鼓聲而診,所以闔客之氣也,所以固民之意也,故時診則民不疾矣。   祝、史乃告於望四#2、山川、社稷,先於戎,乃退。公素服誓於太廟,曰:其人為不道,不脩義詳,唯乃是王,曰:予必懷亡爾社稷,滅爾百姓。二參子尚夜自廈,必勤寡人,和心比力兼左右,各死而守。既誓,公乃退食。捨於中太廟之右,祝、史捨於社。百官具御,乃斗鼓於問#3,右置旅,左置旌於隅練名。射參發,告勝,五兵鹹備,乃下,出挨,升望我郊。乃命鼓,俄升,役司馬射自門右,蓬矢射之,茅參發,弓弩繼之,校自門左,先以揮,木石繼之。祝、史、宗人告社,覆之以飯。 旗轍第六十九   守城之法,木為蒼旗,火為赤旗,薪樵為黃旗,石為白旗,水為黑旗,食為菌旗,死士為倉英之旗,竟士為雩旗,多卒為雙兔之旗,五尺男#4子為童旗,女子為梯末之旗,弩為狗旗,戟為徒旗,劍盾為羽旗,車為壟#5 旗,騎為烏旗。凡所求索旗名不在書者,皆以其形名為旗。城上舉旗,備具之官致財物,之足而下旗。   凡守城之法:石有積,樵薪有積,菅茅有積,瞿葦有積,木有積,炭有積,沙有積,松柏有積,蓬艾有積,麻脂有積,金鐵有積,粟米有積;井鼇有處,重質有居,五兵各有旗,節各有辨;法令各有貞;輕重分數各有請;主慎道路者有經。   亭尉各為幟,竿長二丈五,帛長丈五,廣半幅者大。寇傳攻前池外廉,城上當隊鼓三,舉一幟;到水中周,鼓四,舉二幟;到藩,鼓五,舉三幟;到馮垣,鼓六,舉四幟;到女垣,鼓七,舉五幟;到六#6城,鼓八,舉六幟;乘六城半以上,鼓無休。夜以火,如此數。寇卻解,輒部幟如進數,而無鼓。   城為隆,長五十尺,四面四門將長四十尺,其次三十尺,其次二十五尺,其次二十尺,其次十五尺,高無下四十五尺。城上吏卒置之背,卒於頭上,城下吏卒置之眉#7。在他#8 於左眉,中軍置之胸。各一鼓,中軍一三。每鼓三、十擊之,諸有鼓之吏,謹以次應之,當應鼓而不應,不當應而應鼓,主者斬。   道廣三十步,於城下夾階者,各二,其井置鐵強。於道之外為屏,三十步而為之圓,高丈。為民國,垣高十二尺以上。巷衛周道者,心#9為之門,門二人守之,非有信符,勿行,不從令者斬。   城中吏卒民男女,皆芾異衣章微,令男女可知。   諸守牲格者,三出卻適,守以令召賜食前,予大旗,署百戶邑若他人財物,建旗其署,令皆明白知之,日某子旗。牲格內廣二十五步,外廣十步,表以地形為度。   斬卒,中教解前後左右,卒勞者更休之。 號令第七十   安國之道,道任地始,地得其任則功成,地不得其任則勞而無功。人亦如此,備不先具者無以安主,吏卒民多心不一者,皆在其將長。諸行賞罰及有治者,必出於功王#10 。數使人行勞賜守邊城關塞、備蠻夷之勞苦者,舉其守率之財用有餘,不足,地形之當守邊者,其器備常多者。邊縣邑視其樹木惡則少用,田不辟、少食,無大屋草蓋,少用杗#11。多財,民好食。為內牒,內行棧,置器備其上,城上吏、卒、養,皆為捨道內,各當其隔部。養什二人,為符者日養吏一人,辨護諸門。門者及有守禁者皆無令無事者得稽留心#12其旁,不從令者戮。敵人但至,千丈之城,必郭近#13之,主人利。不盡千丈者勿迎也,視敵之居曲,眾少而應之,此守城之大體也。其不在此中者,皆心衛與人事參之。凡守城者以函傷敵為上,其延日持久以待救之至,明於守者也,不能此,乃能守城。   守城之法,敵去邑百里以上,城將如今,盡召五官及百長,以富人重室之親,捨之官符#14,謹令信人守衛之,謹密為故。   乃傅#15城,守城將營無下三百人,四面四門之將,必選擇之有功勞之臣及死事之後重者,從卒各百人。門將並守他門,他#16之上必夾為高樓,使善射者居焉。女郭、馮垣一人,一人守之,使重字子。五十步一擊。因城中裡為八部,部一吏,吏各從四人,以行衝術及裡中。裡中父老小不舉守之事及會計者,分裡以為四部,部一長,以苛往來,不以時行、行而有他異者,以得其姦。吏從卒四人以上有分者,大將必與為信符,大將使人行,守操信符,信不合及號不相應者,伯長以上輒止之,以聞大將。當止不止及從吏卒縱之,皆斬。諸有罪自死罪#17 上,皆還父母、妻子、同產。   諸男女有守於城上者,什、六弩、四兵。丁女子、老少,人一矛。   卒有驚事,中軍疾擊鼓者三,城上道路、裡中巷街,皆無得行,行者斬。女子到大軍,令行者男子行左,女子行右,無並行,皆就其守,不從令者斬。離守者三日而一徇,而所以備姦也。裡缶與皆守宿裡門,吏行其部,至裡門,缶與開門內吏。與行父老之守及窮巷問#18無人之處。姦民之所謀為外心,罪車裂。缶與父老及吏主部者,不得皆斬,之#19,除,又賞之黃金,人二鎰。大將使使人行守,長夜五循行,短夜三循行。四面之吏亦皆自行其守,如大將之行,不從令者斬。   諸鼇火為井#20,火突高出屋四尺。慎無敢失火,失火者斬,其端失火以為事者,車裂。伍人不得,斬;得之,除。救火者無敢灌譁,及離守絕巷救火者斬。其缶及父老有守此巷中部吏,皆得救之,吏部#21函令人謁之大將,大將使信人將左右救之,部吏失不言者斬。諸女子有死罪及坐失火皆無有所失,逮其以火為亂事者如法。圍城之重禁。   敵人卒而至嚴令吏民無敢護囂、三最、並行、相視、坐泣流涕、若視、舉手相探、相指、相呼、相曆#22、相、踵、相投、相擊、相靡以身及衣、訟駁言語及非令也而視敵動移者,斬。伍人不得,斬;得之,除。伍人瑜城歸敵,伍人不得,斬;與伯歸敵,隊吏斬;與吏歸敵,隊將斬。歸敵者父母、妻子、同產皆車裂。先覺之,除。當術需敵離地,斬。伍人不得,斬;得之,除。   其疾國卻敵於術,敵下終不能復上,疾國者隊二人,賜上奉。而勝圍,城周裡以上,封城將三十里地為關內侯,輔將如今#23賜上卿,丞及吏比於丞者,賜爵五大夫,官吏、豪傑與計堅者守#24?十人及城上吏北#25五官者,皆賜公乘。男子有守者,爵人二級,女子賜錢五千,男女老小先分守者,人賜錢千,復之三歲,無有所與,不租稅。此所以勸吏民堅守勝圍也。   吏#26卒侍大門中者,曹無過二人。勇敢為前行,伍坐,令各知其左右前後。擅離署,戮。門尉晝三閱之,莫,鼓擊門閉一閱,守時令人參之,上通者名。鋪食皆於署,不得外食。守必謹微察視謁者、執盾、中涓及婦人侍前者,志意、顏色、使令、言語之請。及上飲食,必令人嘗,皆非請也,擊而請故。守有所不悅謁者、執盾、中涓及婦人待前者,守曰斷之。衝之,若縛之,不如令,及後縛者,皆斷。必時素誡之。諸門下朝夕立若坐,各令以年少長相次,旦夕就位,先估有功有能,其餘皆以次立。五日官各上喜戲、居處不莊、好侵侮人者一。   諸人士外使者來,必合#27有以執將。出而還若行縣,必使信人先戒捨室,乃出迎,門守乃入捨。為人下者常司上之,隨而行,松上不隨下。必須□□隨。   客卒守主人,及以#28為守衛,主人亦守客卒。城中戍卒,其邑或以下寇,謹備之,數錄其署,同邑者,勿令共所守。與階門吏為符,符合入,勞;符不合,牧,守言。若上城#29者,衣服,他不如令者。   宿鼓在守大門中,莫,令騎若使者操節閉城者,皆以執毚。昏鼓鼓十,諸門亭皆閉之。行者斷,必擊問行故,乃行其罪。晨見掌文,鼓縱行者,諸城門吏各入請籥,開門已,輒復上籥。有符節不用此令。寇至,樓鼓五,有周鼓,雜小鼓乃應之。小鼓五後從軍,斷。命必足畏,賞必足利,令必行,令出輒人隨,省其可行、不行。號,夕有號,失號,斷。為守備程而署之曰某程,置署街街衢階若門,令往來者皆視而放。諸吏卒民有謀殺傷其將長者,與謀反同罪,有能捕告,賜黃金二十斤,謹罪。非其分職而擅之取#30;若非其所當治而擅治為之,斷。諸吏卒民非其部界而擅入他部界,輒牧#31;以屬都司空若候,候以聞守,不牧而擅縱之,斷。能捕得謀反、賣城、瑜城敵者一人,以令為除死罪二人,城旦四人。反城事父母去者,去者之父母妻子。   悉舉民室材木、凡#32若蘭石數,署長短小大,當舉不舉,吏有罪。諸卒民居城上者各葆其左右,左右有罪而不智也,其次伍有罪。若能身捕罪人若告之吏,皆構之。若非伍而先知他伍之罪,皆倍其構賞。   城外令任,城內守任,令、丞、尉亡得入當,滿十人以上,令、丞、尉奪爵各二級;百人以上,令、丞、尉免以卒戍。諸取當者,必取寇虜,乃聽之。   募民欲財物粟米以貿易凡器者,卒以賈予。邑人知識、昆弟有罪,雖不在縣中而欲為贖,若以栗米、錢金、布帛、他財物免出者,令許之。傳言者十步一人,稽留言及乏傳者,斷。諸可以便事者,函以疏傳言守。吏卒民欲言事者,函為傳言請之吏,稽留不言諸者,斷。 縣各上其縣中豪傑若謀士、居大夫、重厚口數多少。   宮府城下吏卒民皆#33,前後左右相傳保火。火發自墦,蟠曼延墦人,斷。諸以眾疆凌弱少及彊奸人婦女,以誰譁者,皆斷。   諸城門若亭,謹候視往來行者符,符傳疑,若無符,皆詣縣延言,請問其所使;其有符傳者,善捨官府。其有知識、兄弟欲見之,為召,勿令里巷中。三老、守問令厲繕夫為答。若他以事者微者,不得入裡中。三老不得入家人。傳令裡中有以羽,羽在三所差,家人各令其官中,失令,若稽留令者,斷。家有守者治食,吏卒民無符節,而擅入里巷官府,吏、三老、守閒者失苛心#34皆斷。   諸盜守器械、財物及相盜者,直一錢以上,皆斷。吏卒民各自大書於傑,著之其署同,守案其署,擅入者,斷。城上曰壹發席暮,令相錯發,有匿不言人所挾藏在禁中者,斷。   吏卒民死者,輒召其人,與次司空葬之,勿令得坐泣。傷甚者令歸治病家善養,予醫給藥,賜酒日二升、肉二斤,令吏數行問,視病有廖,輒造事上。詐為自賊傷以辟事者,族之。事已,守使吏身行死傷家,臨戶而悲哀之。   寇去事已,塞禱。守以令益邑中豪傑力國諸有功者,必身行死傷者家以吊哀之,身見死事之後。城圍罷,主函發使者往勞,舉有功及死傷者數使爵祿、守身尊寵,明白貴之,令其怨結於敵。   城上卒若吏各保其左右,苦#35欲以城為外謀者,父母、妻子、同產皆斷。左右知不捕告,皆與同罪。城下理中家人皆相葆,苦城上之數。有能捕告之者,封之以千家之邑;若非其左右乃#36他伍捕告者,封之二千家之邑。   城禁:使、卒、民不欲寇微職和旌者,斷。不從令者,斷。非擅出令者,斷。失令者,斷。倚戟縣不#37城,上下不與眾等者,斷。無應而妄罐呼者,斷。總失者,斷。譽客內毀者,斷。離署而聚語者,斷。聞城鼓聲而伍後上署者,斷。人自大書版,著之其署酈,守必自謀其先後,非其署而妄入之者,斷。離署左右,共入他署,左右不捕,挾私書,行請謁及為行書者,釋守事而治私家事,卒民相盜家室、嬰兄,皆斷無赦。人舉而藉之。無符節而橫行軍中者,斷。客在城下,因數易其署而無易其養,譽敵:少以為眾,亂以為治,敵攻拙以為巧者,斷。客、主人無得相與言及相藉,客射以書,無得譽,外示內以善,無得應,不從令者,皆斷。禁無得舉矢書,若以書射寇,犯令者父母、妻子皆斷,身梟城上。有能捕告之者,賞之黃金二十斤。非時而行者,唯守及摻太守之節而使者。   守人#38臨城,必謹問父老、吏大夫、請有怨條不相解者,召其人,明白為之解之。守必自異其入而藉之,狐之,有以私怨害城若吏事者,父母、妻子皆斷。其以城為外謀者,三族。有能得若捕告者,以其所守邑,小大封之,守還授其印,尊寵官之,令吏大夫及卒民皆明知之。豪傑之外多交諸侯者,常請之,令上通知之,善屬之,所居之吏上數選具之,令無得擅出入,連質之。術鄉長者、父老、豪傑之親戚父母、妻子,必尊寵之,若貧人食不能自給食者,上食之。及勇士父母親戚妻子皆時酒肉,必敬之,捨之必近太守。守樓臨質宮而善周,必密塗樓,令下無見上,上見下,下無知上有人無人。   守之所親,舉吏貞廉、忠信、無害、可任事者,其飲食酒肉勿禁,錢金、布帛、財物各自守之,慎勿相盜。葆官之牆必三重,牆之垣,守者皆累瓦釜牆上。門有吏,主者門裡,莞閉,必須太守之節。葆衛必取戍卒有重厚者。請擇吏之忠信者,無害可任事者。   令將衛,自築十尺之垣,周還牆門、閨者,非令衛司馬門。   望氣者捨必近太守,巫捨必近公社,必敬神之。巫祝史與望氣者必以善言告· 民,以請報守上#39 ,守獨知其請而已。無與望氣妄為不善言驚恐民,斷勿赦。   度食不足,食民各自佔,家五種石升數,為期,其在專害,吏與雜訾,期盡匿不佔,占悉#40,令吏卒欽#41 得,皆斷。有能捕告,賜什三。牧粟米、布#42、錢金,出內畜產,皆為平直其賈,與主人券書之。事已,皆各以其賈倍償之。又用其賈貴賤、多少賜爵,欲為吏者許之,其不欲為吏,而欲以受賜賞爵祿,若贖士#43親戚、所知罪人者,以令許之。其受構賞者令葆官#44見,以與其親。欲以復佐上者,皆倍其爵賞。某縣某裡某子家食口二人,積粟六百石,某裡某子家食口十人,積粟百石。出粟米有期日,過期不出者王公有之,有能得若告之,賞之什三。慎無令民知吾粟米多少。   守入城,先以候為始,得輒官養之,勿令知吾守衛之備。候者為異官,父母妻子皆同其宮,賜衣食酒肉,信吏善待之。候來若復,就問,守宮三難,外環隅為之樓,內環為樓,樓入葆宮丈五尺為復道。葆不得有室,三日一發席導,略視之,布茅宮中,厚三尺以上。發候,必使鄉邑忠信、善重士,有親戚、妻子,厚奉資之。必重發候,為養其親,若妻子,為異捨,無與負同所,給食之酒肉。遣他候,奉資之如前候,反,相參審信,厚賜之候三發三信,重賜之。不欲受賜而欲為吏者,許之二百石之吏。守珮授之印。其不欲為吏而欲受構賞祿,皆如前。有能入深至主國者,問之審信,賞之倍他候。其不欲受賞,而欲為利#45者,許之三石之候#46。抒士受賞賜者,守必身自致之其親之其親之所,見其見守之任。其欲復以佐上者,其構賞、爵祿、罪人倍之。   士#47候無過十里,居高便所樹表,表三人守之,北#48 至城者三表,與城上烽燧相望,晝則舉烽,夜則舉火。聞寇所從來,審知寇形必攻,論小城不自守通者,盡葆其老弱粟米畜產。遣卒候者無過五十人,客至爍去之。慎無厭建。候者曹無過三百人,日暮出之,為微職。空隊、要塞之人所往來者,令可□邇者,無下裡三人,平而邇。各立其表,城上應之。候出越陳表,遮坐郭門之外內,立其表,令卒之少#49 居門內,令其少多無知可#50 也。節有驚,見寇越陳表,城上以麾指之,邇坐擊缶期,以戰備從麾所指,望#51,舉一垂;入竟,舉二垂;狎郭,舉三垂;入#52 ,舉四垂;狎城,舉五垂。夜以火,皆如此。去郭百步,牆垣、樹木小大盡伐除之。外空井,盡窒之,無#53可得汲也。外空窒盡發之,木盡伐之。諸可以攻城者盡內城中,令其人各有以記之。事以,各其記取之。事為之券,書其枚數。當遂枚#54木不能盡內,既燒之,無令客得而用之。   人自大書版,著之其署忠。有司出其所治,則從淫之法,其罪射。務色饅缶,淫囂不靜,當路尼眾,捨事後就,瑜時不寧,其罪射。誰囂駭眾,其罪殺。非上不諫,次主凶言,其罪殺。無敢有樂器、弊麒軍中,有則其罪射。非有司之令,無敢有車馳、人趨、有則其罪射。無敢散牛馬軍中,有則其罪射。飲食不時,其罪射。無敢歌哭於軍中,有則其罪射。令各執罰盡殺,有司見有罪而不誅,同罰,若或逃之,亦殺。凡將率闔其眾失法,殺。凡有司不使去卒、吏民聞誓令,伐#55之服罪。凡戮人於市,死上目行。   謁者侍令門外,為二曹,夾門坐,鋪食更,無空。門下謁者一長,守數令人中,視其亡者,以督門尉與其官長,及亡者入中報。四人夾令門內坐,二人夾散門外坐。客見,持兵立前,鋪食更,上侍者名。守室下高樓,候者望見乘車若騎卒道外來者,及城中非常者,輒言之守。守以順城上候城門及邑吏來告其事者以驗之,樓下人受候者言,以報守。中涓二人,夾散門內坐,門常閑,鋪食更,中涓一長者。環守宮之術衢,置屯道,各垣其兩旁,高丈,為埤睨,立初雞足置,夾挾視葆食。而扎書得必謹案視參食者,節不法,正請之。屯陳垣外衛衢街皆樓,高臨裡中,樓一鼓聾鼇。即有物故,鼓,吏至而正#56 。夜以火指鼓所。城下五十步一廁,廁與上同國。請有罪過而可無斷者,令杼廁利之。 雜守第七十一   禽子問曰:客眾而勇,輕意見威,以駭主人。薪土俱上,以為羊玲,積土為高,以臨民,蒙櫓俱前,遂屬之城,兵弩俱上,為之奈何?子墨子曰:子問羊玲守耶?羊玲者攻之拙者也,足以勞卒,不足以害城。羊玲之政,遠攻則遠害,近城則近害,不至城。矢石無休,左右趣射,蘭為柱後,望以固。厲吾銳卒,慎無使顧,守者重下,攻者輕雲#57 。養勇高奮,民心百倍,多執數少,乃#58不殆。   作士不休,不能禁禦,遂屬之城,以禦雲梯之法應之。凡待煙、衝、雲梯、臨之法,必廣城以禦之曰不足,則以木檸之。左百步,右百步,繁下失、石、沙、炭以雨之,薪火、水湯以濟之。選厲銳卒,慎無使顧,賞審#59 行罰,以靜為故,從之以急,無使主慮志願高憤,民心百倍,多執數賞,卒不乃息。衝、臨、梯皆以衝衝之。   渠長丈五尺,其理者三尺,矢長丈二尺。渠廣丈六尺,其弟丈二尺,渠之垂者四尺。樹渠無傳葉五寸,梯渠十丈一梯,渠答大數,裡二百五十八,渠答百二十九。   諸外道可要塞以難寇,其甚害者為築三亭,亭三隅,織女之,令能相救。諸詛阜、山林、溝漬、丘陵、阡陌、郭門、若問術,可要塞及為微職,可以邊知往來者少多及所伏藏之處。   葆民,先舉城中官府、民宅、室署、小大調處,葆者或欲從兄弟、知者許之。外宅栗米、畜產、財物諸可以佐城者,送入城中,事即急,則使積門內。候無過五十,寇至隨葉去,唯彝逮#60 。民獻粟米布帛金錢牛馬畜產,皆為置平賈,與主券書之。   使人各得其所長,天下事當,鈞其分職,天下事得,皆其所喜,天下事備,彊弱有數,天下事具矣。   築卸亭者圓之,高三丈以上,令侍殺。為辟梯,梯兩臂長三尺,連門三尺,報以繩連之。塹再雜為縣梁。聾鼇,亭一鼓。寇烽、驚烽、亂烽,傳火以次應之,至主國正#61,其事急者引而上下之。烽火以舉,輒五鼓傳,又以又#62屬之,言寇所從來者少多,日一會還,去來屬次烽勿罷。望見寇,舉一烽;入境,舉二烽;射妻,舉三烽一藍;郭會,舉四烽二藍;城會,舉五烽五藍;夜以火,如此數。守烽者事急。   日暮出之,令皆為微職。距阜、山林,皆令可以邇,平明而邇。無邇,各立其表,下城之應。候出置田表,斥坐郭內外立旗幟,卒半在內,令多少無可知。即有驚,舉孔表,見寇,舉牧表。城上以麾指之,斥步鼓整旗,旗以備戰從麾所指。田者男子以戰備從斥,女子函走入。即見放,到傳到城正。守表者三人,更立捶表而望,守數令騎若吏行旁視,有以知為所為。其曹一鼓。望見寇,鼓傳到城止。 升#63食,終歲三十六石;參食,終歲二十四石;四食,終歲十八石;五食,終歲十四石升#64;六食,終歲十二石。升#65食食五升,參食食參升#66 ,四食食二升半,五食食二升,六食食一升大半,日再食。救死之時,日二升者二十日,日三升者三十日,日四升者四十日,如是,而民免於九十日之約矣。   寇近,函收諸雜鄉金器,若銅鐵及他可以左守事者。先舉縣官室居、官府不急者,材之大小長短及凡數,即急先發。寇薄,發屋,伐木,雖有請謁,勿聽。入柴,勿積魚鱗簪,當隊,令易取也。材木不能盡入者,墦之,無令寇得用之。積木,各以長短小大惡美形相從,城四面外各積其內,諸木大者皆以為關鼻,乃積聚之。   城守司馬以上,父母#67,昆弟、妻子、有質在主所,乃可以堅守。署都司空,大城四人,候二人,縣候面一,亭尉、次司空、一爭一人。吏侍守所者財足,廉信,父母昆弟妻子有在葆宮中者,乃得為侍吏。諸吏必有質,乃得任事。守大門者二人,夾門而立,令行者趣其外。各四戟,夾門立,而其人坐其下。吏曰五閱之,上通者名。   池水廉有要有害,必為疑人,令往來行夜者射之,謀其疏#68者。牆外水中,為竹剪#69,剪尺廣二步,剪於下水五寸,雜長短,前外廉三行,外外鄉,內亦內鄉。三十步一弩廬,廬廣十尺,裹丈二尺。   隊有急,極急#70發其近者往佐,其次襲其處。   守節出入,使主節必疏書,署其情,令若其事,而須其還報以劍驗之。節出,使所出門者,輒言節出時摻者名。   百步一隊。   閤通守舍,相錯穿室。治復道,為築塘,塘善其上。先。行德計謀合,乃入葆。葆入守,無行城,無離捨。諸守者,審知卑城淺池,而錯守焉。晨暮卒歌以為度,用人少易守#71。   取疏,令民家有三年畜蔬食,以備湛旱、歲不為。常令邊縣豫種畜羌、芸、烏喙、株葉,外宅溝井可真,塞不可,置此其中。安則示以危,危示以安。   寇至,諸門戶令皆鑿而類竅之,各為二類,一鑿而屬繩,繩長四尺,大如指。寇至,先殺牛、羊、雞、狗、烏、鴉,牧其支#72革、筋、角、脂、前、羽。蠡皆剝之。吏撢桐自,為鐵鋒,厚簡為衡枉。事急,卒不可遠,令掘外宅林。謀多少,若治城元本空為擊,三隅之。重五斤已上諸林木,渥水中,無過一茂。塗茅屋若積薪者,厚五寸已上。吏各舉其步界中財物可以左守備者上。   有讒人,有利人,有惡人,有善人,有長人,有謀士,有勇士,有巧士,有使士,有內人者,外人者,有善人者,有善門人者,守必察其所以然者,應名乃內之。民相惡,苦議吏,吏所解,皆禮#73書藏之,以須告之至以參驗之。睨者小五尺,不可卒者,為署吏,今給事官府若捨。蘭石、厲矢、諸林#74器用,皆謹部,各有積分數。為解車以抬,城矣以轄車輸軸,廣十尺,轅長丈,為三輻,廣六尺。為板箱長與轅等四高尺#75,善蓋上治中令可載矢。   子墨子曰:凡不守者有五:城大人少,一不守者#76;城小人眾,二不守也;人眾食寡,三不守也;市去城遠,四不守也;畜積在外,富人在虛,五不守也。率萬家而城方三里。 墨子卷之十五竟 #1俞曲園云:『三』當為『二』。 #2《閒詁》倒『望四』二字。. #3『問』畢沅以意改為『門』。『斗』,《問詁》,校為『升』是。 #4『男』《閒詁》作『童』。 #5『壟』畢沅據《北堂書鈔》校作『龍』。 #6『六』畢沅以意校作『大』。下同 #7『眉』畢沅據《禮說》改為『肩』。下同。 #8『在他』二字《閒詁》作『左軍』。 #9『心』畢沅據意校作『必』。 #10『功王』《閒詁》作『王公』。 #11『杗』《閒詁》作『桑』。 #12『心』王引之校作『止』。 #13『近』畢沅校作『迎』。 #14王引之云:『符』當為『府』。 #15俞曲園雲,『乃傳』當為『及傳』。 #16『他』下畢沅以意補『門』。 #17『罪』下王念孫補『以』字。 #18俞曲園云『問』前脫『幽』字。 #19『之』前畢沅據下文補『得』字。 #20此句畢沅據《藝文類聚》改為『諸寵必為屏』。 #21畢沅云:『吏部』二字倒。 #22『曆』畢沅以意校為『麾』。 #23蘇時學雲,『今騙字當為『令』。 #24畢沅云:『者守』二字倒。 #25一北』《閒詁》作『比』。 #26《閒詁》無『吏』字。 #27『合』畢沅以意校作『令』。 #28『以』《閒詁》作『其』。 #29『上城』《閒詁》作『城上』。 #30王引之云:『之取』當為『取之』。 #31『牧』畢沅以意改為『收』。下同。 #32王引之云:『凡』為『瓦』之誤。 #33『皆』《閒詁》作『家』。 #34『心』畢沅以意校作『止』。 #35『苦』《閒詁》作『若』。 #36『乃』《閒詁》作『及』。 #37『不』《閒詁》作『下』。 #38『人』《閒詁》作『入』。 #39『報守上』《閒詁》作『上報守』 #40王引之云:『占悉』當為『占不悉』。 #41王引之云:『欺』當作『效』。 #42『布』下王念孫以意增『帛』字。 #43王引之云:『士』當為『出』。 #44蘇時學云:『官』當為『宮』。下同。 #45王念孫云:『利』當作『吏』。 #46王引之云:『三石之候』當作『三百石之吏』。 #47同注#43。 #48同注#25。 #49『少』《閒詁》作『半』,是也。 #50《閒詁》『知可』二字倒。 #51『望』下王念孫據下文補『見寇』二字。 #52『入』下王念孫補『郭』字。 #53『無』下王念孫據下文補『令』字。 #54王念孫云:『枚』當為『材』。 #55王引之云:『伐』當為『代』。 #56『正』《閒詁》作『止』。 #57『雲』畢沅以意校作『去』。 #58『乃』前畢沅據下文補『卒』。 #59『賞審』二字王念孫據《備梯篇》校作『審賞』。 #60『侯無過五十,寇至隨葉去,唯食逮』《閒詁》移至『守烽者事急』下。又,『寇至隨葉去』王念孫校作『寇至葉隨去之』。 #61『正』畢沅以意校作『止』。下同。 #62『又』畢沅據意校作『火』。 #63『升』《閒詁》作『斗』。 #64『升』俞曲園校作『四斗』。 #65同注#63。 #66『升』下《閒詁》補『小半』二字。 #67『母』原作『毋』,據《閒詁》改,下同P #68『疏』《閒詁》作『疏』。 #69『貧』《閒詁》作『箭』。下同。 #70《閒詁》雲,『急』字疑衍。 #71自『先行德計謀合』至此,《閒詁》移入《備城門篇》『時召三老在葆官中者,與計事得』下。 #72『支』畢沅據意校作『皮』。 #73王引之云:『禮一字當為『札』。 #74『林』畢沅據意校作『材』。 #75蘇時學云『四(原稿脫)高尺』當作『高四尺一。 #76『者』畢沅校作『也』。 ****** 韓非子 經名:韓非子。韓非著。二十卷。底本出處:《正統遺藏》太清部。參校版本:陳奇猷《韓非子集釋》,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七四年版。 目錄#1 韓子序 卷一  初見秦第一  存韓第二  難言第三  愛臣第四  主道第五 卷二  有度第六  二柄第七  揚權第八  八奸第九 卷三  十過第十 卷四  孤憤第十一  說難第十二  和氏第十三  姦劫弒臣第十四 卷五  亡徵第十五  三守第十六  備內第十七  南面第十八  飾邪第十九 卷六  解老第二十  喻老第二十一 卷七  說林上第二十二  說林下第二十三 卷八  觀行第二十四  安危第二十五  守道第二十六  用人第二十七  功名第二十八  大體第二十九 卷九  內儲說上七術第三十 卷十  內儲說下六微第三十一 卷十一  外儲說左上第三十二 卷十二  外儲說左下第三十三 卷十三  外儲說右上第三十四 卷十四  外儲說右下第三十五 卷十五  難一第三十六  難二第三十七 卷十六  難三第三十八  難四第三十九 卷十七  難勢第四十  問辯第四十一  問田第四十二  定法第四十三  說疑第四十四  詭使第四十五 卷十八  六反第四十六  八說第四十七  八經第四十八 卷十九  五蠹第四十九  顯學第五十 卷二十  忠孝第五十一  人主第五十二  飭令第五十三  心度第五十四  制分第五十五 #1目錄原缺,據正文標題補。 韓非子卷之一 初見秦第一   臣聞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忠,為人臣不忠當死,言而不當亦當死。雖然,臣願悉言所聞,唯大王裁其罪。   臣聞天下陰燕陽魏,燕北,故曰陰。魏南,故曰陽。連荊固齊,收韓而成從,將西面以與秦強為難,臣竊笑之。世有三亡,而天下得之,知三亡者得天下。其此之謂乎。臣聞之曰:以亂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順者亡#1。今天下之府庫不盈,囷倉空虛,悉其士民,張軍數十百萬。其頓首戴羽為將軍,斷死於前,不至千人,皆以言死。白刃在前,斧鑕在後,而卻走不能死也。非其士民不能死也,上不能故也。言賞則不與,言罰則不行,賞罰不信,故士民不死也。今秦出號令而行賞罰,有功無功相事也。出其父母懷衽之中,生未嘗見寇耳。聞戰,頓足徒禓#2,犯白刃,蹈鑪炭,斷死於前者皆是也。夫斷死與斷生也不同,而民為之者,是貴奮死也。夫一人奮死可以對十,十可以對百,百可以對千,千可以對萬,萬可以剋天下矣。今秦地折長補短,方數千里,名師數十百萬。秦之號令賞罰、地形利害,天下莫若也。以此與天下,天下不足兼而有也。是故秦戰未嘗不剋,攻未嘗不取,所當未嘗不破,開地數千里,此其大功也。然而兵甲頓,士民病,蓄積索,田疇荒,囷倉虛,四鄰諸侯不服,霸王之名不成,此無異故,其謀臣皆不盡其忠也。   臣敢言之,往者齊南破荊,東破宋,西服秦,北破燕,中使韓、魏,土地廣而兵強,戰剋攻取,詔令天下。齊之清濟濁河,足以為限,長城巨防,足以為塞。齊五戰之國也,謂五破國也。一戰不剋而無齊。為樂毅破齊於濟西。由此觀之,夫戰者,萬乘之存亡也。且聞之曰:削跡無遺根,無與禍鄰,禍乃不存。言禍敗之跡,削去本根,則無禍敗。言秦宜以齊為戒。秦與荊人戰,大破荊,襲郢,取洞庭、五湖、江南,荊王君臣亡走,東服於陳。當此時也,隨荊以兵則荊可舉,刻可舉,則民足貪也,地足利也。東以弱齊、燕,中以波三晉。然則是一舉而霸王之名可成也,四鄰諸侯可朝也。而謀臣不為,引軍而退,復與刑人為和,令荊人得收亡國,聚散民,立社稷主,置宗廟,令率天下西面以與秦為難,此固以失霸王之道一矣。天下又比周而軍華下,大王以詔破之,兵至梁郭下,圍梁數旬則梁可拔,拔梁則魏可舉,舉魏則刻、趙之意絕,刑、趙之意絕則趙危,趙危而荊狐疑,東以弱齊、燕,中以淩三晉。然則是一舉而霸王之名可成也,四鄰諸侯可朝也。而謀臣不為,引軍而退,復與魏氏為和,令魏氏反收亡國,聚散民,立社稷主,置宗廟,令〔率天下西面以與秦為難〕#3。此固以失霸王之道二矣。前者穰侯之治秦也,用一國之兵而欲以成兩國之功。穰侯營私邑,謀秦,故非諷雲兩國。是故兵終身暴露於外,士民疲病於內,霸王之名不成,此固以失霸王之道三矣。   趙氏,中央之國也,雜民所居也。趙居邯鄲,燕之南,齊之西,魏之北,韓之東,故曰中央。兼四國人,故曰雜。其民輕而難用也。號令不治,賞罰不信,地形不便,下不能盡其民力,彼固亡國之形也。而不憂民萌,悉其士民,軍於長平之下,以爭韓上黨。大王以韶破之,拔武安。當是時也,趙氏上下不相親也,貴賤不相信也。然則邯鄲不守,拔邯鄲,筦山東河#4閒,引軍而去,西攻脩武,踰華,絳上黨。代四十六縣,上黨七十縣,不用一領甲,不苦一士民,此皆秦有也。以代、上黨不戰而畢為秦矣,東陽、河外不戰而畢反為齊矣,中山、呼□以北不戰而畢為燕矣。然則是趙舉,趙則韓亡,韓亡則荊、魏不能獨立,荊、魏不能獨立則是一舉而壞韓、蠹魏、拔荊,東以弱齊#5、燕,決白馬之口以沃魏氏,是一舉而三晉亡,從者敗也。大王垂拱以須之,天下編隨而服矣,霸王之名可成。而謀臣不為,引軍而退,復與趙氏為和。夫以大王之明,秦兵之強,棄霸王之業,地曾不可得,乃取欺於亡國,是謀臣之拙也。且夫趙當亡而不亡,秦當霸而不霸,天下固以量秦之謀臣一矣。乃復悉士卒以攻邯鄲,不能拔也,棄甲兵弩,戰竦而天下固已量秦力二矣。軍乃引而復,並於孚下,大王又並軍而至,與戰不能剋之也,又不能反運,罷而去,天下固量秦力三矣。內者量吾謀臣外,者極吾兵力。由是觀之,臣以為天下之從,幾不難#6矣。言諸侯知秦兵頓民疲,則從益堅固,曰不難矣。內者,吾甲兵頓,士民病,蓄積索,田疇荒,囷倉虛;外者,天下皆比意甚固。願大王有以慮之也。   且臣聞之曰:戰戰慄栗,日慎一日,苟慎其道,天下可有。何以知其然?昔者紂為天子,將率天下甲兵百,左飲於淇溪,右飲於洹溪,淇水竭而洹水不流,以與周武王為難。武王將素甲三千,戰一日,而破紂之國,禽其身,據其地而有其民,天下莫傷。知伯率三國之眾以攻趙襄主於晉陽,決水而灌之三月,城且拔矣。襄主鑽龜筮占兆以視利害,何國可降。乃使其臣張孟談於是乃潛於行而出,知伯之約,得兩國之眾以攻知伯,禽其身以復襄主之初。今秦地折長補短,方數千里,名師數十百萬,秦國之號令賞罰,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以#7此與天下,天下#8可兼有也。臣昧死願望見大王,言所以破天下之從,舉趙,亡韓,臣荊、魏,親齊、燕,以成霸王之名,朝四鄰諸侯之道。大王誠聽其說,一舉而天下之從不破,趙不舉,韓不亡#9,荊、魏不臣,齊、燕不親,霸王之名不成,四鄰諸侯不朝,大王斬臣以徇國,以為王謀不忠者也。 存韓第二   韓事秦三十餘年,出則為扞蔽,入則為蓆薦,出貢以供,若蓆荐居人下#10。秦特出銳師取韓地,而隨之怨懸於天下,功歸於強秦。且夫韓入貢職,與郡縣無異也。今臣竊聞貴臣之計,舉兵將伐韓。夫趙氏聚士卒,養從徒,欲贅天下之兵,贅,綴連也。明秦不弱,則諸侯必滅宗廟,欲西面行其意,非一日之計也。今釋趙之患,而攘內臣之韓,則天下明趙氏之計矣。韓為內臣,秦猶滅之,則天下從趙攻秦,計為得矣。夫韓,小國也,而以應天下四擊,主辱臣苦,上下相與同憂久矣。脩守備,戒強敵,有畜積,築城池以守固。今伐韓未可一年而滅,拔一城而退,則權輕於天下,天下摧我兵矣。韓叛則魏應之,趙據齊以為原,若山原然。如此,則以韓、魏資趙假齊以固其從,而以與爭強,趙之福而秦之禍也。夫進而擊趙不能取,退而攻韓弗能拔,則陷銳之卒、勤於野戰,負任之旅,罷於內攻,勞餉者。則合群苦弱以敵而共二萬乘,非所以亡趙之心也。均如貴臣之計,均,同也,謂同其計而用之。則秦必為天下兵質矣。既進退不能,則同於為質者。陛下雖以金石相弊,弊,盡也,盡以召士。則兼天下之日未也。今賤臣之愚計,使人使荊,重幣用事之臣,明趙之所以欺秦者,與魏質以安其心,從韓而伐趙,趙雖與齊為一,不足患也。二國事畢,齊、趙。則韓#11可以移書定也。是我一舉,二國有亡形,則荊、魏又必自服矣。故曰:兵者,凶器也。不可不審用也。以秦與趙敵,衡加以齊,今又背韓,而未有以堅荊、魏之心。夫一戰而不勝,則禍搆矣。計者,所以定事也,不可不察也。韓、秦強弱,在今年耳。且趙與諸侯陰謀久矣,夫一動而弱於諸侯,危事也。為計而使諸侯有意我之心,至殆也。見二疏,非所以強於諸侯也。臣#12竊願陛下之幸熟圖之。夫攻伐而使從者聞焉,不可悔也。   詔以韓客之所上書,書言韓子之未可舉,下臣斯甚以為不然。秦之有韓,若人之有腹心之病也,虛處則音M,迭A妨也,腹虛也,而病為妨,喻秦虛心待韓,韓終為妨。迭A音艾。若居濕地,著而不去,以極走則發矣。謂疾得冷,卒然而走,必發矣。喻秦雖加恩於韓,有急,韓之不臣之心必見矣。夫韓雖臣於秦,未嘗不為秦病,今若有卒報之事,韓不可信也。秦與趙為難,荊蘇使齊,未知何如。以臣觀之,則齊、趙之交未必以荊蘇絕也。若不絕,是悉趙而應二萬乘也。夫韓不服秦之義,而服於強也。今專於齊、趙,則韓必為腹心之病而發矣。韓與刑有謀,諸侯應之,則秦必復見崤塞之患。非之來也,未必不以其能存韓也,為重於韓也。辯說屬辭,飾非詐謀,以釣利於秦,而以韓利闚陛下。闚陛下之意,因隙而入說,以求韓利。夫秦、韓之交親,則非重矣,見重於二國。此自便之計也。臣視非之言,文其淫說,靡辯才甚,臣恐陛下淫非之辯而聽其盜心,因不詳察事情。今以臣愚議,秦發兵而未名所伐,則韓之用事者以事秦為計矣。疑伐己也。臣斯請往見韓王,使來入見,大王見,因內其身而勿遣,稍召其社稷之臣,以與韓人為市,則韓可深割也。因令象武發東郡之卒,闚兵於境上而未名所之,則齊人懼而從蘇之計,是我兵未出而勁韓以威擒,強齊以義從矣。聞於諸侯也,趙氏破膽,刑人狐疑,必有忠計。荊人不動,魏不足患也,則諸侯可蠶食而盡,趙氏可得與敵矣。願陛下幸察愚臣之計,無忽。   秦遂遣斯使韓也。李斯往詔韓王,未得見,因上書曰:昔秦、韓戮力一意以不相侵,天下莫敢犯,如此者數世矣。前世五諸侯嘗相與共伐韓,秦發兵以救之。韓居中國,地不能滿千里,而所以得與諸侯班位於天下,君臣相保者,以世世相教事秦之力也。先時五諸侯共伐秦,韓反與諸侯先為鴈行以嚮秦軍於關下矣。諸侯兵困力極,無奈何,諸侯兵罷。杜倉相秦,起兵發將以報天下之怨,而失攻荊,荊令尹患之,曰:夫韓以秦為不義,而與秦兄弟共苦天下。已又背秦,先為鴈行以攻關。韓則居中國,展轉不可知。天下共割韓上地十城以謝秦,解其兵。夫韓嘗一背秦而國迫地侵,兵弱至今。所以然者,聽姦臣之浮說,不權事實,故雖殺戮姦臣不能使韓復強。今趙欲聚兵士卒,以秦為事,使人來借道,言欲伐秦,欲伐秦,其勢必先韓而後秦。且臣聞之:脣亡則齒寒。夫秦、韓不得無同憂,其形可見。魏欲發兵以攻韓,秦使人將使者於韓。今秦王使臣斯來而不得見,恐左右襲曩姦臣之計,使韓復有亡地之患。臣斯不得見,請歸報,秦、韓之交必絕矣。斯之來使,以奉秦王之歡心,願效便計,豈陛下所以逆賤臣者邪?臣斯願一得見,前進道愚計,退就葅戮,願陛下有意焉。今殺臣於韓,則大王不足以強,若不聽臣之計,則禍必搆矣。秦發兵不留行,而韓之社稷憂矣。臣斯暴身於韓之市,則雖欲察賤臣愚忠之計,不可得已。邊鄙殘,國固守,鼓鐸之聲於耳,而乃用臣斯之計晚矣。且夫韓之兵於天下可知也,今又背強秦。夫棄城而敗軍,則反掖之寇反掖者,謂麾下反以禽君掖也。必襲城矣。城盡則聚散,聚散則無軍矣。使城固守,則秦必興兵而圍王一都,道不通,則難必謀,其勢不救,左右計之者不用,願陛下熟圖之。若臣斯之所言有不應事實者,願大王幸使得畢辭於前,乃就吏誅不晚也。秦王飲食不甘,遊觀不樂,意專在圖趙,使臣斯來言,願得身見,因急與陛下有計也。今使臣不通,則韓之信未可知也。夫秦必釋趙之患而移兵於韓,願陛下幸復察圖之,而賜臣報決。 難言第三   臣非非難言也,所以難言者,言順比滑澤,洋洋纚纚然,則見#13以為華而不實。言順於慎,比於斑。洋洋,美;纚纚,有編次也。敦衹恭厚,鯁固慎完,則見以為拙而不倫。多言繁稱,連類比物,則見以為虛而無用。想微說約,逕省而不飾,則見以為劌而不辯。激急親近,探知人情,則見以為譖而不讓。閎大廣博,妙遠不測,則見以為誇而無用。家計小談,以具數言,則見以為陋。言而近世,辭不悖逆,則見以為貪生而諛上。言而遠俗,詭躁人間,則見以為誕。捷敏辯給,繁於文釆,則見以為史。殊釋文學,以質性言,則見以為鄙。時稱詩書,道法往古,則見以為誦。誦,說舊事。此臣非之所以難言而重患也。   故度量雖正,未必聽也。義理雖全,未必用也。大王若以此不信,則小者以為毀訾誹謗,大者患禍災害死亡及其身。故子胥善謀而吳戮之,仲尼善說而匡圍之,管夷吾實賢而魯囚之。故此三大夫豈不賢哉?而三君不明也。上古有湯至聖也,伊尹至智也。夫至智說至聖,然且七十說而不受,身執鼎俎為庖宰,暱近習親,而湯乃僅知其賢而用之。故曰以至智說至聖,未必至而見受,伊尹說湯是也。以智說愚必不聽,文王說紂是也。故文王說紂而紂囚之,翼侯炙,鬼侯臘,比干剖心,梅伯醢,夷吾束縛,而曹羈奔陳。伯裡子道乞,傅說轉鬻,轉次而傭,故曰鬻。孫子臏腳於魏,吳起收泣於岸門,痛西河之為秦,卒枝解於楚,公叔座言國器反為悖,公孫鞅奔秦,關龍逢斬,萇弘分胣,?裂也,敕氏切。尹子阱於棘,投之於阱棘中。司馬子期死而浮於江,田明辜射,非罪為辜射而殺之。宓子賤、西門豹不鬥而死人手,董安於死而陳於市,宰予不免於田常,范睢折脅於魏。此十數人者,皆世之仁#14賢忠良有道術之士也,不幸而遇悖亂闇惑之主而死,然則雖賢聖不能逃死亡避戮辱者何也?則愚者難說也,故君子不少也。且至言忤於耳而倒於心,非賢聖莫能聽,願大王熟察之也。 愛臣第四   愛臣太親,必危其身。威權上逼,故危其身。人臣太貴,必易主位。主妾無等,必危嫡子。主謂室主。兄弟不服,必危社稷。君之兄弟不相從服。臣聞千乘之君無備,必有百乘之臣在其側,以徙其民而傾其國。萬乘之君無備,必有千乘之,家在其側,以徙其威而傾其國。是以姦臣蕃息,主道衰亡。是故諸侯之博大,天子之害也。群臣之大富,君主之敗也。將相之管主而隆國家,此君人者所外也。君當疏外斥遠之。萬物莫如身之至貴也,位之至尊也,主威之重,主勢之隆也#15,此四美者不求諸外,不請於人,議之而得之矣。故曰人主不能用其富,則終於外也。既不能用富,臣則竊之。此君人者之所識也。   昔者紂之亡,周之卑,皆從諸侯之博大也。殷諸侯文王,周諸侯秦襄王。晉之分也,趙、魏、韓也。齊之奪也,陳恆弒簡公。皆以群臣之大富也。夫燕、宋之所以弒其君者,皆以類也。故上比之殷、周,中比之燕、宋,莫不從此術也。是故明君之蓄其臣也,盡之以法,臣雖有貴賤,同以法也。質之以備,謂薄其賞賜也,臣貧則易制。故不赦死,不宥刑,赦死宥刑,是謂威淫。淫,散也。社稷將危,國家偏威。君威散,臣威成,故曰偏。是故大臣之祿雖大,不得藉威城市。市,眾所聚,恐其乘眾而生心也。黨與雖眾,不得臣士卒。故人臣處國無私朝,謂臣自私朝。居軍無私交,其府庫不得私貸於家,不欲令其樹福也。此明君之所以禁其邪。是故不得四從,四鄰之國為私交。不載奇兵,非傳非遽,載奇兵革,罪死不赦。此明君之所以備不虞者也。   主道第五   道者,萬物之始,物從道生,故曰始。是非之紀也。是非因道彰,故曰紀。是以明君守始以知萬物之源,得其始,其源可知也。治紀以知善敗之端。得其紀,其端可知也。故虛靜以待令,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虛則知實之情,靜則知動者正。有言者自為名,有事者自為形,形名參同,君乃無事焉,歸之其情。故曰:君無見其所欲,君見其所欲,臣自將雕琢;臣因欲雕琢以稱之。君無見其意,君見其意,臣將自表異。君見其意,臣因其意以稱之。故曰:去好去惡,臣乃見素,去舊去智,臣乃自備。好惡不形,臣無所效,則戒而自備。故有智而不以慮,使萬物知其處。有行而不以賢,觀臣下之所因。有勇而不以怒,使群臣盡其武。是故去智而有明,去君智則臣智自明。去賢而有功,去君賢則臣事以功。去勇而有強。去君勇則臣武自強。群臣守職,百官有常,因能而使之,是謂習常。故曰:寂乎其無位而處,浮乎莫得其所。明君無為於上,群臣竦懼於下。明君之道,使智者盡其慮,而君因以斷事,故君不窮於智。用臣智,故智不窮。賢者敕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窮於能。有功則君有其賢,有過則臣任其罪,故君不窮於名。是故不賢而為賢者師,君雖不賢,為賢臣之師。不智而為智者正。為臣之正。臣有其勞,君有其成功,君取臣勞,以為己功。此之謂賢主之經也。經,常法也。   道在不可見,君道必使臣不可見也。用在不可知。虛靜無事,以闇見疵。見而不見,聞而不聞,知而不知。知其言以往,勿變勿更,以參合閱焉。官有一人,勿令通言,則萬物皆盡。各令守職,勿使相通。情既相猜,則自盡矣。函掩其跡,匿其端,下不能原。去其智,絕其能,下不能意。保吾所以往而稽同之,謹執其柄而固握之。絕其能望,破其意,毋使人欲之。執柄固,則人意望絕也。不謹其閉,不固其門,虎乃將存。權柄不固,則篡國之虎因而存矣。不慎其事,不掩其情,賊乃將生。弒其主,代其所,人莫不與,故謂之虎。處其主之側,為姦臣,聞其主之忒,故謂之賊。散其黨,收其餘,閉其門,奪其輔,國乃無虎。大不可量,深不可測,同合刑名,審驗法式,擅為者誅,國乃無賊。是故人主有五壅:臣閉其主曰壅,臣制財利曰壅,臣擅行令曰壅,臣得行義曰壅,臣得樹人曰壅。臣閉其主則主失位,臣制財利則主失德,臣擅行令則主失制,臣得行義則主失名,臣得樹人則主失黨。此人主之所以獨擅也,非人臣之所以得操也。   人主之道,靜退以為寶。不自操事而知拙與巧,不自計慮而知福與咎。是以不言而善應,不約而善增。言已應則執其契,事已增則操其符。符契之所合,賞罰之所生也。故群臣陳其言,君以其言授其事,以事責其功。功當其事,事當其言則賞。功不當其事,事不當其言則誅。明君之道,臣不陳言而不當。是故明君之行賞也,曖乎如時雨,百姓利其澤。其行罰也,畏乎如雷霆,神聖不能解也。故明君無偷賞,無赦罰。賞偷則功臣墮其業,赦罪則姦人易為非。是故誠有功則雖疏賤必賞,誠有過則雖近愛必誅。近愛必誅,則疏賤者不怠,而近愛者不驕也。 韓非子卷之一竟 #1張榜本有『以逆攻順者亡』六字,據補。 #2趙用賢本『禓』作『禓』,據改。 #3依上句句式,此處脫『率天下西面以與秦為難』十字,據俞樾校補。 #4張榜本、趙用賢本『可』作『河』,據改。 #5凌瀛初本無『強』字,當衍,據刪。 #6張榜本『能』作『難』,注文亦作難,據改。 #7此字上脫『以』字,據陳奇猷本補。 #8此處脫『天下』二字,據陳奇猷說補。 #9據文意,此『忘』字當作『亡』,故改。 #10趙用賢本『人』下有『下』字,據文意當補。 #11趙用賢本、張榜本『轉』作『韓』,道藏本作『轉』誤,今校正。 #12『臣』下舊有『聞』字當衍,據陳奇猷本刪。 #13『見』藏本誤作『光』,據陳奇猷本改。 #14藏本舊作『人』字當為『仁』字之誤,據陳奇猷說改。 #15凌瀛初本、迂評本此處有『位之至尊也,主威之重,主勢之隆也。』十四字,道藏本原脫,今補。 韓子序   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歸其本於黃老。其為人口吃,不能道說,善著書。與李斯俱事荀卿,李斯自以為不如非。見韓之削弱,數以書干韓王,韓王不能用。於是韓非病治國不務求人任賢,反舉浮淫之蠹而加之功實之上。以為儒者用文亂法,而俠者以武犯禁。寬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冑之士。所用非所養,所養非所用。廉直不容於邪枉臣。觀往者得失之變,故作孤憤、五蠹、內外儲、說難五十五篇,十餘萬言。人或傳其書至秦。秦王見孤憤、五蠹之書,曰: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遊,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韓非之所著書。秦因急攻韓。韓始不用,及急,乃遣韓非使秦。秦王悅之,未任用。李斯害之曰:非,韓之諸公子也。今欲並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過法誅之。秦王以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藥,令早自殺。韓非欲自陳,不得見。秦王后悔,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韓非子卷之二 有度第六   國無常強,無常弱。奉法者強則國強,強為不曲法從私。奉法者弱則國弱。荊莊王並國二十六,開地三千里,莊王之氓社稷也,而荊以亡。荊全之時,與荊亡之時,民及社稷未改易而全亡,遂殊者,則由#1奉法有強弱故也。齊桓公並國三十,啟地三千里,桓公之氓社稷也,而齊以亡。燕襄王以河為境,以薊為國,襲涿、方城,方城,涿之邑也。殘齊,平中山,中山,國名。有燕者重,無燕者輕,謂鄰國得燕為黨者則重,反是者則輕也。襄王之氓社稷也,而燕以亡。魏安釐王攻趙救燕,取地河東,河東,故南燕國所在,時魏救燕,燕人得之,故以河東故國與魏也。攻盡陶、魏之地。陶,定陶也加兵於齊,私平陸之都。言魏加兵於齊平陸,以為私都也。攻韓拔管,管,故管叔所都。勝於淇下。睢陽之事,荊軍老而走。魏與楚相持於睢陽而楚師遁。師久為老。蔡、召陵之事,荊軍破。兵四佈於天下,兵,魏之兵也。威行於冠帶之國。安釐王死而魏以亡。故有荊莊、齊桓則荊、齊可以霸,有燕襄、魏安釐則燕、魏可以強。今皆亡國者,其群臣官吏皆務所以亂,而不務所以治也。其國亂弱矣,又皆釋國法而私其外,外,謂臣之事也。則是負薪而救火也,亂弱甚矣。   故當今之時,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國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則兵強而敵弱。故審得失有法度之制者加以群臣之上,則主不可欺以詐偽。謂得守法度之臣受之以政位,加群臣之上,故不可欺以詐偽。審得失有權衡之稱者以聽遠事,則主不可欺以天下之輕重。權衡所以稱輕重也。臣既妙於輕重,使之聽遠,故不可欺以輕重也。今若以譽進能,則臣離上而下比周。能由譽進,所以比周於下,求其虛譽。若以黨舉官,則民務交而不求用於法。官由黨舉,所以務交,求其親援。故官之失能者其國亂。以譽為賞,以毀為罰也,則好賞惡罰之人,釋公行,行私術,比周以相為也。忘主外交,以進其與,與,謂黨與也。則其下所以為上者薄矣。交眾與多,外內朋黨,雖有大過,其蔽多矣。朋黨既多,遞相隱蔽,雖有大過,無從而知也。故忠臣危死於非罪,姦邪之臣安利於無功。邪臣朋黨,則忠臣橫以非罪而見陷,邪臣輒以無功而獲利也。忠臣#2危死而不以其罪,則良臣伏矣。臣傷其類,故良臣伏也。姦邪之臣安利不以功,則姦臣進矣。同氣相求,故姦臣進也。此亡之本也。若是則群臣廢法而行私重,輕公法矣。私重,謂朋黨私相重也。數至能人之門,此其所以私重也。不壹至主之廷。百慮私家之便,不壹圖主之國。屬數雖多,非所尊君也。君之徒屬之數雖多,皆行私重,故非尊君。百官雖具,非所以任國也。百官雖備,皆慮私家之便,故非任國。任,謂當其事也。然則主有人主之名,而實託於群臣之家也。威權不移故也。故臣曰:亡國之廷無人焉。無憂國之人也。臣,韓非自謂也。廷無人者,非朝廷之衰也,家務相益,不務厚國,大臣務相尊,而不務尊君,小臣奉祿養交,不以官為事。此其所以然者,由主之不上斷於法,而信下為之也。故明主使法擇人,不自舉也,使法量功,不自度也。擇人量功之法,布在方策,謂成國之舊制。能者不可弊,敗者不可飾,譽者不能進,非者弗能退,以法量功,故能不可弊,敗不可飾也。以法飾人,故譽不能進,非不能退也。則君臣之間明辯而易治,明辯謂善惡不相掩。故主讎法則可也。讎,謂校定可否。   賢者之為人臣,北面委質,無有二心,朝廷不敢辭賤,則軍旅不敢辭難,朝廷辭賤,則下有缺上之心。軍旅辭難,則事有偷存之志。順上之為,從主之法,虛心以待令而無是非也。故有口不以私言,為君言也。有目不以私視,為君視也。而上盡制之。為臣人者,譬之若手,上以脩頭,下以脩足,清煖寒熱,不得不救入,寒則救之以煖,熱則救之以清,凡此皆用手入,故曰不得不救入也。鏌邪傅體不敢不搏。利刃近體,手必搏之,無私賢哲之臣,無私事能之士。賢哲之臣,事能之士,皆以公用之。故民不越鄉而交,無百里之慼。既任臣以公,則政平國理,人無異望,無外心,故不越鄉而交,所以無百里之慼。貴賤不相踰,愚智提衡而立,愚智各得其所,故提衡而立。治之至也。今夫輕爵祿,易去亡,以擇其主,臣不謂廉。易亡擇主,心貪者耳。如此之臣,不可謂廉也。詐說逆法,倍主強諫,臣不謂忠。逆法強諫,淩主者耳。如此之臣,不可謂忠。行惠施利,收下為名,臣不謂仁。行惠收下,作福者耳。如此之臣,不可謂仁。離俗隱居,而以非上,臣不謂義。隱居非上,揚主之惡,如此之臣,不可謂義。外使諸侯,內耗其國,伺其危嶮之陂以恐其主曰:交非我不親,怨非我不解,而主乃信之,以國聽之,卑主之名以顯其身,毀國之厚以利其家,臣不謂智。伺危以怨主,毀國以利家,姦雄者耳,如此之臣,不可謂智也。此數物者,險世之說也,而先王之法所簡也。險世所說,邀取一時之利,先王所簡,必令百代常行。先王之法曰:臣毋或作威,毋或作利,從王之指。無或作惡,從王之路。古者世治之民,奉公法,廢私術,專意一行,具以待任。治世之人,所具意行不用之於私,唯以待君之任耳。   夫為#3人主而身察百官,則日不足,力不給。言當用法而察之。且上用目則下飾觀,飾觀則目視不得其真也。上用耳則下飾聲,飾聲則耳聽不知其偽也。上用慮則下繁辭。繁辭則慮惑於說也。先王以三者為不足,故含己#4能,而因法數,審賞罰。先王之所守要,因法數,審賞罰,用此察之,則百官不得混其真偽。斯術也,先王#5所守之要。故法省而不侵。獨制四海之內,聰智不得用其詐,險躁不得關其佞,姦邪無所依。遠在千里外,不敢易其辭。勢在郎中,不敢蔽善飾非。郎,近侍之官也。朝廷群下,直湊單微,不敢相踰越。雖單微直湊,亦令得其職分,而豪強不敢踰。故治不足而日有餘,上之任勢使然也。立治之功,日尚餘,而功教既已平,群臣既已穆,則上之任用之勢不違,法教使之然也。   夫人臣之侵其主也,如地形焉,即漸以往,如地形之見耕,漸就削滅也。使人主失端,東西易面而不自知。既以漸來,故雖至於失端易面,而主尚不能自知。故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司南即指南車也,以喻國之正法。故明主使其群臣不遊意於法之外,不為惠於法之內,不令遊意法外,為惠法內,皆所以防其侵也。動無非法。法所以凌過遊外私也,既使群臣動皆以法,其或淩過遊外,即皆私也。嚴刑所以遂令懲下也。所以嚴刑者,欲以遂令且懲下也。遂通也。威不貸錯,制不共門。威當主錯,故不貸臣,令錯制當主裁,故不共臣同門。錯,置也。威制共則眾邪彰矣,威制共臣,則制邪顯用矣。法不信則君行危矣,法不信則後不可行,故君危也。刑不斷則邪不勝矣。故曰:巧匠目意中繩,然必先以規矩為度。匠之目意雖復中繩,而不可用,當其規矩為其度。上智捷舉中事,必以先王之法為比。君智雖敏而中事,不可用,當以先王之法為其比利也。故繩直而枉木斲,準夷而高科削,科,等也,削高等令就下也。權衡縣而重益輕,減重益輕,權衡乃平。斗石設而多益少。減多益少,斗石乃滿。故以法治國,舉措而已矣。舉法而措#6之,治自平。法不阿貴,繩不撓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辭,勇者弗敢爭。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故矯上之失,詰下之邪,治亂決繆,絀羨齊非,絀其健羨,齊其為非。絀,音黜。一民之軌莫如法。屬官威民,屬官,欲令官之屬己#7。退淫殆,止詐偽,莫如刑。刑重則不敢以貴易賤,不敢以貴勢慢易於賤也。法審則上尊而不侵,上尊而不侵則主強,而守要,故先王貴之而傳之。傳之於後。人主釋法用私,則上下不別矣。 二柄第七   明主之所導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導,引也,言道所以引。喻其臣而制斷之也。二柄者,刑、德也。何謂刑德?曰:殺戮之謂刑,慶賞之謂德。為人臣者畏誅罰而利慶賞,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則群臣畏其威而歸其利矣。故世之姦臣則不然,所惡則能得之其主而罪之,姦臣所惡,則巧詐媚惑其主,得其威而罪也。所愛則能得之其主而賞之。姦臣所愛,亦以巧詐媚惑其主,得其恩而賞之。今人主非使賞罰之威利出於己#8 也,聽其臣而行其賞罰,則一國之人皆畏其臣而易其君,臣用罰,則民畏臣而輕君。歸其臣而去其君矣,臣用賞,則民歸臣而去君。此人主失刑德之患也。夫虎之所以能服狗者,爪牙也,使虎釋其爪牙而使狗用之,則虎反服狗矣。人主者,以刑德制臣者也,今君人者釋其刑德而使臣用之,則君反制於臣矣。反為臣所制也。故田常上請爵祿而行之群臣,請君爵祿而與群臣,所以樹私德於眾官。下大斗斛而施於百姓,於下而用大斗斛以施百姓,所以樹私恩於眾庶也。此簡公失德而田常用之也,故簡公見弒。子罕謂宋君曰:夫慶賞賜予者,民之所喜也,君自行之。殺戮刑罰者,民之所惡也,臣請當之。於是宋君失刑而子罕用之,故宋君見劫。田常徒用德謂不兼刑也。而簡公弒,子罕徒用刑謂不兼德也。而宋君劫。故今世為人臣者兼刑德而用之,則是世主之危甚於簡公、宋君也。故劫殺擁蔽之主,非失刑德而使臣用之而不危亡者,則未嘗有也。   人主將欲禁姦,則審合刑名者,言異事也。言,名也,事,則也。言事則相考則合不可知也。為人臣者陳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專以其事責其功。功當其事,事當其言,則賞。功不當其事,事不當其言,則罰。故群臣其言大而功小者則罰,非罰小功也,罰功不當名也。群臣其言小而功大者亦罰,非不說於大功也,以為不當名也,害甚於有大功,故罰。不當名之害甚於大功,功大#9震主,亦所以為罰。昔者韓昭侯醉而寢,典冠者見君之寒也,故加衣於君之上,覺寢而說,寢寤而覺。問左右曰:誰加衣者?左右對曰:典冠。君因兼罪典衣與典冠。其罪典衣,以為失其事也,其罪典冠,以為越其職也。非不惡寒也,以為侵官之害甚於寒。故明主之畜臣,臣不得越官而有功,不得陳言而不當。越官則死,不當則罪,守業其官所言者貞也,守業以當官,守官以當言,如此者貞也。則群臣不得朋黨相為矣。   人主有二患:任賢,則臣將乘於賢以劫其君;賢者必多才術,故能乘賢以劫君也。妄舉,則事沮不勝。妄舉,謂不擇賢,則其事必沮而不勝。沮,毀敗也。故人主好賢,則群臣飾行以要君欲,則是群臣之情不效。飾行則偽外,故其內情不效。效,顯也。群臣之情不效,則人主無以異其臣矣。莫不飾行,故真偽不分也。故越王好勇,而民多輕死。楚靈王好細腰,而國中多餓人。齊桓公妒而好內,故堅刁自宮以治內;桓公好味,易牙蒸其首子而進之。燕子噲好賢,故子之明不受國。子之,燕之臣也,以噲好賢,故陳禪讓之事,令噲不受國以讓己,因遂篡之。故君見惡則群臣匿端,匿其端,避所惡也。君見好則群臣誣能。誣其能,欲見用。人主欲見,則群臣之情態得其資矣。群臣之情態,皆欲求利。君見其好惡,則知利其所存,故得以為資。故子之託於賢以奪其君者也,豎刁、易牙因君之欲以侵其君者也,其卒子噲以亂死。子噲,燕王名也。桓公蟲流出戶而不葬。此其故何也?人君以情借臣之患也。謂見好惡之情,則臣得以為利,此以情借臣求利者也,患所以生。人臣之情非必能愛其君也,為重利之故也。今主不掩其情,不匿其端,而使人臣有緣以侵其主,緣其好惡之情得以侵主。則群臣為子之、田常不難矣。故曰:去好去惡,群臣見素。君無好惡,則臣無因為偽,其誠素自見。群臣見素,則大君不蔽矣。 揚權第八   揚,謂舉之使明也。權,謂量事設謀也。   天有大命,人有大命,晝夜四時之候,天之大命。君臣上下之節,人之大命也。夫香美脆味,厚酒肥肉,甘口而病形;曼理皓齒,說情而捐精。香肥所以甘口也,用之失中則病形;皓曼所以悅情也,耽之過度則捐精;賢才所以助理也,用之乖宜則危君也。故去甚去泰,身乃無害。權不欲見素無為也。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四方謂臣民,中央謂主君。聖人執要,四方來效。虛而待之,彼自以之。以,用也。君但虛心以待之,彼則各自用其能也。四海既藏,道陰見陽。四海,則四方也。藏,謂不見也。其能如此,則君當導臣之陰以見君之陽,陰陽接則君臣通也。左右既立,開門而當。左右,為左輔右弼也。君臣既通,輔弼之臣斯立,如比則類相從,同聲相應,四方賢才畢來矣。君但開門而當之,無所遮擁也。當,受也。勿變勿易,與二俱行,賢才既來,莫敢變易,俱令輔弼二臣,俱行職事。行之不已,既行職事,有功而可,此皆臣賢之臣,不須有所除去,無不隨化而成。是謂履理也。君能履理,故有成功。夫物者有所宜,材者有所施,各處其宜,故上下無為。使雞司夜,令狸執鼠,皆用其能,上乃無事。上有所長,事乃不方。所長,謂任材用物皆得其宜,故事不一方而成。矜而好能,下之所欺。居上者矜好其能,則下各飾其能以欺之。辯惠好生,下因其材。居上好生辯惠,則下因其材以入其諛佞材則辯惠也。上下易用,國故不治。上代下任,下操上權,則國不治。   用一之道,以名為首。一,謂道。可以常行,古今莫二者,其唯正名乎,故曰以名為首。名正物定,名倚物徙。故聖人執一以靜,使名自命,令事自定。既使名命事,故事自定也。不見其釆,下故素正。釆、故,皆事也,上不見事,則下事既素且正。因而任之,使自事之。因其事而任之,彼則自舉其事。因而予之,彼將自舉之。因其事以與之,彼則自舉之。正與處之,使皆自定之。上以名舉之,凡事皆使彼自定,在上者從而以名舉之,則刑名審矣。不知其名,復脩其形。形,事也。循事以求名,則其名可知也。形名參同,用其所生。所生,為形名所從而出者。形名既以參同,故有此人而用之。二者誠信,下乃貢情。二者,為形名也。參同則用其人,是謂誠信也。貢,謂陳見也。謹脩所事,待命於天。君人者能謹脩其事,天必有符應之命以命之。毋失其要,乃為聖人。聖人之道,去智與巧,智巧不去,難以為常。夫#10智巧在,必背道而行詐,故須去之。民人用之,其身多殃,主上用之,其國危亡。因天之道,反形之理,督參鞠之,終則有始。既去智巧,上因天之道,下則反形之理,二者督考參驗鞠盡之,其事既終,還從其始也。虛以靜後,未嘗用己。常當虛靜以後人,未嘗用己而先唱。凡上之患,必同其端。端,謂所陳事之首也。臣之陳事,不擇可否每皆同之,則是偏聽而致患也。信而勿同,萬民一從。其陳事者,且當信之,無遂與同,然後擇其善者以之施教,則萬民齊一而隨從。   夫道者,弘大而無形;德者,覈理而普至。至於群生,斟酌用之,萬物皆盛,而不與其寧。道德不與物寧,而物自寧。道者,下周於事,因稽而命,與時生死。言當因道以考汝報命。而,汝也。死生,猶廢興也。謂其教命時可廢則廢,時可興則興也。參名異事,通一同情。參考異事之名,必令通一而又同情。故曰道不同於萬物,故能生於萬物。德不同於陰陽,故能成於陰陽。衡不同於輕重,故能知其輕重。繩不同於出入,故能正於出入。和不同於燥濕,故能均於燥濕。君不同於群#11臣。故能制於群臣。凡此六者,道之出也。此六者皆自道生,故曰道之出也。道無雙,故曰一。是故明君貴獨道之容,道以獨為容。君臣不同道,下以名禱,下當陳其名言以禱於君。君操其名,臣效其形,形名參同,上下和調。   凡聽之道,以其所出,反以為之入。凡聽言之道,或有未審,必出言以難之,彼必反求其理以入於此也。故審名以定位,明分以辯類。審察其名,則事位自定。明識其分,則物類自辯。聽言之道,溶若甚醉。溶,閑漫之貌。凡聽言者,欲闇以招明,愚以求智,故閑然若甚醉者,則言者自盡而敷泰也。脣乎齒乎,吾不為始乎,齒乎脣乎,愈惛惛乎。脣齒可以發言語也,吾不為始,則彼自為始,吾愈惛惛,彼愈昭昭。彼自離之,吾因以知之。是非輻湊,上不與構。離,謂分析其所言。彼既分析,吾遂知之,所陳之言,或是或非,如輻之湊,皆發自下情,上不與之為構也。構,結也。虛靜無為,道之情也。參伍比物,事之形也。參之以比物,伍之以合虛。根幹不革,則動洩不失矣。參,三也。伍,五也。謂所陳之事,或三之以比物之情,或伍之以合虛之數。常令根幹堅植,不有移革,如此則動之散,皆無所失洩也。動之溶之,無為而改之。凡所舉動,溶然閑暇,雖有所改,無為而為也。喜之則多事,惡之則生怨。謂臣所陳言,君若喜之,彼必自媚益為其事。若乃惡之,彼必生怨而遂止。故去喜去惡,虛心以為道捨。 去喜惡以虛其心,則道來止,故為道捨。上不與共之,民乃寵之。謂下之為事,上不與共得,則臣得自專,其事必成,故得受其榮寵也。上不與義之,使獨為之。上固閉內扃,從室視庭,參咫尺己具,皆之其處。以賞者賞,以刑者刑。閉內扃,謂閉#12心以察臣也。由內以觀外,若從室而視庭也。八尺曰咫。尺寸者,所以度長短。既閉心以參驗之,咫寸以度量之,二者以具,則大小長短皆之其所,不相犯錯。如此則可賞則賞,可刑則刑,無乖謬矣。因其所為,各以自成。善惡必及,孰敢不信。所為善惡,既各自成,善必及賞,惡必及刑,刑賞不差,誰敢不信。規矩既設,三隅乃列。賞罰規矩,既以說於一事二事,則人知他事皆然,故曰三隅乃列也。   主上不神,下將有因。神者,隱而莫測其所由者也。既不神,故可測,則可因,故曰下將有因也。其事不當,下考其常。主事不當,則下以常理考之,所以較其非。若天若地,是謂累解。天地高厚,不可測者也。君用意如天地,則上因卞考之,累可解也。若地若天,孰疏孰親?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故無疏無親也。能像天地,是謂聖人。像天地之高厚而無私也。欲治其內,置而勿親;內,謂君之機密也。欲令機事不失,所置之臣勿私親之。欲治其外,官置一人。不使自恣,安得移並。外,謂百官之政也。欲令官政不失,則每官置一人焉,夫兩雄必爭,官有二人,適足以增其猜兢,故一人則專而不恣,豈有移易並兼之事。大臣之門,唯恐多人。臣門多人,威權在之故也。凡治之極,下不能得。神隱不測,故下不能得之,治道無踰此者,故曰治之極也。周合刑名,民乃守職。去此更求,是謂大惑。刑名不差則民#13守職,此治之至要者也,去至要而不用,非惑而何也。猾民愈眾,姦邪滿側。亦既大惑,故姦眾而邪滿。故曰:毋富人而貸焉,毋貴人而逼焉,君之富臣,更從臣貸,君之貴臣,更令臣逼,此倒置之徒,不識理道者也。毋專信一人而失其都國焉。專信一人,則刑勢聚焉,故失其都。腓大於股,難以趣走。臣重於君,難以為理。主失其神,虎隨其後。失神,謂君可測知,如臣能為虎,隨後以伺其隙。主上不知,虎將為狗。主既不知臣之為虎,臣則匿威藏用,外若狗然,所以陰謀其事。主不蚤止,狗益無已。臣既以虎為狗,君不知而止之,如此則同事相求,皆為狗,益其朋黨,無有已時也。虎成其群,以弒其母。母,則君也。既朋黨相益,即是虎成群也,虎既成群,必見弒。為主而無臣,奚國之有。臣皆為虎,故曰無臣也,臣無則國亡,故曰奚國之有。主施其法,大虎將怯。主施其刑,大虎自寧。主既施刑#14,虎則懼而履道,故得安寧也。法刑狗信,虎化為人,復反其真。謂君君臣臣也。   欲為其國,必伐其聚。聚,為朋黨交結,伐之者,所以離散其朋黨也。不伐其聚,彼將聚眾。欲為其地,必適其賜,地,亦國也。欲治其國,必令賜與適宜。不適其賜,亂人求益。彼求我予,假求人斧,亂人求益而與之,則是以斧假仇人也。假之不可,彼將用之以伐我。以斧與仇,則是假與不可,仇既得斧,我之見伐,不亦宜哉。黃帝有言曰:上下一日百戰。夫上位可寶,上利可貪,居下者常有羨欲之心,欲靜則不能,欲取則不得,二者交戰,一日有百也。下匿其私,用試其上,上操度量,以割其下。下既有羨之心,常匿私以試上,故上必當操度量以割斷其下也。故度量之立,主之寶也,度量可以割斷下,故為主之寶也。黨與之具,臣之寶也。黨與具可以奪君位,故為臣寶。臣之所不弒其君者,黨與不具也。故上失扶寸,下得尋常。四指為扶。上於度量少有所失,下之得利已數倍多矣。有國之君,不大其都。大其都,臣將據以叛國。有道之臣,不貴其家。大夫稱家,貴其家,臣將波己。有道之君,不貴其臣。貴其臣,臣將貴勢過己。貴之富之,備將代之。臣既貴富備,必將代君也。備危恐殆,急置太子,禍乃無從起。太子者,君之副貳,國之重鎮。今欲備其危殆,必速置之,則禍端自息矣。內索出圉,必身自執其度量。臣人四面謀君,常在圉,今自內欲求出圉,但身執度量則可矣。厚者虧之,薄者靡之。厚,謂臣黨與眾,勢位高也。位如此必虧之使薄也。虧靡有量,毋使民比周,同欺其上。虧之若月,若明之漸虧也。亦取其既盛必衰,天之道也。靡之若熱。若鑽火之取熱,不得中息。簡令謹誅,必盡其罰。盡刑罰之理也。毋弛而弓,一棲兩雄。弓以射不當棲之雄,喻刑法罰不當位之官也。一棲兩雄,其鬥??。爭們貌。豺狼在牢,其羊不繁。豺狼,喻吏之貪殘者。一家二貴,事乃無功。二貴爭出命,服役者不知誰從,故事無功也。夫妻持政,子無適從。夫唱婦隨者,禮之正也。今夫妻爭持其政,故子不知所從也。為人君者,數披其木,毋使木枝扶疏。木,喻臣也。披,為落其枝也。數落木枝者,喻數削黜臣之威勢也。木枝扶疏,將塞公閭,謂臣威權覆主,充塞公閭。私門將實,公庭將虛,主將壅圍。圍,圉也。數披其木,無使木枝外拒。拒,謂枝之旁生者也。木枝外拒,將逼主處。數披其木,毋使枝大本小。枝大本小,將不勝春風,不勝春風,枝將害心。春風所以發生萬物者也,喻君恩賞所以榮益於下者也。枝本大矣,春風又發其榮以增其重,則披枝而害心。喻臣本實矣,君又加之恩賞以增其威重,則臣將二而危君矣。公子既眾,宗室憂吟。宗室,謂太宗適子家也。庶子既眾,勢凌適子,故憂吟也。止之之道,數披其木,毋使枝茂。木數披,黨與乃離。掘其根本,木乃不神。填其洶淵,毋使水清。淵者,水之停積。水清,鑒之者必眾,喻雖族和附之者必多也。探其懷,奪之威。探其懷,謂淵其心知其所欲為。主上用之,若電若雷。威不下分,則君命神而可畏,故若雷電也。 八姦第九   凡人臣之所道成姦者有八術:道,引也。言姦臣或誘引君之左右,或誘引君之百姓以成其姦邪,其術有八也。一曰在同床。何謂同床?曰貴夫人,愛孺子,便僻好色,便辟得璧美好之色。此人主之所惑也。託於燕處之虞,乘醉飽之時,而求其所欲,此必聽之術也。乘,因也。夫人孺子等由因君醉飽之時,進以燕娛之具,以求其所欲事無不聽。為人臣者內事之以金玉,使惑其主,此之謂同床。以金玉之寶,內事貴夫人愛孺子等,使之惑主,主惑則姦謀可成也。二曰在旁。何謂在旁?曰優笑侏儒,左右近習,優笑者,謂排優能啁笑者。侏儒,短人也。此人主未命而唯唯,未使而諾諾,先意承旨,觀貌察色以先主心者也。此皆俱進俱退,皆應皆對,謂君所欲進,則左右近習俱共進之,所欲退,則俱共退之,命之則皆應,問之則皆對。一辭同軌,以移主心者也。為人臣者,內事比以金玉玩好,外為之行不法,使之化其主,此之謂在旁。#15姦臣既以金玉內事#16近習之臣,外又為行非法漸化其主,主既習非,則其位可得而奪也。三曰父兄。何謂父兄?曰側室公子,人主之所親愛也,大臣廷吏,人主之所與度計也,此皆盡力畢議,人主之所必聽也。為人臣者事公子側室以音聲子女,收大臣廷吏以辭言,處約言事,事成則進爵益祿,以勸其心使犯其主,此之謂父兄。收,謂收攝其心也。謂臣欲取大臣之心,辭言為作聲譽#17 ,又更處置,邀共言事於君,其事既成,大臣必益爵祿,用此以勸其心,使之犯忤其主,主犯則君臣有隙,姦臣可以施謀也。四曰養殃。何謂養殃?曰人主樂美宮室臺池,好飾子女狗馬以娛其心,此人主之殃也。為人臣者盡民力以美宮室臺池,重賦歛以飾子女狗馬,以娛其主而亂其心,從其所欲,而樹私利其間,此謂養殃。五曰民萌。何謂民萌#18? 曰為人臣者散公財以說民人,行小惠以取百姓,使朝廷市井皆勸譽己,以塞其主,臣行其惠,則主澤不下流,故曰塞其主。而成其所欲,此之謂民萌。六曰流行。何謂流行?曰人主者,固壅其言談,希於聽論議,易移以辯說。君門隔於九重,賢俊希得與接#19,故言談論議希也。為人臣者求諸侯之辯士,養國中之能說者,使之以語其私,為巧文之言,流行之辭,謂其言巧便聽者,似若流通而可行。示之以利勢,懼之以患害,施屬虛辭以壞其主,設施綴屬浮虛之辭。此之謂流行。七曰威強。何謂威強?曰君人者,以群臣百姓為威強者也。群臣百姓之所善則君善之,非群臣百姓之所善則君不善之。為人臣者,聚帶劍之客,養必死之士以彰其威,明為己者必利,不為己者必死,以恐其群臣百姓而行其私,此之謂威強。八曰四方。何謂四方?曰君人者,國小則事大國,兵弱則畏強兵,大國之所索,小國必聽,強兵之所加,弱兵必服。為人臣者,重賦歛,盡府庫,虛其國以事大國,而用其威求誘其君。甚者舉兵以聚邊境而制歛於內,薄者數內大使以震其君,使之恐懼,此之謂四方。凡此八者,人臣之所以道成姦,世主所以壅劫失其所有也,不可不察焉。   明君之於內也,娛其色而不行其謁,不使私請。所以防初姦之同床也。其於左右也,使其身必責其言,不使益辭。所以防二姦之在旁也。其於父兄大臣也,聽其言也必使以罰任於後,當則任之,不當則罰之。不令妄舉。防三姦之父兄。其於觀樂玩好也,必令之有所出,謂知其所從來。不使擅進,不使擅退,群臣虞其意。防四姦之養殃也。虞,度也,必不令度君意擅有所進退也。其於德施也,縱禁財,發墳倉,積粟於倉,若墳然。利於民者必出於君,不使人臣私其德。防五姦之民萌也。其於說議也,稱譽者所善,毀疵者所惡,必實其能,察其過,考實其能,察詳其過。不使群臣相為語。防六姦之流行。其於勇力之士也,軍旅之功無踰賞,邑鬥之勇無赦罪,邑鬥勇者,謂恃力與邑人私鬥。不使群臣行私財。防七姦之威強也,不使行私財於勇士。其於諸侯之求索也,法則聽之,不法則距之。防八姦之四方。   所謂亡君者,非莫有其國也,而有之者,皆非己有也。亡君雖有國,非己有之,令臣執制而有之。令臣以外為制於內,則是君人者亡也。臣自外制內,而君不擅舉手,如此者君必亡也。聽大國為救亡也,而亡亟於不聽,聽大國則誅求無厭,每事皆總,其傾國猶不足,有所不從,則有辭而見伐,故聽從之,亡急於不聽也。故不聽。#20群臣知不聽,則不外諸侯,臣之外交,以君之聽己,欲有所構結。今君既不總,則外交之心息矣。諸侯之不聽則不受#21之臣誣其君矣。諸侯知我不聽用其臣,不受彼臣之浮言以罔誣其君也。明主之為官職爵祿也,所以進賢材勸有功也。故曰:賢材者,處厚祿任大官,功大者有尊爵,受重賞。官貴者量其能,賦祿者稱其功。是以賢者不誣能以事其主,有功者樂進其業,故事成功立。今則不然,不課賢不肖,論有功勞,用諸侯之重,諸侯以勢位之重也,有所委屬,而君用之。聽左右之謁,父兄大臣上請爵祿於上,而下賣之以收財利,及以樹私黨。故財利多者買官以為貴,有左右之交者請謁以成重。功勞之臣不論,官職之遷失謬。是以吏偷官而外交,棄事而財親。界是以賢者懈怠而不勸,有功者隳而簡其業,此亡國之風也。隳,毀也,或本為墮也。 韓非子卷之二竟 #1『由』字藏本誤作『田』,今正。 #2『忠臣』下鐵本有『之所以』三字迂評本無『之所以』三字,盧文紹、王先慎衍文,據劉。 #3張榜本無『之』字,據劇。 #4『巳』顯係『己』字之誤,當改。 #5『三』字顯係『王』字之誤,當改。 #6『惜』字當為『措』字之誤。 #7『巳』字顯係『己』字之誤,作『巳』則不通。 #8『巳』當為『己』,作『已』則不通。 #9趙用賢本『夫』作『大』,據改。 #10『天』顯係『夫』字之誤,當改。 #11『群於』為『於群』之倒,注文即為『於群』,據改。 #12『鬧』顯係『閉』字之誤,本注文前後皆為『閉』,前正文亦為『閉』,故此處不得為『鬧』。 #13趙用賢本『其』作『民』,據改。 #14正文作『施刑』,此作『也刑』則義不通。 #15趙用賢本無『主』字,據劇。 #16『丙事』於義不通。正文作『內事』據改。 #17『舉』誤,當為『譽』。據陳奇歡說改。 #18上下文皆作『民萌』,此不當作『民明』。 #19原作『攝』,據陳奇猷說改為『接』。 #20此『群臣』二字當衍,據陳奇猷說刪。 #21『人』字為『受』字之誤,據陳奇猷說改。 韓非子卷之三 十過第十   十過:一曰行小忠則大忠之賊也。二曰顧小利則大利之殘也。三曰行僻自用無禮諸侯,則亡身之至也。四曰不務聽治而好五音,則窮身之事也。五曰貪愎喜利則滅國殺身之本也。六曰耽於女樂,不顧國政,則亡國之禍也。七曰離內遠遊而忽於諫士,則危身之道也。八曰過而不聽於忠臣,而獨行其意,則滅高名為人笑之始也。九曰內不量力,外恃諸侯,則削國之患也。十曰國小無禮,不用諫臣,則絕世之勢也。   奚謂小忠?昔者楚共王與晉厲公戰於鄢陵,楚師敗,而共王傷其目。酣戰之時,司馬子反渴而求飲,堅穀陽操觴酒而進之。子反曰:嘻,退,酒也。穀陽曰:非酒也。子反受而飲之。子反之為人也,嗜酒而甘之,弗能絕於口,而醉。戰既罷,共王欲復戰,令人召司馬子反,司馬子反辭以心疾。共王駕而自往,入其幄中,聞酒臭而還,曰:今日之戰,不穀親傷,所恃者司馬也。而司馬又醉如此,是亡楚國之社稷而不吾眾也,不穀無復戰矣。於是還師而去,斬司馬子反以為大戮。故堅穀陽之進酒不以讎子反也,其心忠愛之而適足以殺之。故曰行小忠則大忠之賊也。   奚為顧小利? 昔者晉獻公欲假道於虞以伐虢。荀息曰:君其以垂棘之璧與屈產之乘賂虞公,求假道焉,必假我道。君曰:垂棘之璧,吾先君之寶也,屈產之乘,寡人之駿馬也,若受吾幣不假之道將奈何?荀息曰:彼不假我道,必不敢受我幣。若受我幣而假我道,則是寶猶取之內府而藏之外也,馬猶取之內廄而著之外廄也。君勿憂。君曰:諾。乃使荀息以垂棘之璧與屈產之乘賂虞公而求假道焉。虞公貪利其璧與馬而欲許之。宮之奇諫曰:不可許。夫虞之有虢也。如車之有輔,輔依車,車亦依輔,虞、虢之勢正一是也。若假之道,則虢朝亡而虞夕從之矣。不可,願勿許。虞公弗聽,遂假之道。荀息伐虢之,還反處三年,興兵伐虞,又剋之。荀息牽馬操璧而報獻公#1,獻公說曰:璧則猶是也。雖然,馬齒亦益長矣。故虞公之兵殆而地削者何也?愛小利而不虞其害。故曰顧小利則大利之殘也。   奚謂行僻?昔者楚靈王為申之會#2,宋太子後至,執而囚之,狎徐君,輕侮之也。拘齊慶封。中射士中射士,官有上中下。諫曰:合諸侯不可無禮,此存亡之機也。昔者桀為有戎之會,而有緡叛之。紂為黎丘之蒐,而戎狄叛之。有戎、有緡,皆國名。由無禮也。君其圖之。君不聽,遂行其意。居未期年,靈王南,群臣從而劫之,靈王餓而死乾溪之。故曰行僻自用,無禮諸侯,則亡身之至也。   奚謂好音?昔者衛靈公將之晉,至濮水之上,稅車而放馬,設捨以宿。夜分,而聞鼓新聲者而說之,使人問左右,盡報弗聞。乃召師涓而告之,曰:有鼓新聲者,使人問左右,盡報弗聞,其狀似鬼神,子為聽而寫之。師涓曰:諾。因靜坐撫琴而寫之。師涓明日報曰:臣得之矣,而未習也,請復一宿習之。靈公曰:諾。因復留宿,明日而習之,遂去之晉。晉平公觴之於施夷之臺,酒酣,靈公起,公曰:有新聲,願請以示。平公曰:善。乃召師涓,令坐師曠之旁,援琴鼓之。未終,師曠撫止之,曰:此亡國之聲,不可遂也。平公曰:此道奚出?師曠曰:此師延之所作,與紂為靡靡之樂也,及武王伐紂,師延東走,至於濮水而自投,故聞此聲者必於濮水之上。先聞此聲者其國必削,不可遂。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子其使遂之。師涓鼓究之。平公問師涓曰:此所謂何聲也?師曠曰:此所謂清商也。公曰:清商固最悲乎?師曠曰:不如清徵。公曰:清徵可得而聞乎?師曠曰:不可,古之聽清徵者皆有德義之君也,今吾君德薄,不足以聽。平公曰:寡人之所好者音也,願試聽之。師讀不得已#3,援琴而鼓。一奏之,有玄鶴二八,道道,從也。南方來,集於郎冊之垝。棟端也。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頸而鳴,舒翼而舞。音中宮商之聲,聲,聞於天。平公大說,坐者皆喜。平公提觴而起,為師曠壽,反坐而問曰:音莫悲於清徵乎?師曠曰:不如清角。平公曰:清角可得而聞乎?師礦曰:不可。昔者皇帝合鬼神於泰山之上,駕象車而六蛟龍,畢方神名也。並轄,蒲未切。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灑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後,騰蛇伏地,鳳凰覆上,大合鬼神,作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聽之,聽之將恐有敗。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願遂聽之。師曠不得已而鼓之。一奏之,有玄雲從西北方起。再奏之,大風至,大雨隨之,裂帷幕,破俎豆,隳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懼,伏於廊室之間。晉國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痛病。故曰不務聽治,而好五音不已,則窮身之事也。 奚謂貪愎?昔者知伯瑤知伯名。率趙、韓、魏而伐范、中行,滅之,反歸休兵數年,因令人請地於韓,韓康子將欲勿與。段規諫曰:不可不與也。夫知伯之為人也,好利而驚愎,彼來請地而弗與,則移兵於韓必矣。君其與之。與之彼狃,狃,習也,得地於韓,將生心他求也。又將請地他國,他國且有不聽,不聽,則知伯必加之兵。如是,韓可以免於患而待其事之變。康子曰:諾。因令使者致萬家之縣一於知伯。知伯說,又令人請地於魏,宣子欲勿與。趙葭諫曰:彼請地於韓,韓與之,今請地於魏,魏弗與,則是魏內自強,而外怒知伯也。如是弗予,其措兵於魏必矣,不如予之。宣子諾,因令人致萬家之縣一於知伯。知伯又令人之趙,請蔡、皋狼之地,邑名。趙襄子弗與。知伯因陰約韓、魏將以伐趙。襄子召張孟談而告之曰:夫知伯之為人也,腸規而陰疏,三使韓、魏而寡人不與焉,三使陰以相約,知有異志也。其措兵於寡人必矣,今吾安居而可?張孟談曰:夫董閼於,簡主之才臣也,其治晉陽,而尹鐸循之,尹鐸,安於之屬大夫。其餘教猶存,君其定居晉陽而已矣。君曰:諾。乃召延陵生,令將軍車騎先至晉陽,君因從之。君至,而行其城郭及五官之藏,城郭不治,倉無積粟,府無儲錢,庫無甲兵,邑無守具。襄子懼,乃召張孟談曰:寡人行城郭及五官之藏,皆不備具,吾將何以應敵?張孟談曰:臣聞聖人之治,藏於臣不藏於府庫,務脩其教不治城郭。君其出令,令民自遺三年之食,有餘粟者入之倉,遺三年之用,有餘錢者入之府。有奇人者使治城郭之繕。奇,餘也,謂閑人也。音羈。君夕出令,明日,倉不容粟,府無積錢,庫不受甲兵,居五日而城郭已治,守備已具。君召張孟談而問之曰:吾城郭已治,守備已具,錢粟已足,甲兵有餘,吾奈無箭何?張孟談曰:臣聞董子之治晉陽也,公宮之垣皆以荻蒿楛楚牆之,有楛高至於丈,君發而用之。於是發而試之,其堅則雖菌榦之勁弗能過也。君曰:吾箭已足矣,奈無金何?張孟談曰:臣聞董子治晉陽也,公宮令捨之堂皆以鍊銅為柱質,君發而用之。於是發而用之,有餘金矣。號令已定,守備已具,三國之兵果至,至則乘晉陽之城,遂戰,三月弗能拔。因舒軍而圍之,決晉陽之水以灌之,圍晉陽三年,城中窠居而處,懸釜而炊,財食將盡,士大夫羸病。襄子謂張孟談曰:糧食匱,財力盡,士大夫贏病,吾恐不能守矣,欲以城下,何國之可下?張孟談曰:臣聞之,亡弗能存,危弗能安,則無為貴智矣,君失此計者。臣請試潛行而出,見韓、魏之君。張孟談見韓、魏之君曰:臣聞脣亡齒寒。今知伯率二君而伐趙,趙將亡矣。趙亡,則二君為之次。二君曰:我知其然也。雖然,知伯之為人也麤中而少親,我謀而覺,則其禍也必至矣,為之奈何?張孟談曰:謀出二君之口而入臣耳,人莫知之也。二君因與張孟談約三軍之反,與之期日。夜遣孟談入晉陽,以報三軍之反於襄子,襄子迎孟談而再拜之,且恐且喜。二君以約遺張孟談,因朝知伯而出,遇智過於轅門之外,智過怪其色,因入見知伯曰:二君貌將有變。君曰:何如?其行矜而意高,非他時之節也,君不如先之。君曰:吾與二主約謹矣,破趙而三分其地,寡人所以親之,必不侵欺。兵之著於晉陽三年,今旦暮將拔之而嚮其利,何乃將有他心?必不然,子釋勿憂,勿出於口。明旦,二主又朝而出,復見智過於轅門,智過入見曰:君以臣之言告二主乎?君曰:何以知之?曰:今日二主朝而出,見臣而其色動,而視屬臣此必有變,君不如殺之。君曰:子置勿復言。智過曰:不可,必殺之。若不能殺,遂親之。君曰:親之奈何?智過曰:魏宣子之謀臣曰趙葭,韓康子之謀臣曰段規,此皆能移其君之計,君與其二君約,破趙國因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如是則二主之心可以無變矣。知伯曰:破趙而三分其地,又封二子者各萬家之縣一,則吾所得者少,不可。智過見其言之不聽也,出,因更其族為輔氏。至於期日之夜,趙氏殺其守隄之吏而決其水灌知伯軍,知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而擊之,襄子將卒犯其前,大敗知氏之軍而禽知伯。知伯身死軍破,國分為三,為天下笑。故曰:貪愎好利,則滅國殺身之本也。 奚謂耽於女樂?昔者戎王使由余騁於秦,穆公問之曰:寡人嘗聞道而未得目見之也,願聞古之明主得國失國何常以。由余對曰:臣嘗得聞之矣,嘗以儉得之,以奢失之。穆公曰:寡人不辱而問道於子,子以儉對寡人何也?由余對曰:臣聞昔者堯有天下,飯於土簋,飲於土鉶,其地南至交趾,北至幽都,東西至日月之所出入者,莫不賓服。堯禪天下,虞舜受之,作為食器,斬山木而財之,削鋸脩磨其斧跡。之跡,流流,布也。漆墨其上,輸之於宮以為食器,諸侯以為益侈,國之不服者十三。舜禪天下而傳之於禹,禹作為祭器,墨染其外,而朱畫其內,縵帛為茵,蔣席蔣,草名。頗緣,觴酌有釆,而樽俎有飾,此彌侈矣,而國之不服者三十三。夏後氏沒,殷人受之,作為大輅,而建九旒,食器雕琢,觴酌刻鏤,四壁堊墀,茵席雕文,此彌侈矣,而國之不服者五十三。君子皆知文章矣,而欲服者彌少,臣故曰儉其道也。由余出,公乃召內史廖而告之,曰:寡人聞鄰國有聖人,敵國之憂也。今由余,聖人也,寡人患之,吾將奈何?內史廖曰:臣聞戎王之居,僻陋而道遠,未嘗聞中國之聲,君其遺之女樂以亂其政,而後為由余請期#4,以疏其諫,彼君臣有間而後可圖也。君曰:諾。乃使史廖以女樂二八遺戎王,因為由余請期,戎王許諾。見其女樂而說之,設酒張飲,日以聽樂,終歲不遷,牛馬半死。由余歸,因諫戎王,戎王弗聽。由余遂去之秦,秦穆公迎而拜之上卿,問其兵勢與其地形,既以得之,舉兵而伐之,兼國十二,開地千里。故曰:耽於女樂,不顧國政,亡國之禍也。   奚謂離內遠遊?昔者田成子遊於海而樂之,號令諸大夫曰:言歸者死。顏涿聚曰:君遊海而樂之,奈人有圖國者何?君雖樂之,將安得?田成子曰:寡人布令曰言歸者死,今子犯寡人之令。援戈將擊之。顏涿聚曰:昔桀殺關龍逢,而紂殺王子比干,今君雖殺臣之身以三之可也。臣言為國,非為身也。延頸而前曰:君擊之矣。君乃釋戈趣駕而歸,至三日而聞國人有謀不內田成子者矣。田成子所以遂有齊國者,顏涿聚之力也。故曰:離內遠遊,則危身之道也。   奚謂過而不聽於忠臣?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為五伯長,管仲佐之。管仲老,不能用事,休居於家,桓公從而問之曰:仲父家居有病,即不幸而不起此病,政安遷之?管仲曰:臣老矣,不可問也。雖然,臣聞之,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君其試以心決之。君曰:鮑叔牙何如?管仲曰:不可。夫鮑叔牙為人,剛愎而上捍。剛則犯民以暴,愎則不得民心,捍則下不為用,其心不具,非霸者之佐也。公曰:然則豎刁何如?管仲曰:不可。夫人之情莫不愛其身,公姤而好內,豎刁自豶虧勢也。以為治內,其身不愛,又安能愛君?公曰:然則衛公子開方何如?管仲曰:不可。齊、衛之間不過十日之行,開方為事君,欲適君之故,十五年不歸見其父母,此非人情也。其父母之不親也,又能親君乎?公曰:然則易牙何如?管仲曰:不可。夫易牙為君主味,君之所未嘗食唯人肉耳,易牙蒸其首子而進之,君所知也。人之情莫不愛其子,今蒸其子以為膳於君,其子弗愛,又安能愛君乎?公曰:然則孰可?管仲曰:隰朋可。其為人也,堅中而廉外,少欲而多信。夫堅中則足以為表,廉外則可以大任,少欲則能臨其眾,多信則能親鄰國,此霸者之佐也,君其用之。君曰:諾。居一年餘,管仲死,君遂不用隰朋而與堅刁。刁蒞事三年,桓公南遊堂阜,豎刁率易牙、衛公子開方及大臣為亂,桓公渴餒而死南門之寢,公守之室,身死三月不收,蟲出於戶。故桓公之兵橫行天下,為五伯長,卒見弒於其臣,而滅高名,為天下笑者何也?不用管仲之過也。故曰:過而不聽於忠臣,獨行其意,則滅其高名,為人笑之始也。   奚謂內不量力?昔者秦之攻宜陽,韓氏急,公仲朋謂韓君曰:與國不可恃也,豈如因張儀為和於秦哉?因賂以名都而南與伐楚,是患解於秦而害交於楚也。秦害交於楚也。君曰:善。乃警警,飾戒也。公仲之行,將西和秦。楚王聞之,懼,召陳軫而告之曰:韓朋將西和秦,今將奈何?陳軫曰:秦得韓之都一,驅其練甲,秦、韓為一以南鄉楚,此秦王之所以廟祠而求也,其為楚害必矣。王其趣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以奉韓曰:不穀之國雖小,卒已悉起,願大國之信意於秦也。信,申也。因願大國令使者入境視楚之起卒也。韓使人之楚,楚王因發車騎陳之下路,謂韓使者曰:報韓君言弊邑之兵今將入境矣。使者還報韓君,韓君大說,止公仲,公仲曰:不可。夫以實告我者秦也,以名救我者楚也,聽楚之虛言而輕誣強秦之實禍,則危國之本也。韓君弗聽,公仲怒而歸,十日不朝。宜陽益急,韓君令使者趣卒於楚,冠蓋相望而卒無至者,宜陽果拔,為諸侯笑。故曰:內不量力,外恃諸侯者,則國削之患也。   奚謂國小無禮?昔者晉公子重耳出亡過於曹,曹君袒#5禓而觀之。釐負羈與叔瞻侍於前。叔瞻謂曹君曰:臣觀晉公子非常人也,君遇之無禮,彼若有時反國而起兵,即恐為曹傷。君不如殺之。曹君弗聽。釐負羈歸而不樂,其妻問之曰:公從外來而有不樂之色何也?負羈曰:吾聞之,有福不及,禍來連我。君有福未必及己,其禍之至,當連我也。今日吾君召晉公子,其遇之無禮,我與在前,吾是以不樂。其妻曰:吾觀晉公子,萬乘之主也,其左右從者萬乘之相也。今窮而出亡過於曹,曹遇之無禮,此若反國,必誅無禮,則曹其首也。子奚不先自貳焉?負羈曰:諾。盛黃金於壺,充之以餐,加璧其上,夜令人遺公子。公子見使者,再拜受其餐,而辭其璧。公子自曹入楚,自楚入秦。入秦三年,秦穆公召群臣而謀曰:昔者晉獻公與寡人交,諸侯莫弗聞。獻公不幸離群臣,出入十年矣。其嗣子不善,吾恐此將令其宗廟不被除而社稷不血食也。如是弗定,則非與人交之道。吾欲輔重耳而入之晉,何如?群臣皆曰善。公因起卒,革車五百乘,疇騎二千,疇,等也,言馬齊等皆精妙也。步卒五萬,輔重耳入之於晉,立為晉君。重耳即位三年,舉兵而伐曹矣。因令人告曹君曰:懸叔瞻而出之,我且殺而以為大戮。又令人告釐負羈曰:軍旅薄城,吾知子不違也,知不敢違君,言非本心也。其表子之閭,寡人將以為令,令軍勿敢犯。曹人聞之,率其親戚而保釐負羈之閭者七百餘家。此禮之所用也。故曹小國也,而迫於晉、楚之間,其君之危猶累卵也,而以無禮蒞之,此所以絕世也。故曰:國小無禮,不用諫臣,則絕世之勢也。 韓非子卷之三竟 #1此處脫『公』字,依陳奇猷校補。 #2『命』字無義,迂評本、凌濠初本作『會』,據改。 #3『曰』字無義,據陳奇猷說改為『已』。 #4迂評本、凌瀛初本『其』作『期』,據改。 #5原作『祖』,當為『袒』,依陳奇猷說改。 韓非子卷之四 孤憤第十一   言法術之士,既無黨與,孤獨而已,故其材用,終不見明。卞生既以抱玉而長號,韓公由之寢謀而內憤。   智術之士,必遠見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燭私。能法之士,必強毅而勁直,不勁直不能矯姦。人臣循令而從事,案法而治官,非謂重人也。重人也者,無令而擅為,虧法以利私,耗國以便家,力能得其君,此所為重人也。擅為虧法,逆理而動,其力尚能得君從己,況其餘乎?此所謂重人也。言其貴賤國人所共重之也。智術之士,明察聽用,且燭重人之陰情。智術之士既明且察,今見聽用,能燭見重人之陰情。能法之士,勁直聽用,且矯重人之姦行。故智術能法之士用,則貴重之臣必在繩之外矣。言必見削除也。是智法之士與當塗之人,不可兩存之仇也。既不可兩存,所存以相仇也。當塗之人擅事要,則外內為之用矣。外,謂百官也。內,謂君之左右也。皆與當塗之人為用也。是以諸侯不因則事不應,故敵國為之訟。鄰國諸侯,或來求事,不因當塗者,其求必不見應,故重人有事,敵國為之訟冤。百官不因則業不進,故群臣為之用。郎中不因則不得近主,故左右為之匿。郎中,為郎居中,則君之左右之人也。既因 重人而得近主,故為之匿非也。學士不因則養祿薄禮卑,故學士之為談也。談者,謂為重人延譽。此四助者,邪臣之所以自飾也。重人不能忠主而進其仇,重人所仇#1者,法術之士也。人主不能越四助而燭察其臣,臣,亦謂法術之臣也。故人主愈弊,而大臣愈重。凡當塗者之於人主也,希不信愛也,又且習故。重人得主信愛者多,又用事既久,#2乃憤習故舊也。若夫即主心同乎好惡,固其所自進也。官爵貴重,朋黨又眾,而一國為之訟。訟,即說也。重人舉措,常就主心而同其好惡,已自進舉之人,官爵重之,朋黨眾,及其有事,一國為之訟冤,則君無德而誅之。則法術之士欲幹上者,非有所信愛之親,習故之澤也。又將以法術之言矯人主阿辟之心,是與人主相反也。處勢卑賤,無黨孤特,夫以疏遠與近愛信爭,近愛信,謂重人是也。其數不勝也。數,理也。以新旅與習故爭,其數不勝也。以反主意與同好爭,重人與君同好。其數不勝也。以輕賤與貴重爭,其數不勝也。以一口與一國爭,重人與一國為朋黨。其數不勝也。法術之士,操五不勝之勢,以歲數而又不得見。所經時歲已至於數,猶不得見君。當塗之人,乘五勝之資,而旦暮獨說於前。法術之士既不得見,故當塗之人獨訟而稱冤。故法術之士奚道得進,而人主奚時得悟乎?法術之士既不得進,則人主何從而悟乎?故資必不勝而勢不兩存,法術之士焉得不危?法術之士,既資必不可勝之數,而又重人勢不兩存,則法術之士必危而見陷。其可以罪過誣者,公法而誅之。法術之士有過失可誣罔者,重人則舉以為罪而誅之。其不可被以罪過者,以私劍而窮之。若無過失可誣者,則使俠客以劍刺之,以窮其命也。是明法術而逆主上者,不憀於吏誅,必死於私劍矣。   朋黨比周以弊主,言曲以便私者,必信於重人矣。故其可以功伐借者,以官爵貴之。彼有功伐重人借為己用者,則官爵貴其人也。其不可藉以美名者,以外權重之。彼雖無功伐,可使近權令者威重之。是以弊主上而趨於私門者,不顯於官爵,必重於外權矣。趨,向也。今人主不合參驗而行誅,謂於法術之士,不參驗以知其真偽即行誅罰。不待見功而爵祿,重人所進,雖未見功,先與之爵祿也。故法術之士安能蒙死亡而進其說,姦邪之臣安肯乘利而退其身?故主上愈卑,私門益尊。夫越雖國富兵強,中國之主皆知無益於己也,曰:非吾所得制也。越國為異國,即敵國也。今有國者雖地廣人眾,然而人主壅蔽,大臣專權,是國為越也。大臣專國,常有謀君之心,即己國還為越國,故曰是國為越也。智不類越,而不智不類其國,不察其類者也。縱臣專權,國變成越,是不自知己國即與越國不異,所以然者,良以不察知己國類於越國故也。人主所以謂齊亡者,非地與城亡也,呂氏弗制,而田氏用之也。所以謂晉亡者,亦非地與城亡也,姬氏不制,而六卿專之也。今大臣執柄獨斷,而上弗知收,是人主不明也。不知收取其柄而自執之,令臣於上獨斷,此主之不明也。今,謂秦也。與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與亡國同事者不可存也。今襲跡於齊、晉,欲國安存,不可得也。襲,重也。 凡法術之難行也,不獨萬乘,千乘亦然。人主之左右不必智也,人主於人有所智而聽之,因與左右論其言,是與愚人論智也。人主之左右不必賢也,人主於人有所賢而禮之,因與左右論其行,是與不肖論賢也。智者決策於愚人,賢士程行於不肖,則賢智之士羞而人主之論悖矣。人臣之欲得官者,其脩士且以精絜固身,脩士,謂脩身之士#3但精絜自固其身。其智士且以治辯進業。智者,謂智謀之士也。其脩士不能以貨賂事人,既脩身,故不以貨事人也。恃其精絜,而更不能以枉法為治,既精絜,故不能枉法為治。智士不重說,似闕文也。則脩智之士不事左右,不聽請謁矣。左右謂財貨脩智之士不肯聽從也。人主之左右,行非伯夷也,求索不得,貨賂不至,則精辯之功息,而毀誣之言起矣。精,謂脩士精絜也。辯,謂智士辭辯也。治亂之功制於近習,治亂,謂智士材辯能治於亂也。精絜之行決於毀譽,則脩智之吏廢,則人主之明塞矣。脩智之士,能發人主之聰明,今既廢而不用,則主明自塞矣。不以功伐決智行,決智行當以功伐。積功曰伐也。不以參伍審罪過,審罪過當參伍之。參,比驗也。伍,偶會也。而聽左右近習之言,則無能之士在廷,而愚汙之吏處官矣。近習之臣既皆小人,同氣相求,同聲相應,故所親者無能之人,所愛者愚汙之人,亦既親愛,必用之在廷,舉之處官矣。   萬乘之患,大臣太重,千乘之患,左右大信,此人主之所公患也。公,正也。正當以此當患也。且人臣有罪,人主#4有大失,臣主之利與相異者也。何以明之哉?曰:主利在有能者任官,臣利在無能而得事;主利在有勞而爵祿,臣利在無功而富貴;主利在豪傑使能,豪傑之人,有材能然後使之矣。臣利在朋黨用私。是以國地削而私家富,主上卑而大臣重。故主失勢而臣得國,主更稱蕃臣,君臣易位,故主稱蕃臣於其臣。而相室剖符,相室,家臣也。剖符,言得專投人官與之剖符也。此人臣之所以譎主便私也。譎,誑也。設詐謀以誑誤於主也。故當世之重臣,主變勢而得固寵者,十無二三。變,謂行譎誑以移主意,十中但有二三,故曰十無二三也。是其故何也?人臣之罪大也。臣有大罪者,其行欺主也,其罪當死亡也。智士者遠見,而畏於死亡,必不從重人矣。賢士者脩廉,而羞與姦臣欺其主,必不從重人矣。是當塗者之徒屬,非愚而不知患者,必汙而不避姦者也。重人所為必不軌,故智士恐與同之,廉士羞與之欺主,莫有從之遊者。同惡相濟,故與之為徒屬者必汙愚之人也。大臣挾愚汙之人,上與之欺主,下與之收利侵漁,朋黨言侵奪百姓,若漁者之取魚也。比周,相與阿黨為比,忠信為周也。比周者,言以阿黨之人為忠信與親也。一口,惑主敗法,以亂士民,雷同是非,故曰一口。使國家危削,主上勞辱,此大罪也。臣有大罪而主弗禁,此大失也。使其主有大失於上,臣有大罪於下,索國之不亡者,不可得也。 說難第十二   夫說者有逆順之機,順以招福#5,逆而制禍,失之毫釐,差之千里,以此說之所以難也。   凡說之難,非吾知之,有以說之之難也。不知而說,雖忠見疑,故曰非吾知之說之難也。又非吾辯之,能明吾意之難也。吾雖不自辯數,則能明吾所說之意,如此者萬不一,有所以則為難也。又非吾敢橫失,而能盡之難也。吾之所說,其不可循理,非敢橫失,能盡此意亦復難有。凡說之難,在知所說之心,可以吾說當之。既知所說之心,則能隨心而發唱,故所說能當。所說出於為名高者也,而說之以厚利,則見下節而遇卑賤,必棄遠矣。所說之人意在名高,今以厚利說之,彼則為己志節凡下,而以卑賤相遇。亦既賤之,必棄遺而疏遠矣。所說出於厚利者也,而說之以名高,則見無心而遠事情,必不收矣。所說之人意在厚利,今以名高說之,此則為己無相時之心而闊遠事情矣。如此則必見棄而不收矣。所說陰為厚利而顯為名高者也,而說之以名高,則陽收其身而實疏之,說之以厚利,則陰用其言顯棄其身矣。所說之人,內陰為厚利,外陽為名高,今見其外說以名高,彼雖陽收其身,內實疏遠,若察知其內,說以厚利,則私用其言,外明棄其身以飾其名高也。此不可不察也。   夫事以密成,語以洩敗,未必其身洩之也,而語及所匿之事,如此者身危。所說之人,其所謀事,身雖不洩謀,說者汎語言及所匿,似若說者先知其事,今以發動之,既懷此疑,其身必危矣。彼顯有所出事,而乃以成他故,說者不徒知所出而已矣,又知其所以為,如此者身危。所說之人,顯出其事有所避諱,乃託以他故,而說者深知其事,既所出入知所為,所說既知情,露必有危己之心。規異事而當,知者揣之外而得之,事洩於外,必以為己也,如此者身危。說者為君規謀異事,而智謀之士當知此者,自外揣之,遂得其謀,因洩於外,君則疑己漏之,便以為不密而加誅也。周澤未渥也,而語極知,說行而有功則德忘,說不行而有敗則見疑,如此者身危。君之於己,周給之澤未有渥厚,遂以知之,極妙而以語之,行說有功猶忘其德,若不行有敗,則羞始生焉,此正危身之道也。貴人有過端,而說者明言禮義以挑其惡,如此者#6身危。挑,謂發揚也。貴人或得計而欲自以為功,說者與知焉,如此者身危。彊以其所不能為,止以其所不能已,如此者身危。不能而彊,不以而止,必以不討而興怒,故危也。故與之論大人則以為間己矣。間,代也。論大人必談以道德弘曠,彼則以為薦大人以代之也。與之論細人則以為賣重,論細人必談以器斗筲,彼則以為短人而賣重也。論其所愛則以為藉資,謂為藉君之所愛以為己資。論其所增則以為嘗己也。嘗,試也。論君所憎則謂為試己也含怒之深淺。徑省其說,則以為不智而拙之。徑,直。米鹽博辯,則以為多而交之。米鹽之為物,積群聚以成?斛,謂博明細雜之物,則謂己多合而猥交之也。略事陳意,則曰怯懦而不盡。略言其事,粗陳其意,則謂己怯懦而有所畏懼,不敢具言。慮事廣肆,則曰草野而倨侮。肆,陳也。所說之事廣有陳說,不為忌諱,則謂草野凡鄙俗直而侮慢也。此說之難,不可不知也。   凡說之務,在知飾所說之所矜而滅其所恥。凡欲說彼,要在知其所矜則隨而光飾之,知其所恥則隨而掩滅之,如此則順指而不忤。彼有私急也,必以公義示而強之。其意有下也,然而不能已,說者因為之飾其美而少其不為也。所說而成者,或有私事,將欲急為,則示以公義而勉強之。彼雖下意從己而不能止其私,此則為之飾其背私之義,而以不能順公為少,有以激彼存公也。其心有高也,而實不能及,說者為之舉其過而見其惡而多其不行也。若所說心以公義高,而其材實不能及,如此者則舉簡私之過,見背公之惡,以不行私急為多,所以成其高。有欲矜以智能,則為之舉異事之同類者,多為之地,使之資說於我,而佯不知也以資其智。所說或矜以廣智,則多與畢彼同類之異事以寬所取之地,令其取說於我,而我佯若不知,如此者所以助其智也。欲內相存之言,則必以美名明之,而微見其合於私利也。欲彼內有存恤之,則為陳顯義之名,明其人能為此,又微言成此美名,於私有則利,其人必得而相存者也。欲陳危害之事,則顯其毀誹而微見其合於私患也。欲為陳危之事,其有毀誹之者,則為之顯言,又微誹,當為私患,其人必以誠而可試之。譽異人與同行者,規異事與同計者。有與同汙者,則必以大飾其無傷也。有與同敗者,則必以明飾其無失也。說者或延譽異人與彼同行,或規謀異事與彼同計,其異人之計行若與彼同汙,則大文飾之,言此汙何所傷,其異事之計,若與彼同敗者,則明為文飾,言此敗何所失,如此必以己為善補適而崇重之也。彼自多其力,則毋以其難概之也。彼或自多矜其由,當就譽之,無得以其所難滯礙之概礙也。自勇其#7斷,則毋以其謫怒之。彼或自以斷為勇,則無得以其先所罪謫而動怒之也。自智其計,則毋以其敗窮之。彼或自以計謀為智,則無得以其先所因敗而窮屈之,凡此皆所以護其短而養其銳者,說可以無傷也。大意無所拂忤,辭言無所擊摩,然後極騁智辯焉,意無拂忤,辭無擊摩,其智辯得以極騁。此道所得親近不疑而得盡辭也。說者因道此術,財得親近於君,終不見疑,其辭又得自盡也。伊尹為宰,百里奚為虜,皆所以干其上也。二人自託於宰虜者,所以干其上。此二人者,皆聖人也,然猶不能無役身以進,如此其汙也。今以吾言為宰虜,而可以聽用而振世,此非能仕之所恥也。夫曠日離久,而周澤未渥,離,猶經也。謂所經久遠也。深計而不疑,引爭而不罪,則明割利害以致其功,斷割。直指是非以飾其身,直指,言無所過避也。飾身,謂以寵榮光飾相持其身也。以此相持,此說之成也。君則以不疑不罪以固臣,臣射以致功飾身以輸忠,故曰相持,如此者說之成也。   昔者鄭武公欲伐胡,先以其女妻胡君以娛其意。因問於群臣:吾欲用兵,誰可伐者?大夫關其思對曰:胡可伐。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國也,子言伐之何也?   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己,遂不備鄭。鄭人襲胡,取之。宋有富人,天雨牆壤,其子曰:不築,必將有盜。其鄰人之父亦云。暮而果大亡其財,此夕盜至,故大亡也。其家甚智其子,而疑鄰人之父。此二人說者皆當矣,厚者為戮,薄者見疑,二人,謂關其思、鄰人之父。鄭武公所以戮其所厚,欲令胡不疑也。富人所以疑其薄者,不當為己同憂也。則非知之難也,處知則難也。其思、鄰父非不知也,但處用其知不得其宜,故或見疑,或見戮,故曰處之難也。故繞朝之言當矣,其為聖人於晉,而為戮於秦也。此不可不察。晉人譎取士會於秦,繞朝贈之以策曰:吾謀適不用,其言非不當也,晉人雖以為聖,後秦竟以言戮之,是亦處知失宜也。   昔者彌子瑕有寵於衛君。衛國之法,竊駕君車者罪刖。彌子母病,人間往夜告彌子,彌子矯駕君車以出,君聞而賢之曰:孝哉,為母之故,忘其刖罪。異曰,與君遊於果園,食桃而甘,不盡,以其半?君,君曰:愛我哉,忘其口味,以?寡人。及彌子色衰愛弛,得罪於君,君曰:是固嘗矯駕吾車,又嘗?我以餘桃。故彌子之行未變於初也,而以前之所以見賢而後獲罪者,愛憎#8之變也。故有愛於主則智當而加親,有憎於主則智不當見罪而加疏。故諫說談論之士,不可不察愛憎之主而後說焉。夫龍之為蟲也,柔可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若人有嬰之者則必殺人。嬰,觸。人主亦有逆鱗,說者能無嬰人主之逆鱗則幾矣。 和氏第十三   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奉而獻之厲王。厲王使玉人相之,玉人曰:石也。王以和為誑,而刖其左足。及厲王薨,武王即位,和又奉其璞而獻之武王。武王使玉人相之,又曰:石也。王又以和為誑,而刖其右足。武王薨,文王即位,和乃抱其璞而哭於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泣盡而繼之以血。王聞之,使人問其故,曰:天下之刖者多矣,子奚哭之悲也?和曰:吾非悲刖也,悲夫寶玉而題之以石,貞士而名之以誑,此吾所以悲也。王#9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寶焉,遂命曰和氏之璧。   夫珠玉人主之所急也,和雖獻璞而未美,未為王之#10害也,然猶兩足斬而寶乃論,論寶若此其難也。今人主之於法術也,未必和璧之急也,而禁群臣士民之私邪。然則有道者之不僇也,特帝王之璞未獻耳。主用術而大臣不得擅斷,近習不敢賣重。官行法則浮萌趨於耕農,而遊士危於戰陳。則法術者乃群臣士民之所禍也。人主非能倍大臣之議,越民萌之誹,獨周乎道言也。則法術之士雖至死亡,道必不論矣。   昔者吳起教楚悼王以楚國之俗曰:大臣太重,封君太眾,若此則上偪主而下虐民,此貧國弱兵之道也。不如使封君之子孫三世而收爵祿,絕滅百吏之祿秩,損不急之枝官,以奉選練之士。悼王行之期年而薨矣,吳起枝解於楚。商君教秦孝公以連什伍,設告坐之過,燔詩書而明法令,塞私門之請而遂公家之勞,禁遊宦之民而顯耕戰之士。孝公行之,主以尊安,國以富強,八年而薨,商君車裂於秦。楚不用吳起而削亂,秦行商君法而富強,二子之言也已當矣,然而枝解吳起而車裂商君者何也?大臣苦法而細民惡治也。當今之世,大臣貪重,細民安亂,甚於秦、楚之俗,而人主無悼王、孝公之聽,則法術之士,安能蒙二子之危也而明己之法術哉。此世所以亂無霸王也。 姦劫弒臣第十四   凡姦臣皆欲順人主之心以取辛幸之勢者也。是以主有所善,臣從而譽之,主有所憎,臣因而毀之。凡人之大體,取捨同者則相是也,取捨異者則相非也。今人臣之所譽者,人主之所是也,此之謂同取。人臣之所毀者,人主之所非也,此之謂同捨。夫取捨合而相與逆者,未嘗聞也,此人臣之所以取信幸之道也。夫奸臣得乘信幸之勢以毀譽進退群臣者,人主非有術數以御之也,非參驗以審之也,必將以曩之合己信今之言,此幸臣之所以得欺主成私者也。故主必欺於上,而臣必重於下矣,此之謂擅主之臣。國有擅主之臣,則群下不得盡其智力以陳其忠,百官之吏不得奉法以致其功矣。何以明之?夫安利者就之,危害者去之,此人之情也。今為臣盡力以致功,竭智以陳忠者,其身困而家貧,父子罹其害。為奸利以弊人主,行財貨以事貴重之臣者,身尊家富,父子被其澤。人焉能去安利之道而就危害之處哉?治國若此其過也,而上欲下之無奸,吏之奉法,其不可得亦明矣。故左右知貞信之不可以得安利也,必曰:我以忠信事上積功勞而求安,是猶盲而欲知黑白之情,必不幾矣。若以道化行正理不趨富貴事上而求安,是猶聾而審清濁之聲也,愈不幾矣。二者不可以得安,我安能無相比周、蔽主上、為奸私以適重人哉?此必不顧人主之義矣。其百官之吏,亦知方正之不可以得安也,必曰:我以清廉事上而求安,若無規矩而欲為方圓也,必不幾矣。若以守法不朋黨治官而求安,是猶以足搔頂也,愈不幾也。二者不可以得安,能無廢法行私以適重人哉?此必不顧君上之法矣。故以私為重臣者眾,而以法事君者少矣。是以主孤於上而臣成黨於下,此田成之所以弒簡公者也。   夫有術者之為人臣也,得效度數之言,上明主法,下困姦臣,以尊主安國者也。是以度數之言得效於前,則賞罰必用於後矣。人言成明於聖人之術,而不苟於世俗之言,循名實而定是非,因參驗而審言辭。是以左右近習之臣,知偽詐之不可以得安也,必曰我不去姦私之行盡力竭智以事主,而乃以相與比周妄毀譽以求安,是猶負千鈞之重,陷於不測之淵而求生也,必不幾矣。百官之吏,亦知為姦利之不可以得安也,必曰:我不以清廉方正奉法,乃以貪汙之心枉法以取私利,是猶上高陵之顛,墮峻谿之下而求生,必不幾矣。安危之道若此其明也,左右安能以虛言惑主,而百官安敢以貪漁下?是以臣得陳其忠而不蔽,下得守其職而不怨。此管仲之所以治齊,而商君之所以強秦者也。從是觀之,則聖人治國也,固有使人不得不愛我之道,而不恃人之以愛為我也。恃人之以為愛我者危矣,恃吾不可不為者安矣。夫君臣非有骨肉之親,正直之道可以得利,則臣盡力以事主。正直之道不可以得安,則臣行私以幹上。明主知之,故設利害之道以示天下而已矣。夫是以主雖不口教百官,不目索姦□,而國已治矣。人主者非目若離婁乃為明也,非耳若師曠乃為聰也。目必不任其數,而待目以為明,所見者少矣,非不弊之術也。不因其勢,而待耳以為聰,所聞者寡矣,非不欺之道也。明主者,使天下不得不為己視,使天下不得不為己聽,故身在深宮之中而明照四海之內,而天下弗能蔽、弗能欺者何也?闇亂之道廢,而聰明之勢興也。故善任勢者國安,不知因其勢者國危。古秦之俗,君臣廢法而服私,是以國亂兵弱而主卑。商君說秦孝公以變法易俗而明公道,賞告姦,困末作而利本事。當此之時,秦民習故俗之有罪可以得免,無功可以得尊顯也,故輕犯新法。於是犯之者其誅重而必,告之者其賞厚而信,故姦莫不得而被刑者眾,民疾怨而眾過日聞。孝公不聽,遂行商君之法,民後知有罪之必誅,而私姦者眾也,故民莫犯,其刑無所加。是以國治而兵強,地廣而主尊。此其所以然者,匿罪之罰重,而告姦之賞厚也。此亦使天下必為己視聽之道也。至治之法術已明矣,而世學者弗知也。   且夫世之愚學,皆不知治亂之情,讘?多誦先古之書,以亂當世之治。智慮不足以避阱井之陷,又妄非有術之士。聽其言者危,用其計者亂;此亦愚之至大,而患之至甚者也。俱與有術之士,有談說之名,而實相去千萬也,此夫名同而實有異者也。夫世愚學之人比有術之士也,猶塏垤之比大陵也,其相去遠矣。而聖人者,審於是非之實,察於治亂之情也。故其治國也,正明法,陳嚴刑,將以救群生之亂,去天下之禍,使強不陵弱,眾不暴寡,耆老得遂,幼孤得長,邊境不侵,君臣相親,父子相保,而無死亡係虜之患,此亦功之至厚者也。愚人不知,顧以為暴。愚者固欲治而惡其所以治,皆惡危而喜其所以危者。何以知之?夫嚴刑重罰者,民之所惡也,而國之所以治也。哀憐百姓,輕刑罰者,民之所喜而國之所以危也。故聖人為法國者,必逆於世,而順於道德。知之者,同於義而異於俗。弗知之者,異於義而同於俗。天下知之者少,則義非矣。   處非道之位,被眾口之潛,溺於當世之言,而欲當嚴天子而求安,幾不亦難哉。此夫智士所以至死不顯於世者也。楚莊王之弟春申君有愛妾曰余,春申君之正妻子曰甲,余欲君之棄其妻也,因自傷其身以視君而泣,曰:得為君之妾,甚幸。雖然,適夫人非所以事君也,適君非所以事夫人也。身故不肖,力不足以適二主,其勢不俱適,與其死夫人所者,不若賜死君前。妾以賜死,若復幸於左右,願君必察之,無為人笑。君因信妾余之詐,為棄正妻。余又欲殺甲而以其子為後,因自裂其親身衣之裹,以示君而泣,曰:余之得幸君之日久矣,甲非弗知也,今乃欲強戲余,余與爭之,至裂余之衣,而此子之不孝,莫大於此矣。君怒而殺甲也。故妻以妾余之詐棄,而子以之死。從是觀之,夫父之愛子也,猶可以毀#11而害也。君臣之相與也,非有父子之親也,而群臣之毀言非特一妾之口也,何怪夫賢聖之戮死哉。此商君之所以車裂於秦,而吳起之所以枝解於楚者也。凡人臣者有罪固不欲誅,無功者皆欲尊顯。而聖人之治國也,賞不加於無功,而誅必行於有罪者也。然則有術數者之為人臣也,固左右姦臣之所害,非明主弗能聽也。   世學術者說人主,不曰乘威嚴之勢以困姦裹之臣,而皆曰仁義惠愛而已矣。世主美仁義之名而不察其實,是以大者國亡身死,小者地削主卑。何以明之?夫施貧困者,此世之所謂仁義。哀憐百姓,不忍誅罰者,此世之所謂惠愛也。夫有施與貧困,則無功者得賞。不忍誅罰,則暴亂者不止。國有無功得賞者,則民不外務當敵斬首,內不急力田疾作,皆欲行貨財、事富貴、為私善、立名譽以取尊官厚俸。故姦私之臣愈眾,而暴亂之徒愈勝,不亡何待?夫嚴刑者民之所畏也,重罰者民之所惡也。故聖人陳其所畏以禁其□,設其所惡以防其姦,是以國安而暴亂不起。吾以是明仁義愛惠之不足用,而嚴刑重罰之可以治國也。無棰策之威,銜橛之備,雖造父不能以服馬。無規矩之法,繩墨之端,雖王爾不能以成方圓。無威嚴之勢,賞罰之法,雖堯、舜不能以為治。今世主皆輕釋重罰嚴誅,行愛惠,而霸王之功亦不可幾也。故善為主者,明賞設利以勸之,使民以功賞,而不以仁義賜。嚴刑重罰以禁之,使民以罪誅,而不以愛惠免。是以無功者不望,而有罪者不幸矣。託於犀車良馬之上,則可以陸犯阪阻之患。乘舟之安,持楫之利,則可以永絕江河之難。操法術之數,行重罰嚴誅,則可以致霸王之功。治國之有法術賞罰,猶若陸行之有犀車良馬也,水行之有輕舟便楫也,乘之者遂得其成。伊尹得之湯以王,管仲得之齊以霸,商君得之秦以強。此三人者,皆明於霸王之術,察於治強之數,而不以牽於世俗之言。適當世明主之意,則有直任布衣之士,立為卿相之處。處位治國,則有尊主廣地之實。此之謂足貴之臣。湯得伊尹,以百里之地立為天子。桓公得管仲,立為五霸主,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孝公得商君,地以廣,兵以強。故有忠臣#12者,外無敵國之患,內無亂臣之憂,長安於天下,而名垂後世,所謂忠臣也。若夫豫讓為智伯臣也,上不能說主使人之明法術度數之理,以避禍難之患,下不能領御其眾以安其國,及襄子之殺智伯也,豫讓乃自黚劓,敗其形容,以為智伯報襄子之仇。是雖殘形殺身以為人主之名,而實無益於智伯若秋毫之末。此吾之所下也,而世主以為忠而高之。古有伯夷、叔齊者,武王讓以天下而弗受,二人餓死首陽之陵。若此臣不畏重誅,不利重賞,不可以罰禁也,不可以賞使也。此之謂無益之臣也,吾所少而去也,而世主之所多而求也。   諺曰:厲憐王。此不恭之言也。雖然,古無虛諺,不可不察也。此謂劫殺死亡之主言也。人主#13無法術以御其臣,雖長年而材美,大臣猶將得勢擅事主斷,而各為其私急。而恐父兄豪傑之士,借人主之力以禁誅於己也。故弒賢長而立幼弱,廢正適而立不義。故春秋記之曰:楚王子圍將聘於鄭,未出境,聞王病而反,因入問病,以其冠纓絞王而殺之,遂自立也。齊崔杼,其妻美,而莊公通之,數如崔氏之室。及公往,崔子之徒賈舉率崔子之徒而攻公。公入室,請與之分國,崔子不許,公請自刃於廟,崔子又不聽,公乃走踰於北牆。賈舉射公,中其股,公墜,崔子之徒以戈斫公而死之,而立其弟景公。近之所見,李兌之用趙也,餓主父百日而死。淖齒之用齊也,擢湣王之筋,懸之廟梁,宿昔而死。故厲雖癰腫疕瘍,上比於春秋,未至於絞頸射股也。下比於近世,未至饑死擢筋也。故劫殺死亡之君,此其心之憂懼,形之苦痛也,必甚於厲矣。由此觀之,雖厲憐王可也。 韓非子卷之四竟 #1『仇』原作『求』,舊注亦為『仇』,據改。 #2『既』字當衍,據陳奇猷說刪。 #3『十』字顯係『士』字之誤,當改。 #4『人王』顯係『人主』之誤,據陳奇猷說改。 #5『禍』字顯係『福』字之誤,當改。 #6凌瀛初本有『者』字,據補。 #7張榜本『之』作『其』,與上下文合,據改。 #8『增』字顯係『憎』字之誤,當改。 #9『玉』字顯係『王』字之誤,當改。 #10此處脫漏千餘字,分屬和氏篇與姦劫弒臣篇,今據陳奇猷集釋本補齊。 #11『以』字下脫『毀』字,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12『忠』下脫『臣』字,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13『人』下脫『主』字,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韓非子卷之五 亡徵第十五   凡人主之國小而家大,權輕而臣重者,可亡也。簡法禁而務謀慮,荒封內而恃交援者,可亡也。群臣為學,門子好辯,商賈外積,小民右仗者,可亡也。好宮室臺榭陂池,事車服器玩好,罷露百姓,煎靡貨財者,可亡也。用時日,事鬼神,信卜筮,而好祭祀者,可亡也。聽以爵以待參驗,用一人為門戶者,可亡也。官職可以重求,爵祿可以貨得者,可亡也。緩心而無成,柔茹而寡斷,好惡無訣,而無所定立者,可亡也。饕貪而無饜,近利而好得者,可亡也。喜淫而不周於法,好辯說而不求其用,濫於文麗而不顧其功者,可亡也。淺薄而易見,漏洩而無藏,不能周密而通群臣之語者,可亡也。很剛而不和,愎諫而好勝,不顧社稷而輕為自信者,可亡也。恃交援而簡近鄰,怙強大之救,而侮所迫之國者,可亡也。羈旅僑士,重帑在外,上間謀計,下與民事者,可亡也。民信其相,下不能其上,主愛信之而弗能廢者,可亡也。境內之傑不事,而求封外之士,不以功伐課試,而好以名問舉錯,羈旅起貴以陵故常者,可亡也。輕其適正,庶子稱衡,太子未定而主即世者,可亡也。大心而無悔,國亂而自多,不料境內之資而易其鄰敵者,可亡也。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太子已置,而聚於強敵以為後妻,則太子危,如是則群臣易慮,掌臣易慮者,可亡也。怯懾而弱守,蚤見而心柔懦,知有謂可,斷而弗敢行者,可亡也。出君在外而國更置,質太子未反而君易子,如是則國攜,國攜者可亡也。挫辱大臣而狎其身,刑戮小民而逆其使,懷怒思恥而專習則賊生,賊生者可亡也。大臣兩重,父兄眾強,內黨外援以爭事勢者,可亡也。婢妾之言聽,愛玩之智用,外內悲惋而數行不法者,可亡也。簡侮大臣,無禮父兄,勞苦百姓,殺戮不辜者,可亡也。好以智矯法,時以行雜公,法禁變易,號令數下者,可亡也。無地固,城郭惡,無畜積,財物寡,無守戰之備而輕攻伐者,可亡也。種類不壽,主數即世,嬰兒為君,大臣專制,樹羈旅以為黨,數割地以待交者,可亡也。太子尊顯,徒屬眾強,多大國之交,而威勢蚤具者,可亡也。變褊而心急,輕疾而易動發,心悁忿而不訾前後者,可亡也。主多怒而好用兵,簡本教而輕戰攻者,可亡也。貴人相妒,大臣隆盛,外藉敵國,內困百姓,以攻怨讎,而人主弗誅者,可亡也。君不肖而側室賢,太子輕而庶子伉,官吏弱而人民傑,如此則國躁,國躁者,可亡也。藏怒而弗發,懸罪而弗誅,使群臣陰憎而愈憂懼,而久未可知者,可亡也。出軍命將大重,邊地任守太尊,專制擅命,逕為而無所請者,可亡也。後妻淫亂,主母畜穢,外內混通,男女無別,是謂兩主,兩主者,可亡也。後妻賤而婢妾貴,太子卑而庶子尊,相室輕而典謁重,如此則內外乖,內外乖者,可亡也。大臣甚貴,偏黨眾強,壅塞主斷而重擅國者,可亡也。私門之官用,馬府之世,軍馬之府,立功者也。鄉曲之善舉,官職之勞廢,貴私行而賤公功者,可亡也。公家虛而大臣實,正戶貧而寄寓富,耕戰之士困,末作之民利者,可亡也。見大利而不趨,聞禍端而不備,淺薄於爭守之事,而務以仁義自飾者,可亡也。不為人主之孝,而慕匹夫之孝,不顧社稷之利,而聽主母之令,女子用國,刑餘用事者,可亡也。辭辯而不法,心智而無術,主多能而不以法度從事者,可亡也。親臣進而故人退,不肖用事而賢良伏,無功貴而勞苦賤,如是則下怨,下怨可亡也。父兄大臣祿秩過功,章服侵等,宮室供養大侈,而人主弗禁,則臣心無窮,臣心無窮者,可亡也。公婿公孫與民同門,暴傲其鄰者,可亡也。亡徵者,非曰必亡也,言其可亡也。夫兩堯不能相王,兩桀不能相亡,亡王之機,必其治亂,其強弱相踦者也。木之折也必通蠹,牆之壞也必通隙。然木雖蠹,無疾風不折。牆雖隙,無大雨不壞。萬乘之主,有能服術行法以為亡徵之君風雨者,其兼天下不難矣。 三守第十六   人主有三守。三守完則國安身榮,三守不完則國危身殆。何謂三守?人臣有議當途之失、用事之過、舉臣之情,人主不心藏而漏之近習能人,使人臣之欲有言者,不敢不下適近習能人之心而乃上以聞人主,然則端言直道之人不得見,而忠直日疏。愛人不獨利也,待譽而後利之。憎人不獨害也,待非而後害之。然則人主無威而重在左右矣。惡自治之勞憚,使群臣輻輳之變,因傳柄移藉,使殺生之機,奪予之要在大臣,如是者侵。此謂三守不完。三守不完,則劫殺之徵也。 凡劫有三,有明劫,有事劫,有刑劫。人臣有大臣之尊,外操國要以資群臣,使外內之事非己不得行。雖有賢良,逆者必有禍,而順者必有福。然則群臣莫敢忠主憂國以爭社稷之利害。人主雖賢不能獨計,而人臣有不敢忠主,則國為亡國矣。此謂國無臣,國無臣者,豈郎中虛而朝臣少哉?群臣持祿養交,行私道而不效公忠,此謂明劫。鬻寵擅權,矯外以勝內,險言禍福得失之形,以阿主之好惡,人主聽之,卑身輕國以資之,事敗與主分其禍,而功成則臣獨專之。諸用事之人,壹心同辭以語其美,則主言惡者必不信矣,此謂事劫。至於守司圖圄,禁制刑罰,人臣擅之,此謂刑劫。三守不完則三劫者起,三守完則三劫者止,三劫止塞則王矣。 備內第十七   人主之患在於信人,信人則制於人。人臣之於其君,非有骨肉之親也,縛於勢而不得不事也。故為人臣者,窺覘其君心也無須臾之休,而人主怠傲處其上,此世所以有劫君弒主也。為人主而大信其子,則姦臣得乘於子以成其私,故李兌傅趙王而餓主父。為人主而大信其妻,則姦臣得乘於妻以成其私,故優施傅麗姬,殺申生而立奚齊。夫以妻之近與子之親而猶不可信,則其餘無可信者矣。且萬乘之主,千乘之君,后妃夫人,適子為大子者,或有欲其君之蚤死者。何以知其然?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者,愛則親,不愛則疏。語曰:其母好者其子抱。然則其為之反也,其母惡者其子釋。丈夫年五十而好色未解也,婦人年三十而美色衰矣。以衰美之婦人事好色之丈夫,則身見疏賤,而子疑不為後,此后妃夫人之所以冀其君之死者也。唯母為後而子為主,則令無不行,禁無不止,男女之樂不減於先君,而擅萬乘不疑,此酖毒扼昧扼昧,謂暗中絞縊也。之所以用也。故桃左春秋曰:人主之疾死者不能處半。人主弗知則亂多資,故曰:利君死者眾則人主危。故王良愛馬,越王勾踐愛人,為戰與馳。醫善吮人之傷,含人之血,非骨肉之親也,利所加也。故輿人成輿,則欲人之富貴,匠人成棺,則欲人之夭死也。非輿人仁而匠人賊也,人不貴則輿不售,人不死則棺不買,情非憎人也,利在人之死也。故后妃、夫人、太子之黨成而欲君之死也,君不死則勢不重,情非憎君也,利在君之死也。故人主不可以不加心於利己死者。故日月暈圍於外,其賊在內,備其所憎,禍在所愛。是故明主不舉不參之事,不食非常之食,遠聽而近視以審外內之失,省同異之言以知朋黨之分,偶參伍之驗以責陳言之實,執後以應前,按法以治眾,眾端以參觀,眾士之端,皆相參而觀之。士無幸賞,無踰行,殺必當,罪不赦,則姦邪無所容其私矣。徭役多則民苦,民苦則權勢起,權勢起則復除重,復除重則貴人富,苦民以富貴人起勢,以藉藉,假借也。人臣,非天下長利也。故曰:徭役少則民安,民安則下無重權,下無重權則權勢滅,權勢滅則德在上矣。今夫水之勝火亦明矣,然而釜鬲間之,水煎沸竭盡其上,而火得熾盛焚其下,水失其所以勝者矣。今夫治之禁姦又明於此,然守法之臣為釜鬲之行,則法獨明於胸中,而已失其所以禁姦者矣。上古之傳言,春秋所記,犯法為逆以成大姦者,未嘗不從尊貴之臣也。而法令之所以備,刑罰之所以誅,常於卑賤,是以其民絕望,無所告怨。大臣比周、蔽上為一,陰相善而陽相惡,以示無私,相為耳目,以候主隙,人主掩蔽,無道得聞,有主名而無實,臣專法而行之,周天子是也。偏借其權勢則上下易位矣,此言人臣之不可借權勢也。 南面第十八   人主之過,在己任在臣矣,又必反與其所不任者備之,此其說必與其所任者為讎,而主反制於其所不任者。今所與備人者,且曩之所備也。人主不能明法而以制大臣之威,無道得小臣之信矣。人主釋法而以臣備臣,則相愛者比周而相譽,相憎者朋黨而相 非,非譽交爭,則主惑亂矣。人臣者,非名譽請謁無以進取,非背法專制無以為威,非假於忠信無以不禁,偽為忠信,然後不禁。三者,惛主壞法之資也。人主使人臣,雖有智能不得背#1法而專制,雖有賢行不得踰功而先勞,雖有忠信不得釋法而不禁,此之謂明法。   人主有誘於事者,有壅於言者,二者不可不察也。人臣易言事者,少索資,以事誣主,主誘而不察,因而多之,則是臣反以事制主也,如是者謂之誘,誘於事者困於患。其進言少,其退費多,雖有功其進言不信,不信者有罪,事有功者必賞,則群臣莫敢飾言以惛主。主道者,使人臣前言不復於後,後言不復於前,事雖有功,必伏其罪,謂之任下。人臣為主設事而恐其非也,則先出說設言曰:議是事者,妒事者也。人主藏是言不更聽群臣,群臣畏是言不敢議事,二勢者用,則忠臣不聽而譽臣獨任,如是者謂之壅於言,壅於言者制於臣矣。主道者,使人臣必有言之責,又有不言之責。言無端末,辯無所驗者,此言之責也。以不言避責,持重位者,此不言之責也。人主使人臣言者,必知其端以責其實,不言者必問其取捨以為之責,則人臣莫敢妄言矣,又不敢默然矣,言默則皆有責也。人主欲為事,不通其端末,而以明其欲,有為之者,其為不得利,必以害反,知此者,任理去欲。舉事有道,計其入多,其出少者可為也。惑主不然,計其入不計其出,出雖倍其入,不知其害,則是名得而實亡,如是者功小而害大矣。凡功者,其入多其出少乃可謂功。今大費無罪而少得為功,則人臣出大費而成小功,小功成而主亦有害。   不知治者,必曰:無變古,毋易常。變與不變,聖人不聽,正治而已。然則古之無變,常之毋易,在常古之可與不可。伊尹毋變殷,大公毋變周,則湯、武不王矣。管仲毋易齊,郭偃毋更晉,則桓、文不霸矣。凡人難變古者,憚易民之安也。夫不變古者,襲亂之跡,適民心者,恣姦之行也。民愚而不知亂,上懦而不能更,是治之失也。人主者,明能知治,嚴必行之,故雖拂於民必立其治。說在商君之內外而鐵殳,重盾而豫戒也。故郭偃之始治也,文公有官卒。管仲始治也,桓公有武車。戒民之備也。是以愚贛窳墮之民,苦小費而忘大利也,故夤虎受阿謗。而?小變而失長便,故鄒賈非載旅。狎習於亂而容於治,故鄭人不能歸。 飾邪第十九   鑿龜數筴,兆曰大吉,而以攻燕者趙也。鑿龜數筴,兆曰大吉,而攻趙者燕也。劇辛之事燕,無功而社稷危。鄒衍之事燕,無功而國道絕。趙代先得意於燕,後得意於齊,國亂節高,自以為與秦提衡,非趙龜神而燕龜欺也。趙又嘗鑿龜數筴而北伐燕,將劫燕以逆秦,兆曰大吉,始攻大梁而秦出上黨矣,兵至釐而六城拔矣,至陽城,秦拔鄴矣,龐援揄兵而南則鄣盡矣。臣故曰:趙龜雖無遠見於燕,且宜近見於秦。秦以其大吉,闢地有實,救燕有名。趙以其大吉,地#2削兵辱,主不得意而死。又非秦龜神而趙龜欺也。初時者魏數年東鄉攻盡陶、衛,數年西鄉以失其國,此非豐隆、五行、太一、王相、攝提、六神、五括、天河、殷搶、歲星非數年在西也,又非天缺、弧逆、刑星、熒惑、奎台非數年在東也。故曰:龜筴鬼神不足舉勝,左右背鄉不足以專戰。然而恃之,愚莫大焉。   古者先王盡力於親民,加事於明法。彼法明則忠臣勸,罰必則邪臣止。忠勸邪止而地廣主尊者,秦是也。群臣朋黨比周以隱正道,行私曲而地削主卑者,山東是也。亂弱者亡,人之性也。治強者王,古之道也。越王勾踐恃大明之龜,與吾戰而不勝,身臣入宦於吳,反國棄龜,明法親民以報吳,則夫差為擒。故恃鬼神者慢於法,恃諸侯者危其國。曹恃齊而不聽宋,齊攻判而宋滅曹。刻恃吳而不聽齊,越伐吳而齊滅荊。許恃刻而不聽魏,荊攻宋而魏滅許。鄭恃魏而不聽韓,魏攻荊而韓滅鄭。今者韓國小而恃大國,主慢而聽秦、魏恃齊、荊為用,而小國愈亡。故恃人不足以廣壤,而韓不見也。荊為攻魏而加兵許、鄢,齊攻任扈而削魏,不足以存鄭,而韓弗知也。此皆不明其法禁以治其國,恃外以滅其社稷者也。   臣故曰:明於治之數,則國雖小,富。賞罰敬信,民雖寡,強。賞罰無度,國雖大兵弱者,地非其地,民非其民也。無地無民,堯、舜不能以王,三代不能以強。人主又以過予,人臣又以徒取。捨法律而言先王明君之功者,上任之以國,臣故曰:是願古之功,以古之賞賞今之人也,主以是過予,而臣以此徒取矣。主過予則臣偷幸,臣徒取則功不尊。無功者受賞則財匱而民望,財匱而民望則民不盡力矣。故用賞過者失民,用刑過者民不畏。有賞不足以勸,有刑不足以禁,則國雖大必危。故曰:小知不可使謀事,小忠不可使主法。荊恭王與晉厲公戰於鄢陵,荊師敗,恭王傷,酣戰而司馬子反渴而求飲,其友豎穀陽奉卮酒而進之,子反曰:去之,此酒也。豎穀陽曰:非也。子反受而飲之。子反為人嗜酒,甘之,不能絕之於口,醉而臥。恭王欲復戰而謀事,使人召子反,子反辭以心疾。恭王駕而往視之,入幄中聞酒臭而還,曰:今日之戰,寡人目親傷,所恃者司馬,司馬又如此,是亡荊國之社稷而不恤吾眾也,寡人無與復戰矣。罷師而去之,斬子反以為大戮。故曰:堅穀陽之進酒也,非以端惡端,故也。子反也,實心以忠愛之而適足以殺之而已矣。此行小忠而賊大忠者也。故曰:小忠,大忠之賊也。若使小忠主法,則必將赦罪,赦罪以相愛,是與下安矣,然而妨害於治民者也。   當魏之方明立辟,從憲令行之時,有功者必賞,有罪者必誅,強匡天下,威行四鄰。及法慢,妄予,而國日削矣。當趙之方明國律,從大軍之時,人眾兵強,闢地齊、燕。及國律慢,用者弱,而國日削矣。當燕之方明奉法,審官斷之時,東縣齊國,南盡中山之地。及奉#3法已亡,官斷不用,左右交爭,論從其下,則兵弱而地削,國制於鄰敵矣。故曰:明法者強,慢法者弱。強弱如是其明矣,而世主弗為,國亡宜矣。語曰:家有常業,雖饑不餓。國有常法,雖危不亡。夫捨常法而從私意,則臣下飾於智能,臣下飾於智能,則法禁不立矣。是妄意之道行,治國之道廢也。治國之道,去害法者,則不惑於智能,不矯於名譽矣。昔#4者舜使吏決鴻水,先令有功而舜殺之。禹朝諸侯之君會稽之上,防風之君後至而禹斬之。以此觀之,先令者殺,後令者斬,則古者先貴如令矣。故鏡執清而無事,美惡從而比焉。衡執正而無事,輕重從而載焉。夫搖鏡則不得為明,搖衡則不得為正,法之謂也。故先王以道為常,以法為本,本治者名尊,本亂者名絕。凡智能明通,有以則行,無以則止。故智能單道,不可傳於人。而道法萬全,智能多失。夫懸衡而知平,設規#5而知圓,萬全之道也。明主使民飾於道之故,故佚而則功。   釋規而任巧,釋法而任智,惑亂之道也。亂主使民飾將智,不知道之故,故勞而無功。 釋法禁而聽請謁,群臣賣官於上,取賞於下,是以利在私家而威在群臣。故民無盡力事主之心,而務為交於上。民好上交則貨財上流,而巧說者用。若是則有功者愈少。姦臣愈進而材臣退,則主惑而不知所行,民聚而不知所道,道,從也。此廢法禁、後功勞、舉名譽、聽請謁之失也。凡敗法之人,必設詐託物以來親,又好言天下之所希有,此暴君亂主之所以惑也,人臣賢佐之所以侵也。故人臣稱伊尹、管仲之功,則背法飾智有資。稱比干、子胥之忠而見殺,則疾強諫有辭。夫上稱賢明,下稱暴亂,不可以取類,若是者禁。君之立法,以為是也,今人臣多立其私智,以法為非者,是邪以智。以此思之,則知凡之情,皆欲過公法立私智也。過法立智,如是者禁,主之道也。禁主之道,必明於公私之分,明法制,去私恩。夫令必行,禁必止,人主之公義也。必行其私,信於朋友,不可為賞勸,不可為罰沮,人臣之私義也。私義行則亂,公義行則治,故公私有分。人臣有私心,有公義。脩身潔白而行公行正,居官無私,人臣之公義也。汙行從欲,安身利家,人臣之私心也。明主在上,則人臣去私心行公義,亂主在上,則人臣去公義行私心。故君臣異心。君以計畜臣,臣以計事君,君臣之交,計也。害身而利國,臣弗為也,富國而利臣,君不行也。臣之情,害身無利,君之情,害國無親。君臣也者,以計合者也。至夫臨難必死,盡智竭力,為法為之也。故先王明賞以勸之,嚴刑以威之。賞刑名則民#6盡死,民盡死則兵強主尊。刑賞不察則民無功而求得,有罪而倖免,則兵弱主卑。故先王賢佐盡力竭智。故曰:公私不可不明,法禁不可不審,先王知之矣。 韓非子卷之五竟 #1『皆』顯係『背』字之誤,據陳奇猷本改。 #2『利』字為『地』字之誤,據凌瀛初本、迂評本改。 #3『秦』字於此義不通,當為『奉』字之誤,據陳奇猷本改。 #4『若』字為『昔』字之誤,據陳奇猷說改。 #5『諸況』為『設規』之誤,據陳奇猷說改。 #6『即』字顯係『民』字之誤,當改。 韓非子卷之六 解老第二十   德者,內也。得者,外也。上德不德,言其神不淫於外也。神不淫於外則身全,身全之謂德。德者,得身也。凡德者,以無為集,以無慾成,以不思安,以不用固。為之欲之,則德無捨,德無捨則不全。用之思之則不固,不固則無功,無功則生於德。德則無德,不德則在有德。故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所以貴無為無思為虛者,謂其意無所制也。夫無術者,故以無為無思為虛也。夫故以無為無思為虛者,其意常不忘虛,是制於為虛也。虛者,謂其意所無制也。今制於為虛,是不虛也。虛者之無為也,不以無為為有常,不以無為為有常則虛,虛則德盛,德盛之謂上德。故曰:上德無為而無不為也。 仁者,謂其中心欣然愛人也。其喜人之有福,而惡人之有禍也。生心之所不能已也,非求其報也。故曰: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也。   義者,君臣上下之禮,父子貴賤之差也,知交朋友之接也,親疏內外之分也。臣事君宜,下懷上宜#1,子事父宜,賤敬貴宜,知交友朋之相助也宜,親者內而疏者外宜。義者,謂其宜也,宜而為之,故曰: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也。   禮者,所以貌情也,群義之文章也,君臣父子之交也,貴賤賢不肖之所以別也。中心懷而不諭,其疾趨卑拜而明之。實心愛而不知,故好言繁辭以信之。禮者,外節之所以諭內也。故曰:禮以情貌也。凡人之為外物動也,不知其為身之禮也。眾人之為禮也,以尊他人也,故時勸時衰。君子之#2為禮,以為其身,以為其身,故神之為上禮,上禮神而眾人貳,故不能相,不能相應,故曰:上禮為之而莫之。眾人雖貳,聖人之復恭敬盡手足之禮也不衰,故曰:攘臂而仍之。道有積而德有功,德者道之功。功有實而實有光,仁者德之光。光有澤而澤有事,義者仁之事也。事有禮而禮有文,禮者義之文也。故曰:失道而後失德,失德而後失仁,失仁而後失義,失義而後失禮。禮為情貌者也。文為質飾者也。夫君子取情而去貌,好質而惡飾。夫恃貌而論情者,其情惡也。須飾而論質者,其質衰也。何以論之?和氏之璧,不飾以五釆,隋侯之珠,不飾以銀黃,其質至美,物不足以飾之。夫物之待飾而後行者,其質不美也。是以父子之間,其禮樸#3而不明,故曰:禮薄也。凡物不並盛,陰陽是也。理相奪予,威德是也。實厚者貌薄,父子之禮是也。由是觀之,禮繁者實心衰也。然則為禮者,事通人之樸心者也。眾人之為禮也,人應則輕歡,不應則責怨。今為禮者事通人之樸心,而資之以相責之分,能毋爭乎?有爭則亂,故曰:夫禮者,忠信之薄也,而亂之首乎。   先物行先理動之謂前識,前識者,無緣而忘意度也。何以論之?詹何坐,弟子侍,有牛鳴於門外,弟子曰:是黑牛也而白題。詹何曰:然,是黑牛也,而白在其角。使人視之,果黑牛而以布裹其角。以詹子之術,嬰眾人之心,華焉殆矣,故曰:道之華也。嘗試釋詹子之察,而使五尺之愚童子視之,亦知其黑牛而以布裹其角也。故以詹子之察,苦心傷神,而後與五尺之愚童子同功,是以曰:愚之首也。故曰:前識者,道之華也,而愚之首也。   所謂大丈夫者,謂其智之大也。所謂處其厚不處其薄者,行情實而去禮貌也。所謂處其實不處其華者,必緣理不徑絕也。所謂去彼取此者,去貌徑絕而取緣理好情實也。故曰:去彼取此。   人有禍則心畏恐,心畏恐則行端直,行端直則思慮熟,思慮熟則得事理。行端直則無禍害,無禍害則盡天年,得事理則必成功,盡天年則全而壽,必成功則富與貴,全壽富貴之謂福。而福本於有禍,故曰:禍兮福之所倚。以成其功也。   人有福則富貴至,富貴至則衣食美,衣食美則驕心生,驕心生則邪僻而動棄理,行邪僻則身死夭,動棄理則無成功。夫內有死夭之難,而外無成功之名者,大禍也。而禍本生於有福,故曰:福兮禍之所伏。   夫緣道理以從事者無不能成。無不能成者,大能成天子之勢尊,而小易得卿相將軍之賞祿。夫棄道理而忘舉動者,雖上有天子諸侯之勢尊,而下有猗頓、陶朱、卜祝之富,猶失其民人而亡其財資也。眾人之輕棄道理而易忘舉動者,不知其禍福之深大而道闊遠若是也。故諭人曰:孰知其極。人莫不欲富貴全壽,而未有能免於貧賤死夭之禍也二心欲富貴全壽,而今貧賤死夭,是不能至於其所欲至也。凡失其所欲之路而妄行者之謂迷,迷則不能至於其所欲至矣。今眾人之不能至於其所欲至,故曰迷。眾人之所不能至於其所欲至也,自天地之剖判以至今,故曰:人之迷也,其日#4故以久矣。   所謂方#5者,外內相應也,言行相稱也。所謂廉者,必生死之命也,輕恬資財也。所謂直者,義必公正,公心不偏黨也。所謂光者,官爵尊貴,衣裘壯麗也。今有道之士,雖中外信順,不以非謗窮墮,雖死節輕財,不以侮罷羞貪,雖義端不黨,不以去邪罪私,雖勢尊衣美,不以誇賤欺貧。其故何也?使失路者而肯聽習問知,即不成迷也。今眾人之所以欲成功而反為敗者,生於不知道理而不肯問知而聽能。眾人不肯問知聽能,而聖人強以其禍敗適之,則怨。眾人多而聖人寡,寡之不勝眾,數也。今舉動而與天下之為讎,非全身長生之道也,是以行軌節而舉之也。故曰: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聰明睿智,天也。動靜思慮,人也。人也者,乘於天明以視,寄於天聰以聽,託於天智以思慮。故視強則目不明,聽甚則耳不聰,思慮過度則智識亂。目不明則不能決黑白之分,耳不聰則不能別清濁之聲,智識亂則不能審得失之地。目不能決黑白之色則謂之盲,耳不能別清濁之聲則謂之聾,心不能審得失之地則謂之狂。盲則不能避晝日之險,聾則不能知雷霆之害,狂則不能免人間法令之禍。書之所謂治人者,適動靜之節,省思慮之費也。所謂事天者,不極聰明之力,不盡智識之任。苟極盡則費神多,費神多則盲聾悖狂之禍至,是以嗇之。嗇之者,愛其精神,嗇其智識也。故曰:治人事天莫如嗇。   眾人之用神也躁,躁則多費,多費之謂侈。聖人之用神也靜,靜則少費,少費之謂嗇。嗇之謂術也生於道理,夫能嗇也,是從於道而服於理者也。眾人離於患,陷於禍,猶未知退,而不服從道理。聖人雖未見患禍之形,虛無服從於道理,以稱蚤服。故曰:夫謂嗇,是以蚤服。知治人者其思慮靜,知事天者其孔竅虛。思慮靜,故德不去。孔竅虛,則和氣日入。故曰:重積德。夫能令故德不去,新和氣日至者,蚤服者也。故曰:蚤服是謂重積德。積德而後神靜,神靜而後和多,和多而後計得,計得而後能御萬物,能御萬物則戰易勝敵,戰易勝敵而論必蓋世,論必蓋世,故曰:無不克。無不克本於重積德,故曰:重積德則無不克。戰易勝敵則兼有天下,論必蓋世則民人從。進兼天下而退從民人,其術遠則眾人莫見其端末。莫見其端末,是以莫知其極,故曰: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凡有國而後亡之,有身而後殃之,不可謂能有其國能保其身。夫能有其國必能安其社稷,能保其身必能終其天年,而後可謂能有其國能保其身矣。夫能有其國保其身者必且體道,體道則其智深,其智深則其會遠,其會遠眾人莫能見其所極。唯天能令人不見其事極,不見其事極者為保其身有其國,故曰: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則可以有國。   所謂有國之母,母者,道也,道也者生於所有國之術,所以有國之術,故謂之有國之母。夫道以與世周旋者,其建生也長,持祿也久,故曰: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樹木有曼根,有直根。根者,書之所謂抵也。抵也者,木之所以建生也。曼根者,木之所持生也。德也者,人之所以建生也。祿也者,人之所以持生也。今建於理者其持祿也久,故曰:深其根。體其道者,其生日長,故曰:固其抵。抵固則生長,根深則視久,故曰:深其根,固其抵,長生久視之道也。   工人數變業則失其功,作者數搖徙則亡其功。一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則亡五人之功矣。萬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則亡五萬人之功矣。然則數變業者,其人彌眾,其虧彌大矣。凡法令更則利害易,利害易則民務變,務變之謂變業。故以理觀之,事大眾而數搖之則少成功,藏大器而數徙之則多敗傷,烹小鮮而數撓之則賊其澤,治大國而數變法則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貴靜,不重變法,故曰:治大國者若烹小鮮。   人處疾則貴醫,有禍則畏鬼。聖人在上則民少欲,民少欲則血氣治而舉動理,舉動理則少禍害。夫內無痤疽癉痔之害,而外無刑罰法誅之禍者,其輕恬鬼也甚,故曰: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治世之民不與鬼神相害也,故曰:非其鬼不神也,其神不傷人也。鬼祟也疾人之謂鬼傷人,人逐除之之謂人傷鬼也。民犯法令之謂民傷上,上刑戮民之謂上傷民。民不犯法則上亦不行刑,上不行刑之謂上不傷人。故曰:聖人亦不傷民。上不與民相害,而人不與鬼相傷,故曰:兩不相傷。民不敢犯法,則上內不用刑罰,而外不事利其產業。上內不用刑罰,而外不事利其產業則民蕃息。民蕃息而畜積盛,民蕃息而畜積盛之謂有德。凡所謂祟者,魂魄去而精神亂,精神亂則無德。鬼不祟人則魂魄不去,#6魂魄不去而精神不亂,精神不亂之謂有德。上盛畜積,而鬼不亂其精神,則德盡在於民矣。故曰:兩不相傷則得交歸焉。言其德上下交盛而俱歸於民也。有道之君外無怨讎於鄰敵,而內有德澤於人民。夫外無怨讎於鄰敵者,其遇諸侯也外有禮義。內德澤於民者,其治人事也務本。遇諸侯有禮義則役希起,治民事務本則淫奢止。凡馬之所以大用者,外供甲兵,而內給淫奢也。今有道之君,外希用甲兵,而內禁淫奢。上不事馬於戰鬥逐北,而民不以馬遠淫通物,所積力唯田疇,積力於田疇必且糞灌,故曰: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也。   人君者無道,則內暴虐其民,而外侵欺其鄰國。內暴虐則民產絕,外侵欺則兵數起。民產絕則畜生少,兵數起則士卒盡。畜生少則戎馬乏,士卒盡則軍危殆。戎馬乏則將馬出,軍危殆則近臣役。馬者,軍之大用,郊者,言其近也。今所以給軍之具於將馬近臣,故曰: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矣。   人有欲則計會亂,計會亂而有欲甚,有欲甚則邪心勝,邪心勝則事輕絕,事輕絕則禍難生。由是觀之,禍難生於邪心,邪心誘於可欲。可欲之類,進則教良民為姦,退則令善人有禍。姦起則上侵弱君,禍至則民人多傷。然則可欲之類,上侵弱君而下傷人民。夫上侵弱君而下傷人民者,大罪也。故曰:禍莫大於可欲。是以聖人不引五色,不淫於聲樂,明君賤玩好而去淫麗。人無毛羽,不衣則不犯寒。上不屬天,而下不著地,以腸胃為根本,不食則不能活。是以不免於欲利之心,欲利之心不除,其身之憂也。故聖人衣足以犯寒,食足以充虛,則不憂矣。眾人則不然,大為諸侯,小餘千金之資,其欲得之憂不除也,胥靡有免,死罪時活,今不知足者之憂,終身不解,故曰:禍莫大於不知足。故欲利甚於憂,憂則疾生,疾生而智慧衰,智慧衰則失度量,失度量則妄舉動,妄舉動則禍害至,禍害至而疾嬰內,疾嬰內則痛禍薄外,則苦痛雜於腸胃之間,苦痛雜於腸胃之間則傷人也憯,憯則退而自咎,退而自咎也生於欲利,故曰:咎莫憯於欲利。   道者,萬物之所然也,萬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道者,萬物之所以成也。故曰:道,理之者也。物有理不可以相薄,物有理不可以相薄故理之為物之制。萬物各異理,萬物各異理而道盡稽萬物之理,故不得不化。不得不化,故無常操。無常操,是以死生氣稟焉,萬智斟酌焉,萬事廢興焉。天得之以高,地得之以藏,維鬥得以成其威,日月得之以恆其光,五常得之以常其位,列星得之以端其行,四時得之以御其變氣,軒轅得之以擅四方,赤松得之與天地統,聖人得之以成文章。道與堯、舜俱智,與接輿俱狂,與桀、紂俱滅,與湯、武俱昌。以為近乎,遊於四極。以為遠乎,常在吾側。以為暗乎,其光昭昭。以為明乎,其物冥冥。而功成天地,和化雷霆,宇內之物,恃之以成。凡道之情,不制不形,柔弱隨時,與理相應。萬物得之以死,得之以生,萬事得之以敗,得之以成。道譬諸若水,溺者多飲之即死,渴者適飲之則生。譬之若劍戟,愚人以行忿則禍生,聖人以誅暴則福成。故得之以死,得之以生,得之以敗,得之以成。 人希見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圖以想其生也,故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謂之象也。今道雖不可得聞見,聖人執其見功以處見其形,故曰:無狀之狀,無物之象。凡理者,方圓、短長、麤靡、堅脆之分也。故理定而後物可得道也。故定理有存亡,有死生,有盛衰。夫物之一存一亡,乍死乍生,初盛而後衰者,不可謂常。唯夫與天地之剖判也具生,至天地之消散也不死不衰者謂常。而常者,無攸易,無定理,無定理非在於常,是以不可道也。聖人觀其玄虛,用其周行,強字之曰道,然而可論,故曰:道之可道,非常道也。   人始於生而卒於死。始之謂出,卒之謂入,故曰:出生入死。人之身三百六十節,四肢九竅,其大具也。四肢與九竅十有三者,十有三者之動靜盡屬於生焉。屬之謂徒也,故曰:生之徒也十有三者。至其死也十有三具者皆還而屬之於死,死之徒亦有十三,故曰: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凡民之生生而生者固動,動盡則損也,而動不止,是損而不止也,損而不止則生盡,生盡之謂死,則十有三具者皆為死死地也。故曰:民之生,生而動,動皆之死地,之十有三。是以聖人愛精神而貴處靜,此甚大於兕虎之害。夫兕虎有域,動靜有時,避其域,省其時,則兔其兕虎之害矣。民獨知兕虎之有爪角也,而莫知萬物之盡有爪角也,不兔於萬物之害。何以論之?時雨降集,曠野間靜,而以昏晨犯山川,則兕虎之爪角害之。事上不忠,輕犯禁令,則刑法之爪角害之。處鄉不節,憎愛無度,則爭鬥之爪角害之。嗜欲無限,動靜不節,則痤疽之爪角害之。好用其私智而棄道理,則網羅之爪角害之。兕虎有域,而萬害有原,避其域,塞其原,則兔於諸害矣。   凡兵革者,所以備害也。重生者雖入軍,無忿爭之心,無忿爭之心則無所用救害之備。此非獨謂野處之軍也,聖人之遊世也無害人之心,無害人之心則必無人害,無人害則不備人,故曰:陸行不遇兕虎。入山不恃備以救害,故曰:入軍不被甲兵。遠諸害,故曰: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錯其爪,兵無所害其刃。不設備而必無害,天地之道理也。體天地之道,故曰:無死地焉。動無死地,而謂之善攝生矣。   愛子者慈於子,重生者慈於身,貴功者慈於事。慈母之於弱子也,務致其福,務致其福則事除其禍,事除其禍則思慮熟,思慮熟則得事理,得事理則必成功,必成功則其行之也不疑,不疑之謂勇。聖人之於萬事也,盡如慈母之為弱子慮也,故見必行之道。見必行之道則明,其從事亦不疑,不疑之謂勇。不疑生於慈,故曰:慈故能勇。周公曰:冬日之閉凍也不固,則春夏之長草木也不茂。天地不能常侈常費,而況於人乎?故萬物必有盛衰,萬事必有弛張,國家必有文武,官治必有賞罰。是以智士儉用其財則家富,聖人愛寶其神則精盛,人君重戰其卒則民眾。民眾則國廣,是以舉之曰:儉故能廣。 凡物之有形者易裁也,易割也。何以論之?有形則有短長,有短長則有小大,有小大則有方圓,有方圓則有堅脆,有堅脆則有輕重,有輕重則有白黑。短長、大小、方圓、堅脆、輕重、白黑之謂理,理定而物易割也。故議於大庭而後言則立,權議之士知之矣。故欲成方圓而隨於規矩,則萬事之功形矣。而萬物莫不有規矩,議言之士,計會規矩也。聖人盡隨於萬物之規矩,故曰:不敢為天下先。不敢為天下先則事無不事,功無不功,而議必蓋世,欲無處大官,其可得乎?處大官之謂為成事長,是以故曰:不敢為天下先,故能為成事長。   慈於子者不敢絕衣食,慈於身者不敢離法度,慈於方圓者不敢捨規矩。故臨兵而慈於士吏則戰勝敵,慈於器械則城堅固。故曰:慈於戰則勝,以守則固。夫能自全也而盡隨於萬物之理者,必且有天生。天生也者,生心也。故天下之道盡之生也,若以慈衛之也。事必萬全,而舉無不當,則謂之寶矣。故曰:吾有三寶,持而寶之。書之所謂大道也者,端道也。所謂貌施也者,邪道也。所謂徑大也者,佳麗也。佳麗也者,邪道之分也。朝甚除也者,獄訟繁也。獄訟繁則田荒,田荒則府倉虛,府倉虛則國貧,國貧而民俗淫侈,民俗淫侈則衣食之業絕,衣食之業絕則民不得無飾巧詐,飾巧詐則知采文,知釆文之謂服文釆。獄訟繁,倉廩虛,而有以淫侈為俗,則國之傷也若以利劍刺之。故曰:帶利劍。諸夫飾智故以至於傷國者,其私家必富,私家必富,故曰:資貨有餘。國有若是者,則愚民不得無術而效之,效之則小盜生。由是觀之,大姦作小盜隨,大姦唱則小盜和。竽也者,五聲之長者也,故竿先則鐘瑟皆隨,竽唱則諸樂皆和。今大姦作則俗之民唱,俗之民唱則小盜必和,故服文采,帶利劍,厭飲食,而資貨有餘者,是之謂盜竽矣。人無愚智,莫不有趨捨。恬淡平安,莫不知禍福之所由來。得於好惡,怵於淫物,而後變亂。所以然者,引於外物,亂於玩好也。恬淡有趨捨之義,平安知禍福之計。而今也玩好變之,外物引之,引之而往,故曰:拔#7。至聖人不然,一建其趨捨,雖見所好之物不能引,不能引之謂不拔#8。一於其情,雖有可欲之類,神不為動,神不為動之謂不悅。為人子孫者體此道,以守宗廟,宗廟不滅之謂祭祀不絕。身以積精為德,家以資財為德,鄉國天下皆以民為德。今治身而外物不能亂其精神,故曰:脩之身,其德乃真。真者,慎之固也。治家,無用之物不能動其計則資有餘,故曰:脩之家,其德有餘。治鄉者行此節,則家之有餘者益眾,故曰:脩之鄉,其德乃長。治邦者行此節,則鄉之有德者益眾,故曰:脩之邦,其德乃豐。蒞天下者行此節,則民之生莫不受其澤,故曰:脩之天下,其德乃普。脩身者以此別君子小人,治鄉治邦蒞天下者各以此科適觀息耗則萬不失一,故曰: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吾奚以知天下之然也以此。 喻老第二十一   天下有道無急患則曰靜,遽傳不用,故曰: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攻擊不休,相守數年不已,甲冑生蟻虱,鷰雀處帷幄,而兵不歸,故曰:戎馬生於郊。翟人有獻豐狐、玄豹之皮於晉文公,文公受客皮而歎曰:此以皮之美自為罪。夫治國者則以名號為罪,徐偃王是也。則以城與地為罪,虞、虢是也。故曰:罪莫大於可欲。智伯兼范、中行而攻趙不已,韓、魏反之,軍敗晉陽,身死高梁之東,遂卒被分,漆其首以為沒器,故曰:禍莫大於不知足。虞君欲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不聽宮之奇,故邦亡身死,故曰:咎莫憯於欲得。邦以存為常,霸王其可也。身以生為常,富貴其可也。不欲自害則邦不亡身不死,故曰:知足之為足矣。楚莊王既勝狩於河雍,歸而賞孫叔敖,孫叔敖請漢間之地,沙石之處。楚邦之法,祿臣再世而收地,唯孫叔敖獨在。此不以其邦為收者,瘠也,故九世而祀不絕。故曰:善建不拔,善抱不脫,子孫以其祭祀世世不輟。孫叔敖之謂也。制在己曰重,不離位曰靜。重則能使輕,靜則能使躁。故曰: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故曰: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也。邦者,人君之輜重也。主父生傳其邦,此離其輜重者也。故雖有代、雲中之樂,超然已無趙矣。主父,萬乘之主,而以身輕於天下,無勢之謂輕,離位之謂躁,是以生幽而死。故曰:輕則失臣,躁則失君。主父之謂也。勢重者,人君之淵也。君人者勢重於人臣之間,失則不可復得也。簡公失之於田成,晉公失之於六卿,而邦亡身死。故曰:魚不可脫於深淵。賞罰者,邦之利器也,在君則制臣,在臣則勝君。君見賞,臣則損之以為德,君見罰,臣則益之以為威。人君見賞而人臣用其勢,人君見罰人臣乘其威。故曰: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越王入宦於吳,而勸之伐齊以弊吳。吳兵既勝齊人於艾陵,張之於江、濟,強之於黃池,故可制於五湖。故曰: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晉獻公將欲襲虞,遺之以璧馬。智伯將襲仇由,遺之以廣車。故曰:將欲取之,必固與之。起事於無形,而要大功於天下,是謂微明。處小弱而重自卑,謂損弱勝強也。有形之類,大必起於小。行久之物,旅必起於少。故曰:天下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之大事必作於細。是以欲制物者於其細也,故曰:圖難乎於其易也,為大乎於其細也。千丈之隄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故曰:白圭之行隄也塞其穴,丈人之慎火也塗其隙。是以白圭無水難,丈人無火患。此皆慎易以避難,敬細以遠大者也。扁鵲見蔡桓公,立有聞,扁鵲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桓侯曰:寡人無。扁鵲出,桓侯曰:醫之好,欲治不病以為功。居十日,扁鵲復見曰:君之病在肌膚,不治將益深。桓侯不應。扁鵲出,桓侯又不悅。居十日,扁鵲復見曰:君之疾在腸胃,不治將益深。桓侯又不應。扁鵲出,桓侯又不悅。居十日,扁鵲望桓侯而還走。桓侯故使人問之,扁鵲曰: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在肌膚,鍼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居五日,桓侯體痛,使人索扁鵲,已逃秦矣,桓侯遂死。故良醫之治病也,攻之於腠理,此皆爭之於小者也。夫事之禍福亦有腠理之地,故曰:聖人蚤從事焉。昔晉公子重耳出亡過鄭,鄭君不禮,叔瞻諫曰:此賢公子也,君厚待之,可以積德。鄭君不聽,叔瞻又諫曰:不厚不若殺之,無令有後患。鄭君又不聽。及公子返晉邦,舉兵伐鄭,大破之,取八城#9焉。晉獻公以垂棘之璧假道於虞而伐虢,大夫宮之奇諫曰:不可。脣亡而齒寒,虞、虢相救,非相德也。今日晉滅虢,明日虞必隨之亡。虞君不聽,受其璧而假之道。晉已取虢,還,反滅虞。此二臣者皆爭於腠理者也,而二君不用也。然則叔瞻、宮之奇亦虞、鄭之扁鵲也,而二君不聽,故鄭以破,虞以亡。故曰:其安易持也,其未兆易謀也。昔者紂為象箸而箕子怖,以為象箸必不加於土鉶,必將犀玉之杯。像著玉杯必不羹菽藿,則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食於茅屋之下,則錦衣九重,廣室高臺。吾畏其卒,故怖其始。居五年,紂為肉圃,設炮烙,登糟丘,臨酒池,紂遂以亡。故箕子見象箸以知天下之禍,故曰:見小曰明。勾踐入宦#10於吳,身執干戈為吳王洗馬,故能殺夫差於姑蘇。文王見晉於王門,顏色不變,而武王擒紂於牧野。故曰:守柔曰強。越王之霸也不病宦#11,武王之王也不病詈。故曰:聖人之不病也,以其不病,是以無病也。   宋之鄙人得璞玉而獻之子罕,子罕不受,鄙人曰:此寶也。宜為君子器,不宜為細人用。子罕曰:爾以玉為寶,我以不受子玉為寶。是鄙人欲玉,而子罕不欲玉。故曰:欲不欲,而不貴難得之貨。   王壽負書而行,見徐馮於周塗,馮曰:事者,為也。為生於時,知者無常事。書者,言也。言生於知,知者不藏書。今子何獨負之而行?於是王壽因焚其書而舞之。故知者不以言談教,而慧者不以藏書篋。此世之所過也,而王壽復之,是學不學也。故曰:學不學,復歸眾人之所過也。   夫物有常容,因乘以導之,因隨物之容。故靜則建乎德,動則順乎道。宋人有為其君以象為楮葉者,三年而成。豐殺莖柯,毫甚繁澤,亂之楮葉之中而不可別也。此人遂以功食祿於宋邦。列子聞之曰:使天地三年而成一葉,則物之有葉者寡矣。故不乘天地之資而載一人之身,不隨道理之數而學一人智,此皆一葉之行也。故冬耕之稼,後稷不能羨也。豐年大禾,臧獲不能惡也。以一人力,則後稷不足。隨自然,則臧獲有餘。故曰:恃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也。空竅者,神明之戶牖也。耳目竭於聲色,精神竭於外貌,故中無主。中無主則禍福雖如丘山無從識之,故曰:不出於戶,可以知天下。不闚於牖,可以知天道。此言神明之不離其實也。   趙襄主#12學御於王子期,俄而與於期逐,三易馬而三後。襄主#13曰:子之教我御術未盡也。對曰:術已盡,用之則過也。凡御之所貴,馬體安於車,人心調於馬,而後可以進速致遠。今君後則欲逮臣,先則恐逮於臣。夫誘道爭遠,非先則後也。而先後心皆在於臣,上何以調於馬,此君之所以後也。   白公勝慮亂,罷朝倒杖而策銳貫顊,血流至於地而不知。鄭人聞之曰:顊之忘,將何為忘哉。故曰:其出彌遠者,其智彌少。此言智周乎遠,則所遺在近也,是以聖人無常行也。能並智,故曰:不行而知。能並視,故曰:不見而明。隨時以舉事,因資而立功,用萬物之能而獲利其上,故曰:不為而成。楚莊王蒞政三年,無令發,無政為也。右司馬御坐而與王隱曰:有鳥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飛不鳴,嘿然無聲,此為何名?王曰:三年不翅,將以長羽翼。不飛不鳴,將以觀民則。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子釋之,不穀知之矣。處半年,乃自聽政,所廢者十,所起者九,誅大臣五,舉處士六,而邦大治。舉兵誅齊,敗之徐州,勝晉於河雍,合諸侯於宋,遂霸天下。莊王不為小害善,故有大名。不蚤見示,故有大功。故曰:大器晚成,大音希聲。   楚莊王欲伐越,杜子諫曰:王之伐越何也?曰:政亂兵弱。杜子曰:臣患之。智如目也,能見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見其睫。王之兵自敗於秦、晉,喪地數百里,此兵之弱也。莊蹻為盜於境內,而吏不能禁,此政之亂也。王之弱亂非越之下也,而欲伐越,此智之如目也。王乃止。故知之難,不在見人,在自見。故曰:自見之謂明。子夏見曾子,曾子曰:何肥也?對曰:戰勝故肥也。曾子曰:何謂也?子夏曰:吾入見先王之義則榮之,出見富貴之樂又榮之,兩者戰於胸中,未知勝負,故曜。今先王之義勝,故肥。是以志之難也,不在勝人,在自勝也。故曰:自勝之謂強。   周有玉版,紂令膠鬲索之,文王不予,費仲來求,因予之。是膠鬲賢而費仲無道也。周惡賢者之得志也,故予費仲。文王舉太公於渭濱者,貴之也。而資費仲玉版者,是愛之也。故曰: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知大迷,是謂要妙。 韓非子卷之六竟 #1此處脫『宜』字,據陳奇猷說補。 #2『以』字當為『之』字,據陳奇猷說改。 #3此處脫『樸』字,據陳奇猷說補。 #4『曰』字為『日』字之誤,據陳奇猷說改。 #5『言』字為『方』字之誤,據陳奇猷說改。 #6 此處衍『而』字,當刪。 #7『校』乃『拔』之誤,依陳奇猷說改。 #8『成』顯係『城』之誤,當改。 #9『官』顯係『宦』之誤,當改。 #10『王』顯係『主』之誤,當改。 韓非子卷之七 說林上第二十二   湯以伐桀,而恐天下言己為貪也,因乃讓天下於務光。而恐務光之受之也,乃使人說務光曰:湯殺君而欲傳惡聲於子,故讓天下於子。務光因自投於河。 秦武王令甘茂擇所欲為於僕與行事,孟卯曰:公不如為僕。公所長者,使也。公雖為僕,王猶使之於公也。公佩僕璽而為行事,是兼官也。   子圉見孔子於商大宰,孔子出,子圉入,請問客,大宰曰:吾已見孔子,則視子猶蚤虱之細者也。吾今見之於君。子圉恐孔子貴於君也,因謂大宰曰:君己見孔子,孔子亦將視子猶蚤虱也。大宰因弗復見也。   魏惠王為臼裡之盟,將復立於天子,彭喜謂鄭君曰:君勿聽,大國惡有天子,小國利之。君與大不聽,魏焉能與小立之?   晉人伐邢,齊桓公將救之,鮑叔曰:大蚤。邢不亡,晉不敝,晉不敝,齊不重。且夫持危之功,不如存亡之德大。君不如晚救之以敝晉,齊實利。待邢亡而復存之,其名實美。桓公乃弗救。子胥出走,邊候得之,子胥曰:上索我者,以我有美珠也。今我已亡之矣,我且曰子取吞之。候因釋之。   慶封為亂於齊而欲走越,其族人曰:晉近,奚不之晉?慶封曰:越遠,利以避難。族人曰:變是心也,居晉而可。不變是心也,雖遠越,其可以安乎?   智伯索地於魏宣子,魏宣子弗予,任章曰:何故不予?宣子曰:無故請地,故弗予。任章曰:無故索地,鄰國必恐,彼重欲無厭,天下必懼,君予之地,智伯必驕而輕敵,鄰邦必懼而相親,以相親之兵待輕敵之國,則智氏之命不長矣。周書曰:將欲敗之,必姑輔之,將欲取之,必姑與之。君不如與之以驕智伯。且君何釋以天下圖智氏,而獨以吾國為智氏質乎?君曰:善。乃與之萬戶之邑,智伯大悅。因索地於趙,弗與,因圍晉陽,韓、魏反之外,趙氏應之內,智氏自亡。   秦康公築臺三年,刑人起兵,將欲以兵攻齊,任妄曰:饑召兵,疾召兵,勞召兵,亂召兵。君築臺三年,今荊人起兵將攻齊,臣恐其攻齊為聲,而以襲秦為實也,不如備之。戍東邊,荊人輟行。   齊攻宋,宋使臧孫子南求救於荊,荊大說,許救之,甚歡。臧孫子憂而反,其御曰:索救而得,今子有憂色何也?臧孫子曰:宋小而齊大,夫救小宋而惡於大齊,此人之所以憂也,而荊王說,必以堅我也。我堅而齊敝,荊之所利也。臧孫子乃歸,齊人拔五城於宋而荊救不至。   魏文侯借道於趙而攻中山,趙肅侯將不許,趙刻曰:君過矣。魏攻中山而弗能取,則魏必罷,罷則魏輕,魏輕則趙重。魏拔中山,必不能越趙而有中山也,是用兵者魏也,而得地者趙也。君必許之,許之而大歡,彼將知君利之也,必將輟行。君不如借之道,示以不得已也。   鴟夷子皮事田成子,田成子去齊,走而之燕,鴟夷子皮負傳而從。至望邑,子皮曰:子獨不聞涸澤之蛇乎?涸澤,蛇將徙,有小蛇謂大蛇曰:子行而我隨之,人以為蛇之行者耳,必有殺子,不如相銜負我以行,人必以我為神君也。乃相銜負以越公道,而行人皆避之,曰:神君也。今子美而我惡,以子為我上客,千乘之君也。以子為我使者,萬乘之卿也。子不如為我舍人。田成子因負傳而隨之,至逆旅,逆旅之君待之甚敬,因獻酒肉。   溫人之周,周不納客,問之曰:客耶?對曰:主人。問其巷人而不知也,吏因囚之。君使人問之曰:子非周人也,而自謂非客何也?對曰:臣少也誦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君,天子,則我天子之臣也,豈有為人之臣而又為之客哉?故曰主人也。君使出之。   韓宣王謂樛留曰:吾欲兩用公仲、公叔,其可乎?對曰:不可。晉用六卿而國分,簡公兩用田成、闞止而簡公殺,魏兩用犀首、張儀而西河之外亡。今王兩用之,其多力者樹其黨,寡力者借外權。群臣有內樹黨以驕主,有外為交以削地,則王之國危矣。   紹績昧醉寐而亡其裘,宋君曰:醉足以亡裘乎?對曰:桀以醉亡天下,而康誥曰:毋彝酒者,彝酒,常酒也,常酒者,天子失天下,匹夫失其身。   管仲、隰朋從於桓公而伐孤竹,春往冬反,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馬而隨之,遂得道。行山中無水,隰朋曰:蟻冬居山之陽,夏居山之陰,蟻壤一寸而仞有水。乃掘地,遂得水。以管仲之聖而隰朋之智,至其所不知,不難師於老馬與蟻,今人不知以其愚心而師聖人之智,不亦過乎。   有獻不死之藥於荊王者,謁者操之以入,中射之士問曰:可食乎?曰:可。因奪而食之。王大怒,使人殺中射之士,中射之士使人說王曰:臣問謁者曰可食,臣故食之。是臣無罪,而罪在謁者也。且客獻不死之藥,臣食之,而王殺臣,是死藥也,是客欺王也。夫殺無罪之臣,而明人之欺王也,不如釋臣。王乃不殺。   田駟欺鄒君,鄒君將使人殺之,田駟恐,告惠子。惠子見鄒君曰:今有人見君,則U其一目,奚如?君曰:我必殺之。惠子曰:瞽兩目U,君奚為不殺?君曰:不能勿U。惠子曰:田駟東慢齊侯,南欺荊王,駟之於欺人,瞽也,君奚怨焉?鄒君乃不殺。   魯穆公使眾公子或宦於晉,或宦於荊,犁鉏曰:假人於越而救溺子,越人雖善遊,子必不生矣。失火而取水於海,海水雖多,火必不滅矣,遠水不救近火也。今晉與荊雖強,而齊近,魯患其不救乎?   嚴遂不善周君,患之。馮沮曰:嚴遂相,而韓傀貴於君,不如行賊於韓傀,則君必以為嚴氏也。   張譴相韓,病將死,公乘無正懷三十金而問其疾。居一月自問張譴曰:若子死,將誰使代子?答曰:無正重法而畏上,雖然,不如公子食我之得民也。張譴死,因相公乘無正。   樂羊為魏將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之君烹其子而遺之羹。樂羊坐於幕下而啜之,盡一杯。文侯謂堵師贊曰:樂羊以我故而食其子之肉。答曰:其子而食之,且誰不食?樂羊罷中山,文侯賞其功而疑其心。   孟孫獵得麑,使秦西巴載之持歸,其母隨之而啼,秦西巴弗忍而與之。孟孫歸,至而求麑,答曰:余弗忍而與其母。孟孫大怒,逐之。居三月,復召以為其子傅,其御曰:曩將罪之,今召以為子傅何也?孟孫曰:夫不忍麑,又且忍吾子乎?故曰:巧詐不如拙誠。樂羊以有功見疑,秦西巴以有罪益信。   曾從子,善相劍者也。衛君怨吳王,曾從子曰:吳王好劍,臣相劍者也,臣請為吳王相劍,拔而示之,因為君刺之。衛君曰:子為之是也,非緣義也,為利也。吳強而富,衛弱而貧,子必往,吾恐子為吳王用之於我也。乃逐之。   紂為象箸而箕子怖,以為象箸為不成美於土簋,則必犀玉之杯,玉杯象箸必不盛菽藿,則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捨茅茨之下,則必錦衣九重,高臺廣室也。稱此以求,則天下不足矣。聖人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故見象箸而怖,知天下知不足也。   周公旦已勝殷,將攻商、蓋。辛公甲曰:大難攻,小易服,不如服眾小以劫大。乃攻九夷而商、蓋服矣。   紂為長夜之飲,懼以失日,問其左右盡不知也,乃使問箕子。箕子為其徒曰:為天下主而一國皆失日,天下其危矣。一國皆不知而我獨知之,吾其危矣。辭以醉而不知。   魯人身善織屨,妻善識縞,而徙於越。或謂之曰:子必窮矣。魯人曰:何也?曰:屨為履之也,而越人跣行。縞為冠之也,而越人被髮。以子之所長,遊於不用之國,欲使無窮,其可得矣。   陳軫貴於魏王#2,惠子曰:必善事左右,夫楊橫樹之即生,倒樹之即生,折而樹之又生。然使十人樹之而一人拔之,即無生楊至。以十人之眾,樹易生之物,而不勝一人者何也?樹之難而去之易也。子雖工自樹於王,而欲去子者眾,子必危矣。   魯季孫新弒其君,吳起仕焉。或謂起曰:夫死者,始死而血,已血而衄,已衄而灰,已灰而土,反其土也,無可為者矣。今季孫乃始血,其毋乃未可知也。吳起因去之晉。   隰斯彌見田成子,田成子與登臺四望,三面皆□,南望,隰子家之樹蔽之,田成子亦不言。隰子歸,使人伐之,斧離數創,隰子止之,其相室曰:何變之數也?隰子曰:古者有諺曰:知淵中之魚者不祥。夫田子將有事,事大,而我示之知微,我必危矣。不伐樹未有罪也,知人之所不言,其罪大矣。乃不伐也。 楊子過於宋東之逆旅,有妾二人,其惡者貴,美者賤。楊子問其故,逆旅之父答曰: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惡者自惡,吾不知其惡也。楊子謂弟子曰:行賢而去自賢之心,焉往而不美。   衛人嫁其子而教之曰:必私積聚。為人婦而出,常也。其成居,幸也。其子因私積聚,其姑以為多私而出之,其子所以自反者倍其所以嫁。其父不自罪於教子非也,而自知其益富。今人臣之處官者皆是類也。   魯丹三說中山之君而不受也,因散五十金事其左右,復見,未語,而君與之食。魯丹出,而不反捨,遂去中山。其御曰:反見,乃始善我,何故去之?魯丹曰:夫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未出境,而公子惡之曰:為趙來間中山。君因索而罪之。 田伯鼎好士而存其君,白公好士而亂荊,其好士則同,其所以為則異。公孫友自刖而尊百里,豎刁自宮而謂桓公,其自刑則同,其所以自邢之為則異。慧子曰:往者東走,逐者亦東走,其東走則同,其所以東走之為則異。故曰:同事之人,不可不審察也#3。 說林下第二十三   伯樂教二人相跟馬,相與之簡子廄觀馬。一人舉踶馬,其一人從後而循之,三撫其尻而馬不踶,此自以為失相。其一人曰:子非失相也。此其為馬也,踒肩而腫膝。夫踶馬者也,舉後而任前,腫膝不可任也,故後不舉。子巧於相踶馬而拙於任腫膝。夫事有所必歸,而以有所腫膝而不任,智者之所獨知也。惠子曰:置猿於柙中,則與豚同。故勢不便,非所以逞能也。   衛將軍文子見曾子,曾子不起而延於坐席,正身於奧。文子謂其御曰:曾子,愚人也哉,以我為君子也,君子安可毋敬也?以我為暴人也,暴人安可侮也?曾子不僇命也。   烏有翢翢者,重首而屈尾,將欲飲於河則必顛,乃銜其羽而飲之。人之所有飲不足者,不可不索其羽也。   鱣似蛇,蠶似蠋。人見蛇則驚駭,見蠋則毛起。漁者持鱣,婦人拾蠶,利之所在,皆為賁、諸。   伯樂教其所憎者相千里之馬,教其所愛者相駑馬。千里之馬時一,其利緩,駑馬日售,其利急。此周書所謂下言而上用者惑也。   桓赫曰:刻削之道,鼻若如大,目莫如小。鼻大可小,小不可大也。目小可大,大不可小也。舉事亦然,為其不可復者也,則事寡敗矣。   崇侯、惡來知不適紂之誅也,而不見武王之滅之也。比干、子胥知其君之必亡也,而不知身之死也。故曰:崇侯、惡來知心而不知事,比干、子胥知事而不知心。聖人其備矣。   宋太宰貴而主斷。季子將見宋君,梁子聞之曰:語必可與太宰三坐乎,不然,將不免。季子因說以貴主而輕國。   楊朱之弟楊布衣素衣而出,天雨,解素衣,衣緇衣而反,其狗不知而吠之。楊布怒,將擊之。楊朱曰:子毋擊也,子亦猶是。曩者使女狗白而往,黑而來,子豈能毋怪哉。   惠子曰:羿執鞅持扞,操弓關機,越人爭為持的。弱子扞弓,慈母入室閉戶。故曰:可必,則越人不疑羿。不可必,則慈母逃弱子。   桓公問管仲:富有涯乎?答曰:水之以涯,其無水者也。富之以涯,其富已足者也。人不能自止於足,而亡其富之涯乎。   宋之富賈有監止子者,與人爭買百金之璞玉,因佯失而毀之,負其百金,而理其毀瑕,得千溢焉。事有舉之而有敗而賢其毋舉之者,負之時也。   有欲以御見荊王者,眾騶妒之,因曰:臣能撽鹿。見王,王為御,不及鹿,自御及之。王善其御也,乃言眾騶妒之。   荊令公子將伐陳,丈人送之曰:晉強,不可不慎也。公子曰:丈人奚優,吾為丈人破晉。丈人曰:可。吾方廬陳南門之外。公子曰:是何也?曰:我笑勾踐也,為人之如是其易也,己獨何為密密十年難乎?   堯以天下讓許由,許由逃之,捨於家人,家人藏其皮冠。夫棄天下而家人藏其皮冠,是不知許由者也。   三虱相與訟,一虱過之,曰:訟者奚說?三虱曰:爭肥饒之地。一虱曰:若亦不患臘之至而茅之燥耳,若又奚患?於是乃相與聚嘬其母而食之。彘臞,人乃弗殺。   蟲有蚘或作蚢者,一身兩口,爭食相齡也。遂相殺,因自殺。人臣之爭事而亡其國者,皆蚘類也。   宮有堊器,有滌則絜矣。行身亦然,無滌堊之地則寡非矣。   公子糾將為亂,桓公使使者視之,使者報曰:笑不樂,視不見,必為亂。乃使魯人殺之。   公孫弘斷髮而為越王騎,公孫喜使人絕之曰:吾不與子為昆弟矣。公孫弘曰:我斷髮,子斷頸而為人用兵,伐將謂子何?周南之戰,公孫喜死焉。   有與悍者鄰,欲賣宅而避之。人曰:是其貫將滿#4矣,子姑待之。答曰:吾恐其以我滿貫也。遂去之。故曰:物之幾者,非所靡也。   孔子#5謂弟子曰:孰能導子西之釣名也?子貢曰:賜也能。乃導之,不復疑也。孔子曰:寬哉,不被於利。絜哉,民性有恆。曲為曲,直為直。   孔子曰:子西不兔。白公之難,子西死焉。故曰:直於行者曲於欲。   晉中行文子出亡,過於縣邑,從者曰:此嗇夫,公之故人,公奚不休捨?且待後車。文子曰:吾嘗好音,此人遺我嗚琴。吾好佩,此人遺我玉環。是振我過者也。以求容於我者,吾恐其以我求容於人也。乃去之。果收文子後車二乘而獻之其君矣。   周趮謂宮他曰:為我謂齊王曰:以齊資我於魏,請以魏事王。宮他曰:不可。是示之無魏也,齊王必不資於無魏者,而以怨有魏者。公不如曰:以王之所欲,臣請以魏聽王。齊王必以公為有魏也,必因公。是公有齊也,因以有齊、魏矣。白圭謂宋令尹曰:君長自知政,公無事矣。今君少主也而務名,不如令荊賀君之孝也,則君不奪公位,而大敬重公,則公常用宋矣。   管仲、鮑叔相謂曰:君亂甚矣,必失國。齊國之諸公子其可輔者,非公子糾則小白也,與子人事一人焉,先達者相收。管仲乃從公子糾,鮑叔從小白。國人果弒君,小白先入為君,魯人拘管仲而效之,鮑叔言而相之。故諺曰:巫咸雖善祝,不能自祓也。秦醫雖善除,不能自彈也。以管仲之聖而待鮑叔之助,此鄙諺所謂虜自賣裘而不售,士自譽辯而不信者也。   荊王伐吳,吳使沮衛蹶融犒於荊師,而將軍曰:縛之,殺以釁鼓。問之曰:女來卜乎?答曰:卜。卜吉乎?曰:吉。荊人曰:今荊將與女釁鼓其何也?答曰:是故其所以吉也。吳使臣來也,固視將軍怒。將軍怒,將深溝高壘。將軍不怒,將懈怠。今也將軍殺臣,則吳必警守矣。且國之卜,非為一臣卜。夫殺一臣而存一國,其不言吉何也?且死者無知,則以臣釁鼓無益也。死者有知也,臣將當戰之時,臣使鼓不鳴。荊人因不殺也。   智伯將伐仇由,而道難不通。乃鑄大鐘遺仇由之君,仇由之君大說,除道將內之。赤章曼枝曰:不可。此小之所以事大也,而今也大以來,卒必隨之,不可內也。仇由之君不聽,遂內之。赤章曼枝因斷轂而驅,至於齊七月,而仇由亡矣。   越已勝吳,又索卒於荊而攻晉。左史倚相謂荊王曰:夫越破吳,豪士死,銳卒盡,大甲傷,今又索卒以攻晉,示我不病也,不如起師與分吳。荊王曰:善。因起師而從越。越王怒,將擊之,大夫種曰:不可。吾豪士盡,大甲傷,我與戰必不剋,不如賂之。乃割露山之陰五百里以賂之。   荊伐陳,吳救之,軍間三十里,雨十日,夜星。左史倚相謂子期曰:雨十日,甲輯而兵聚,吳人必至,不如備之。乃為陳,陳未成也而夫人至,見荊陳而反。左史曰:吳反覆六十里,其君子必休,小人必食,我行三十里擊之,必可敗也。乃從之遂破吳軍。   韓、趙相與為難。韓子索兵於魏曰:願借師以伐趙。魏文侯曰:寡人與趙兄弟,不可以從。趙又索兵以攻韓,文侯曰:寡人與韓兄弟,不敢從。二國不得兵,怒而反。已乃知文侯以搆於己,乃皆朝魏。   齊伐魯,索讒鼎,魯以其鴈往,齊人曰:屬也。魯人曰:真也。齊曰:使樂正子春來,吾將聽子。魯君請樂正子春,樂正子春曰:胡不以其真往也?君曰:我愛之。答曰:臣亦愛臣之信。   韓咎立為君,未定也。弟在周,周欲重之,而恐韓咎不立也。綦毋恢曰:不若以車百乘送之。得立,因曰為戒。不立,則曰來效賊也。   靖郭君曰將城薛,客多以諫者。靖郭君謂謁者曰:毋為客通。齊人有請見者曰:臣請三言而已,過三言,臣請烹。靖郭君因見之,客趨進曰:海大魚。因反走。靖郭君曰:請聞其說。客曰:臣不敢以死為戲。靖郭君曰:願為寡人言之。答曰:君聞大魚乎?網不能止,繳不能絓也,蕩而失水,螻蟻得意焉。今夫齊亦君之海也,君長有齊,奚以薛為?君失齊、雖隆薛城至於天猶無益也。靖郭君曰:善。乃輟,不城薛。   荊王弟在秦,秦不出也。中射之士曰:資臣百金,臣能出之。因載百金之晉,見叔向曰:荊王弟在秦,秦不出也,請以百金委叔向。叔向受金,而以見之晉平公曰:可以城壺丘矣。平公曰:何也?對曰:刑王弟在秦,秦不出也,是秦惡荊也,必不敢禁我城壺丘。若禁之,我曰:為我出荊王之弟,吾不城也。彼如出之,可以德荊。彼不出,是卒惡也,必不敢禁我城壺丘矣。公曰:善。乃城壺丘,謂秦公曰:為我出荊王之弟,吾不城也。秦因出之,荊王大說,以諫金百溢遺晉。   闔廬攻郢,戰三勝。問子胥曰:可以退乎?子胥對曰:溺人者,一飲而止則無溺者,以其不休也,不如乘之以沈之。   鄭人有一子將宦,謂其家曰:必築壞牆,是不善人將竊。其巷人亦云。不時築,而人果竊之。以其子為智,以巷人告者為盜。 韓非子卷之七竟 #1『日』顯係『曰』 之誤,當改。 #2『正』 顯係『王』之誤,當改。 #3此處脫篇題『說林下第二十三』 及正文一千餘字。據陳奇猷韓非子集釋本補。 #4此處衍『也遂去之故曰勿之』八字,據迂評本、凌瀛初本刪。 #6此處衍『日』字,當刪。 韓非子卷之八 觀行第二十四   古之人目短於自見,故以鏡觀面。智短於自知,故以道正己。故鏡無見疵之罪,道無明過之怨。目失鏡則無以正鬚眉,身失道則無以知迷惑。西門豹之性急,故佩韋以緩己。董安於之心緩,故佩弦以自急。故以有餘補不足,以長續短之謂明主。   天下有信數三:一曰智有所不能立,二曰力有所不能舉,三曰彊有所不能勝。故雖有堯之智,而無眾人之助,大功不立。有烏獲之勁,而不得人助,不能自舉。有賁、育之彊,而無法術,不得長生。故世有不可得,事有不可成。故烏獲輕千鈞而重其身,非其身重於千鈞也,勢不便也。離朱易百步而難眉睫,非百步近而眉睫遠也,道不可也。故明主不窮烏獲以其不能自舉,不困離朱以其不能自見。因可勢,求易道,故用力寡而功名立。時有滿虛,事有利害,物有生死,人主為三者發喜怒之色,則金石之士離心焉。賢聖之撲淺深矣。故明主觀人,不使人觀己。明於堯不能獨成,烏獲之不能自舉,賁、育之不能自勝,以法衛則術行之道畢矣。 安危第二十五   安術有七,危道有六。安術:一曰賞罰隨是非,二曰禍福隨善惡,三曰死生隨法度,四曰有賢不肖而無愛惡,五曰有愚智而無非譽,六曰有尺寸而無意度,七曰有信而無詐。   危道:一曰斲削於繩之內,二曰斲割於法之外,三曰利人之所害,四曰樂人之所禍,五曰危人之所安,六曰所愛不親,所惡不疏。如此,則人失其所以樂生,而忘其所以重死,人不樂生則人主不尊,不重死則令不行。   使天下皆極智能於儀表,盡力於權衡,以動則勝,以靜則安。治世使人樂生於為是,愛身於為非。小人少而君子多,故社稷長立,國家久安。奔車之上無仲尼,覆舟之下無伯夷。故號令者,國之舟車也。安則智廉生,危則爭鄙起。故安國之法,若饑而食,寒而衣,不令而自然也。先王寄理於竹帛,其道順,故後世服。令使人去饑寒,雖賁、育不能行。廢自然,雖順道而不立。強勇之所不能行,則上不能安。上以無厭責己盡,射下對無有,無有則輕法,法所以為國也而輕之,則功不立、名不成。聞古扁鵲之治其病也,以刀刺骨。聖人之救危國也,以忠拂耳。刺骨,故小痛在體而長利在身。拂耳,故小逆在心而久福在國。故甚病之人利在忍痛,猛毅之君以福拂耳。忍痛,故扁鵲盡巧。拂耳,則子胥不失。壽安之術也。病而不忍痛,則失扁鵲之巧。危而不拂耳,則失聖人之意。如此,長利不遠垂,功名不久立。   人主不自刻以堯,而責人臣以子胥,是幸殷人之盡如比干,盡如比干則上不失、下不亡。不權其力而有田成,而幸其身盡如比干,故國不得一安。廢堯、舜而立桀、紂則人不得樂所長而憂所短。失所長則國家無功,守所短則民不樂生,以無功御不樂生,不可行於齊民。如此,則上無以使下,下無以事上。   安危在是非,不在於強弱。存亡在虛實,不在於眾寡。故齊,故萬乘也,而名實不稱,上空虛於國內,不充滿於名實,故臣得奪主。殺天子也,而無是非,賞於無功,使讒諛,以詐偽為貴,誅於無罪,使傴以天性剖背。以詐偽為是,天性為非,小得勝大。   明主堅內,故不外失。失之近正不亡於遠者無有,故周之奪殷也,拾遺於庭,使殷不遺於朝,則周不敢望秋毫於境,而況敢易位乎。明主之道忠法,其法忠心,故臨之而法,去之而思。堯無膠漆之約於當世而道行,舜無置錐之地於後世而德結。能立道於往#1古,而垂德於萬世者,之謂明主。 守道第二十六   聖王之立法也,其賞足以勸善,其威足以勝暴,其備足以必完法。治世之臣,功多者位尊,力極者賞厚,情盡者名立。善之生如春,惡之死如秋,故民勸極力而樂盡情,此之謂上下相得。上下相得,故能使用力者自極於權衡,而務至於任鄙。戰士出死,而願為賁、育。守道者皆懷金石之心,以死子胥之節。用力者為任鄙,戰如賁、育,守為金石,則君人者高枕而守己完矣。   古之善守者,以其所重禁其所輕,以其所難止其所易。故君子與小人俱正,盜跖與曾、史俱廉。何以知之?夫貪盜不赴谿而掇金,赴谿而掇金則身不全。賁、育不量敵則無勇名,盜跖不計可則利不成。   明主之守禁也,賁、育見侵於其所不能勝,盜跖見害於其所不能取。故能禁賁、育之所不能犯,守盜跖之所不能取,則暴者守願,邪者反正。大勇願,巨盜貞,平則天下公平,而齊民之情正矣。   人主離法失人,則危於伯夷不妄取,而不免於田成、盜跖之耳可也。今天下無一伯夷,而姦人不絕世,故立法度量。度量信則伯夷不失是,而盜跖不得非。法分明則賢不得奪不肖,強不得侵弱,眾不得暴寡。託天下於堯之法,則貞士不失分,姦人不徼幸。寄千金於羿之矢,則伯夷不得亡,而盜跖不敢取。堯明於不失姦,故天下無邪。羿巧於不失發,故千金不亡。邪人不壽,而盜跖止,如此,故圖不載宰予,不舉六卿。書不著子胥,不明夫差。孫、吳之略廢,盜跖之心伏。人主甘服於玉堂之中,而無瞋目切齒傾取之患。人臣垂拱金城之內,而無扼捥聚脣嗟唶之禍。服虎而不以柙,禁姦而不以法,塞偽而不以符,此賁、育之所患,堯、舜之所難也。故設柙非所以備鼠也,所以使怯弱能服虎也。立法非所以備曾、史也,所以使庸主能止盜跖也。為符非所以豫尾生也,所以使眾人不相謾也。不獨待比干之死節,不幸亂臣之無詐也,持怯之所能服,握庸主之所易守。當今之世,為人主忠計,為天下結德者,利莫長於如此。故君人者無亡國之圖,而忠臣無失身之畫。明於尊位必賞,故能使人盡力於權衡,死節於官職。通賁、育之情,不以死易生,惑於盜跖之貪,不以財易身,則守國之道畢備矣。 用人第二十七   聞古之善用人者,必循天順人而明賞罰。循天則用力寡而功立,順人則刑罰省而令行,明賞罰則伯夷、盜跖不亂。如此,則白黑分矣。治國之臣,效功於國以履位,見能於官以受職,盡力於權衡以任事。人臣皆宜其能,勝其官,輕其任,而莫懷餘力於心,莫負兼官之責於君。故內無伏怨之亂,外無馬服之患。明君使事不相干,故莫訟。使士不兼官,故技長。使人不同功,故莫爭訟。爭訟止,技長立,則彊弱不轂力,冰炭不合形,天下莫得相傷,治之至也。   釋法術而心治,堯不能正一國。去規矩而妄意度,奚仲不能成一輪。廢尺寸而差短長,王爾不能半中。使中主守法術,拙匠守規矩尺寸,則萬不失矣。君人者,能去賢巧之所不能,守中拙之所萬不失,則人力盡而功名立。   明主立可為之賞,設可避之罰。故賢者勸賞而不見子胥之禍,不肖者少罪而不見傴剖背,盲者處平而不遇深谿,愚者守靜而不陷險危。如此,則上下之恩結矣。古之人曰:其心難知,喜怒難中也。故以表示目,以鼓語耳,以法教心。君人者釋三易之數而行之一難知之心#2,如此則怒積於上,而怨積於下,以積怒而御積怨則兩危矣。   明主之表易見,故約立。其教易知,故言用。其法易為,故令行。三者立而上無私心,則下得循法而治,望表而動,隨繩而斲,因攢而縫。如此則上無私威之毒,而下無愚拙之誅。故上君明而少怒,下盡忠而少罪。   聞之曰:舉事無患者,堯不得也。而世未嘗無事也。君人者不輕爵祿,不易富貴,不可與救危國。故明主厲廉恥,招仁義。昔者介子推無爵祿而義隨文公,不忍口腹而仁割其肌,故人主結其德,書圖著其名。人主樂乎使人以公盡力,而苦乎以私奪威。人臣安乎以能受職,而苦乎以一負二。謂一身兩役也。故明主除人臣之所苦,而立人主之所樂,上下之利,莫長於此。不察私門之內,輕慮重事,厚誅薄罪,久怨細過,長侮偷快,長輕侮人,偷取一時之快也。數以德追禍,禍賊當誅,而反以德報之也。是斷手而續以玉也,故世有易身之患。   人主立難為而罪不及,則私怨立。人臣失所長而奉難給,則伏怨結。勞苦不撫循,憂悲不哀憐。喜則譽小人,賢不肖俱賞。怒則毀君子,使伯夷與盜跖俱辱。故臣有叛主。   使燕王內憎其民而外愛魯人,則燕不用而魯不附民#3。見憎不能盡力而務功,魯見說而不能離死命而親他主。如此,則人臣為隙穴,而人主獨立。以隙穴之臣而事獨立之主,此之謂危殆。   釋儀的而妄發,雖中小不巧。釋法制而妄怒,雖殺戮而姦人不恐。罪生甲,禍歸乙,伏怨乃結。故至治之國,有賞罰而無喜怒,故聖人極。有刑法而死,無螫毒,故姦人服。發矢中的,賞罰當符,故堯復生,羿復立。如此,則上無殷、夏之患,下無比干之禍,君高枕而臣樂業,道蔽天地,德極萬世矣。   夫人主不塞隙穴,而勞力於赭堊,暴雨疾風必壞。不去眉睫之禍,而慕賁、育之死,不謹蕭牆之患,而固金城於遠境。不用近賢之謀,而外結萬乘之交於千里。飄風一旦起,則賁、育不及救,而外交不及至,禍莫大於此。當今之世,為人主忠計者,必無使燕王說魯人,無使近世慕賢於古,無思越人以救中國溺者。如此,則上下親,內功立,外名成。 功名第二十八   明君之所以立功成名者四:一曰天時,二曰人心,三曰技能,四日勢位。非天時,雖十堯不能冬生一穗。逆人心,雖賁、育不能盡人力。故得天時則務而自生,得人心則不趣而自勸,因技能則不急而自疾,得勢位則不推進而名成。若水之流,若船之浮,守自然之道,行毋窮之令,故曰明主。   夫有材而無勢,雖賢不能制不肖。故立尺材於高山之上,則臨千仞之谿,材非長也,位高也。桀為天子,能制天下,非賢也,勢重也。堯為匹夫,不能正三家,非不肖也,位卑也。千鈞得船則浮,錙銖失船則沈,非千鈞輕錙銖重也,有勢之與無勢也。故短之臨高也以位,不肖之制賢也以勢。人主者,天下一力以共載之,故安。眾同心以共 立之,故尊。人臣守所長,盡所能,故忠。以尊主主御忠臣,則長樂生而功名成。名實相待而成,形影相應而立故臣主同欲而異使。人主之患在莫之應,故曰:一手獨拍,雖疾無聲。人臣之憂在不得一,故曰:右手畫圓,左手畫方,不能兩成。故曰:至治之國,君若桴,臣若鼓,技若車,事若馬。故人有餘力易於應,而技有餘巧易#1於事。立功者不足於力,親近者不足於信,成名者不足於勢。近者已親,而遠者不結,則名不稱實也。聖人德若堯、舜,行若伯夷,而位不載於世,則功不立,名不遂。故古之能致功名者,眾人助之以力,近者結之以成,遠者譽之以名,尊者載之以勢。如此,故太山之功長立於國家,而日月之名久著於天地。此堯之所以南面而守名,舜之所以北面而效功也。 大體第二十九   古之全大體者,望天地,觀江海,因山谷,日月所照,四時所行,雲布風動。不以智累心,不以私累己。寄治亂於法術,託是非於賞罰,屬輕重於權衡。不逆天理,不傷情性,不吹毛而求小疵,不洗垢而察難知。不引繩之外,不推繩之內,不急法之外,不緩法之內。守成理,因自然,禍福生乎道法,而不出乎愛惡。榮辱之責在乎己,而不在乎人。故致至安之世,法如朝露,純樸不散,心無結怨,口無煩言。故車馬不疲弊於遠路,旌旗不亂於大澤,萬民不失命於寇戎,雄駿不創壽於旗幢,豪傑不著名於圖書,不錄功於磐盂,記年之牒空虛。故曰:利莫長於簡,福莫久於安。使匠石以千歲之壽操鉤,視規矩,舉繩墨,而正太山。使賁、育帶干將#5而齊萬民,雖盡力於巧,極盛於壽,太山不正,民不能齊。故曰:古之牧天下者,不使匠石極巧以敗太山之體,不使賁、育盡威以傷萬民之性。因道全法,君子樂而大姦止,澹然閑靜,因天命,持大體。故使人無離法之罪,魚無失水之禍。如此,故天下少不可。   上不天則下不遍覆,心不地則物不必載。太山不立好惡,故能成其高。江海不擇小助,故能成其富。故大人寄形於天地而萬物備,歷心於山海而國家富。上無忿怒之毒,下無伏怨之患,上下交樸,以道為捨。故長利積,大功立,名成於前,德垂於後,治之至也。 韓非子卷之八竟 #1此處衍『名』字,據迂評本、凌瀛初本刪。 #2此處脫『心』字,據迂評本、凌瀛初本補。 #3此處脫『民』字,據迂評本、凌瀛初本補。 #4此處脫『易』字,據迂評本、凌瀛初本補。 #5『千將』顯係『干將』之誤,當改。 韓非子卷之九 內儲說上七術第三十   儲,聚也。謂聚其所說皆君之內謀,故曰內儲說。   主之所用也七術,所察也六微。七術:一曰眾端參觀,端,直也。欲求眾直,必參驗而聽觀也。二曰必罰明威,三曰信賞盡能,四曰一聽責下,專聽一理,必有失。責下不一,能則不明。五曰疑詔詭使,疑危而制之,譎詭而使之,則下不敢隱情。六曰挾知而問,七曰倒言反事。或倒其言,或反其事,則姦情可得而盡。此七者,主之所用也。觀聽不參則誠不聞,不參,謂偏聽一人,則誠者莫告。聽有門戶則臣壅塞。其聽其所從,若門戶然,則為臣所塞。其說侏儒之夢見灶,侏儒夢灶,言灶有一人惕,則後人不見,此譏靈公偏聽子瑕。衰公之稱莫眾而迷。公言謀事,無眾,故迷。孔子對舉國盡黨季孫,與之同辭,是一國為一人,公之迷宜矣。故齊人見河伯,齊王專信一人,故被誑以大魚為河伯。與惠子之言亡其半也。惠子言君之謀事,有半,今皆稱不疑,則雷同朋黨,故曰亡其半。此上五說皆不參門戶之聽。其患在豎牛之餓叔孫,叔孫專聽豎牛,故身餓死,而二子戮亡也。而江乙之說荊俗也。荊俗不言人惠,故白公得以為亂。嗣公欲治不知,謂不知治之術也。故使有敵。恐其所貴臣妾擁己,故更貴臣妾以敵之,彼得敵,適足以成其朋黨,為擁更甚也。是以明主推積鐵之類,積鐵為室,盡以備失則體不傷。積疑為心,盡以備臣則姦不生。而察一市之患。雖一市之人之言市有虎,猶未可信#1,況三人乎。 參觀一   愛多者則法不立,威寡者則下侵上。是以刑罰不必則禁令不行。其說在董子之行石邑,董子至石邑,像深澗以立法,故趙國治也。與子產之教遊吉也。子產教遊吉令法史以嚴斷。故仲尼說隕霜,仲尼對哀公言隕霜不殺草?則以宜殺而不殺故也。而殷法刑奔灰。將行去樂池,將行以樂池不專任以刑賞之柄,故去之。而公孫鞅重輕罪。孫鞅以為輕罪尚不能犯,則無由犯重罪,故先重輕罪。是以麗水之金不守,竊麗水之金,其罪辜磔,猶切而不止,則有切而獲免者,故雖重罪不止也。而積澤之火不救。魯之積澤火焚而人不救,則以不行法故也。成歡以太仁弱齊國,成歡以齊王太仁,知其必弱齊國。卜皮以慈惠亡魏王。卜皮以魏王慈惠,其必亡其身也。管仲知之,故斷死人。知治國,常嚴禁人之厚葬,不用命者戮其屍。嗣公知之,故買胥靡。嗣公亦知國當必罰,有胥靡逃之,以一都買而誅之。 必罰二   賞譽薄而謾者下不用,謾,欺也。賞譽厚而信者下輕死。其說在文子稱若獸鹿。獸鹿唯就薦草,猶臣人之歸恩厚也。故越王焚宮室,焚其室者,欲行賞罰於救火,以驗人之用命。而吳起倚車轅,賞移轅者,欲示其信而不欺也。李悝斷訟以射,欲人之善射,故其斷訟與善射者理也。宋崇門以毀死。崇門之人居喪而瘠,君與之官,故多毀死者也。勾踐知之,故式怒蛙。勾踐知勸賞可以招人,故式怒蛙以求勇。昭侯知之,故藏弊褲。厚賞之使人為賁、諸也,婦人之拾蠶,漁者之握鱣,是以效之。拾蠶握鱣而不懼者,利在故也。此得利忘難之效也。 賞賽三   一聽則愚智不分,直聽一理,不反覆參之,則愚智不分。責下則人臣不參。下之材能一一責之,則人臣不得參雜。其說在索鄭魏王以鄭本梁地,故索鄭而合之,不思梁本鄭地,鄭人亦索梁而合之,此一聽之過也。與吹竽。混商吹竽,是不責下也,故令得參雜。其患在申子之以趙紹、韓杳為嘗試。申子為趙請兵,先令趙紹、韓沓嘗韓君,知其意然後說,終成其私也。故公子氾議割河東,韓王欲割河東以搆三國,此非計也,公子汜激君行令。而應侯謀弛上黨。應侯謀上黨,亦非計也,秦王從之。此上三事皆一聽之患也。 一聽四   數見久待而不任,姦則鹿散。謂人數見於君,或復久待,雖不任用,外人則謂此得主之意,終不敢為姦,如鹿之散。使人問他則不鬻私。謂使此雖知其所為,陽若不知,更試以他事。或問之他人,不敢齋其私矣。鬻,猶售。是以龐敬還公大夫,龐敬使市者不為姦,故還大夫而警之。而戴罐詔視轀車。戴讙欲知奉筍者,更使視轀車。周主亡玉簪,周主故亡玉簪,以求神明之譽也。商太宰論牛矢。太宰詭論牛矢,以求雜察之名也。 論使五   挾智而問,則不智者至。挾己所智而有所問,則雖不智者莫不皆智也。深智一物,眾隱皆變。於一物智之能深,則眾隱伏之物,莫不變而露見。其說在昭侯之握一爪也。握爪佯亡以驗左右之誠。故必南門而三鄉得。必審南門之牛犯苗,而三鄉之犯者皆得其情實。周主索曲杖而群臣懼,私得曲杖,群臣聳懼。卜皮事庶子,使庶子愛御史,便得彼陰懼也。西門豹詳遺轄。謀遺其轄,欲取清明之稱也。 挾智六   倒言反事以嘗所疑財姦情得。倒錯其言,反為其事,以試其所疑也。故陽山護樛豎,偽謾穋樛知君疑也。淖齒為秦使,詐為秦使知君惡己。齊人欲為亂,佯逐所愛,令君知而不疑。子之以白馬,謬言白馬,以驗左右之誠。子產離訟者,分離訟者,便得兩訟之情。嗣公過關市。知過者之輸金,便得聽察之稱。 倒言七右經   一。衛靈公之時,彌子瑕有寵,專於衛國,侏儒有見公者曰:臣之夢賤矣。公曰:何夢?對曰:夢見灶,為見公也。公怒曰:吾聞見人主者夢見日,奚為見寡人而夢見電?對曰:夫日兼燭天下,一物不能當也。言一物不能蔽日之光也。人君兼燭一國人,一人不能擁也,一人不能擁君之明。故將見人主者夢見日。夫灶一人煬焉,則後人無從見矣。一人煬則敝寵之光,故後人不見之。煬,然也。今或者一人有煬君者乎?此譏彌子瑕專擁蔽君之明也。則臣雖夢見灶,不亦可乎。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鄙諺曰:莫眾而迷。舉事不與眾謀者必迷惑。今寡人舉事,與群臣慮之,而國愈亂,其故何也?孔子對曰:明主之問臣,一人知之,一人不知也。一人知之,一人不知,則得再三詳譏。如是者,明主在上,群臣直議於下。今群臣無不辭同軌乎季孫者,舉魯國盡化為一,舉國既化為一,則子得論其是非也。君雖問境內之人,猶之不免於亂也。境內之人亦與季孫為一,故問之無益。   一曰。晏子聘魯,哀公問曰:語曰:莫三人而迷。舉事不與三人謀,必知迷惑也。今寡人與一國慮之,魯不兔於亂,何也?晏子曰:古之所謂莫三人而迷者,一人失之,二人得之,三人足以為眾矣,故曰莫三人而迷。今魯國之群臣以千百數,一言於季氏之私,人數非不眾,所言者一人也,安得三哉?   齊人有謂齊王曰:河伯,大神也。王何不試與之遇乎?臣請使王遇之。乃為壇場大水之上,而與王立之焉。有間,大魚動,因曰:此河伯。直信一人言,故有斯弊。   張儀欲以秦、韓與魏之勢伐齊、荊,而惠施欲以齊、荊偃兵。以齊、荊為援,則秦、韓不敢加兵,故兵可偃也。二人爭之,群臣左右皆為張子言,而以攻齊、荊為利,而莫為惠子言,王果聽張子,而以惠子言為不可。攻齊、荊事已定,惠子入見,王言曰:先生毋言矣。攻齊、荊之事果利矣,一國盡以為然。惠子因說:不可不察也。夫齊、荊之事也誠利,一國盡以為利,是何智者之眾也?攻齊、荊之事誠不利,一國盡以為利,何愚者之眾也?凡謀者,疑也。有疑然後謀。疑也者,誠疑,以為可者半,以為不可者半。若誠有疑,則半可半不可。今一國盡以為可,是王亡半也。無致疑之人,故亡其半。劫主者固亡其半者也。無人致疑,則大盜得恣其謀。田成、趙高成其言篡殺者,無人疑故也。叔孫相魯,貴而主斷。其所愛者曰豎牛,亦擅用叔孫之令。叔孫有子曰壬,豎牛妒而欲殺之,因與壬遊於魯君所,魯君賜之玉環,壬拜受之而不敢佩,使豎牛請之叔孫,豎牛欺之曰:吾已為爾請之矣,使爾佩之。壬因佩之,豎牛因謂叔孫:何不見壬於君乎?叔孫曰:孺子何足見也。豎牛曰#2:壬固已數見於君矣。君賜之玉環,壬已佩之矣。叔孫召壬見之,而果佩之,叔孫怒而殺壬。壬兄曰丙,豎牛又妒而欲殺之。叔孫為丙鑄鐘,鐘成,丙不敢擊,使豎牛請之叔孫。豎牛不為請,又欺之曰:吾為以爾請之矣,使爾擊之。丙因擊之。叔孫聞之曰:丙不請而擅擊鐘,怒而逐之。丙出走齊,居一年,豎牛為謝叔孫,叔孫使豎牛召之,又不召而報曰:吾已召之矣,丙怒甚,不肯來。叔孫大怒,使人殺之。二子已死,叔孫有病,豎牛因獨養之而去左右,不內人,曰:叔孫不欲聞人聲。因不食而餓殺。叔孫已死。豎牛因不發喪也,徙其府庫重寶空之而奔齊。夫聽所信之言,而子父為人僇,此不參之患也。   江乞為魏王使荊,謂荊王曰:臣入王之境內,聞王之國俗曰: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惡,誠有之乎?王曰:有之。然則若白公之亂,得無危乎?不言人惡,則白公得成其姦謀,故危也。誠得如此,臣兔死罪矣。有惡不言,何罪之有。   嗣君重如耳,愛世姬,而恐其皆因其愛重以壅己也,乃貴薄疑以敵之如耳,尊魏姬以耦世姬,曰:以是相參也。嗣君知欲無壅,而未得其術也。夫不使賤議貴,賤不得與貴議也。下必坐上,下得罪,必坐於與上議也。而必待勢重之鈞也,而後致相議,今兩受,勢重既鈞,正可相與議。則是益樹壅塞之臣也。兩受共謀,為壅更甚,此嗣君不得術。嗣君之壅乃始。   夫矢來有鄉,鄉,方也。有來從之方。則積鐵以備一鄉。謂聚鐵於身以備一處,即甲之不全者也。矢來無鄉,則為鐵室以盡備之。謂甲之全者,自首至足無不有鐵,故曰鐵室。備之則體不傷。故彼以盡備之不傷,此以盡敵之無姦也。言君亦當盡敵於臣,皆所防疑,則姦絕也。   龐恭與太子質於邯鄲,謂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龐恭曰:夫市之無虎也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鄲之去魏也遠於市,議臣者過於三人,願王察之。龐恭從邯鄲反,竟不得見。   二。董關於為趙上地守,行石邑山中,澗深,峭如牆,深伯仞,因問其旁鄉左右曰:人嘗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曰:嬰兒癡聾狂悖之人嘗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牛馬犬蠡嘗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董關於喟然大息曰:吾能治矣。使吾法之無赦,猶入澗之必死也,則人莫之敢犯也,何為不治之?   子產相鄭,病將死,謂遊吉曰:我死後,子必用鄭,必以嚴蒞人。夫火形嚴,故人鮮灼。水形懦,故人多溺。子必嚴子之刑,無令溺子之懦。故子產死,遊吉不忍行嚴刑,鄭少年相率為盜,處於灌澤,將遂以為鄭禍。遊吉率車騎與戰一日一夜,而僅能剋之。遊吉喟然歎曰:吾蚤行夫子之教,必不悔至於此矣。   魯哀公問於仲尼曰:春秋之記曰:冬十二月,霣霜不殺菽,何為記此?仲尼對曰:此言可以殺而不殺也。夫宜殺而不殺,梅李冬實。天失道,草木猶犯干之,而況於君人乎。人君失道,臣人凌之者宜。   殷之法,刑棄灰於街者。子貢以為重,問之仲尼。仲尼曰:知治之道也。夫棄灰於街必掩人,灰塵播揚,善掩翳人也。掩人人必怒,怒則們,鬥必三族相殘也。因鬥相殘傷。此殘三族之道也,雖邢之可也。且夫重罪者,人之所惡也,而無棄灰,人之所易也。使人行之所易,而無離所惡,此治之道也。   一曰。殷之法,棄灰於公道者斷其手。子貢曰:棄灰之罪輕,斷手之罰重,古人何太毅也?毅,酷也。曰:無棄灰所易也,斷手所惡也,行所易不關所惡,古人以為易,故行之。   中山之相樂池以車百乘使趙,選其客之有智能者以為將行,將主行道之人,以為行位。中道而亂,樂池曰:吾以公為有智,而使公為將行,今中道而亂何也?客因辭而去曰:公不知治,有威足以服之人,而利足以勸之,故能治之。今臣,君之少客也,言在客之少也。夫從少正長,從賤治貴,而不得操其利害之柄以制之,此所以亂也。嘗試使臣彼之善者我能以為卿相,彼不善者我得以斬其首,何故而不治? 公孫鞅之法也重輕罪。重罪#3者人之所難犯也,而小過者人之所易去也,使人去其所易無離其所難,此治之道。夫小過不生,大罪不至,是人無罪而亂不生也。今重罪輕,輕罪避,故能無罪而不生亂也。   一曰。公孫鞅曰:行刑重其輕者,輕者不至,重者不來,不犯輕,自然無重罪也。是謂以刑去刑也。以輕刑去重刑。刻南之地,麗水之中生金,人多竊釆金,釆金之禁,得而輒辜礫於市,甚眾,壅離其水也,又設防禁遮擁,令人離其水也。而人竊金不止。夫罪莫重辜磔於市,猶不止者,不必得也。言犯罪者不必一一皆得,而有免脫者,則人行其免脫而輕犯重罪。故今有於此,曰:予汝天下而殺汝身,庸人不為也。夫有天下,大利也,猶不為者,知必死故。不必得也,則雖辜磔竊金不止。知必死,則天下不為也。   魯人燒積澤,天北風,火南倚,火勢南靡,故曰倚也。恐燒國,哀公懼,自將眾趣救火者,左右無人,盡逐獸而火不救。乃召問仲尼,仲尼曰:夫逐獸者樂而無罰,救火者苦而無賞,此火之所以無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不及以賞,救火者盡賞之,則國不足以賞於人,請徒行罰#4。哀公曰:善。於是仲尼乃下令曰: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逐獸者,比入禁之罪。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   成驩謂齊王曰:王太仁,太不忍人。王曰:太仁太不忍人,非善名邪?對曰:此人臣之善也,非人主之所行也。夫人臣必仁而後可與謀,不忍人而後可近也。不仁則不可與謀,忍人則不可近也。王曰:然則寡人安所太仁,安不忍人?對曰:王太仁於薛公,而太不忍於諸田。太仁薛公則大臣無重,太仁則縱之驕奢,不修德義,眾必輕之,故威不得重也。太不忍諸田則父兄犯法。大臣無重則兵弱於外,父兄犯法則政亂於內。兵弱於外,政亂於內,此亡國之本也。   魏惠王謂卜皮曰:子聞寡人之聲問亦何如焉?對曰:臣聞王之慈惠也。王欣然喜曰:然則功且安至?對曰:王之功至於亡。王曰:慈惠,行善也,行之而亡何也?卜皮對曰:夫慈者不忍,而惠者好與也。不忍則不誅有過,好予則不待有功而賞。有過不罪,無功受賞,雖亡不亦可乎?   齊國好厚葬,布帛盡於衣衾,材木盡於棺槨。桓公患之,以告管仲曰:布帛盡則無以為蔽,材木盡則無以為守備,而人厚葬之不休,禁之奈何?管仲對曰:凡人之有為也,非名之則利之也。於是乃下令曰:棺槨過度者戮其屍,罪夫當喪者。夫戮死無名,罪當喪者無利,人何故為之也?   衛嗣君之時,有胥靡逃之魏,因為襄王之後治病,魏襄王之後也。衛嗣君聞之,使人請以五十金買之,五反而魏王不予,乃以左氏易之。左氏,都邑名也。群臣左右諫曰:夫以一都買一胥靡可乎?王曰:非子之所知也。夫治無小而亂無大,若不治小者,則大亂起也。法不立而誅不必,當誅而不誅,故曰不必也。雖有十左氏無益也。法立而誅必,雖失十左氏無害也。魏王聞之曰:主欲治而不聽之,不祥。因載而往徒獻之。徒獻雖胥靡,不取都金。   三。齊王問於文子曰:治國何如?對曰:夫賞罰之為道,利器也。君固握之,不可以示人。若如臣者,猶獸鹿也,唯薦草而就。獸鹿就薦草,人臣歸厚賞,故賞罰之利器,不可示於人也。   越王問於大夫文種曰:吾欲伐昊,可乎?對曰:可矣。吾賞厚而信,罰嚴而必。君欲知之,何不試焚宮室?於是遂焚宮室,人莫救之,乃下令曰:人之救火者死,比死敵之賞。救火而不死者,比勝敵之賞。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人塗其體、被濡衣而赴火者,左三千人,右三千人。此知必勝之勢也。   吳起為魏武侯西河之守,秦有小亭臨境,吳起欲攻之。不去,則甚害田者。言,亭能為田者害,政當去之。去之,則不足以徵兵甲。亭,小故也。於是乃倚一車轅於北門之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南門之外者,賜之上田上宅。人莫之徙也。及有徙之者,還,賜之如令#5。俄又置一石赤菽東門之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於西門之外者,賜之如初。人爭徙之。乃下令大夫曰:明日且攻亭,有能先登者,仕之國大夫,賜之上田宅。人爭趨之,於是攻亭一朝而拔之。   李悝為魏文侯上地之守,而欲人之善射也,乃下令曰:人之有狐疑之訟者,令之射的,的,所射質。中之者勝,不中者負。令下而人皆疾習射,日夜不休。及與秦人戰,大敗之,以人之善戰射也。   宋崇門之巷人服喪,而毀甚瘠,上以為慈愛於親,舉以為官師。明年,人之所以毀死者歲十餘人。子之服親喪者為愛之也,而尚可以賞勸也,況君上之於民乎?君而無賞,則功不立。   越王慮伐吳,慮,謀也。欲人之輕死也,出見怒蛙乃為之式。從者曰:奚敬於此?王曰:為其有氣故也。明年之請以頭獻王者歲十餘人。由此觀之,譽之足以殺人矣。譽於勇則人之以頭獻。   一曰。越王勾踐見怒蛙而式之,御者曰:何為式?王曰:蛙有氣如此,可無為式乎?士人聞之曰:蛙有氣,王猶為式,況士人之有勇者乎。是歲;人有自對死以其頭獻者。頸,割者也。故越#6王將復吳#7而試其教,燔臺而鼓之,使民赴火者,賞在火也。火雖殺人,赴之必得賞,故赴之不懼也。臨江而鼓之,使人赴水者,賞在水也。臨戰而使人絕頭刳腹而無顧心者,賞在兵也。又況據法而進賢,其助甚此矣。進賢可以得賞,又無水火之難,則人豈不為哉?其所不進賢者,但君不賞故也。   韓昭侯使人藏弊褲,侍者曰:君亦不仁矣,弊褲不以賜左右而藏之。昭侯曰:非子之所知也。吾聞明主之愛,一嚬一笑,必憂其不善,勸其能善,不妄為也。嚬有為噸,而笑有為笑。今夫褲豈特嚬笑哉。嚬笑尚不妄為,況弊褲豈可以無功而與也。褲之與嚬笑遠矣,吾必待有功者,故收藏之未有予也。   鱣似蛇,寫似燭。人見蛇則驚駭,見燭則毛起。然而婦人拾蠶,而漁者握鱣,利之所在,則亡其所惡,皆為孟賁。鱣、蠶有利,故人握拾,皆有孟賁之勇。   四。魏王謂鄭王曰:始鄭、梁一國也,已而別,今願復得鄭而合之梁。鄭君患之,召群臣而與之謀所以對魏。鄭公子謂鄭君曰:此甚易應也。君對魏曰:以鄭為故魏而可合也,則弊邑亦願得梁而合之鄭。魏王乃止。   齊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處士請為王吹竽,宣王說之,廩食以數百人。廩,給。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聽之,處士逃。   一曰#8。韓昭侯曰:吹竽者眾,吾無以知其善者。田嚴對曰:一一而聽之。   趙令人因申子於韓請兵,將以攻魏,申子欲言之君,而恐君之疑己外市也,為外請兵,取其貨利,故曰市。不則恐惡於趙,乃令趙紹、韓杳嘗試君之動貌而後言之,許不之貌必有變動可得而知,故曰動貌。內則知昭侯之意,外則有得趙之功。既為之請,若許,其恩固以成。不許,終以為之請矣,亦不敢許其恩,固趙之功也。三國兵至,韓王謂樓緩曰:三國之兵深矣,寡人欲割河東而講,何如?講,謂有急且與之,後寧將復取,事擬存,終反覆,若講論,故曰講。對曰:夫割河東,大費也。免國於患,大功也。此父兄之任也,王何不召公子汜而問焉?王召公子汜而告之,對曰:講亦悔,不講亦悔。王今割河東而講,三國歸,王必曰:三國固且去矣,吾特以三城送之。三國自去,又與之城,是徒以三城為送,此悔之辭。不講,三國也入韓,則國必大舉矣,王必大悔,王曰:不獻三城也。若不講之,三國入而韓必大舉,王必悔曰:吾不獻三城之故也。臣故曰:王講亦悔,不講亦悔。王曰:為我悔也,寧亡三城而無悔,危乃悔。寡人斷講矣。言講事斷定。   應侯謂秦王曰:王得宛葉、藍田、陽夏,斷河內,困梁、鄭,所以未王者,趙未服也。弛上黨在一而已,廢上黨,棄一郡而已。以臨東陽,則則鄲口中虱也。以守上黨之兵臨東陽,則邯鄲危如口中之虱。王拱而朝天下,後者以兵中之。中,傷也。然上黨之安樂,其處甚劇,臣恐弛之而不聽,奈何?今上黨既安樂,而其處又煩劇,雖欲弛之,恐王不聽。王曰:必弛易之矣。謂移易其兵以臨東陽,吾斷定矣。   五。龐敬,縣令也,遣市者行,而召公大夫而還之,公大夫亦遣為市。立以間,無以詔之,卒遣行。不命,卒遣去,俱不測其由也。市者以為令與公大夫有言,不相信,以至無姦。大夫雖告以不命,反亦不信,故不敢為姦。   戴驩,宋大宰,夜使人曰:吾聞數夜有乘轀車至李史門者,謹為我伺之。使人報曰:不見轀車,見有奉筍而與李史語者,有間,李史受筍。遣伺轀車,故實奉筍,本令侍奉筍,彼當易其辭。   周主亡玉簪,令吏求之,三日不能得也。周主令人求而得之家人之屋間,周主曰:吾之吏之不事事也。不事於臣之事也。求簪三日不得之,吾令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於是吏皆悚懼,以為君神明也。   商太宰使少庶子之市,顧反而問之曰:何見於市?對曰:無見也。太宰曰:雖然,何見也?對曰:市南門之外甚眾牛車,僅可以行耳。太宰因誡使者無敢告人吾所問於女,因召市吏而誚之曰:市門之外何多牛屎?市吏甚怪太宰知之疾也,乃悚懼其所也。   六。韓昭侯握爪而佯亡一爪,求之甚急,左右因割其爪而效之,昭侯以此察左右之誠不割。割爪,不誠。韓昭侯使騎於縣,使者報,昭侯問之曰:何見也?對曰:無所見也。昭侯曰:雖然,何見?曰:南門之外,有黃犢食苗道左者。昭侯謂使者毋敢洩吾所問於女,乃下令曰:當苗時,禁牛馬入人田中同有令入,而吏不以為事,牛馬甚多入人田中,亟舉其數上之,不得,將重其罪。於是三鄉舉而止之,昭侯曰:未盡也。復往審之,乃得南門之外黃犢。吏以昭侯為明察,皆悚恐其所而不敢為非。   周主下令索田杖,吏求之數日不能得,周主私使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乃謂吏曰:吾知吏不事事也。曲杖甚易也,而吏不能得,我令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豈可謂忠哉?吏乃皆悚懼其所,以君為神明。   卜皮為縣令,其御吏汙穢,而有愛妾,卜皮乃使少庶子佯愛之,佯愛御吏。以知御吏陰情。   西門豹為鄴#9令,佯亡其車轄,令吏求之不能得,使人求而得之家人屋間。   七。陽山君相衛#10,聞王之疑己也,乃偽謗樛豎以知之。樛豎,王之所愛,令偽謗之,必忿而言王之疑己也。   淳齒聞齊文王之惡己也,及矯為秦使以知之。王既不疑秦使,必以請告。   齊人有欲為亂者,恐王知之,因詐逐所愛者,令走王知之。王知逐所愛,則不疑其為亂也。   子之相燕,坐而佯言曰:走出門者何白馬也?左右皆言不見。有一人走追之,報曰:有。子之以此知左右之誠信不。偽報有白馬者,是不誠信。   有相與訟者,子產離之而無使得通辭,倒其言以告而知之。謂得以此言以告彼,彼言以告此,則知訟者之情實。   衛嗣公使人為客過關市,關市苛難之,因事關市以金,與關吏乃捨之,嗣公謂關曰:某時有客過而所,與女金,而女因遣之。關市乃大恐,而以嗣公為明察。 韓非子卷之九竟 #1『言』字顯係『信』字之誤,當改。 #2此處脫『豎牛曰』三字,據陳奇猷說補。 #3此處脫『重罪』二字,據陳奇猷說補。 #4『賞』字當為『罰』字,據陳奇猷說改。 #5『今』顯係『令』字之誤,當改。 #6『越』誤為『曰』,據張榜本、趙用賢本改。 #7『吳』誤為『吾』,據張榜本、趙用賢本改。 #8『日』顯係『曰』之誤,當改。 #9『鄴』誤為『濮』,當改。 #10『衛』誤為『謂』,據陳奇猷集釋本改。 韓非子卷之十 內儲說下六微第三十   六微:一曰權借在下,二曰利異外借,三曰託於似類,四曰利害有反,五曰參疑內爭,六曰敵國廢置。此六者,主之所察也。   權勢不可以借人,上失其一,臣以為百。故臣得借則力多,力多則內外為用,內外為用則人主壅。其說在老聘之古。失魚也。是以人主久語,而左右鬻懷刷。其患在胥僮之諫#1厲公,與州侯之一言,而燕人浴矢也。 權借一   君臣之利異,故人臣莫忠,故臣利立而主利滅。是以姦臣者,召敵兵以內除,舉外事以眩主,苟成其私利,不顧國患。其說在衛人之妻夫禱祝也。故戴歇議子弟,而三桓攻昭公。公叔內齊軍,而翟黃召韓兵。太宰嚭說大夫種,大成牛教申不害。司馬喜告趙王,呂倉規秦、楚。宋石遣衛君書,白圭教暴譴。 利異二   似類之事,人主之所以失誅,而大臣之所以成私也。是以門人捐水而夷射誅,濟陽自矯而二人罪,司馬喜殺爰騫而季辛死。鄭袖言惡臭而新人劓,費無忌教卻宛而令尹誅,陳需殺張壽而犀首走。故燒芻廥而中山罪,殺老儒而濟陽賞也。 似類三   事起而有所利,其屍主之,有所害,必反察之。是以明主之論也,國害則省其利者,臣害則察其反者。其說在楚兵至而陳需相,黍種貴而廩吏覆。是以昭奚恤執販茅,而僖侯譙其次。文公髮繞炙,而禳侯請立帝。 有反四   參疑之勢,亂之所由生也,故明主慎之。是以晉驪姬殺太子申生,而鄭夫人用毒藥,衛州吁殺其君完,公子根取東周,王子職甚有寵,而商臣果作亂,嚴遂、韓魔爭而哀侯果遇賊,田常、闞止、戴驩、皇喜敵而宋君、簡公殺。其說在狐突之稱二好,與鄭昭之對未生也。 參疑五   敵之所務在淫察而就靡,人主不察則敵廢置矣。故文王資費仲,而秦王患楚使,黎且去仲尼,而於象沮甘茂。是以子胥宣言而予常用,內美人而虞、虢亡,佯遺書而萇弘死,用雞猳而郁桀盡。 廢置六   參疑廢置之事,明主絕之於內而施之於外。資其輕者,輔其弱者,此謂廟攻。參伍既用於內,觀聽又行於外,則敵偽得。其說在秦侏儒之告惠文君也。故襄疵言襲鄴,而嗣公賜令蓆。 廟攻右經   一。勢重者,人主之淵也。臣者,勢重之魚也。魚失於淵而不可復得也,人主失其勢重於臣而不可復收也。古之人難正言,故託之於魚。賞罰者,利器也。君操之以制臣,臣得之以擁主。故君先見所賞則臣鬻之以為德,君先見所罰則臣鬻之以為威。故曰: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靖郭君相齊,與故人久語則故人富,懷左右刷則左右重。久語懷尉,小資也,猶以成富,況於吏勢乎?   晉厲公之時,六卿貴。胥僮長魚矯諫曰:大臣貴重,敵主爭事,外市樹黨,下亂國法,上以劫主,而國不危者,未嘗有也。公曰:善。乃誅三卿。胥僮長魚矯又諫曰:夫同罪之人偏誅而不盡,是懷怨而借之間也。公曰:吾一朝而夷三卿,予不忍盡也。長魚矯對曰:公不忍之,彼將忍公。公不聽,居三月,諸卿作難,遂殺厲公而分其地。 州侯相荊,貴而主斷,荊王疑之,因問左右,左右對曰:無有,如出一口也。燕人無惑,故浴狗矢。燕人其妻有私通於士,其夫早自外而來,士適出,夫曰:何客也?其妻曰:無客。問左右,左右言無有,如出一口。其妻曰:公惑易也。因浴之以狗矢。   一曰。燕人李季好遠出,其妻私有通於士,季突之,士在內中,妻患之,其室婦曰:令公子裸而解髮直出門,吾屬佯不見也。於是公子從其計,疾走出門,季曰:是何人也?家室皆無有。季曰:吾見鬼乎?婦人曰:然。為之奈何?曰:取五性之矢一萬尿。浴之。季曰:諾。乃浴以矢。一曰浴以蘭湯。   二。衛人有夫妻禱者,而祝曰:使我無故得百束布。其夫曰:何少也?對曰:益是,子將以買妾。荊王欲宦諸公子於四鄰,戴歇曰:不可。宦公子於四鄰,四鄰必重之,曰:子出者重,重則必為所重之國黨,則是教子於外市也,不便。   魯孟孫、叔孫、季孫相戮力劫昭公,遂奪其國而擅其制。魯三桓公偪,昭公攻季孫氏,而孟孫氏、叔孫氏相與謀曰:救之乎?叔孫氏之御曰:我,家臣也,安知公家?凡有季孫與無季孫於我孰利?皆曰:無季孫必無叔孫。然則救之。於是撞西北隅而入,孟孫見叔孫之旗入,亦救之,三桓為一,昭公不勝,逐之死於乾侯。   公叔相韓,而有功齊,公仲甚重於王,公叔恐王之相公仲也,使齊、韓約而攻魏。公叔因內齊軍於鄭,以劫其君,以固其位,而信兩國之約。翟黃,魏王之臣也,而善於韓,乃召韓兵令之攻魏,因請為魏王搆之以自重也。   越王攻吳王,吳王謝而告服,越王欲許之。范蠡、大夫種曰:不可。昔天以越予吳,吳不#3受,令天反夫差,亦天禍也。以吳予越,再拜受之,不可許也。大宰豁遺大夫種書曰:狡兔盡則良犬烹,敵國滅則謀臣亡。大夫何不釋吳而患越乎?大夫種受書讀之,太息而歎曰:殺之,越與吳同命。   大成牛從趙謂申不害於韓曰:以韓重我於趙,請以趙重子於韓,是子有兩韓,我有兩趙。司馬喜,中山君之臣也,而善於趙,常以中山之謀微告趙王。呂倉,魏王之臣也,而善於秦、荊,微諷秦、荊令之攻魏,因請行和以自重也。宋石,魏將也。衛君,荊將也。兩國構難,二子皆將。宋石遺衛君書曰:二軍#4相當,兩旗相望,唯毋一戰,戰必不兩存,此乃兩主之事也,與子無有私怨也,善者相避也。   白圭相魏,暴譴相韓。白圭謂暴譴曰:子以韓輔我於魏,我請以魏待子於韓,臣長用魏,子長用韓。   三。齊中大夫有夷射者,御飲於王,醉甚而出,倚於郎門,門者刖跪請曰:足下無意賜之餘隸乎?夷射曰:叱去!刑餘之人,何事乃敢乞飲長者。刖跪走退,及夷射去,刖跪因捐水郎門霤下,類溺者之狀。明日,王出而訶之曰:誰溺於是?刖跪對曰:臣不見也。雖然,昨日中大夫夷射立於此。王因誅夷射而殺之。   魏王臣二人不善濟陽君,濟陽君因偽令人矯王命而謀攻己,王使人問濟陽君#5曰:誰與恨?對曰:無敢與恨。雖然,嘗與二人不善,不足以至於此。王問左右,左右曰:固然。王因誅二人者。   季辛與爰騫相怨。司馬喜新與季辛惡,因微令人殺爰騫,中山之君以為季辛也,因誅之。荊王所愛妾有鄭袖者。刑王新得美女,鄭袖因教之曰:王#6甚喜人之掩口也,為近王,必掩口。美女入見,近王,因掩口。王問其故,鄭袖曰:此固言惡王之臭。及王與鄭袖、美女三人坐,袖因先戒御者曰:王適有言,必亟聽從。王言:美女前。近王,甚數掩口,王悖然怒曰:劓之。御因褕刀而劓美人。   一曰。魏王遺刑王美人,荊王甚悅之,夫人鄭袖知王悅愛之也,亦悅愛之,甚於王,衣服玩好擇其所欲為之。王曰:夫人知我愛新人也,其悅愛之,甚於寡人,此孝子所以養親,忠臣所以事君也。夫人知王之不以己為妒也,因為新人曰:王甚悅愛子,然惡子之鼻,子見王,常掩鼻,則王長幸子矣。於是新人從之,每見王,常掩鼻。王謂夫人曰:新人見寡人常掩鼻何也?對曰:不己知也。王強問之,對曰:頃嘗言惡聞王臭。王怒曰:劓之。夫人先戒御者曰:王適有言,必可從命。御者因揄刀而劓美人。   費無極,荊令尹之近者也。卻宛新事令尹,令尹甚愛之,無極因謂令尹曰:君愛宛甚,何不一為酒其家?令尹曰:善。因令之為具於卻宛之家。無極教宛曰:令尹甚傲而好兵,子必謹敬,先亟陳兵堂下及門庭。宛因為之。令尹往而大驚曰:此何也?無極曰:君殆去之,事未可知也。令尹大怒,舉兵而誅卻宛,遂殺之。   犀首與張壽為怨,陳需新入,不善犀首,因使人微殺張壽,魏王以為犀首也,乃誅之。 中山有賤公子,馬甚瘦,車甚弊,左右有私不善者,乃為之請王曰:公子甚貧,馬甚瘦,王何不益之馬食?王不許,左右因微令夜燒芻廄,王以為賤公子也,乃誅之。   魏有老儒,而不善濟陽君,客有與老儒私怨者,因攻老儒殺之,以德於濟陽君曰:臣為其不善君也,故為君殺之。濟陽君因不察而賞之。   一曰。濟陽君有少庶子,有不見知,欲入愛於君者,齊使老儒掘藥於馬黎之山,濟陽少庶子欲以為功,入見於君曰:齊使老儒掘藥於馬黎之山,名掘藥也,實間君之國,君殺之,是將與濟陽君抵罪於齊矣。臣請刺之。君曰:可。於是明日得之城陰而刺之,濟陽君還益親之。   四。陳需,魏王之臣也,善於荊王,而令荊攻魏,陳需因請為魏王行解之,因以荊勢相魏。   韓昭侯之時,黍種嘗貴甚,昭侯令人覆廩,吏果竊黍種而糶之甚多。   昭奚恤之用荊也,有燒倉廥窌者,而不知其人,昭奚恤令吏執販茅者而問之,果燒也。 昭奚侯之時,宰人上食而羹中有生肝焉。昭侯令宰人之次而誚之曰:若何為置生肝寡人羹中?宰人頓首服死罪曰:竊欲去尚宰人也。一曰:僖侯浴,湯中有礫,僖侯曰:尚浴免則有當代者乎?左右對曰:有。僖侯曰:召而來。譙之曰:何為置礫湯中?對曰:尚浴免,則臣得代之,是以置礫湯中。   文公之時,宰臣上炙而髮繞之,文公召宰人而譙之曰:女欲寡人之哽邪?奚為以髮繞炙?宰人頓首再拜請曰:臣有死罪三:援礪砥刀,利猶干將也,切肉,肉斷,而髮不斷,臣之罪一也。援木而貫臠,而不見髮,臣之罪二也。奉熾爐,炭火盡赤紅,而炙熟而髮不燒,臣之罪三也。堂下得無微有疾臣者乎?公曰:善。乃召其堂下而譙之,果然,乃誅之。曰:晉平公觴客,少庶子進炙而髮繞之,平公趣殺炮人,毋有反令,炮人呼天曰:嗟乎,臣有三罪,死而不自知乎?平公曰:何謂也?對曰:臣刀之利,風靡骨斷而髮不斷,是臣之一死也。桑炭炙之,肉紅白而髮不焦,是臣之二死也。炙熟又重睫而視之,髮繞炙而目不見,是臣之三死也。意者堂下有其翳憎臣者乎?殺臣不亦蚤乎?   穰侯相秦而齊強,穰侯欲立秦為帝而齊不聽,因請立齊為東帝而不能成也。   五。晉獻公之時,驪姬貴擬於後妻,而欲以其子奚齊代太子申生,因患申生於君而殺之,遂立奚齊為太子。   鄭君已立太子矣,而有所愛美女,欲以其子為後,夫人恐,因用毒藥賊君殺之。   衛州吁重於衛,擬於君,群臣百姓盡畏其勢重,州吁果殺其君而奪之政。   公子朝,周太子也,弟公子根甚有寵於君,君死,遂以東周叛,分為兩國。   楚成王以商臣為太子,既而又欲置公子職。商臣作亂,遂攻殺成王。一曰。楚成王商臣為太子,既欲置公子職。商臣聞之,未察也,乃為其傅潘崇曰:奈何察之也?潘崇曰:饗江芊而勿敬也。太子聽之。江稈曰:呼役夫,宜君王之欲廢女而立職也。商臣曰:信矣。潘崇曰:能事之乎?曰:不能。能為之諸侯乎?曰:不能。能舉大事乎?曰:能。於是乃起宿營之甲而攻成王,成王請食熊膰而死,不許,遂自殺。   韓魔相韓哀侯,嚴遂重於君,二人甚相害也。嚴遂乃令人刺韓廆於朝,韓魔走君而抱之,遂刺韓魔而兼哀侯。 田恆相齊,闞止重於簡公,二人相僧而欲相賊也,田恆因行私惠以取其國,遂殺簡公而奪之政。 戴驩為宋太宰,皇喜重於君,二人爭事而相害也,皇喜遂殺宋君而奪其政。 狐突曰:國君好內則太子危,好外則相室危。 鄭君問鄭昭曰:太子亦何如?對 曰:太子未生也。君曰:太子已置而曰未生,何也?對曰:太子雖置,然而君之好色不已,所愛有子,君必愛之,愛之則必欲以為後,臣故曰太子未生也。 六。文王資費仲而遊於紂之旁,令之諫紂而亂其心。 荊王使人之秦,秦王甚禮之。王曰:敵國有賢者,國之憂也。今荊王之使者甚賢,寡人患之。群臣諫曰:以王之賢聖與國之資厚,願荊王之賢人。王何不深知之而陰有之,荊以為外用也,則必誅之。   仲尼為政於魯,道不拾遺,齊景公患之。黎且謂景公曰:去仲尼猶吹毛耳。君何不迎之以重祿高位,遺哀公女樂以驕榮其意。哀公新樂之,必怠於政,仲尼必諫,諫必輕絕於魯。景公曰:善。乃令黎且以女樂二八遺哀公,反公樂之,果怠於政。仲尼諫,不聽,去而之楚。   楚王謂干象曰:吾欲以楚使甘茂而相之秦,可乎?干象對曰:不可也。王曰:何也?曰:甘茂少而事史舉先生,史舉,上蔡之監門也,大不事君,小不事家,以苛刻聞天下,茂事之順焉。惠王之明,張儀之辨也,茂事之,取十官而免於罪,是茂賢也。王曰。相人敵國而相賢,其不可何也?干象曰:前時王使邵滑之越,五年而能亡越,所以然者,越亂而楚治也。日者知用之越,今亡之秦,不亦太亟忘乎。王曰:然則為之奈何?干象對曰:不如相共立。王曰:共立可相何也?對曰:共立少見愛幸,長為貴卿,被王衣,含杜若,握玉環,以聽於朝。且利以亂秦矣。   吳攻荊,子胥使人宣言於荊曰:子期用,將擊之。子常用,將去之。荊人聞之,因用子常而退子期也。吳人擊之,遂勝之。晉獻公伐虞、虢,乃遺之屈產之乘,垂棘之璧,女樂二八,以榮其意而亂其政。   叔向之讒萇弘也,為書曰:萇弘謂叔向曰:子為我謂晉君,所與君期者時可矣,何不亟以兵來?因佯遺其書周君之庭而急去行。周以萇弘為賣周也,乃誅萇弘而殺之。   鄭桓公將欲襲鄶,先問鄶之豪桀良臣辯智果敢之士,盡與其名姓,擇鄶之良田賂之,為官爵之名而書之,因為設壇場郭門之外而理之,釁之以雞?,若盟狀。鄶君以為內難也,而盡殺其良臣,桓公襲鄶,遂取之。   鄴令襄疵陰善趙王左右,趙王謀襲鄴,襄疵常輒聞而先言之魏王,魏王備之,趙乃輒還。   七。秦侏儒善於荊王,而陰有善荊王左右而內重於惠文君,荊適有謀,侏儒常先聞之以告惠文君。 衛嗣君之時,有人於令之左右,縣令有發暮而席蓐甚,嗣公還令人遺之席,曰:吾聞汝今者發蓐而席弊甚,賜女席。縣令大驚,以君為神也。 韓非子卷之十竟 #1『權』乃『諫』之誤,據迂評本改。 #2此處脫『死』字,據迂評本補。 #3『下』顯係『不』之誤,當改。 #4『二軍』誤為『二君』,據凌瀛初本改。 #5『濟陽君』三字衍,據陳奇猷本刪。 #6此處脫漏兩千餘字,今據陳奇猷集釋本補齊。 韓非子卷之十一 外儲說左上第三十二   一。明主之道,如有若之應密子也。明主之聽言也美其辯,其觀行也賢其遠,故群臣士民之道言者迂弘,其行身也離世。其說在田鳩對荊王也。故墨子為木鳶,謳癸築武宮。夫藥酒用言,明君聖主之以獨知也。 二。人主之聽言也,不以功用為的,則說者多棘刺白馬之說。不以儀的為關,則射者皆如羿也。人主於說也,皆如燕王學道也。而長說者,皆如鄭人爭年也。是以言有纖察微難而非務也,故李、惠、宋、墨皆畫策也。論有深閎大非甩也,故畏震瞻車狀皆鬼魅也。言而拂難堅確非功也,故務、卞、鮑、介、墨翟皆堅瓠也。且虞慶詘匠也 而屋壞,范且窮工而弓折。是故求其誠者,非歸餉也不可。   三。挾夫相為則責望,自為則事行。故父子或怨譟,取庸作者進美羹。說在文公之先宣言,與勾踐之稱如皇也。故桓公藏蔡怒而攻楚,吳起懷廖實而吮傷。且先王之賦頌,鐘鼎之銘,皆潘吾之跡,華山之博也。然先王所期者利也,所用者力也。築杜之諺,目辭說也。請許學者而行宛曼於先王,或者不宜今乎?如是不能更也。鄭縣人得車厄也,衛人佐弋也,卜子妻寫弊褲也,而其少者也。先王之言,有其所為小而世意之大者,有其所為大而世意之小者,未可必知也。說在宋人之解書,與梁人之讀記也。故先王有郢書而後世多燕說。天不適國事而謀先王,皆歸取度者也。   四。利之所在民歸之,名之所彰士死之。是以功外於法而賞加焉,則上不信得所利於下。名外於法而譽加焉,則士勸名而下畜之於君。故中章、胥己仕,而中牟之民棄田圃而隨文學者邑之半。平公腓痛足痺而不敢壞坐,晉國之辭仕託者國之錘。此三士者,言襲法則官府之籍也,行中事則如令之民也,二君之禮大甚。若言離法而行遠功,則繩外民也,二君又何禮之,禮之當亡。且居學之士,國無事不用力,有難不被甲,禮之則情脩耕戰之功,不禮則周主上之法。國安則尊顯,危則為屈公之威。人主奚得於居學之士哉?故明王論李疵視中山也。   五。詩曰:不躬不親,庶民不信。傅說之以無衣紫,綬之以鄭簡、宋襄,責之以尊厚耕戰。夫不明分,不責誠,而以躬親位下,且為下走睡臥,與去揜弊微服。孔丘不知,故稱猶孟。鄒君不知,故先自僇。明主之道,如叔向賦獵,與昭侯之奚聽也。   六。小信成則大信立,故明主積於信。賞罰不信,則禁令不行。說在文公之攻原與箕鄭救餓也。是以吳起須故人而食,文侯會虞人而獵。故明主表信,如曾子殺彘也。患在尊厲王擊警鼓與李悝謾兩和也。   一。宓子賤治單父,有若見之曰:子何臞也?宓子曰:君不知賤不肖,使治單父,官事急,心憂之,故臛也。有若曰:昔者舜鼓五絃,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今以單父之細也,治之而憂,治天下將奈何乎?故有術而御之,身坐於廟堂之上,有處女子之色,無害於治。無術而御之,身雖瘁臞,猶未有益。   楚王謂田鳩曰:墨子者,顯學也。其身體則可,其言多而不辯何也?曰:昔秦伯嫁其女於晉公子,令晉為之飾裝,從衣文之媵七十人,至晉,晉人愛其妾而賤公女,此可謂善嫁妾而未可謂善嫁女也。楚人有賣其珠於鄭者,為木蘭之櫃,薰桂椒之櫝,綴以珠玉,飾以玫瑰,輯以翡翠,鄭人買其櫝而還其珠,此可謂善賣櫝矣,未可謂善鬻珠也。今世之談也,皆道辯說文辭之言,人主覽其文而忘有用。墨子之說,傳先主之道,論聖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辯其辭,則恐人懷其文忘其直,以文害用也。此與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類,故其言多不辯。   墨子為木鳶,三年而成,蜚一日而敗。弟子曰:先生之巧,至能使木鳶飛。墨子曰:吾不如為車輗者巧也,用咫尺之木,不費二朝之事,而引三十石之任致遠力多,久於歲數。今我為鳶日二年成,蜚一日而敗。惠子聞之曰:墨子大巧,巧為輗,拙為鳶。   宋王與齊仇也,築武宮。謳癸倡,行者止觀,築者不倦。王聞召而賜之,對曰:臣師射稽之謳又賢於癸。王召射稽使之謳,行者不止,築者知倦。王曰:行者不止,築者知倦,其謳不勝如癸美何也?對曰:王試度其功,癸四板,射稽八板,擿其堅,癸五寸,射稽二寸。   夫良藥苦於口,而智者勸而飲之,知其入而已己疾也。忠言拂於耳,而明主聽之,知其可以致功也。   二。宋人有請為燕王以棘刺之端為母猴者,必三月齋然後能觀之,燕王因以三乘養之。右御、冶工言王曰:臣聞人主無十日不燕之齋,今知王不能久齋以觀無用之器也,故以三月為期。凡刻削者,以其所以削必小。今臣冷人也,無以為之削,此不然物也,王必察之。王因囚而問之,果妄,乃殺之。冷人謂王曰:計無度量,言談之士多棘刺之說也。一曰。燕王#1好微巧,衛人曰:能以棘刺之端為母猴。燕王說之:養之以五乘之奉。王曰:吾試觀客為棘刺之母猴。人主欲觀之,必半歲不入宮,不飲酒食肉,雨霽日出視之晏陰之間,而棘刺之母猴乃可見也。燕王因養衛人不能觀其母猴。鄭有臺下之冶者謂燕王曰:臣為削者也,諸微物必以削削之,而所削必大於削。今棘刺之端不容削鋒,難以治棘刺之端。王試觀客之削能與不能可知也。王曰:善。謂衛人曰:客為棘削之?曰:以削。王曰:吾欲觀見之,客曰:臣請之捨取之。因逃。兒#2說,宋人善辯者也,持白馬非馬也,服齊稷下之辯者。乘白馬而過關,則顧白馬之賦。故籍之虛辭,則能勝一國,考實按形,不能謾於一人。   夫新砥礪殺矢,彀弩而射,雖冥而妄發,其端未嘗不中秋毫也,然而莫能復其處,不可謂善射,無常儀的也。設五寸之的,引十步之遠,非羿、逢#3蒙不能必全者,有常儀的也。有度難而無度易也。有常儀的則羿、蒙以五寸為巧,無常儀的則以妄發而中秋毫為拙,故無度而應之則辯士繁說,設度而持之雖知者猶畏失也不敢妄言。今人主聽說不應之以度,而說其辯不度以功,譽其行而不入關,此人主所以長欺,而說者所以長養也。   客有教燕王為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學之,所使學者未及學而客死。王大怒,誅之。王不知客之欺己,而誅學者之晚也。夫信不然之物,而誅無罪之臣,不察之患也。且人所急無如其身,不能自使其無死,安能使王長生哉?   鄭人有相與爭年者,一人曰:吾與堯同年#4。其一人曰:我與黃帝之兄同年。訟此而不訣,以後息者為勝耳。   客有為周君畫莢者,三年而成,君觀之,與髹莢者同狀。周君大怒,畫莢者曰:築十版之牆,鑿八尺之牖,而以日始出時加之其上而觀。周君為之,望見其狀盡成龍蛇禽獸車馬,萬物之狀備具,周君大悅。此莢之功非不微難也,然其用與素髹莢同#5。   客有為齊王畫者,齊王問曰:畫孰最難者?曰:犬馬難。孰易者?對曰:鬼魅最易。夫犬馬,人所知也,旦暮罄於前,不可類之,故難。鬼神,無形者,不罄於前,故易之也。   齊有居士田仲者,宋人屈穀見之曰:穀聞先生之義,不恃仰人而食。今穀有樹瓠之道,堅如石,厚而無竅,獻之。仲曰:夫瓠所貴者,謂其可以盛也。今厚而無竅,則不可剖以盛物,而任重如堅石,則不可以剖而以斟,吾無以瓠為也。曰:然,穀將以欲棄之。今田仲不恃仰人而食,亦無益人之國,亦堅瓠之類也。   虞慶為屋,謂匠人曰:屋大尊。匠人對曰:此新屋也,塗濡而椽生。虞慶曰:不然。夫濡塗重而生椽撓,以撓椽任重塗,此宜卑。更日久則塗乾而椽燥,塗乾則輕,椽燥則直,以直椽任輕塗,此益尊。匠人詘,為之而屋壞。一曰。虞慶將為屋,匠人曰:材生而塗濡,夫材生則撓,塗濡則重,以撓任重,今雖成,久必壞。虞慶曰:材乾則直,塗乾則輕,今誠得乾,日以輕直,雖久必不壞。匠人詘,作之,成。有間,屋果壞。   范且曰:弓之折必於其盡也,不於其始也。夫工人張弓也,伏檠三旬而蹈弦,一日犯機,是節之其始而暴之其盡也,焉得無折。且張弓不然。伏檠一日而蹈弦,三旬而犯機,是暴之其始而節之其盡也。工人窮也,為之,弓折。   范且、虞慶之言,皆文辯辭勝而反事之情,人主說而不禁,此所以敗也。夫不謀治強之功,而艷乎辯說文麗之聲,是卻有術之士而任壞屋折弓也。故人主之於國事也,皆不達乎工匠之構屋張弓也,然而士窮乎范且、虞慶者,為虛辭,其無用而勝,實事,其無易而窮也。人主多無用之辯,而少無易之言,此所以亂也。今世之為范且、虞慶者不輟,而人主說之不止,是貴敗折之類而以知術之人為工匠也。不得施其技巧,故屋壞弓折。知治之人不得行其方術,故國亂而主危。   夫嬰兒相與戲也,以塵為飯,以塗為羹,以木為胾,然至日晚必歸饟者,白塵飯塗羹可以戲而不可食也。夫稱上古之傳頌,辯而不愨,道先王仁義而不能正國者,此亦可以戲而不可以為治也。夫慕仁義而弱亂者,三晉也。不慕而治強者,秦也。然而秦強而未帝者,治未畢也。   三。人為嬰兒也,父母養之簡,子長而怨。子盛壯成人,其供養薄,父母怒而誚之。子、父,至親也,而或譙或怨者,皆挾相為而不周於為己也。夫賣庸而播耕者,主人費家而美食,調布而求易錢者,非愛庸客也,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也。庸客致力而疾耘#6耕者,盡巧而正畦陌畦時者,非愛主人也,曰如是,羹且美錢布且易雲也。此其養功力,有父子之澤矣,而心調於用者,皆挾自為心也。故人行事施予,以利之為心,則越人易和。以害之為心,則父子離且怨。   文公伐宋,乃先宣言曰:吾聞宋君無道,蔑侮長老,分財不中,教令不信,余來為民誅之。   越伐吳,乃先宣言曰:我聞昊王築如皇之臺,掘深池,罷苦百姓,煎靡財貨,以盡民力,余來為民誅之。   蔡女為桓公妻,桓公與之乘舟,夫人盪舟,桓公大懼,禁之不止,怒而出之。乃且復召之,因復更嫁之。桓公大怒,將伐蔡,仲父諫曰:夫以寢席之戲,不足以伐人之國,功業不可異也,請無以此為規也。桓公不聽,仲父曰:必不得已,楚之菁茅不貢於天子三年矣。君不如舉兵為天子伐楚,楚伏,因還襲蔡曰:余為天子伐楚,而蔡不以兵聽從,因遂滅之。此義於名而利於實,故必有為天子誅之名,而有報讎之實。   吳起為魏將而攻中山,軍人有病疽者,吳起跪而自吮其膿,傷者之母立泣,人問曰:將軍於若子如是,尚何為而泣?對曰:吳起吮其父之瘡而父死,今是子又將死也,今吾是以泣。   趙主父令工施鉤梯而緣潘吾。刻疏人跡其上,廣三尺,長五尺,而勒之曰:主父常遊於此。   秦昭王令工施鉤梯而上華山,以松柏之心為博,箭長八尺,棋長八寸,而勒之曰:昭王嘗與天神博於此矣。   文公反國,至河,令籩?捐之,蓆蓐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者後之。咎犯聞之而夜哭,公曰:寡人出亡二十年,乃今得反國,咎犯聞之不喜而哭,意不欲寡人反國耶?犯對曰:籩?所以食也,蓆蓐所以臥也,而君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勞有功者也,而君後之。今臣有與在後,中不勝其哀,故哭。且臣為君行詐偽以反國者眾矣,臣尚自惡也,而況於君?再拜而辭。文公止之曰:諺曰:築社者,?撅而置之,端冕而祀之。今子與我取之,而不與我治之,與我置之,而不與我祀之,焉可?解左驂而盟於河。   鄭縣人乙子,使其妻為褲,其妻問曰:今褲何如?夫曰:象吾故褲。妻子因毀新令如故褲。   鄭縣人有得車軛者,而不知其名,問人曰:此何種也?對曰:此車軛也。俄又服得一,問人曰:此是何種也?對曰:此車軛也。問者大怒曰:曩者曰車軛,今又曰車軛,是何眾也?此女欺我也,遂與之鬥。   衛人有佐弋者,鳥至,因先以其裷麾之,鳥驚而不射也。   鄭縣人乙子妻之市,買鱉以歸,過穎水,以為渴也,因縱而飲之,遂亡其鱉。   夫少者侍長者飲,長者飲亦自飲也。一曰。魯人有自喜者,見長年飲酒不能釂則唾之,亦效唾之。一曰。宋人有少者亦欲效善,見長者飲無餘,非斟酒飲也而欲盡之。   書曰:紳之束之。宋人有治者,因重帶自紳束也。人曰:是何也?對曰:書言之,固然。書曰:既雕既琢,還歸其樸。梁人有治者,動作言學,舉事於文,曰難之,顧失其實。人曰:是何也?對曰:書言之,固然。   郢人有遺燕相國書者,夜書,火不明,因謂持燭者曰:舉燭。雲而過書舉燭。舉燭,非書意也,燕相受書而說之,曰:舉燭者,尚明也,尚明也者,舉賢而任之。燕相白王,大說,國以治。治則治矣,非書意也。今世舉學者多似此類。   鄭人有且置履者,先自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之市而忘操之,已得履,乃曰:吾忘持#7度。反歸取之,及反,市罷,遂不得履。人曰:何不試之以足?曰:寧信度,無自信也。   王登為中牟令,上言於襄主曰:中牟有士曰中章、胥己者,其身甚修,其學甚博,君何不舉之?主曰:子見之,我將為中大夫。相室諫曰:中大夫,晉重列也,今無功而受,非晉臣之意。君其耳而未之目邪?襄主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絕無已也。王登一日#8而見二中大夫,予之田宅,中牟之人棄其田耘,賣宅圃,而隨文學者邑#9之半。 叔向御座平公請事,公腓痛足痺轉筋而不敢壞坐,晉國聞之,皆曰:叔向賢者,平公禮之,轉筋而不敢壞坐。晉國之辭仕託慕叔向者國之錘矣。   鄭縣人有屈公者,聞敵恐,因死,恐己,因生。   趙主父使李疵視中山可攻不也,還報曰:中山可伐也,君不亟伐,將後齊、燕。主父曰:何故可攻?李疵對曰:其君見好巖穴之士,所傾蓋與車以見窮閭隘巷之士以數十,伉禮下布衣之士以百數矣。君曰:以子言論,是賢君也,安可攻?疵曰:不然。夫好顯巖穴之士而朝之,則戰士怠於行陣。上尊學者,下士居朝,則農夫惰於田。戰士怠於行者則兵弱也,農夫惰於田者則國貧也。兵弱於敵,國貧於內,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伐之不亦可乎?主父曰:善。舉兵而伐,中山遂滅也。   五。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是時也,五素不得一紫,桓公患之,謂管仲曰:寡人好衣紫,紫貴甚,一國百姓好服紫不已,寡人奈何?管仲曰:君欲何不試勿衣紫也,謂左右曰:吾甚惡紫之臭。於是左右適有衣紫而進者,公必曰:少卻,吾惡紫臭。公曰:諾。於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國中莫衣紫,三日境內莫衣紫也。一曰。齊王好紫衣,齊人皆好也。齊國五素不得一紫,齊王患紫貴。傅說王曰:詩云:不躬不親,庶民不信。今王欲民無衣紫者,王以自解紫衣而朝,群臣有紫衣進者,曰益遠,寡人惡臭。是日也,郎中莫衣紫,是月也,國中莫衣紫,是歲也,境內莫衣紫。   鄭簡公謂子產白:國小,迫於荊、晉之間。今城郭不完,甲兵不備,不可以待不虞。子產曰:臣閉其外也已遠矣,而守其內也已固矣,雖國小猶不危之也。君其勿憂。是以沒簡公身無患。   子產相鄭,簡公謂子產曰:飲酒不樂也,俎豆不大,鐘鼓竽瑟不鳴,寡人之事不一,國人不定,百姓不治,耕戰不輯睦,亦子之罪。子有職,寡人亦有職,各守其職。子產退而為政五年,國無盜賊,道不拾遺,桃棗蔭於街者莫有援也,錐刀遺道三日可反,三年不變,民無飢也。   宋襄公與楚人戰於涿谷上,宋人既成列矣,楚人未及濟,右司馬購強趨而諫曰:楚人眾而宋人寡,請使楚人半涉未成列而擊之,必敗。襄公曰:寡人聞,君子不重傷,不擒二毛,不推人於險,不迫人於阨,不鼓不成列。今楚未濟而擊之,害義。請使楚人畢涉成陣,而後鼓士進之。右司馬曰:君不愛宋民,腹心不完,特為義耳。公曰:不反列,且行法。右司馬反列,楚人已成列撰陣矣,公乃鼓之,宋人大敗,公傷股,三日而死。此乃慕自親仁義之禍。夫必恃人主之自躬親而後民聽從,是則將令人主耕以為上,服戰鴈行也,民乃肯耕戰,則人主不泰危乎?而人臣不泰安乎?   齊景公遊少海,傳騎從中來謁曰:嬰疾甚,且死,恐公後之。景公遽起,傳騎又至。景公曰:趨駕煩且之乘,使騶子韓樞御之。行數百步,以騶為不疾,奪轡代之。御可數百步,以馬為不進,盡釋車而走。以煩且之良,而騶子韓樞之巧,而以為不如下走也。 魏昭王欲與官事,謂孟嘗君曰:寡人欲與官事。君曰:王欲與官事則何不試習讀法?昭王讀法十餘簡而睡臥矣,王曰:寡人不能讀此法。夫不躬親其勢柄,而欲為人臣所宜為者也,睡不亦宜乎?孔子曰:為人君者猶盂也,民猶水也,盂方水方,盂圜水圜。 鄒君好服長纓,左右皆服長纓,甚貴。鄒君患之,問左右,左右曰:君好服,百姓亦多服,是以貴。君因先自斷其纓而出,國中皆不服長纓。君不能下令為百姓服度以禁之,長纓出以示先民,是先戮以蒞民也。 叔向賦獵,功多者受多,功少者受少。   韓昭侯謂申子曰:法度甚易行也。申子曰:法者見功而與賞,因能而受官。今君設法度而聽左右之請,此所以難行也。昭侯曰:吾自今以來知行法矣,寡人奚聽矣。一日,申子請仕其從兄官,昭侯曰:非所學於子也。聽子之謁,敗子之道乎?亡其用子之謁。申子辟捨請罪。   六。晉文公攻原,裹十日糧,遂與大夫期十日,至原十日而原不下,擊金而退,罷兵而去。士有從原中出者曰:原三日即下矣。群臣左右諫曰:夫原之食竭力盡矣,君姑待之。公曰:吾與士期十日,不去,是亡吾信也。得原失信,吾不為也。遂罷兵而去。原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歸乎?乃降公。衛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從乎?乃降公。孔子聞而記之曰:攻原得衛者信也。   文公問箕鄭曰:救餓奈何?對曰:信。公曰:安信?曰:信名。信名則群臣守職,善惡不踰,百事不怠。信事則不失天時,百姓不踰。信義則近親勸勉,而遠者歸之。   吳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諾,今返而御。吳子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來,起不食待之,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來方與之食。   魏文侯與虞人期獵,明日,會天疾風,左右止,文侯不聽,曰:不可。以風疾之故而失信。吾不為也。遂自驅車往,犯風而罷虞人。   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隨之而泣,其母曰:女還,顧反為女殺彘。適市來,曾子欲捕彘殺之,妻止之曰:特與嬰兒戲耳。曾子曰:嬰兒非與戲也。嬰兒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學者也,聽父母之教,令子欺之,是教子欺也。父欺子而不信其母,非以成教也。遂烹彘。   楚厲王有警,為鼓以與百姓為戍,飲酒醉,過而擊之也,民大驚。使人止曰:吾醉而與左右戲,過擊之也,民皆罷。居數月,有警,擊鼓而民不赴,乃更令明號而民信之。   李悝警其兩和曰#10:謹警敵人,旦暮且至擊汝。如是者再三而敵不至,兩和懈怠,不信李悝。居數月,秦人來襲之,至,幾奪其軍,此不信患也。一曰。李悝與秦人戰,謂左和曰:速上,右和已上矣。又馳而至右和曰:左和已上矣。左右和曰:上矣。於是皆爭上。其明年與秦人戰,秦人襲之,至,幾奪其軍。此不信之患。 右傳 有相與訟者,子產離之而毋得使通辭,到其言以告而知也。惠嗣公使人偽關市,關市呵難之,因事關市以金,關市乃捨之。嗣公謂關市曰:其時有客過而予汝金,因譴之。關市大恐,以嗣公為明察。 韓非子卷之十一竟 #1此處脫『燕王』二字,據張榜本補。 #2『見』字為『兒』字之誤,當改。 #3『逢』字為『逢』字之誤,當改。 #4此處脫『一人曰吾與堯同年』八字,據陳奇猷本補。 #5『同』誤為『夙』,據陳奇猷本改。 #6『耘』誤為『耕』,據陳奇猷說改。 #7『恃』顯係『持』之誤,當改。 #8『曰』顯係『日』之誤,當改。 #9此處脫『邑』字,據迂評本補。 #10『和曰』誤為『日和』,據陳奇猷說改。 韓非子卷之十二 外儲說左下#1第三十三   一。以罪受誅,人不怨上,罪當故不怨也。刖危坐子皋。皋雖刑之,有不忍之心,?者懷恩報德。以功受賞,臣不德君,功當,故不以為德。翟璜操右契而乘軒。功當受寵,故乘軒而無慚。襄王不知,不知功當厚賞也。故昭卯五乘而履屩。卯西卻秦,東止齊,大矣,而王唯養之五乘,功大賞薄,猶富人而履層也。上不過任,臣不誣能,即臣將為失少室周。周以勇力事襄王,貞信不誣人,有勇力多己者即進之以自代。   二。恃勢而不恃信,恃勢則信者不生心,侍信則有時不信。故東郭牙議管仲。公欲專仲國柄,牙以仲雖忠矣,儻不忠,以危矣。公因命仲理外,隰朋治內也。恃術而不恃信,故渾軒非文公。晉文公以箕鄭信誠,以為原令,曰:必不叛我。軒曰:人主不以術御臣,而恃其不叛,其若之何也?故有術之主,信賞以盡能,必罰以禁邪,雖有駮行,必得所利,駮行,不貞白而駁雜者。簡主之相陽虎,虎逐魯疑齊,是行駮也。趙主以術御之,盡其用而趙幾霸。衰公問一足。問孔子曰:夔一足若何?曰:夔反戾噁心,然所以免禍者也。公曰:其信一足。故曰一足。   三。失臣主之理,則文王自履而矜。君雖有師,臣當亦謹,小臣當即充指顧之役。文王理解,左右無可使者,是亦失士也。託言君所與者皆其師,是矜過而飾非也。不易朝燕之處,則季孫終身莊而遇賊。朝堂莊,燕當試,令季孫一之,故終身莊而遇害也。   四。利所禁,禁所利,雖神不行。當禁而利,當利而禁,如此雖神不行,況不神乎。譽所罪,毀所賞,雖堯不治。當罪而譽,當賞而毀,如此雖堯不治,況非堯乎。夫為門而不使入,門不入,不如無門也。委利而不使進,與利不進,不如止也。亂之所以產也。門不使入,利不使進,亂所由生也。齊侯不聽左右,魏主不聽譽者,而明察照群臣,則鉅不費金錢,鉅費金,以齊王用左右故也。孱不用玉璧,孱用玉,以魏主用譽故。西門豹請復治鄴足以知之。初治鄴,不事左右,故君奪之。後治,事之,君乃迎而拜。據此是知左右能為國之害。猶盜嬰兒之矜裘,與?危子榮衣。盜者子不恥其父盜,以父所盜衣矜人。朋?者兒不恥其父?,以?所著衣榮人。人所諂媚,為非猶是。子綽左右畫,左畫圓,右畫方,必不得俱能成。喻用左右言,亦不能得賢也。去蟻驅蠅,以骨去蟻,以魚去蠅,則蠅蟻愈至。喻溫言訓左右,愈諂。安得無桓公之憂索官,公聽左右索官,無以與之,故憂也。與宣王之患臞馬也。王不察掌馬者竊芻豆,但患馬臞也。   五。臣以卑儉為行,則爵不足以勸賞。寵光無節,則臣下侵偪。說在苗賁皇非獻伯,孔子議晏嬰,獻伯為相,妻不衣帛,晏嬰亦然,故非其大逼下。故仲尼論管仲與孫叔敖。仲有三歸,以其大奢。敖有礪餅,以其大儉。而出入之容變,陽虎之言見其臣也。而簡主之應人臣也失主術。虎言居齊已有三人,及其得罪,而三人為君執逐。虎言明己無私,簡主應以私臣之事,言其舉非之,譬樹枳棘者反得其刺也。朋黨相和,臣下得欲,則人主孤。群臣公舉,下不相和,則人主明。陽虎將為趙武之賢,解狐之公。此二人皆以公舉人,內不避子,外不避讎,虎言己舉亦同之也。而簡主以為枳棘,非所以教國也。主雲所舉害己,與枳棘者同,此反教臣為私也。   六。公室卑則忌直言,私行勝則少公功。說在文子之直言,武子之用杖。武子文子父子好直言,武子曰:失直言者必危身而禍及父也。子產忠諫,子國譙怒。國怒曰:夫忠諫者,必離#2群臣,而又危難於父也。梁車用法,而成侯收璽。車為鄭令,其姊犯法,?之,趙侯以為不慈,免其官也。管仲以公,而國人謗怨。仲不報封人之恩,唯賢是用,人怨謗也。   一。孔子相衛,弟子子皋為獄吏,刖人足,所?者守門。人有惡孔子於衛君者曰:尼欲作亂。衛君欲執孔子,孔子走,弟子皆逃,子皋從出門,?危引之而逃之門下室中,吏追不得。夜半,子皋間?危曰:吾不能虧主之法令而親?子之足,是子報仇怨之時也,而子何故乃肯逃我?我何以得此於子??危曰:吾斷足也,固吾罪當之,不可奈何。然方公之獄治臣也,公傾側法令,先後臣以言,欲臣之兔也甚,而臣知之。及獄決罪定,公?然不悅,形於顏色,臣見又知之。非私臣而然也,夫天性仁心固然也,此臣之所以悅而德公也。?者行步危,故曰朋危也。   田子方從齊之魏,望翟黃乘軒騎駕出,既乘軒車,又有輕騎。方以為文侯也,移車異路而避之,財徒翟黃也。徒,獨。方問曰:子奚乘是車也曰:君謀欲伐中山,臣薦翟角而謀得果。且伐之,臣薦樂羊而中山拔。得中山,憂欲治之,臣薦李克而中山治。是以君賜此車。方曰:寵之稱功尚薄。   秦、韓攻魏,昭卯西說而秦、韓罷。齊、荊攻魏,卯東說而齊、荊罷。魏襄王養之以五乘將軍,養之以五乘,使為將軍也。卯曰:伯夷以將軍葬於首陽山之下,而天下曰:夫以伯夷之賢與其稱仁,而以將軍葬,是手足不掩也。今臣罷四國之兵,而王乃與臣五乘,此其稱功,猶贏勝而履蹻。贏,利也。謂賈者贏利倍勝,今以薄賞報大功,猶贏勝之人履草?也。   孔子曰:善為吏者樹德,不能為吏者樹怨。概者,平量者也,吏者,平法者也。治國者不可失平也。   少室周者,古之貞廉潔慇者也,為趙襄主力士,與中牟徐子角力,不若也,入言之襄主以自代也。襄主曰:子之處,人之所欲也,何為言徐子以自代?曰:臣以力事君者也,今徐子力多臣,臣不以自代,恐他人言之而為罪也。有蔽賢之罪也。一曰少室周為襄主驂乘,至晉陽,有力士牛子耕與角力而不勝,周言於主曰:主之所以使臣騎乘者,以臣多力也,今有多於臣者,願進之。   二。齊桓公將立管仲,令群臣曰:寡人將立管仲為仲父,善者入門而左,不善者入門而右。東郭牙中門而立,公曰:寡人立管仲為仲父,令曰善者左,不善者右,今子何為中門而一立?牙曰:以管仲之智為能謀天下乎?公曰:能。以斷為敢行大事乎?公曰:敢。牙曰:君知能謀天下,斷敢行大事,君因專屬之以國柄焉。以管仲之能,乘公之勢以治齊國,得無危乎?公曰:善。乃令隰朋治內,管仲治外以相參。   晉文公出亡,箕鄭挈壺餐而從,迷而失道,與公相失,饑而道立,寢餓而不敢食。及文公反國,舉兵攻原,克#3而拔之,文公曰:夫輕忍饑餒之患而必全壺餐,是將不以原叛。乃舉以為原令。大夫渾軒聞而非之曰:以不動壺餐之故,怙其不以原叛也,不亦無術乎?故明主者,不恃其不我畔也,恃吾不可畔也。不恃其不我欺也,恃吾不可欺也。   陽虎議曰:主賢明則悉心以事之,不肖則飾姦而試之。逐於魯,疑於齊,走而之趙,趙簡主迎而相之。左右曰:虎善竊人國政,何故相也?簡主曰:陽虎務取之,我務守之。我既守,則彼不能得利。遂執衛而御之,陽虎不敢為非,以善事簡主,興主之強,幾至於霸也。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吾聞古者有夔一足,其果信有一足乎?孔子對曰:不也,夔非一足也,夔者忿戾噁心,人多不說喜也。雖然,其所以得免於人害者,以其信也,人皆曰獨此一足矣,夔非一足也,一而足也。哀公曰:審而是固足矣。   一曰。哀公問孔子曰:吾聞夔一足,信乎?曰:夔,人也,何故一足?彼其無他異,而獨通於聲,堯曰:夔一而足矣。使為樂正。故君子曰:夔有一足#4,非一足也。   晉文公與楚戰,至黃鳳之陵,履係解,因自結之。左右曰:不可以使人乎?公曰:吾聞上君所與居,皆其所畏也。言有德也。中君之所與居,皆其所愛也。能敬順君,故可愛也。下君之所與居,皆所侮也。材輕且侮。寡人雖不肖,先君之人皆在,是以難之也。   三州文王伐崇,至鳳黃墟,襪係解,因自結。太公望曰:何為也?王曰:君與處皆其師,中皆其友,下盡其使也。今皆#5 先君之臣,故無可使也。   季孫好士,終身莊,居處衣服,常如朝廷。而季孫適懈,有過失,暫廢其矜莊也。而不能長為也,故客以為厭易己,相與怨之,遂殺季孫。故君子去泰去甚。   南宮敬子問顏涿聚曰:季孫養孔子之徒,所朝服與坐者以十數而遇賊,何也?曰:昔周成王近優侏儒以逞其意,而與君子斷事,是能成其欲於天下。今季孫養孔子之徒,所朝服而與坐者以十數,而與優侏儒斷事,是以遇賊。故曰:不在所與居,在所與謀也。   孔子御坐於魯哀公,哀公賜之桃與黍。哀公曰#6: 請用。仲尼先飯黍而後啗桃,左右皆揜口而笑,哀公曰:黍者,非飯之也,以雪桃也。仲尼對曰:丘知之矣。夫黍者五穀之長也,祭先王為上盛。果蓏有六,而桃為下,祭先王不得入廟。丘之聞#7也,君子以賤雪貴,不聞以貴雪賤。今以五穀之長雪果蓏之下,是從上雪下也,丘以為妨義,故不敢以先於宗廟之盛也。   簡主謂左右:車席泰美。夫冠雖賤,頭必戴之;屨雖貴,足必履之。今車席如此,大美,吾將何?以履之? 屨所履。席太美則更無美屨以履之也。夫美下而耗上,言席美則履又當美,履美衣又當美,求美不已,則居上彌有所費也。妨義之本也。   費仲說紂曰:西伯昌賢,百姓悅之,諸侯附焉,不可不誅,不誅必為殷禍。紂曰:子言,義主,何可誅?費仲曰:冠雖穿弊,必戴於頭,履雖五釆,必踐之於地。今西伯#8昌,人臣也,修義而人向之,卒為天下患,其必昌乎?人人不以其賢為其主,非可不誅也。且主而誅臣,焉有過?紂曰:夫仁義者,上所以勸下也。今昌好仁義,誅之不可。三說不用,故亡。   齊宣王問匡倩曰:儒者博乎?曰:不也。王曰:何也?匡倩對曰:博者貴梟,勝者必殺梟,殺梟者,是殺所貴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博也。又問曰:儒者弋乎?曰:不也弋者從下害於上者也,是從下傷君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弋。又問儒者鼓瑟乎?曰:不也。夫瑟以小絃為大聲,以大絃為小聲,是大小易序,貴賤易位,儒者以為害義,故不鼓也。宣王曰:善。仲尼曰:與其使民諂下也,寧使民諂上。諂下則朋黨,諂上則卑敬。   四。鉅者,齊之居士。孱者,魏之居士。齊、魏之君不明,不能親照境內,而聽左右之言,故二子費金璧而求入仕也。   西門豹為鄴令,清剋潔愨,秋毫之端無私利也,而甚簡左右,不事君左右也。左右因相與比周而惡之。居期年,上計,君收其璽,豹自請曰:臣昔者不知所以治鄴,今臣得矣,願請璽復以治鄴,不當,請伏斧鑕之罪。文侯不忍而復與之,豹因重歛百姓,急事左右,期年,上計,文侯迎而拜之,豹對曰:往年臣為君治鄴,而君奪臣璽,今臣為左右治鄴,而君拜臣,臣不能治矣。遂納璽而去。文侯不受,曰:寡人曩不知子,今知矣,願子勉為寡人治之。遂不受。不受豹所內之璽也。   齊有狗盜之子與刖危子戲而相誇,盜子曰:吾父之裘獨有尾。言裘尚有所盜之狗尾。危子曰:吾父獨冬不失褲。刖足者不衣褲,雖終其冬夏無所損失也。   子綽曰:人莫能左畫方而右畫圓也。以肉去蟻蟻愈多,以魚驅蠅蠅愈至。   桓公謂管仲曰:官少而索者眾,寡人憂之。管仲曰:君無聽左右之請,因能而受祿,錄功而與官,則莫敢索官,君何患焉?   韓宣子曰:吾馬菽粟多矣,甚臞,何也?寡人患之。周市對曰:使騶盡粟以食,雖無肥,不可得也。名為多與之,其實少,雖無臞,亦不可得也。主不審其情實,坐而患之,馬猶不肥也。   桓公問置吏於管仲#9,管仲曰:辯察於辭,清潔於貨,習人情,夷吾不如絃商,請立以為大理。登降肅讓,以明禮待賓,臣不如隰朋,請立以為大行。墾草仞邑,仞,入也。所食之邑能入其租稅。闢地生粟,臣不如甯武,請以為大田。三軍既成陣,使士視死如歸,臣不如公子成父,請以為大司馬。犯顏直諫,臣不如東郭牙,請立以為諫臣。治齊此五子足矣。將欲霸王,夷吾在此。   孟獻伯相魯,堂下生藿藜,門外長荊棘,食不二味,坐不重席,晉無衣帛之妾,居不粟馬,出不從車。叔向聞之,以告苗賁皇,賁皇非之曰:是出主之爵祿以附下也。一曰。孟獻伯拜上卿,叔嚮往賀,門有御,馬不食禾,向曰:子無二馬二輿何也?獻伯曰:吾觀國人尚有饑色,是以不秣馬,班白者多以徒行,故不二輿。向曰:吾始賀子之拜卿,今賀子之儉也。向出,語苗賁皇曰:助吾賀獻伯之儉也。苗子曰:何賀焉!夫爵祿旗章,所以異功伐別賢不肖也。故晉國之法,上大夫二輿二乘,中大夫二輿一乘,下大夫專乘,此明等級也。且夫卿必有軍事,是故循車馬,比卒乘,以備戎事。有難則以備不虞,平夷則以給朝事。今亂晉國之政,乏不虞之備,以成節儉,以絜私名,獻伯之儉也可與?言辭制當誅之故可與也。又何賀?   管仲相齊,曰:臣貴矣,然而臣貧。桓公曰:使子有三歸之家。曰:臣富矣,然而臣卑。桓公使立於高、國之上。曰:臣尊矣,然而臣疏。乃立為仲父。孔子聞而非之曰:泰侈偪上。一曰。管仲父出,朱蓋青衣,置鼓而歸,自朝歸,設鼓吹之樂。庭有陳鼎,家有三歸,孔子曰:良大夫也,其侈偪上。   孫叔敖相楚,棧車柴車也。牝馬,糲餅菜羹,枯魚之膳,冬羔裘,夏葛衣,面有飢色,則良大夫也,其儉偪下。   陽虎去齊走趙,簡主問曰:吾聞子善樹人。虎曰:臣居魯,樹三人,皆為令尹,及虎抵罪於魯,皆搜索於虎也。臣居齊,薦三人,一人得近王,一人為縣令,一人為候吏,及臣得罪,近王者不見臣,縣令者迎臣執縛,候吏者追臣至境上,不及而止。虎不善樹人。   主俛而笑白:夫樹橘柚者,食之則甘,嗅之則香。樹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樹。   中牟無令,晉平公問趙武曰:中牟,三國之股肱,趙、齊、燕也。邯鄲之肩髀,寡人欲得其良令也,誰使而可?武曰:刑伯子可。公曰:非子之讎也?曰:私讎不入公門。公又問曰:中府之令,誰使而可?曰:臣子可。故曰:外舉不避讎,內舉不避子。趙武所薦四十六人,及武死,各就賓位,其無私德若此。   平公問叔向曰:群臣孰賢?曰:趙武。公曰:子黨於師人。向,武之屬大夫。武立如不勝衣,言如不出口,然所舉士也數十人,皆令得其意,稱叔向,故得意。而公家甚賴之,及武子之主也不利其家,死不託於孤,臣敢以為賢也。   解狐薦其讎於簡主以為相,其讎以為且幸釋己也,乃因往拜謝。狐乃引弓送而射之,曰:夫薦汝,公也,以汝能當之也。夫讎汝,吾私怨也,不以私怨汝之故擁汝於吾君。故私怨不入公門。   解狐舉邢伯柳為上黨守,柳往謝之曰:子釋罪,敢不再拜。曰:舉子,公也,怨子,私也,子往矣,怨子如初。   鄭縣人賣豚,人問其價,曰:道日暮安暇語汝。   六。範文子喜直言,武子擊之以杖:夫直議者不為人所容,無所容則危身,非徒危身,又將危父。   子產者,子國之子也。子產忠於鄭君,子國譙怒之曰:夫介異於人臣,而獨忠於主,主賢明,能聽汝,不明,將不汝聽,聽與不聽,未可必知,而汝已離於群臣,離於群臣,則必危汝身矣,非徒危己也,又且危父。   梁車新為鄴令,其姊往看之,暮而後門閉,因踰郭而入,車遂刖其足。趙成侯以為不慈,奪之璽而兔之令。   管仲束縛,自魯之齊,道而飢渴,過綺烏封人而乞食。烏封人跪而食之,甚敬,封人因竊謂仲曰:適幸及齊不死而用齊,將何報我?曰:如子之言,我且賢之用,能使勞之論,我何以報子?封人怨之。 韓非子卷之十二竟 #1此處脫『下』字,當補。 #2此處脫『離』字,據陳奇猷本補。 #3『原克』誤為『用兌』,據陳奇猷本改。 #4『足』誤為『之』,據陳奇猷本改。 #5迂評本『王』作『皆』,據改。 #6『曰』字脫,依陳奇猷說補。 #7 作『門』義不通,據陳奇猷本改。 #8迂評本『戎』作『伯』,據改。 #9此處脫『管仲』二字,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韓非子卷之十三 外儲說右上第三十四   君所以治臣者有三:一。勢不足以化則除之。師曠之對,晏子之說,皆合勢之易也而道行之難,是與獸逐走也,未知除患。患之可除,在子夏之說春秋也。善持勢者,蚤絕其姦萌,故季孫讓仲尼以遇勢,而況錯之於君乎?是以太公望殺狂貢,而臧獲不乘驥。嗣公知之,故而駕鹿。薛公知之,故與二樂博。此皆知同異之反也,故明主之牧臣也,說在畜焉。   二。人主者,利害之軺轂也,射者眾,故人主共矣。是以好惡見則下有因,而人主惑矣。辭言通則臣難言,而主不神矣。說在申子之言六慎,與唐易之言弋也。患在國年之請變,與宣王之太息也。明之以靖郭氏之獻十珥也,與犀首、甘茂之道穴聞也。堂谿公知術,故問玉卮。昭侯能術,故以聽獨寢。朋主之道,在申子之勸獨斷也。   三。術之不行,有故。不殺其狗則酒酸。夫國亦有狗,且左右皆社鼠也。人主無堯之再誅,與莊王之應太子,而皆有薄媼之決蔡嫗也。知貴不能以教歌之法先揆之,吳起之出愛妻,文公之斬顛頡,皆違其情者也。故能使人彈疽者,必其忍痛者也。   右經   一。賞之譽之不勸,罰之毀之不畏,四者加焉不變,則其除之。   齊景公之晉,從平公飲,師曠侍坐。始坐,景公問政於師曠曰:太師將奚以教寡人?師曠曰:君必惠民而已。中坐,酒酣,將出,又復問政於師曠曰:太師奚以教寡人?曰:君必惠民而已矣。景公出之捨,師曠送之,又問政於師曠,師曠曰:君必惠民而已矣。景公歸,嗯,未醒,而得師礦之所謂。公子尾、公子夏者,景公之二弟也,甚得齊民,家富貴而民說之,擬於公室,此危吾位者也,今謂我惠民者使我與二弟爭民耶?於是反國,發廩粟以賦眾貧,散府餘財以賜孤寡,倉無陳粟,府無餘財,宮婦不御者出嫁之,七十受祿米,鬻德惠於民也,已與二弟爭。居二年,二弟出走,公子夏逃楚,公子尾走晉。   景公與晏子遊於少海,登柏寢之臺而還望其國曰:美哉,泱泱乎,堂堂乎,後世將孰有此?晏子對曰:其田成氏乎?景公曰:寡人有此國也,而曰田成氏有之,何也?晏子對曰:夫田成氏甚得齊民,其於民也,上之請爵祿行諸大臣,下之私大斗斛區釜以出貸#1,小斗斛區釜以收之。殺一牛,取一豆肉,餘以食士。終歲,布帛取二制焉,餘以衣士。故市木之價不加貴於山,澤之魚鹽龜鱉蠃蚌不貴於海。君重歛,而田成氏厚施。齊嘗大飢,道旁餓死者不可勝數也,父子相牽而移田成氏者不聞不生。故周秦之民,相與歌之曰:謳乎,其已乎苞乎,其往歸田成子乎。詩曰: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今田成氏之德,而民之歌舞,民德歸之矣。故曰:其田成氏乎。公泫然出涕曰:不亦悲乎,寡人有國而田成氏有之,今為之奈何?晏子對曰:君何患焉,若君欲奪之,則近賢而遠不肖,治其煩亂,緩其刑罰,賑貪窮而恤孤寡,行恩惠而給不足,民將歸君,則雖有十田成氏,其如君何?   或曰:景公不知用勢,而師曠、晏子不知除患。夫獵者託車輿之安,用六馬之足,使王良佐轡,則身不勞而易及輕獸矣。今釋車輿之利,捐六馬之足與王良之御,而下走逐獸,則雖樓季之足無時及獸矣,託良馬固車則臧獲有餘。國者君之車也,勢者君之馬也。夫不處勢以禁誅擅愛之臣,而必德厚以與天下齊行以爭民,是皆不乘君之車,不因馬之利,捨車而下走者也。故曰:景公不知用勢之主也,而師曠、晏子不知除患之臣也。   子夏曰:春秋之記臣弒君,子弒父者,以十數矣,皆非一日之積也,有漸而以至矣。凡姦者,行久而成積,積成而力多,力多而能殺,故明主蚤絕之。今田常之為亂,有漸見矣,而君不誅。晏子不使其君禁侵陵之臣,而使其主行惠,故簡公受其禍。故子夏曰:善持勢者,蚤絕姦之萌。   季孫相魯,子路為郈令。魯以五月起眾為長溝,當此之為,子路以其私秩粟為漿飯,要作溝者於五父之衢而餐之。孔子聞之,使子貢往覆其飯,擊毀其器,曰:魯君有民,子奚為乃餐之?子路怫然怒,攘肱而入請曰:夫子疾由之為仁義乎?所學於夫子者,仁義也,仁義者,與天下共其所有而同其利者也。今以由之秩粟而餐民不可何也?孔子曰:由之野也,吾以女知之,女徒未及也,女故如是之不知禮也。女之餐之,為愛之也。夫禮,天子愛天下,諸侯愛境內,大夫愛官職,士愛其家,過其所愛曰侵。今魯君有民而子擅愛之,是子侵也,不亦誣乎!言未卒,而季孫使者至,讓曰:肥也起民而使之,先生使弟子令徒役而餐之,將奪肥之民耶?孔子駕而去魯。以孔子之賢,而季孫非魯君也,以人臣之資,假人主之術,蚤禁於未形,而子路不得行其私惠,而害不得生,況人主乎?以景公之勢而禁田常之侵也,則必無劫弒之患矣。 太公望東封於齊,齊東海上有居士曰狂矞、華士,昆弟二人者立議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諸侯,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飲之,吾無求於人也。無上之名,無君之祿,不事仕而事力。太公望至於營丘,使吏執殺之,以為首誅。周公旦從魯聞之,發急傳而問之曰:夫二子,賢者也,今日饗國而殺賢者,何也?太公望曰:是昆弟二人立議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諸侯,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飲之,吾無求於人也,無上之名,無君之祿,不事仕而事力。彼不臣天子者,是望不得而臣也。不友諸侯者,望不得而使也。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飲之,無求於人者,是望不得以賞罰勸禁也。且無上名,雖知不為望用,不仰君祿,雖賢不為望功。不仕則不治,不任則不忠。且先王之所以使其臣民者,非爵祿則刑罰也。今四者不足以使之,則望當誰為君乎?不服兵革而顯,不親耕褥而名,又非所以教於國也。今有馬於此,如驥之狀者,天下之至良也,然而驅之不前,卻之不正,左之不左,右之不右,則臧獲雖賤,不託其足。臧獲之所願託其足於驥者,以驥之可以追利辟害也。今不為人用,臧獲雖賤,不託其足焉。已自謂以為世之賢士,而不為主用,行極賢而不用於君,此非明主之所臣也,亦驥之不可左右矣,是以誅之。   一曰。太公望東封於齊,海上有賢者狂喬,太公望聞之往請焉,三卻馬於門而狂商不報見也,太公望誅之。當是時也,周公旦在魯,馳往止之,比至,已誅之矣。周公旦曰:狂喬,天下賢者也,夫子何為誅之?太公望曰:狂青也,議不臣天子,不友諸侯,吾恐其亂法易教也,故以為首誅。今有馬於此,形容似驥也,然驅之不往,引之不前,雖臧獲不託足以於其軫也。   如耳說衛嗣公,衛嗣公說而太息。左右曰:公何為不相也?公曰:夫馬似鹿者而題之千金,然而有百金之馬而無一金之鹿者,馬為人用而鹿不為人用也。今如耳,萬乘之相也,外有大國之意,其心不在衛,雖辯智亦不為寡人用,吾是以不相也。   薛公之相魏昭侯也,左右有樂子者曰陽胡、潘,其於王甚重,而不為薛公,薛公患之。於是乃召與之博,予之人百金,令之昆弟博,俄又益之人二百金。方博有問,謁者言客張季之子在門,公拂然怒,撫兵而授謁者曰:殺之,吾聞季之不為文也。立有間,時季羽在側,曰:不然。竊聞季為公甚,顧其人陰未聞耳。乃輟不殺客,而大禮之曰:曩者聞季之不為文也,故欲殺之。今誠為文也,豈忘季哉。告廩獻千石之粟,告府獻五百金,告騶私廄獻良馬固車二乘,因令奄將宮人之美妾二十人並遺季也。樂子因相謂曰:為公者必利,不為公者必害,吾曹何愛不為公?因斯競勸而遂為之。薛公以人臣之勢,假人主之術也,而害不得生,況錯之人主乎?夫馴烏斷其下頷焉,斷其下頷則必恃人而食,焉得不馴乎?夫明主畜臣亦然,令臣不得不利君之祿,不得無服上之名。夫利君之祿,服上之名,焉得不服?   二。申子曰:上明見,人備之,其不明見,人惑之。其知見,人惑之,不知見,人匿之。其無慾見,人司之,其有欲見,人餌之。故曰:吾無從知之,惟無為可以規之。一曰。申子曰:慎而言也,人且知女。慎而行也,人且隨女。而有知見也,人且匿女,而無知見也,人且意女。女有知也,人且臧女,女無知也,人且行女。故曰:惟無為可以規之。   田子方問唐易鞠曰:弋者何慎?對曰:烏以數百目視子,子以二目御之,子謹周子廩。田子方曰:善。子加之弋,我加之國。鄭長者聞之,曰#2:田子方知欲為廩,而未得所以為廩,夫虛無無見者察也。一曰。齊宣王問弋於唐易子曰:弋者奚貴?唐易子曰:在於謹廩。王曰:何謂謹廩?對曰:烏以數十目視人,人以二目視烏,奈何其不謹廩也?故曰在於謹康也。王#3曰:然則為天下何以為此廩?今人主以二目視一國,一國以萬目視人主,將何以自為廩乎?對曰:鄭長者有言曰:夫虛靜無為而無見也。其可以為此廩乎。   國羊重於鄭君,聞君之惡已也,侍飲,因先謂君曰:臣適不幸而有過,願君幸而告之,臣請變更,則臣免死罪矣。   客有說韓宣王,宣王說而太息,左右引王之說之曰先告客以為德。   靖郭君之相齊也,王后死,未知所置,乃獻玉珥以知之。一曰。薛公相齊,齊威王夫人死,中有十孺子皆貴於王,薛公欲知王所欲立,而請置一人以為夫人。王聽之,則是說行於王而重於置夫人也,王不聽,是說不行而輕於置夫人也。欲先知王之所欲置以勸王置之,於是為十玉珥而美其一而獻之,王以賦十孺子,明日坐,視美珥之所在而勸王以為夫人。   甘茂相秦惠王,惠王愛公孫衍,與之間有所言曰:寡人將相子。甘茂之吏道穴聞之#4以告甘茂。甘茂入見王,曰:王得賢相,臣敢再拜賀。王曰:寡人託國於子,安更得賢相?對曰:將相犀首。王曰:子安聞之?對曰:犀首告臣。王怒犀首之洩,乃逐之。一曰。犀首,天下之善將也,梁王之臣也。秦王欲得之與治天下,犀首曰:衍其人臣者也,不敢離主之國。居期年,犀首抵罪於梁王,逃而入秦,秦王甚善之。樗裡疾,秦之將也,恐犀首之代之將也,鑿穴於王之所常隱語者,俄而王果與犀首計曰:吾欲攻韓,奚如?犀首曰:秋可矣。王曰:吾欲以國累子,子必勿洩也。犀首反走再拜曰:受命。於是樗裡疾也道穴聽之矣,郎中皆曰:兵秋起,攻韓,犀首為將。於是日也,郎中盡知之。於是日也,境內盡知之。王召樗裡疾曰:是何匈匈也?何道出?樗裡疾曰#5:似犀首也。王曰:吾無與犀首言也,其犀首何哉?樗裡疾曰:犀首也羈旅,新抵罪,其心孤,是言自嫁於眾。王曰:然。使人召犀首,已逃入諸侯矣。   堂谿公謂昭侯曰:今有千金之玉卮,通而無當,可以盛水乎?昭侯曰:不可。有瓦器而不漏,可以盛酒乎?昭侯曰:可。對曰:夫瓦器至賤也,不漏,可以盛酒,雖有千金之玉卮,至貴而無當,漏不可盛水,則人孰注漿哉?今為人主而漏其群臣之語,是猶無當之玉卮也,雖有聖智,莫盡其術,為其漏也。昭侯曰:然。昭侯聞堂谿公之言,自此之後,欲發天下之大事,未嘗不獨寢恐夢言而使人知其謀也。一曰。堂谿公見昭侯曰:今有白玉之卮而無當,有瓦卮而有當,君渴,將何以飲?君曰:以瓦卮。堂谿公曰:白玉之卮美,而君不以飲者,以其無當耶?君曰:然。堂谿公曰:為人主而漏洩其群臣之語,譬猶玉卮之無當。堂谿公每見而出,昭侯必獨臥,惟恐夢言洩於妻妾。   申子曰:獨視者謂明,獨聽者謂聰,能獨斷者,故可以為天下主。   三。宋人有酤酒者,升概甚平,遇客甚謹,為酒甚美,縣幟甚高,著然不售,酒酸。怪其故,問其所知,問長者楊倩,倩曰:汝狗猛耶?狗猛則酒何故而不售?曰:人畏焉。或令孺子懷錢挈壺甕而往酤,而狗迓而齕之,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夫國亦有狗,有道之士懷其術而欲以明萬乘之主,大臣為猛狗迎而齕之,此人主之所以蔽脅,而有道之士所以不用也。故桓公問管伸曰:治國奚患?對曰:最患社鼠矣。公曰:何患社鼠哉#6?對曰:君亦見夫社木者乎?樹木而塗之,鼠穿其間,掘穴託其中,燻之則恐焚木,灌之則恐塗阤,此社鼠之所以不得也。今人君之左右,出則為勢重而收利於民,入則比周而蔽惡於君,內間主之情以告外,外內為重,諸臣百吏以為富,吏不誅則亂法,誅之則君不安,據而有之,此亦國之社鼠也。故人臣執柄而擅禁,明為己者必利,而不為己者必害,此亦猛狗也。夫大臣為猛狗而齕有道之士矣,左右又為社鼠而間主之情,人主不覺,如此,主焉得無壅,國焉得無亡乎?一曰。宋之酤酒者有莊氏者,其酒常美,或使僕往酤莊氏之酒,其狗齕人,使者不敢往,乃酤他家之酒。問曰:何為不酤莊氏之酒?對曰:今日莊氏之酒酸。故曰:不殺其狗則酒酸。桓公問管仲曰:治國何患?對曰:最苦社鼠。夫社木而塗之,鼠因自託也,燻之則木焚,灌之則塗阤,此所以苦於社鼠也。今人君左右,出則為勢重以收利於民,入則比周謾侮蔽惡以欺於君,不誅則亂法,誅之則人主危,據而有之,此亦社鼠也。故人臣執柄擅禁,明為己者必利,不為己者必害,亦猛狗也。故左右為社鼠,用事者為猛狗,則術不行矣。   堯欲傳天下於舜,鯀諫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傳之於匹夫乎?堯不聽,舉兵而誅,殺鯀於羽山之郊。共工又諫曰:孰以天下而傳之於匹夫乎?堯不聽,又舉兵而誅共工於幽之都。於是天下莫敢言無傳天下於舜。仲尼聞之曰:堯之知,舜之賢,非其難者也。夫至乎誅諫者必傳之舜,乃其難也。一曰#7不以其所疑敗其所察則難也。   刑莊王有茅門之法曰:群臣大夫諸公子入朝,馬蹄踐霤者,廷理斬其輈,戮其御。於是太子入朝,馬蹄踐霤,廷理斬其輈,戮其御。太子怒,入為王泣曰:必為我誅戮廷理。王曰:法者所以敬宗廟,尊社稷。故能立法從令尊敬社稷者,社稷之臣也,焉可誅也?夫犯法廢令不尊敬社稷者,是臣乘君而下尚校也。臣乘君則主失威,下尚校則上位危。威失位危,社稷不守,吾將何以遺子孫?於是太子乃還走,避捨露宿三日,北面再拜請死罪。一曰。楚王急召太子。楚國之法,車不得至於茅門。天雨,廷中有潦,太子遂驅車至於茅門。廷理曰:車不得至茅門,非法也。太子曰:王召急,不得須無潦。遂驅之。廷理舉受而擊其馬,敗其駕。太子入為王泣曰:廷中多潦,驅車至茅門,廷理曰非法也,舉受擊臣馬,敗臣駕,王必誅之。王曰:前有老主而不踰,後有儲主而不屬,矜矣。是真吾守法之臣也。乃益爵二級,而開後門出太子,勿復過。   衛嗣君謂薄疑曰:子小寡人之國以為不足仕,則寡人力能仕子,請進爵以子為上卿。乃進田萬頃。薄子曰:疑之母親疑,以疑為能相萬乘所不窕也。然疑家巫有蔡嫗者,疑母甚愛信之,屬之家事焉。疑智足以信言家事,疑母盡以聽疑也。然已與疑言者,亦必復決之於蔡嫗也。故論疑之智能,以疑為能相萬乘而不窕也。論其親,則子母之間也。然猶不兔議之於蔡嫗也。今疑之於人主也,非子母之親也,而人主皆有蔡嫗。人主之蔡嫗,必其重人也,重人者,能行私者也。夫行私者,繩之外也。而疑之所言,法之內也。繩之外與法之內,讎也,不相受也。一曰。衛君之晉,謂薄疑曰:吾欲與子皆行。薄疑曰:媼也在中,請歸與媼計之。衛君自請薄媼,薄媼曰:疑,君之臣也,君有意從之,甚善。衛君曰:吾以請之媼,媼許我矣。薄疑歸言之媼也,曰:衛君之愛#8疑奚與媼?媼曰:不如吾愛子也。衛君之賢疑奚與媼也?曰:不如吾賢子也。媼與疑計家事,已決矣,乃更請決之於卜者蔡嫗。今衛君從疑而行,雖與疑決計,必與他蔡嫗敗之,如是則疑不得長為臣矣。   夫教歌者,使先呼而詘之,其聲反清徵者乃教之。一曰。教歌者,先揆以法,疾呼中宮,徐呼中徵。疾不中宮,徐不中徵,不可謂教。   吳起,衛左氏中人也。使其妻織組而幅狹於度,吳子使更之,其妻曰:諾。及成,復度之,果不中度。吳子大怒,其妻對曰:吾始經之而不可更也。吳子出之,其妻請其兄而索入,其兄曰:吳子,為法者也。其為法也,且欲以與萬乘致功,必先踐之妻妾,然後行之,子母幾索入矣。其妻之弟又重於衛君,乃因以衛君之重請吳子,吳子不聽,遂去衛而入荊也。一曰。吳起示其妻以組曰:子為我識組,令之如是。組已就而效之,其組異善。起曰:使子為組,令之如是,而今也異善何也?其妻曰:用財若一也,加務善之。吳起曰:非語也,使之衣歸。其父往請之,吳起曰:起家無虛言。   晉文公問於狐偃曰:寡人甘肥周於堂,卮酒豆肉集於宮,壺酒不清,生肉不布,殺一牛遍於國中,一歲之功盡以衣士卒,其足以戰民乎?狐子曰:不足。文公曰:吾弛關市之征而緩刑罰,其足以戰民乎?狐子曰:不足。文公曰:吾民之有喪資者,寡人親使郎中視事,有罪者赦之,貧窮不足者與之,其足以戰民乎?狐子對曰:不足。此皆所以慎產也。而戰之者,殺之也。民之從公也,為慎產也,公因而迎殺之,失所以為從公矣。曰:然則何如足以戰民乎?狐子對曰:令無得不戰。公曰:無得不戰奈何?狐子對曰:信賞必罰,其足以戰。公曰:刑罰之極安至?對曰:不辟親貴,法行所愛。文公曰:善。明日令田於圃陸,期以日中為期,後期者行軍法焉。於是公有所愛者曰顛頡後期,吏請其罪,文公隕涕而憂。吏曰:請用事焉。遂斬顛頡之脊,以徇百姓,以明法之信也。而後百姓皆懼曰:君於顛頡之貴重如彼甚也,而君猶行法焉,況於我則何有矣?文公見民之可戰也,於是遂興兵東伐原,克之。伐衛,東其畝,取五鹿。攻陽,勝虢#9,伐曹。南圍鄭,反之陴。罷宋#10圍,還與荊人戰城濮,大敗荊人。返為踐土之盟,遂城衡雍之義。一舉而八有功,所以然者,無他故異物,從狐偃之謀,假顛頡之脊也。   夫痤疽之痛也,非刺骨髓,則煩心不可支也。非如是不能使人以半寸砥石彈之。今人主之於治亦然,非不知有苦則安。欲治其國#11,非如是不能聽聖知而誅亂臣。亂臣#12者,必重人。重人者,必人主所甚親愛也。人主所甚親愛也者,是同堅白也。夫以布衣之資,欲以離人主之堅白所愛,是以解左髒說右髀者,是身必死而說不行者也。 韓非子卷之十三競 #1『貨』顯係『貸』之誤,當改。 #2『曰』 字脫,據陳奇猷本補。 3趙用賢本、凌瀛初本作『王』,據改。 #4趙本無『曰』字,據刪。 #5『口』顯係『曰』之誤,當改。 #6『散』顯係『哉』之誤,當改。 #7『曰』誤為『日』,當改。 #8此處脫『愛』字,據凌瀛初本補。 #9『號』顯係『虢』之誤,當改。 #10『宋』誤為『朱』,據陳奇猷本改。 #11『國』字脫,據迂評本、凌瀛初本補。 #12『亂臣』二字脫,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韓非子卷之十四 外儲說右下#1第三十五   一。賞罰共則禁令不行,令臣操之,故曰共也。何以明之?明之#2以造父、於期。既善馭馬,又能忍渴,及至貪彘飲遂不能制。子罕為出食,罕行罰,一國畏之,因篡君,亦威分出彘之類也。田但#3為圃池,擅行賞,人歸之,因弒簡公,亦分圃池之比也。故宋君、簡公弒。患在王良、造父之共車,田連、成竅之共琴也。王、造誠能御車,使共操轡則不進。田成信善琴,令共操彈則曲不成。君臣共賞,亦由是也。   二。治強生於法,弱亂生於阿,法曲則亂。君明於此,則正賞罰而非仁下也。爵祿生於功,功立則爵生。誅罰生於罪,罪著則罰生。臣明於此,則盡死力而忠君也。君通於不仁,臣通於不忠,則可以王矣。昭襄知主情,但當自求理以訾責也。百姓但當仲君,亦不須曲為愛,故君疾而禱者,責之以二甲。而不發五苑。應侯欲發蔬果以救飢人,昭王以為無功受賞,因止之也。田鮪知臣情,但當立功,蓋因不須私忠於上也。故教田章。鮪教子章曰:富國家自富,利君身自利也。而公儀辭魚。以為違法受魚則失魚,故不受。   三。明主者鑒於外也,而外事不得不成,故蘇代非齊王。以令燕王專任子之,故不專任,終不成霸。人主鑒於士也,而居者不適不顯,故潘壽言禹情。欲媚子之,故謂燕王言禹傳位於益,終令啟取之。王遂崇子之。人主無所覺寤,方吾知之,故恐同衣於族,而死借於權乎?方吾知人皆知己,不與同服者共車,同族者共家,恐其因同而擅己,況君權可借臣乎?吳章知之,故說以佯,而死借於誠乎?趙王惡虎目而壅明主之道,王圃中虎目而惡之,左右或言平陽君之目甚於虎目,遂殺言者。如周行人之卻衛侯也。衛侯君名辟彊,行人以辟彊天子同號,故不令朝,改名然後納之。   四。人主者,守法責成以立功者也。聞有吏雖亂而有獨善之民,吏雖亂,賢人不改操,殷之三仁#4,夏之龍逢是也。不聞有亂民而有獨治之吏,子率以正,孰敢不正?故明主治吏不治民。吏治則民治矣。說在搖木之本與引網之綱。搖木本則萬木動,引網綱則萬目張,吏正則國治也。故失火之嗇夫,不可不論也。救火者,吏操壺走火,則一人之用也,操鞭使人,則役萬夫。明主執契亦然。故所遇術者,如造交之遇驚#5馬,牽馬推車則不能進,代御執轡持莢則馬鹹騖矣。是以說在椎鍛平夷,榜檠矯直。不然,敗在淖齒用齊戮閔王,李兌用趙餓主父也。   五。因事之理則不勞而成,故玆鄭之踞轅而歌以上高梁也。其患在趙簡主稅吏請輕重,主欲稅,吏問輕重,主不自定其輕重之節,曰勿輕重而已,吏因擅意因以富。薄疑之言國中飽。簡主喜而府庫虛,百姓餓而姦吏富也。故桓公巡民而管仲省腐財怨女。公巡人,見有飢人及老而無妻者,以告仲曰:國有腐財則人飢,宮有怨女則人老而無妻也。不然,則在延陵乘馬不得進,造父過之而為之泣也。前礙飾,後礙錯,既不得前卻,遂旁而佚,造父見之泣,猶賞罰失必致敗也。   右經   一。造父御四馬,馳驟周旋而恣欲於馬。意所欲,馬必隨之也。恣欲於馬者,擅轡筴之制也。以轡筴專制之,故馬不違也。然馬驚於出彘,而造父不能禁制者,非轡筴之嚴不足也,威分於出彘也。彘亦令馬可畏,故曰威分。王子於期為駙駕,轡筴不用而擇欲於馬,擅芻水之利也。然馬過於圃池而駙馬敗者,非芻水之利不足也,德分於圃池也。故王良、造父,天下之善御者也,然而使王良操左革而吒叱之,使造父操右革而鞭笞之,馬不能行十里,共故也。田連、成竅,天下善鼓琴者也,然而田連鼓上,成竅接下,而不能成曲,亦共故也。夫以王良、造父之巧,共轡而御不能使馬,人主安能與其臣共權以為治?以田連、成竅之巧,共琴而不能成曲,人主又安能與其臣共勢以成功乎?一曰。造父為齊王駙駕,渴馬服成,令馬忍渴,百日服習之,故成也。效駕圃中,渴馬見圃池,去車走池,駕敗。王子於期為趙簡主取道爭千里之表,其始發也,彘#6伏溝中,王子於期齊轡筴而進之,食突出於溝中,馬#7驚駕敗。   司城子罕謂宋君曰:慶賞賜與,民之所喜也,君自行之。殺戮誅罰,民之所惡也,臣請當之。宋君曰:諾。於是出威令,誅大臣,君曰問子罕也。於是大臣畏之,細民歸之,處期年,子罕殺宋君而奪政。故子罕為出彘以奪其君國。罕用刑服國,是由出彘用威懼焉。   簡公在上位,罰重而誅嚴,厚賦歛而殺戮民。田成恆#8設慈愛,明寬厚,簡公以齊民為渴馬,不以恩加民,而田成恆以仁厚為圃池也。以仁濟物,由圃池也。一曰。造父為齊王駙駕,以渴服馬,百日而服成,服成請效駕齊王。王曰:效駕於圃中。造父驅車入圃,馬見圃池而走,造父不能禁。造父以渴服馬久矣,今馬見池,解而走,雖造父不能治。今簡公之以法禁其眾久矣,而田成恆利之,是田成恆#9傾圃池而示渴民也。一曰。王子於期為宋君為千里之逐。已駕,察手吻文。且發矣,驅而前之,輪中繩引而卻之,馬掩跡。拊而發之,彘逸出於竇中,馬退而卻,筴不能進前也,馬駻而走,轡不能正也。一曰。司城子罕謂宋君曰:慶賀賜予者,民之所好也,君自行之。誅罰殺戮者,民之所惡也,臣請當之。二於是戮細民而誅大臣,君曰與子罕議之。居期年,民知殺生之命制於子罕也,故一國歸焉?故子罕劫宋君而奪其政,法不能禁也。故曰子罕為出彘,而田成常為圃池也。今令王良、造父共車,人操一邊轡而入門閭,駕必敗而道不至也。令田連、成竅共琴,人撫一絃而揮,則音必敗曲不遂矣。   二。秦昭王有病,百姓裡買牛而家為王禱。公孫述出見之,入賀王曰:百姓乃皆裡買牛為王禱。王使人問之,果有之。王曰:訾之人二甲。訾,毀也,罰之也。夫非令而擅禱者,是愛寡人也。夫愛寡人,寡人亦且改法而心與之相循者、是法不立,法不立,亂亡之道也不如人罰二甲而復與為治。一曰。秦襄王病,百姓為之禱,病癒,殺牛塞禱。郎中閻遏、公孫衍出而見之曰:非社臘之時也,奚自殺牛而祠社?怪而問之,百姓曰:人主病,為之禱,今病癒,殺牛塞禱。閻遏、公孫衍說,見王,拜賀曰:過堯、舜矣。王驚曰:何謂也?對曰:堯、舜,其民未至為之禱也,今王病,而民以牛禱,病癒,殺牛塞禱,故臣竊以主為過堯、舜也。王因使人問之何裡為之,訾其裡正與伍老屯二甲。屯亦罰也。閻遏、公孫衍媿不敢言。居數月,王飲酒酣樂,閻遏、公孫衍謂王曰:前時臣竊以王為過堯、舜,非直敢諛也。堯、舜病,且民未至為之禱也。今王病而民以牛禱,病癒,殺牛塞禱。今乃訾其裡正與伍老屯二甲#10,臣竊怪之。王曰:子何故不知於此?彼民之所以為我用者,非以吾愛之為我用者也,以吾勢之為我用者也。吾釋勢與民相收,若是,吾不適愛,而民因不為我用也,故遂絕愛道也。   秦大饑,應侯請曰:五苑之草著、謂草木著地而生也。蔬菜、橡果、棗栗,足以活民,請發之。昭襄王曰: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賞,有罪而受誅。今發五苑之蔬草者,使民有功與無功俱賞也。夫使民有功與無功俱賞者,此亂之道也。夫發五苑而亂,不如棄棗蔬而治。一曰。令發五苑之蓏蔬棗栗足以活民、是用民有功與無功爭取也。夫生而亂,不如死而治,大夫其釋之。   田鮪教其子田章曰:欲利而身、先利而君。欲富而家,先富而國。一曰。田鮪教其子田章曰:主賣官爵,臣賣智力,故自恃無恃人。   公儀休相魯而嗜魚,一國盡爭買魚而獻之,公儀子不受。其弟諫曰:夫子嗜魚而不受者何也?對曰:夫惟嗜魚,故不受也。夫即受魚,必有下人之色,有下人之色,將枉於法,枉於法則免於相,雖嗜魚,此不必能自給致我魚,我又不能自給魚。即無受魚而不兔於相,雖嗜魚我能長自給魚。此明夫恃人不如自恃也,明於人之為己者不如己之自為也。   三。子之相燕,貴而主斷。蘇代為齊使燕,王問之曰:齊王亦何如主也?對曰:必不霸矣。燕王曰:何也?對曰:昔桓公之霸也,內事屬鮑叔,外事屬管仲,桓公被髮而御婦人,日遊於市。今齊王不信其大臣。於是燕王因益大信子之。子之聞之,使人遺蘇代金百鎰,而聽其所使之。一曰。蘇代為秦使燕,見無益子之則必不得事而還,貢賜又不出,於是見燕王乃譽齊王。燕王曰:齊王何若是之賢也,則將必王乎?蘇代曰:救亡不暇,安得王哉?燕王曰:何也?曰:其任所愛不均。燕王曰:其亡何也?曰:昔者齊桓公愛管仲,置以為仲父,內事理焉,外事斷焉,舉國而歸之,故一匡天下,九合諸侯。今齊任所愛不均,是以知其亡也。燕王曰:今吾任子之,天下未之聞之也。於是明日張朝而聽子之。   潘壽謂燕王曰:王不如以國讓子之。人所以謂堯賢者,以其讓天下於許由,許由必不受也,則是堯有讓許由之名而實不失天下也。今王以國讓子之,子之必不受也,則是王有讓子之之名而與堯同行也。於是#11燕王因舉國而屬之,子之大重。一曰。潘壽,闞者。燕使人聘之。潘壽見燕王曰:臣恐子之之如益也。王曰:何益哉?對曰:古者禹死,將傳天下於益,啟之人因相與攻益而立啟。今王信愛子之,將傳國子之,太子之人盡懷印為,子之之人無一人在朝廷者,王不幸棄群臣,則子之亦益也。王因收吏璽,自三百石已上皆效之子之,子之大重。   夫人主之所以鏡照者,諸侯之士徒也,今諸侯之士徒皆私門之黨也。人主之所以自淺□者,巖穴之士徒也,今巖穴之士徒皆私門之舍人也。是何也?奪?之資在子之也。故吳章曰:人主不佯憎愛人,佯愛人不得復憎也,佯憎人不得復愛也。一曰#12。燕王欲傳國於子之也。問之潘壽,對曰:禹愛益而任天下於益,已而以啟人為吏。及老,而以啟為不足任天下,故傳天下於益,而勢重盡在啟也。已而啟與友黨攻益而奪之天下,是禹名傳天下於益,而實令啟自取之也。此禹之不及堯、舜明矣。今王欲傳之子之,而吏無非太子之人者也。是名傳之,而實令太子自取之也。燕王乃收璽自三百石以上皆效之子之,子之遂重。   方吾子曰:吾聞之古禮,行不與同服者同車,不與同族者共家,而況君人者乃借其權而外其勢乎!   吳章謂韓宣王曰:人主不可佯愛人,一日#13不可復憎。不可以佯憎人,一日不可復愛也。故佯憎佯愛之徵見,則諛者因資而毀譽之,雖有明主不能復收,而況於以誠借人也。   趙王遊於圃中,左右以菟與虎而輟,輟而觀之。盼然環其眼,環轉其眼以作怒也。王曰:可惡哉,虎目也。左右曰:平陽君之目可惡過此。見此未有害也,見平陽君之目如此者則必死矣。其明日,平陽君聞之,使人殺言者,而王不誅也。   衛君入朝於周,周行人問其號,對曰:諸侯辟疆。周行人卻之曰:諸侯不得與天子同號。開闢疆土者,天子之號。衛君乃自更曰:諸侯燬,而後內之。仲尼聞之曰:遠哉禁偪,虛名不以借人,況實事乎!名辟疆,未必能必疆,故曰虛也。   四。搖木者一一攝其葉則勞而不遍,左右拊其本而葉遍搖矣,拊,擊動也。臨淵而搖木,烏驚而高,魚恐而下。善張網者引其綱,若#14一一攝萬目而後得,則是勞而難,引其綱而魚已囊矣。故吏者,民之本綱者也,故聖人治吏不治民。治吏猶引綱,理人猶張目。   救火者,令吏挈壺甕而走火則一人之用也,操鞭箠指麾而趣使人則制萬夫。是以聖人不親細民,明主不躬小事。   造父方耨,得有子父乘車過者,馬驚而不行,其子下車牽馬,父子推車請造父助我推車,造父因收器輟而寄載之,援其子之乘,乃始檢轡持筴,未之用也而馬轡驚矣。使造父而不能御,雖盡力勞身助之推車,馬猶不肯行也。今身使佚,且寄載有德於人者,有術而御之也。故國者君之車也,勢者君之馬也,無術以御之,身雖處勞猶不兔亂,術則國之轡策也。有術以御之,身處佚樂之地,又制帝王之功也。   椎鍛者所以平不夷也,榜檠者所以矯不直也,聖人之為法也,所以平不夷矯不直也。   淳齒之用齊也,擢閔王之筋;李兌之用趙也,餓殺主父。此二君者皆不能用其椎鍛榜檠,故身死為戮而為天下笑。一曰。入齊則獨聞淖齒而不聞齊王,入趙則獨聞李兌而不聞趙王。故曰:人主者不操術,則威勢輕而臣擅名。一曰。田嬰相齊,人有說王者曰:終歲之計,王不一以數日之間自聽之,則無以知吏之姦邪得失也。王曰:善。田嬰聞之,即遽請於王而聽其計,王將聽之矣。田嬰令官具押券斗石參升之計,王自聽計,計不勝聽,罷食,後復坐,不復暮食矣。田嬰復謂曰:群臣所終歲日夜不敢偷怠之事也,王以一夕聽之,則群臣有為勸勉矣。王曰:諾。俄而王已睡矣,吏盡揄刀削其押券升石之計。王自聽之,亂乃始生。一曰。武靈王使惠文王蒞政,李兌為相,武靈王不以身躬親殺生之柄,故劫於李兌。   五。玆鄭子引輦上高梁而不能支。玆鄭踞轅而歌,前者止,後者趨,輦乃上。使玆鄭無術以致人,則身雖絕力至死,輦猶不上也。今身不至勞苦而輦以上者,有術以致人之故也。   趙簡主出稅者,吏請輕重,簡主曰:勿輕勿重。重則利入於上,若輕則利歸於民,吏無私利而正矣。   薄疑謂趙簡主曰:君之國中飽。簡主欣然而喜曰:何如焉?對曰:府庫空虛於上,百姓貧餓於下,然而姦吏富矣。   齊桓公微服以巡民家,人有年老而自養者,桓公問其故,對曰:臣有子三人,家貧無以妻之,傭未及#15反。桓公歸以告管仲,管仲#16曰:畜積有腐棄之財則人飢餓,宮中有怨女則民無妻。桓公曰:善。乃論宮中有婦人而嫁之,下令於民曰:丈夫二十而室,婦人十五而嫁。一曰。桓公微服而行於民間,有鹿門稷者,行年七十而無妻,桓公問管仲曰:有民老而無妻者乎?管仲曰:有鹿門稷者,行年七十矣而無妻。桓公曰:何以令之有妻?管仲曰:臣聞之,上有積財則民臣必匱乏於下,宮中有怨女則有老而無妻者。桓公曰:善。令於宮中女子未嘗御出嫁之,乃令男子年二十而室,女年十五而嫁。則內無怨女,外無曠夫。   延陵卓子乘蒼龍挑文之乘,言雕飾之。鉤飾在前,約鉤使奮也。錯錣在後,錣,鍬也,以金飾之。馬欲進則鉤飾禁之,欲退則錯錣、貫之,馬因旁出。造父過而為之泣涕曰:古之治人亦然矣。夫賞所以勸之而毀存焉,罰所以禁之而譽加焉,民中立而不知所由,言賞則有毀,罰即有譽,故不知其所由。此亦聖人之所為泣也。一曰。延陵卓子乘蒼龍與翟文之乘,馬有翟之文。前則有錯飾,後則利錣,進#17則引之,退則筴之,馬前不得進,後不得退,遂避而逸,因下抽刀而刎其腳。造父見之而泣,終日不食,因仰天而歎曰:筴所以進之也,錯飾在前,引所以退之也,利錣在後。今人主以其清潔也進之,以其不適左右也退之,以其公正也譽之,以其不聽從也廢之,民懼,中立而不知所由,此聖人之所為泣也。 韓非子卷之十四竟 #1『右』下脫『下』字,當補。 #2『以』字上脫『明之』二字,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3『?』為『恆』之壤字,當改。 #4『仁』誤為『人』,據張榜本、趙用賢本改。 #5『篤』為『驚』之誤,據陳奇猷說改。 #6『彘』字脫,據凌瀛初本、迂評本改。 #7『為』字顯係『馬』字之誤、當改。 #8同#3 #9同#3 #10前皆為『二甲』,此不當為『二田』,當改。 #11『是』字脫,當補。 #12『曰』誤為『日』,當改。 #13『日』誤為『曰』,據陳奇猷本改。 #14作『不』不通,據迂評本、趙用賢本、凌瀛初本改為『若』。 #15『未及』誤為『朱及』,據陳奇猷本改。 #16『管仲』二字脫,據迂評本、凌瀛初本補。 #17『進』誤為『筴』,據陳奇猷本改。 韓非子卷之十五 難一第三十六   古人行事,或有不合理,韓子立義以難之。   晉文公將與楚人戰,召舅犯問之曰:吾將與楚人戰,彼眾我寡,為之奈何?舅犯對曰:臣聞之,繁禮君子,不厭忠信。禮繁縟,故曰繁禮。唯忠信可以學禮,故曰不厭忠信。戰陣之間,不厭詐偽。非譎詐不能制勝,故曰不厭詐偽也。君其詐之而已矣。文公辭舅犯,因召雍季而問之曰:我將與楚人戰,彼眾我寡,為之奈何?雍季對曰:焚林而田,偷苟且也。多獸,後不必無獸。以詐遇民,偷取一時,後必無復。因詐得利,必以詐偽俗,故無#1復有忠信。文公曰:善。辭雍季,以舅犯之謀與楚人成以敗之。歸而行爵,先雍季而後舅犯。群臣曰:城濮之事,舅犯謀也,夫用其言而後其身可乎?文公曰:此非君所知也。夫舅犯言,一時之權也,雍季言,萬世之利也。仲尼聞之曰:文公之霸也宜哉!既知一時之權,又知萬世之利。   或曰:雍季之對,不當文公之問。凡對問者,有因問小大緩急而對也,所問高大而對以卑狹,則明主弗受也。今文公問以少遇眾,而對曰後必無復,此非所以應也。且文公不知一時之權,又不知萬世之利。戰而勝,則國安而身定,兵強而威立,雖有後復,莫大於此,萬世之利,奚患不至?戰而不勝,則國亡兵弱,身死名息,拔拂今日之死不及,安暇待萬世之利?待萬世之利在今日之勝,今日之勝在詐於敵,詐敵,萬世之利已。故曰:雍季之對不當文公之問。且文公又不知舅犯之言。舅犯所謂不厭詐偽者,不謂詐其民,請詐其敵也。敵者,所伐之國也,後雖無復,何傷哉?文公之所以先雍季者,以其功耶?則所以勝楚破軍者,舅犯之謀也。以其善言耶?則雍季乃道其後之無復也,此未有善言也。舅犯則以兼之矣。舅犯曰:繁禮君子,不厭忠信者,忠所以愛其下也,信所以不欺其民也。夫既以愛而不欺矣,言孰善於此?然必曰出於詐偽者,軍旅之計也。舅犯前有善言,後有戰勝,故舅犯有二功而後論,雍季無一焉而先賞。文公之霸也不亦宜乎?仲尼不知善賞也。仲尼不知善賞,妄歎宜哉乎?   歷山之農者侵畔,舜往耕焉,期年,甽畝正。相謙故正也。河濱之漁者爭抵,抵,水中高地,釣者依之。舜往漁焉,期年而讓長。東夷之陶者器苦窳,苦窳,惡也。舜往陶焉,期年而器牢。仲尼歎曰:耕、漁與陶,非舜官也,非大人之事。而舜往為之者,所以救敗也。舜其信仁乎!乃躬耕處苦而民從之,故曰聖人之德化乎。   或問儒者曰:方此時也,堯安在?其人曰:堯為天子。然則仲尼之聖堯奈何?堯在上,三人為惡,仲尼請堯為聖者,奈何?聖人明察在上位,將使天下無姦也。今耕漁不爭,陶器不窳,舜又何德之化?若堯以聖在上,則自有禮讓,何須舜以化之?舜之救敗也,則是堯有失也。賢舜則去堯之明察,聖堯則去舜之德化,不可兩得也。楚人有齋楯與矛者,譽之曰:吾楯之堅,莫能陷也。又譽其矛曰:吾矛之利,於物無不陷也。或曰:以子之矛陷子之楯,何如?其人弗能應也。夫不可陷之楯與無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今堯、舜之不可兩譽,矛楯之說也。且舜救敗,期年已一過,三年已三過,舜有盡,壽有盡,天下過無以已,以有盡逐無已,所止者寡矣。賞罰使天下必行之,令曰:中程者賞,弗中程者誅。令朝至暮變,暮至朝變,十日而海內畢矣,奚待期年?舜猶不以此說堯令從己,乃躬親,不亦無術乎?且夫以身為苦而後化民者,堯、舜之所難也。處勢而驕下者,庸主之所易也。將治天下,釋庸主之所易,道堯、舜之所難,未可與為政也。   管仲有病,桓公往問之曰:仲父病,不幸卒於大命,將奚以告寡人?管仲曰:微君言,臣故將謁之。願君去豎刁,除易牙,遠衛公子開方。易牙#2為君主味,君主惟人肉未嘗,易牙蒸其首子而進之。夫人情莫不愛其子,今弗愛其子,安能愛君?君拓而好內,豎刁自宮以治內。人情莫不愛其身,身且不愛,安能愛君?開方事君十五年,齊、衛之間不容數日行,棄其母#3久官不歸。其母不愛,安能愛君?臣聞之,矜偽不長,蓋虛不久。言蓋藏詐事不可久也。願君去此三子者也。管仲卒死,而桓公弗行。及桓公死,蟲出屍不葬。   或曰:管仲所以見告桓公者,非有度者之言也。所以去豎刁、易牙者,以不愛其身,適君之欲也。曰不愛其身,安能愛君,然則臣有盡死力以為其主者,盡死力亦不愛身也。管仲將不用也。曰不愛其死力,安能愛君,是君去忠臣也。且以不愛其身,度其不愛其君,是將以管仲之不能死公子糾度其不死桓公也。是管仲亦在所去之域矣。明主之道不然,設民所欲以求其功#4,故為爵祿以勸之。設民所惡以禁其姦,故為刑罰以威之。慶賞信而刑罰必,故君舉功於臣,而姦不用於上。臣有功者舉用之,自然姦不見用也。雖有豎刁,其奈君何?且臣盡死力以與君市#5,君垂爵祿以與臣市,君臣之際,非父子之親也,計數之所出也。君計臣力,臣計君祿。君有道,則臣盡力而姦不生。無道,則臣上塞主明而下成私。管仲非明此度數於桓公也,使去豎刁,一豎刁又至,非絕姦之道也。且桓公所以身死蟲流出屍不葬者,是臣重也。臣重之實,擅主也。有擅主之臣,則君令不下究,臣情不上通,一人之力能隔君臣之間,使善敗不聞,禍福不通,故有不葬之患也。明主之道,一人不兼官,一官不兼事,卑賤不待尊貴而進論,大臣不因左右而見。百官修通,群臣輻湊。有賞者君見其功,有罰者君知其罪。見知不悖於前,賞罰不弊於後。可賞,賞,可罰,罰,無所弊塞也。安有不葬之患?管仲非明此言於桓公也,使去三子,故曰:管仲無度矣。   襄子圍於晉陽中,出圍賞有功者五人,高赫為賞首。張孟談曰:晉陽之事,赫無大功,今為賞首何也?襄子曰:晉陽之事,寡人國家危,社稷殆矣。吾群臣無有不驕侮之意者,惟赫子不失君臣之禮,是以先之。仲尼聞之曰:善賞哉襄子!賞一人而天下為人臣者莫敢失禮矣。   或曰:仲尼不知善賞矣。夫善賞罰者,百官不敢侵職,群臣不敢失禮。上設其法而下無姦詐之心,如此則可謂善賞罰矣。使襄子於晉陽也,令不行,禁不止,是襄子無國,晉陽無君也,尚誰與守哉?今襄子於晉陽也,知氏灌之,臼灶生龜,而民無反心,是君臣親也。襄子有君臣親之澤,操令行禁止之法,而猶有驕侮之臣,是襄子失罰也。為人臣者,乘事而有功則賞。今赫僅不驕侮而襄子賞之,是失賞也。臣有不驕,僅合臣禮,非有善不賞也。明主賞不加於無功,罰不加於無罪。今襄子不誅驕侮之臣,而賞無功#6之赫,安在襄子之善賞也?故曰仲尼不知善賞。   晉平公與群臣飲,飲酣,乃喟然而歎曰:莫樂為人君,惟其言而莫之違。師曠侍坐於前,援琴撞之,公披衽而避,琴壞於壁。公曰:太師誰撞?師曠曰:今者有小人言於側者,故撞之。公曰:寡人也。師曠曰:啞。嘆息之聲。是非君人者之言也。左右請除之。公曰:釋之,以為寡人戒。   或曰:平公失君道,師曠失臣禮。夫非其行而誅其身,君之於臣也。非其行則陳其言,善諫不聽則遠其身者,臣之於君也。今師曠非平公之行,不陳人臣之諫,而行人主之誅,舉琴而親其體,是逆上下之位,而失人臣之禮也。夫為人臣者,君有過則諫,諫不聽則輕爵祿以待之,此人臣之禮義也。今師曠非平公之過,舉琴而親其體,雖嚴父不加於子,而師曠行之於君,此大逆之術也。臣行大逆,平公喜而聽之,是失君道也。故平公之跡不可明也,使人主過於聽而不悟其失。師曠之行亦不可明也,使姦臣襲極諫而飾弒君之道。不可謂兩明,此為兩過。故曰:平公失君道,而師曠亦失臣禮矣。   齊桓公時,有處士曰小臣稷,桓公三往而弗得見。桓公曰:吾聞布衣之士,不輕爵祿,無以易萬乘之主;萬乘之主,不好仁義,亦無以下布衣之士。於是五往乃得見之。   或曰:桓公不知仁義。夫仁義者,憂天下之害,趨一國之患,不避卑辱謂之仁義。故伊尹以中國為亂,道為宰於湯。百里奚以秦為亂,道為虜於穆公。皆憂天下之害,趨一國之患,不辭卑辱,故謂之仁義。今桓公以萬乘之勢下匹夫之士,將與憂齊國,而小臣不行,見小臣之忘民也,忘民不可謂仁義。仁義者,不失人臣之禮,不敗君臣之位者也。是故四封之內,執會而朝名曰臣,臣吏分職受事名曰萌。今小臣在民萌之眾,而逆君上之欲,故不可謂仁義。仁義不在焉,桓公又從而禮之,使小臣有智能而遁桓公,是隱也。德修而隱,不為臣用,故宜刑也。若無智能而虛驕矜桓公,是誣也,宜戮。小臣之行,非刑則戮。桓公不能領臣主之理,而禮刑戮之人,是桓公以輕上侮君之俗教於齊國也,非所以為治也。故曰:桓公不知仁義。   靡荓之役,晉伐齊也,靡荓,山名。韓獻子將斬人,卻獻子聞之,駕往救之,比至,則已斬之矣。卻子因曰:胡不以徇?其僕曰:曩不將救之乎?卻子曰:吾敢不分謗乎?   或曰:卻子言不可不察也,非分謗也。韓子之所斬也,若罪人則不可救,救罪人,法之所以敗也,法敗則國亂。若非罪人,則勸之以殉,勸之以徇,是重不辜也,斬既不辜,殉又不辜,是重不辜也。重不辜,民所以起怨者也,民怨則國危。卻子之言,非危則亂,不可不察也。且韓子之所斬若罪人,卻子奚分焉?斬若非罪人,則已斬之矣,而卻子乃至,是韓子之謗已成,而卻子且後至也。夫卻子曰以殉,不足以分斬人之謗,而又生殉之謗。殉既不辜,益得一謗。是子言分謗也。昔者紂為炮烙,崇侯、惡來又曰斬涉者之脛也,奚分於紂之謗?此助為虛,更益謗也。且民之望於上也甚矣,韓子弗得,不得斬謂不辜也。且望卻子之得之也。望卻子正韓子之過。今卻子俱弗得,則民絕望於上矣,君上聞惡,更何所望也。故曰:卻子之言非分謗也,益謗也。且卻子之往救罪也,以韓子為非也,不道其所以為非,而勸之以殉,是使韓子不知其過也。夫下使民望絕於上,又使韓子不知其失,吾未得卻子之所以分謗者也。   桓公解管仲之束縛而相之。管仲曰:臣有寵矣,然而臣卑。公曰:使子立高、國之上。管仲曰:臣貴矣,然而臣貧。公曰:使子有三歸之家。管仲曰:臣富矣,然而臣疏。於是立以為仲父。霄略曰:管仲以賤為不可以治國,故請高、國之上。以貧為不可以治富,故請三歸。以疏為不可以治親,故處仲父。管仲非貪,以便治也。   或曰:今使臧獲奉君令詔卿相,莫敢不聽,非卿相卑而臧獲尊也,主令所加莫敢不從也。今使管仲之治,不緣桓公,是無君也,謂擅出其令,故曰不緣也。國無君不可以為治, 若負桓公之威,下桓公之令,是臧獲之所以信也,奚待高、國、仲父之尊而後行哉?當世之行事都丞都丞,宦官之卑者也。之下徵令者,不辟尊貴,不就卑賤,二官雖卑,奉命徽令,亦不以尊即避,卑即就也。故行之而法者,雖巷伯信乎卿相。行之而非法者,雖大吏詘乎民萌。今管仲不務尊主明法,而事增寵益爵,是非管仲貪慾富貴,必闇而不知術也。故曰:管仲有失行,霄略有過譽。   韓宣王。問於樛留:吾欲兩用公仲、公叔,其可乎?樛留對曰:昔魏兩用樓、翟而亡西河,樓緩、翟璜也。楚兩用昭、景而亡鄢郢,昭、景,楚之二姓。今君兩用公仲、公叔,此必將爭事而外市,與鄰國交私,以示己利,故曰外市也。則國必憂矣。   或曰:昔者齊景公兩用管仲、鮑叔,成湯兩用伊尹、仲虺。夫兩用臣者,國之憂,則是桓公不霸,成湯不王也。湣王一用淖齒而手死乎東廟,主父一用李兌減食而死。主有術,兩甩不為患,無術,兩用則爭#7事而外市,一則專制而劫弒。今留無術以規上,使其主去兩用一,是不有西河、鄢、郢之憂,則必有身死減食之患。是樛留未有善以知言也。 難二第三十七   景公過晏子曰:子宮小,近市,請徙子家豫章之圃。晏子再拜而辭曰:且嬰家貧,待市食,而朝暮趨之,不可以遠。景公笑曰:子家習市,識貴賤乎?是時景公繁於刑,晏子對曰:踴貴而屨賤。景公曰:何故?對曰:刑多也。景公造亡老反。然變色曰:寡人其暴乎?於是損刑五。   或曰:晏子之貴踴,非其誠也,欲便辭以止多刑也,卒問而應,非深思也。亂國重興,豈惡刑多?在當與不當耳,不在多少。此不察治之患也。夫刑當無多,不當無少,苟不當,雖少猶以為多也。無以不當聞,而以太多說,無術之患也。敗軍之誅以千百數,猶北不止。即治亂之刑如恐不勝,而姦尚不盡。今晏子不察其當否,而以大多為說,不亦妄乎?夫惜草茅者耗禾穗,惠盜賊者傷良民。今緩刑罰,行寬惠,是利姦邪而害善人也,此非所以為治也。齊桓公飲酒醉,遺其冠,恥之,三日不朝。管仲曰:此非有國之恥也,公故其不雪之以政?公曰:故其善。因發困倉,賜貧窮,論囹圄,出薄罪。處三日而民歌之曰:公胡不復遺冠乎!   或曰:管仲雪桓公之恥於小人,而生桓公之恥於君子矣。使桓公發囷倉而賜貧窮,論囹圄而出薄罪,非義也,不可以雪恥使之而義也。桓公宿義,須遺冠而後行之,則是桓公行義,非為遺冠也。是雖雪遺冠之恥於小人,而亦遺義之恥於君子矣。且夫發囷倉而賜貧窮者,是賞無功也。論囹圄出薄罪者,是不誅過也。夫賞無功則民偷幸而望於上,遺冠得賜,常望遺冠。不誅過則民不懲而易為非,此亂之本也,安可以雪恥哉?   昔者文王侵孟、克莒、舉酆,三舉事而紂惡之,文王乃懼,請入雒西之地、赤壤之國方千里以請解炮烙之刑,天下皆說。仲尼聞之曰:仁哉文王!輕千里之國而請解炮烙之刑。智哉文王!出千里之地而得天下之心。   或曰:仲尼以文王為智也,不亦過乎。夫智者知禍難之地而辟之者也,是以身不及於患也。使文王所以見惡於紂者,以其不得人心耶?則雖索人心以解惡可也。紂以其大得人心而惡之,已又輕地以收人心,是重見疑也。固其所以桎梏囚於羑里也。鄭長者有言:體道,無為無見也。此最宜於文王也矣,不使人疑之也。仲尼以文王為智,未及此論也。   晉平公問叔向曰: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不識君之力也#8?臣之力也?叔向對曰:管仲善制割,賓胥無善削縫,言損益若女工翦削彌縫。隰朋善純緣,言增飾若女工之純緣也。衣成,君舉而服之,亦臣之力也,君何力之有?師曠伏琴而笑之。公曰:太師奚笑也?師曠對曰:臣笑叔向之對君也。凡為人臣者,猶炮宰和五味而進之君,君弗食,孰敢強之也?臣請譬之:君者壤地也,臣者草木也,必壤地美然後草木碩大,亦君之力也,臣何力之有?   或曰:叔向、師曠之對皆偏辭也。夫一匡天下,九合諸侯,美之大者也,非專君之力也,又非專臣之力也。昔者宮之奇在虞,僖負羈在曹,二臣之智,言中事,發中功,虞、曹俱亡者何也?此有其臣而無其君者也。且蹇叔處干而干亡,處#9秦而秦霸,非蹇叔愚於干而智於秦也,此有君與無臣也。向曰臣之力也不然矣,昔者桓公宮中二市,婦閭裡門也。二百,被髮而御婦人,得管仲為五伯長,失管仲得豎刁,而身死蟲流出屍不葬。以為非臣之力也,且不以管仲為霸;以為君之力也,且不以堅刁為亂。昔者晉文公慕於齊女而忘歸,咎犯極諫,故使反晉國。故桓#10公以管仲合,文公以#11舅犯霸,而師曠曰君之力也又不然矣。凡五霸所以能成功名於天下者,必君臣俱有力焉。故曰叔向、師曠之對皆偏辭也。   齊桓公之時,晉客至,有司請禮,桓公曰告仲父者三。有司三請,皆曰告仲父。而優笑曰:易哉為君,一曰仲父,二曰仲父,優,徘優,樂者名。桓公曰:吾聞君人者勞於索人,佚於使人。吾得仲父已難矣,已得仲父之後,何為不易乎哉? 或曰:桓公之所應優,非君人者之言也。桓公以君人為勞於索人,何索人為勞哉?伊尹自以為宰干湯,百里奚自以為虜干穆公,虜所辱也,宰所羞也,蒙羞辱而接君上,賢者之憂世急也。然則君人者無逆賢而已矣,索賢不為人主難。且官職所以任賢也,爵祿所以賞功也,設官職陳爵祿,而士自至,君人者奚其勞哉?使人又非所佚也,人主雖使人必以度量準之,以刑名參之以事。遇於法則行,不遇於法則止。功當其言則賞,不當則誅。以刑名收臣,以度量準下。此不可釋也,君人者焉佚哉?索人不勞,使人不佚,而桓公曰勞於索人,佚於使人者,不然。且桓公得#12管仲又不難,管仲不死其君而歸桓公,鮑叔輕官讓能而任之,桓公得管仲又不難明矣。已得管仲之後,奚遽易哉?管仲非周公旦#13,周公旦假為天子七年,成王壯,授之以政,非為天下計也,為其職也。夫不奪子而行天下者,必不背死君而事其讎,倍死君而事其讎者,必不難奪子而行天下,不難奪子而行天下者,必不難奪其君國矣。管仲,公子糾之臣也,謀殺桓公而不能,其君死而臣桓公,管仲之取捨非周公旦未可知也。若使管仲大賢也,且#14為湯、武#15,湯、武,桀、紂之臣也,桀、紂作亂,湯、武奪之,今桓公以易居其上,是以桀、紂之行居湯、武之上,桓公危矣。若使管仲不肖人也,且為田常,田常,簡公之臣也而弒其君,今桓公以易居其上,是以簡公之易居田常之上也,桓公又危矣。管仲非周公旦以明矣,然為湯、武與田常未可知也,為湯、武有桀、紂之危,為田常有簡公之亂也。已得仲父之後,桓公奚處易哉?若使桓公之任管仲必知不欺己也,是知不欺主之臣也,然雖知不欺主之臣,今桓公以任管仲之專借堅刁、易牙,蟲流出屍而不#16葬,桓公不知臣欺主與不欺主已明矣,而任臣如彼其專也,故曰:桓公間主。 李兌治中山,苦陘令上計而入多。李兌曰:語言辯,聽之說不度於義,謂之窕言。苟且也。無山林澤谷之利而入多者,謂之窕貨。君子不聽窕言,不受窕貨,子姑免矣。 或曰:李子設辭曰:夫言語辯聽之說,不度於義者,謂之窕言。辯在言者,說在聽者,言非聽者也,則辯非說者也。所謂不度於義,非謂聽者必謂所聽也。聽者非小人則君子也,小人無義必不能度之義也,君子度之義必不肯說也。夫曰言語辯,聽之說,不度於義者,必不誠之言也。入多之為窕貨也,未可遠行也。李子之姦弗蚤禁,使至於計,是遂過也。無術以知而入多,入多者穠也,禳,豐多也。雖倍入將奈何?舉事慎陰陽之和,種樹節四時之適,無早晚之失,寒溫之災,則入多。不以小功妨大務,不以私慾害人事,丈夫盡於耕農,婦人力於織紝,則入#17多。務於畜養之理,察於土地之宜,六畜遂,五穀殖,則入多。明於權計,審於地形,舟車機械之利,用力少致功大#18,則入多。利商市關梁之行,能以所有致所無,客商歸之,外貨留之,儉於財用,節於衣食,宮室器械,周於資用,不事玩好,則入多。入多皆人為也。若天事、風雨時,寒溫適,土地不加大,而有豐年之功,則入多。人事、天工,二物者皆入多,非山林澤谷之利也。夫無山林澤谷之利入多,因謂之窕貨者,無術之言也。   趙簡子圍衛之郛郭,犀楯、犀櫓立於矢石之所及,簡子以犀為脅櫓而自臥之。櫓,楯類也。鼓之而士不起,簡子投抱曰:烏乎,吾之士數弊也。行人燭過兔冑而對曰:臣聞之,亦有君之不能耳,士#19無弊者。但君不能用之耳。昔者吾先君獻公並國十七,服國三十八,戰十有二勝,是民之用也。獻公沒,惠公即位,淫衍暴亂,身好玉女,秦人恣侵,去降十七里,亦是人之用也。惠公沒,文公授之,圍衛取鄴,城濮之戰,五敗荊人,取尊名於天下,亦此人之用也。亦有君不能耳,士無弊也。簡子乃去楯櫓,立矢石之所及,鼓之而士乘之,戰大勝。簡子曰:與吾得革車千乘,不如聞行人燭過之一言也。   或曰:行人未有以說也,乃道惠公以此人是敗,文公以此人是霸,未見所以用人也。文能以賞信必罰,未必去櫓親立於矢石問。簡子未可以速去脅櫓也。嚴親在圍,輕犯矢石,孝子之所愛親也。孝子所以輕犯矢石而教者,謂親愛。孝子愛親,百數之一也。犯難救親,百人無一人,言孝希已。今以為身處危而人尚可戰,是以百族之子於上皆善孝子之愛親也,是行人之誣也。能孝於親者尚百無一,況於君百族於行孝哉。是誣也。好利惡害,夫人之所有也。賞厚而信,人輕敵矣。刑重而必,失人不北#20矣。長行徇上,數百不一失。喜利畏罪,人莫不然。將眾者不出乎莫不然之數,而道乎百無失人之行,人未知用眾之道也。 韓非子卷之十五竟 #1『無復』誤為『古復』據趙用賢本改。 #2『易非』顯係『易牙』之誤,當改。 #3『毋』顯係『母』之誤,當改。 #4『功』誤為『乃』,據陳奇猷說改。 #5『君市』二字脫,據凌瀛初本補。 #6『臣』顯係『功』之誤,當改。 #7下『爭』字衍,據凌瀛初本、迂評本刪。 #8此處脫『君之力也』四字,據張榜本補。 #9『處」字脫,依陳奇猷本補。 #10『國』字誤衍,據陳奇猷本刪。 #11『以』字脫,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12『得』字脫,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13『且』顯係『旦』之誤,當改。 #14『且』誤為『旦』,當改。 #15此處脫『湯武』二字,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17『不』誤為『作』,據凌瀛初本、迂評本改。 #18『入』誤為『人』,據陳奇猷本改。 #19『大』誤為『天』,據陳奇猷本改。 #20『士』字脫,據陳奇猷本補。 #21『北』誤為『比』,據凌瀛初本、迂評本改。 韓非子卷之十六 難三第三十八   魯穆公問於子思曰:吾聞龐?氏之子不孝,其行奚如?子思對曰:君子尊賢以崇德,舉善以勸民。若夫過行,是細人之所識也,臣不知也。子思出,子服厲伯入見,問龐?氏子,子服厲伯對曰:其過三,皆君之所未嘗聞。自是之後,君貴子思而賤子服厲伯也。   或曰:魯之公室,三世劫於季氏,不亦宜乎!明君求善而賞之,求姦而誅之,其得之一也。故以善聞之者,以說善同於上者也。以姦聞之者,以惡姦同於上者也。此宜賞譽之所力也。聞善聞姦,俱當賞也。不以姦聞,是異於上而下比周於姦者也,此宜毀罰之所及也。今子思不以過聞,而穆公貴之,厲伯以姦聞,而穆公賤之,人情皆喜貴而惡賤,故季氏之亂成而不上#1聞,此魯君之所以劫也。且此亡王之俗,取、魯之民所以自美,而穆公獨貴之,不亦倒乎!   文公出亡,獻公使寺人披攻之蒲城,披斬其祛,文公奔翟。惠公即位,又使攻之惠竇,不得也。及文公反國,披求見。公曰:蒲城之役,君令一宿,而汝即至。惠竇之難,君令三宿,而汝一宿,何其速也?披對曰:君令不二,除君之惡,恐不堪,蒲人、翟人余何有焉?當時君為蒲、翟之人,無臣之#2分,則何有焉?今公即位,其無蒲、翟乎!且桓公置射鉤而相管仲。君乃見之。   或曰:齊、晉絕祀,不亦宜乎!桓公能用管仲之功而忘射鉤之怨,文公能聽寺人之言而棄斬祛之罪,桓公、文公能容二子也。後世之君,明不及二公,後世之臣,賢不如二子。不忠之臣以事不明之君。君不知,則有燕操、子之也。子罕、田常之賊。知之,則以管仲、寺人自解。君必不誅,而自以為有桓、文之德,是臣讎而明不能燭,多假之資。自以為賢而不戒,則雖無後嗣,不亦可乎!且寺人之言也,直飾非識言也。君令而不貳者,則是貞於君也。死君後生臣不愧而復為貞,不皆死,然後為貞。今惠公朝卒而暮事文公,寺人之不貳何如? 人有設桓公隱者曰:一難,二難,三難,何也?桓公不能射,以告管仲。管仲對曰:一難也,近優而遠士。二難也,去其國而數之海。三難也,君老而晚置太子。桓公曰:善。不擇日而廟禮太子。   或曰:管仲之射隱不得也。士之用不在近遠。而徘優侏儒,固人主之所與燕也。則近優而遠士,而以為治,非其難者也。夫處勢而不能用其有,而悖不去國,是以一人之力禁一國。以一人之力禁一國者,少能勝之。明能照遠姦而見隱微,必行之令,雖遠於海,內必無變。然則去國之海而不劫殺,非其難者也。楚成王置商臣以為太子,又欲置公子職,商臣作難,遂弒成王。公子宰,周太子也,公子根有寵,遂以東州反,分而為兩國。此皆非晚置太子之患也。夫分勢不二,庶孽卑,寵無藉,雖處大臣,晚置太子可也。然則晚置太子,庶孽不亂,又非其難也。物之所謂難者,必借人成勢而勿使侵害己,可謂一難也。貴妾不使二後,二難也。愛孽不使危正適,專聽一臣而不敢隅君,此則可謂三難也。   葉公子高問政於仲尼,仲尼曰:政在悅近而來遠。哀公問政於仲尼,仲尼曰:政在選賢。齊景公問政於仲尼,仲尼曰:政在節財。三公出,子貢問曰:三公問夫子政一也,夫子對之不同,何也?仲尼曰:葉都大而國小,民有背心,故曰政在悅近而來遠。魯哀公有大臣三人,外障距諸侯四鄰之士,內比周而以愚其君,使宗廟不掃除,社稷不血食者,必是三臣也,故曰政在選賢。齊景公築雍門,為路寢,一朝而以三百乘之家賜者三,謂以大夫之業地賜與為寢也。故曰政在節財。   或曰:仲尼之對,亡國之言也。葉#4民有倍心,而說之悅近而來遠,則是教民懷惠。惠之為政,無功者受賞,而有罪者免,此法之所以敗也。法敗而政亂,以亂政治敗民,未見其可也。且民有倍心者,君上之明有所不及也。不紹葉公之明,而使之悅近而來遠,是捨吾勢之所能禁,而使與不行惠以爭民,非能持勢者也。夫堯之賢,六王之冠也,舜一從而鹹包,而堯無天下矣。有人無術以禁下,恃為舜而不失其民,不亦無術乎!明君見小姦於微,故民無大謀。行小誅於細,故民無大亂。此謂圖難者於其所易也,為大者於其所細也。今有功者必賞,賞者不德君,力之所致也。有罪者必誅,誅者不怨上,罪之所生也。民知誅罰之皆起於身也,故疾功利於業,而不受賜於君。太上,下智有之。此言太上之下民無說也,安取懷惠之民?上君之民無利害,說以悅近來遠,亦可捨已。哀公有臣外障距內比周以愚其君,而說之以選賢,此非功伐之論也,選其心之所謂賢者也。使哀公知三子外障距內比周也,則三子不一日立矣。哀公不知選賢,選其心之所謂賢,故三子得任事。燕子噲賢子之而非孫卿,故身死為僇。夫差智大宰嚭而愚子胥,故滅於越。魯君不必知賢,而說以選賢,是使哀公有夫差、燕噲之患也。明君不自舉臣,臣相進也。不自賢,功自徇也。論之於任,試之於事,課之於功,故群臣公政而無私,不隱賢,不進不肖,然則人主奚勞於選賢?景公以百乘之家賜,而說以節財,是使景公無衛使智之侈,而獨儉於上,未免於貧也。有君以千里養其口腹,則雖桀、紂不侈焉。齊國方三千里,而桓公以其半自養,是侈於桀、紂也,然而能為五霸冠者,知侈儉之地也。為君不能禁者謂之劫,不能飾下而自飾者謂之亂,不節下而自節者謂之貧。明君使人無私,以詐而食者禁。力盡於事,歸利於上者必聞,聞者必賞。汙穢為私者必知,知者必誅。然故忠臣盡忠於公,民士竭力於家,百官精剋於上,精廉剋己。侈倍景公,非國之患也。但如上,雖侈,非國之患也。然則說之以節財,非其急者也。夫對三公一言而三公可以無患,知下之謂也。知下明則禁於微,禁於微#4則姦無積,姦無積則無比周,無比周則公私分,公私分則朋黨散,朋黨散無外障距內比周之患。知下明則見精沐,見精沐則誅賞明,誅賞明則國不貧。故曰:一對而三公無患,知下之謂也。韓子以齊桓侈於桀、紂猶未虧德,形於翰墨,著以為教,一何逆理之甚,其不得死秦獄,未必不由此#5也。   鄭子產晨出,過束匠之閭,聞婦人之哭也,撫其御之手而聽之。有間,遣吏執而問之,則手絞其夫者也。異日,其御問曰:夫子何以知之?子產曰:其聲懼。凡人於其親愛也,始病而憂,臨死而懼,已死而哀。今夫哭已死不哀而懼,是以知其有姦也。   或曰:子產之治,不亦多事乎?不以法度而用智,故曰多事也。姦必待耳目之所及而後知之,則鄭國之得姦者寡矣。不任典成之吏,典,主也。謂其事而責成之。不察參伍之政,不明度量,恃盡聰明,勞智慮而以知姦,不亦無術乎?且夫物眾而智寡,寡不勝眾,智不足以褊知物,故則因物以治物。謂若因龍以治鱗蟲,因鳳以治羽烏也。下眾而上寡,寡不勝眾者,言君不足以遍知臣也,故因人以知人。是以形體不勞而事治,智慮不用而姦得。故宋人語曰:一雀過羿必得之,則羿誣矣。羿雖善射,見雀未必二得之,故曰誣也。以天下為之羅,則雀不失矣。夫知姦亦有大羅,不失其一而已矣。不修其理,而以己之胸察為之弓矢,則子產誣矣。老子曰:以智治國,國之賊也。其子產之謂也。   秦昭王問於左右曰:今時韓、魏孰與始強?左右對曰:弱於始也。今之如耳、魏齊孰與曩之孟嘗、芒卯?對曰:不及也。王曰:孟嘗、芒卯率強韓、魏猶無奈寡人何也?左右對曰:甚然。中期推琴而對曰:王之料天下過矣。夫六晉之時,知氏最強,滅范、中行而從韓、魏之兵以伐趙,灌以晉水,城之未沉者三板。知伯出,魏宣子御,韓康子為驂乘,知伯曰:始吾不知水可以滅人之國,吾乃今知之。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魏宣子肘韓康子,康子踐宣子之足,肘足接乎車上,而知氏分於晉陽之下。今足下雖強,未若知氏,韓、魏雖弱,未至如其晉陽之下也。此天下方用肘足之時,願王勿易之也。   或曰:昭王之問也有失,左右、中期之對也有過。凡明主之治國也,任其勢。勢不可害,則雖強天下無奈何也,而況孟嘗、芒卯、韓、魏能奈我何?其勢可害也,則不肖如耳、魏齊,及韓、魏猶能害之。然則害與不侵,在自#6侍而已矣,奚問乎?自#7恃其不可侵,則強與弱奚其擇焉?夫在不自恃,而問其奈何也,其不侵也幸矣。申子曰:失之數而求之信則疑矣。其昭王之謂也。知伯無度,從韓康、魏宣而圖以水灌滅其國,此知伯之所以國亡而身死,頭為飲杯之故也。今昭王乃問孰與始強,其畏有水人之患乎?雖有左右非韓、魏之二子也,安有肘足之事,而中期曰勿易,此虛言也。且中期之所官琴瑟也,絃不調,弄不明,中期之任也,此中期所以事昭王者也。中期善承其任,未慊昭王也,而為所不知,豈不妄哉!左右對之曰弱於始與不及則可矣,其曰甚然則諛也。申子曰:治不踰官,雖知不言。今中期不知而尚言之。故曰昭王之問有失,左右、中期之對皆有過也。   管子曰:見其可說之有證,見其不可惡之有形,賞罰信於所見,雖所不見,其敢為之乎?見其可說之無證,見其不可惡之無形,賞罰不信於所見,而求所不見之外,不可得也。   或曰:廣廷嚴居,眾人之所肅也。宴室獨處,曾、史之所慢也。觀人之所肅,非行情也。且君上者,臣下之所為飾也。好惡在所見,臣下之飾姦物以愚其君,必也。明不能燭遠姦,見隱微而待之以觀飾行,定賞罰,不亦弊乎!   管子曰:言於室滿於室,言於堂滿於堂,是謂天下王。   或曰:管仲之所謂言室滿室,言堂滿堂者,非特謂遊戲飲食之言也,必謂大物也。人主之大物,非法則術也。法者,編著之圖籍,設之於官府,而布之於百姓者也。術者,藏之於胸中,以偶眾端,而潛御群臣者也。故法莫如顯,而術不欲見。是以明主言法,則內卑賤莫不聞知也,不獨滿於堂。用術則親愛#8近習莫之得聞也,不得滿室。而管子猶曰言於室滿室,言於堂滿堂,非法術之言也。 難四第三十九   衛孫文子聘於魯,公登亦登。叔孫穆子趨進曰:諸侯之會,寡君未嘗後衛君也。今子不後寡君一等,寡君未知所過也,子其少安。孫子無辭,亦無悛容。穆子退而告人曰:孫子必亡。臣而不後君,過而不悛,亡之本也。   或曰:天子失道,諸侯伐之,故有湯、武。諸侯失道,大夫伐之,故有齊、晉。臣而伐君者必亡,則是湯、武不王,晉、齊不立也。   孫子君於衛,而後不臣於魯,臣之君也。君有失也,故臣有得也。不命亡於有失之君,而命亡於有得之臣,不察。魯不得誅衛大夫,而衛君之明不知不悛之臣,孫子雖有是二也臣以亡,其所以亡其失,所以得君也。   或曰:臣主之施分也,臣能奪君者,以得相踦也。故非其分而取者,眾之所奪也。辭其分而取者,民之所予也。是以桀索崏山之女,紂求比干之心而天下離#9。湯身易名,武身受晉,而海內服。趙咺走山,田外僕,而齊、晉從。則湯、武之所以王,齊、晉之所以立,心非以其君也,彼得之而後以君處之也。今未有其所以得,而行其所以處,是倒義而逆德也。倒義,則事之所以敗也。逆德,則怨之所以聚也。敗亡之不察何也!   魯陽虎欲攻三桓,不剋而奔齊,齊景公禮之。鮑文子諫曰:不可。陽虎有寵於季氏而欲伐於季孫,貪其富也。今君富於季孫,而齊大於魯,陽虎所以盡詐也。景公乃囚#10陽虎。   或曰:千金之家,其子不仁,人之急利甚也。桓公,五伯之上也,爭國而殺其兄,其利大也。臣主之間,非兄弟之親也,劫殺之功,制萬乘而享大利,則群臣孰非陽虎也。事以微巧成,以疏拙敗。群臣之未起難也,其備未具也。群臣皆有陽虎之心,而君上不知,是微而巧也。陽虎貪於天下,以欲攻上,是疏而拙也。不使景公加誅於拙虎,是鮑文子之說反也。臣之忠詐,在君所行也。君明而嚴則群臣忠,君懦而聞則群臣詐。知微之謂明,無救赦之謂嚴。不知齊之巧臣而誅魯之成亂,不亦妄乎!   或曰:仁貪不同心。故公子目夷,辭宋,而楚商臣弒父,鄭去疾予弟,而魯桓弒兄,伍伯兼併,而以桓律人,則是皆無貞廉也。且君明而嚴則群臣一忠,陽虎為亂於魯,不成而走,入齊而不誅,是承為亂也。君明則知誅陽虎之可以濟亂也,此見微之情。語曰:諸侯以國為親。君嚴則陽虎之罪不可失,此無救赦之實也。則誅陽虎,所以使群臣忠也。未知齊之巧臣,而廢明亂之罰。責於未然,而不誅昭昭之罪,此則妄矣。今誅魯之罪亂以威群臣之有姦心者,而可以得季、孟、叔孫之親,鮑文之說,何以為反?   鄭伯將以高渠彌為卿,昭公惡之,固諫不聽。及昭公即位,懼其殺己也,辛卯,弒昭公而立子亶也。君子曰:昭公知所惡矣。公子圉曰:高伯其為戮乎,報惡已甚矣。   或曰:公子圉之言也不亦反乎!昭公之及於難者,報惡晚也。然則高伯之晚於死者,報惡甚也。明君不懸怒,有怒不行,且舉之,故曰懸怒。懸怒則臣罪輕舉以行計,則人主危。故靈臺之飲,衛侯怒而不誅,故楮師作難。食黿之羹,鄭君怒而不誅,故子公弒君。君子之舉知所惡,非甚之也,曰知之若是其明也,而不行誅焉,以及於死,故知所惡,以見其無權也。人君非獨不足於見難而已,或不足於斷制,令昭公見惡稽罪而不誅,使渠彌含憎懼死以徼幸,故不兔於殺,是昭公之報惡不甚也。   或曰:報惡甚者,大誅報小罪。大誅報小罪也者,獄之至也。獄之患,故非在所以誅也,以讎之眾也。是以晉厲公滅三卻而樂、中行作難,鄭子都殺伯晅而食鼎起福,吳王誅子胥而越勾踐成霸。則衛侯之逐,鄭靈之弒,不以褚師之不死而公父之不誅也,以未可以怒而有怒之色,未可誅而有誅之心。怒其當罪,而誅不逆人心,雖懸奚害?夫未立有罪,即位之後,宿罪而誅,齊胡之所以滅也。君行之臣,猶有後患,況為臣而行之君乎?誅既不當,而以盡為心,是與天下有讎也,則雖為戮,不亦可乎哉!   衛靈公之時,彌子瑕有寵於衛國。侏儒有見公者曰:臣之夢淺矣。公曰:奚夢?夢見灶者,為見公也。公怒曰:吾聞人主者夢見日,奚為見寡人而夢見灶乎?侏儒曰:夫日兼照天下,一物不能當也。人君兼照一國,一人不能壅也。故將見人主而夢日也。夫灶,一人煬焉,則後人無從見矣。或者一人煬君邪?則臣雖夢灶,不亦可乎?公曰:善。遂去雍鉏,退彌子瑕,而用司空狗。   或曰:侏儒善假於夢以見主道矣,然靈公不知侏儒之言也。去雍鉏,退彌子瑕,而用司空狗者,是去所愛而用所賢也。鄭子都賢慶建而壅焉,燕子噲賢子之而壅焉,夫去所愛而用所賢,未免使一人煬己也。不肖者煬主不足以害明,今不加知而使賢者煬#11己,則必危矣。 或曰:屈到嗜芰,文王嗜菖蒲葅,非正味也,而二賢尚之,所味不必美。晉靈侯說參無恤,燕噲賢子之,非正士也,而二君尊之,所賢不必賢也。非賢而賢用之,與愛而用之同。賢誠賢而舉之,與用所愛異狀。故楚莊舉叔孫而霸,商辛用費仲而滅,此皆用所賢而事相反也。燕噲雖舉所賢而同於用所愛,衛奚距然哉?則侏儒之未可見也。君壅而不知其壅也,已見之後而知其壅也,故退壅臣,是加知之也。曰#12不加知而使賢者煬己則必危,而今以加知矣,則雖煬己必不危矣。 韓非子卷之十六竟 #1『上』誤為『止』,依陳奇猷說改。 #2『之』誤為『五』,依陳奇猷說改。 #3『葉』誤為『築』,據陳奇猷本改。 #4此處脫『禁於微』三字,據陳奇猷說補。 #5『比』顯係『此』之誤,當改。 #6『自』誤為『目』,當改。 #7『自』誤為『曰』,當改。 #8『愛』誤為『受』,根陳奇猷說改。 #9『離』誤為『謂』,據陳奇猷本改。 #10『於』字衍,當劇。 #11『主』字當衍,據迂評本刪。 #12『日』顯係『曰』之誤,當改。 韓非子卷之十七 難勢第四十   慎子曰:飛龍乘雲,騰蛇遊霧,雲罷霧霽,而龍蛇與螾螘同矣,則失其所乘也。故賢人而詘於不肖者,則權輕位卑也。不肖而能服於賢者,則權重位尊也。堯為匹夫,不能治三人,而桀為天子,能亂天下。吾以此知勢位之足恃,而賢智之不足慕也。夫弩弱而矢高者,激於風也。身不肖而令行者,得助於眾也。堯教於隸屬而民不聽,至於南面而王天下,令則行,禁則止。由此觀之,賢智未足以服眾,而勢位足以缶賢者也。   應慎子曰:飛龍乘雲,騰蛇遊霧,吾不以龍蛇為不託於雲霧之勢也。雖然,夫擇賢而專任勢,足以為治乎?則吾未得見也。夫有雲霧之勢,而能乘遊之者,龍蛇之材美之也。今雲盛而縯弗能乘也,霧釀而蛆不能遊也,夫有盛雲醴霧之勢而不能乘遊者,螾螘之材薄也。今桀、紂南面而王天下,以天子之威為之雲霧,而天下不兔乎大亂者,桀、紂之材薄也。且其人以堯之勢以治天下也,其勢何以異桀之勢,亂天下者也。夫勢者,非能必使賢者用己,而不肖者不用己也,賢者用之則天下治,不肖者用之則天下亂。人之情性,賢者寡而不肖者眾,而以威勢之利濟亂世之不肖人,財是以勢亂天下者多矣,以勢治天下者寡矣。夫勢者,便治而利亂者也,故周書曰:毋為虎傅翼,將飛入邑,擇人而食之。夫乘不肖人於勢,是為虎傅翼也。桀、紂為高臺深池以盡民力,為炮烙以傷民性,桀、紂得成四行者,南面之威為之翼也。使桀、紂為匹夫,未始行一而身在刑戮矣。勢者,養虎狼之心而成暴#1亂之事者也,此天下之大患也。勢之於治亂,本末有位也,而語專言勢之足以治天下者,則其智之所至者淺矣。夫良馬固車,使臧獲御之則為人笑,王良御之而日取千里。車馬非異也,或至乎千里,或為人笑,則巧拙相去遠矣。今以國位為車,以勢為馬,以號令為轡,以刑罰為鞭筴,使堯、舜御之則天下治,桀、紂御之則天下亂,則賢不肖相去遠矣。夫欲追速致遠,不知任王良,欲進利除害,不知任賢能,此則不知類之患也。夫堯、舜亦治民之王良也。   復應之曰:其人以勢為足恃以治官。客曰必待賢乃治則不然矣。夫勢者,名一而變無數者也。勢必於自然,則無為言於勢矣。吾所為言勢者,言人之所設也。今日堯、舜得勢而治,桀、紂#2得勢而亂,吾非以堯、桀為不然也。雖然,非一人之所得設也。夫堯、舜生而在上位,雖有十桀、紂不能亂者,則勢治也。桀、紂亦生而在上位,雖有十堯、舜而亦不能治者,則勢亂也。故曰:勢治者則不可亂,而勢亂者則不可治也。此自然之勢也,非人之所得設也。若吾所言,謂人之所得勢也而已矣,賢何事焉!何以明其然也?客曰:人鬻矛與楯者,譽其楯之堅,物莫能陷也,俄而又譽其矛曰,吾矛之利,物無不陷也。人應之曰:以子之矛陷子之楯何如?其人弗能應也。以為不可陷之楯與無不陷之矛,為名不可兩立也。夫賢之為勢不可禁,而勢之為道也無不禁,以不可禁之勢,此矛楯之說也。夫賢勢之不相容亦明矣。且夫堯、舜、桀、紂千世而一出,是比肩隨踵而生也,世之治者不絕於中。吾所以為言勢者,中也。中者,上不及堯、舜而下亦不為桀、紂,抱法處勢則治,背法去勢則亂。今廢勢背法而待堯、舜,堯、舜至乃治,是千世亂而一治也。抱法處勢而待桀、紂,桀、紂至乃亂,是千世治而一亂也。且夫治千而亂一,與治一而亂千也,是猶乘驥餌而分馳也,相#3去亦遠矣。夫棄隱栝之法,去度量之數,使奚仲為車,不能#4成一輪。無慶賞之勸,刑罰之威,釋勢委法,堯、舜戶說而人辯之,不能治三家。夫勢之足用亦明矣,而日#5必待賢則亦不#6然矣。且夫百日不食以待梁肉,餓者不活。今待堯、舜之賢乃治當世之民,是猶待梁肉而救餓之說也。夫曰良馬固車,臧獲御之則為人笑,王良御之則日取乎千里,吾不以為然。夫待越人之善海遊者以救中國之溺人,越人善游矣,而溺者不濟矣。夫待古之王良以馭今之馬,亦猶越人救溺#7之說也,不可亦明矣。夫良馬固車,五十里而一置,使中手御之,追速致遠.可以及也,而千里可日致也,何必待古之王良乎?且御,非使王良也,則必使臧獲敗之。治非使堯、舜也,則必使桀、紂亂之。此味非飴蜜也,必若萊亭歷也。此則積辯累辭,離理失術,兩未之議也,奚可以難,失道理之言乎哉!客議未及此論也。 問辯第四十一   或問曰:辯安生乎?對曰:生於上之不明也。問者曰:上之不明因生辯也何哉?對曰:明主之國,令者言最貴者也,法者事最適者也。言無二貴,法不兩適,故言行而不軌於法令者必禁。若其無法令而可以接詐應變生利揣事者,上必釆其言而責其實,言當則有大利,不當則有重罪,是以愚者畏罪而不敢言,智者無以訟,此所以無辯之故也。亂世射不然,主上有令而民以文學非之,官府有法民以私行矯之,人主顧漸其法令,而尊學者之智行,此世之所以多文學也。夫言行者,以功用為之的殼者也。夫砥礪殺矢而以妄發,其端未嘗不中秋毫也,然而不可謂善射者,無常儀的也。設五寸之的,引十步之遠,非羿、逢蒙不能必中者,有常也。故有常則羿、逢蒙以五寸的為巧、無常則以妄發之中秋毫為拙。今聽言觀行,不以公用為之的殼,言雖至察,行雖至堅,則妄發之說也。是以亂世之聽言也,以難知為察,以博文為辯。其觀行也,以離群為賢,以犯上為抗。人主者說辯察之言,尊賢抗之行,故夫作法術之人,立取捨之行,別辭爭之論,而莫為之正。是以儒服帶劍者眾,而耕戰之士寡。堅白無厚之詞章,而憲令之法息。故曰上不明則辯生焉。 問田第四十二   徐渠問田鳩曰:臣聞智士不襲下而遇君,聖人不見功而接上。令陽成義渠,明將也,而措於毛伯。公孫亶回,聖相也,而關於州部。何哉?田鳩曰:此無他故異物,主有度,上有術之故也。且足下獨不聞楚將宋肌而失其政,魏相馮離而亡其國。二君者驅於聲詞,眩乎辯說,不試於毛伯,不關乎州部,故有失政亡國之患。由是觀之,夫無毛伯之試,州部之關,豈明主之備哉! 堂谿公謂韓子曰:臣聞服禮辭讓,全之術也。修行退智,遂之道也。今先生立法術、設度數,臣竊以為危於身而殆於驅。何以效之?所聞先王術曰:楚不用吳起而削亂,秦行商君而富彊,二子之言已當矣,然而吳起支解而商君車裂者,不逢世遇主之患也。逢遇不可必也,患禍不可斥也,夫捨乎全遂之道而肆乎危殆之行,竊為先生無取焉。韓子曰:臣明先生之言矣。夫治天下之柄,齊民萌之度,甚未易處也。然所以廢先王之教二而行賤臣之所取者,竊以為立法術,設度數,所以利民萌,便眾庶之道也。故不憚亂主闇上之患禍,而必思以齊民萌之資利者,仁智之行也。憚亂主間上之患禍,而避乎死亡之害,知明而不見民萌之資夫利身者,貪鄙之為也。臣不忍嚮貪鄙之為,不敢傷仁智之行。先王有幸臣之意,然有大傷臣之實。 定法第四十三   問者曰:申不害、公孫鞅,此二家之言孰急於國?應之曰:是不可程也。人不食十日則死,大寒之隆不衣亦死。謂之衣食孰急於人,則是不可一無也,皆養生之具也。今申不害言術,而公孫鞅為法。術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責#8實,操殺生之柄,課群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執也。法者,憲令著於官府,刑罰必於民心,賞存乎慎法,而罰加乎姦令者也,此臣之所師也。君無術則弊於上,臣無法則亂於下,此不可一無,皆帝王之具也。 問者曰:徒術而無法,徒法而無術,其不可何哉?對曰:申不害,韓昭侯之佐。韓者,晉之別國也。晉之故法未息,而韓之新法又生。先君之令未收,而後君之令又下。申不害不擅其法,不一其憲令則姦多。故利在故法前令則道之,利在新法後令則道之,利在故新相反,前後相勃。則申不害雖十使昭侯用術,而姦臣猶有所譎其辭矣。故託萬乘之勁韓,七十年而不至於霸王者,雖用術於上,法不勤飾於官之患也。公孫鞅之治秦也,設告相坐而責其實,連什伍而同其罪,賞厚而信,刑重而必,是以其民用力勞而不休,逐敵危而不卻,故其國富而兵強。然而無術以知姦,則以其富強也資人臣而已矣。及孝公、商君死,惠王即位,秦法未敗也,而張儀以秦殉韓、魏。惠王死,武王即位,甘茂以秦殉周。武王死,昭襄王即位,穰侯越韓、魏而東攻齊,五年而秦不益尺土之地,乃城其陶邑之封。應侯攻韓八年,成其汝南之封。自是以來,諸用秦者皆應、穰之類也。故戰勝則大臣尊,益地則私封立,主無術以知姦也。商君雖十飾其法,人臣反用其資。故乘強秦之資,數十年而不至於帝王者,法不勤飾於官,主無術於上之患也。   問者曰:主用申子之術,而官行商君之法,可乎?對曰:申子未盡於法也。申子言:不踰官,雖知弗言。治不踰官謂之守職可也,知而弗言是不謂過也。人主以一國目視,故視莫明焉。以一國耳聽,故聽莫聰焉。今知而弗言,則人主尚安假借矣?商君之法曰#9:斬一首者爵一級,欲為官者為五十石之官。斬二首者爵二級,欲為官者為百石之官。官爵之遷與斬首之功相稱也。今有法曰:斬首者令為醫匠,則屋不成而病不已。夫匠者,手巧也,而醫者,齊藥也。而以斬首之功為之,則不當其能。今治官者,智能也,今斬首者,勇力之所加。以勇力之所加#10而治智能之官,是以斬首之功為醫匠也。故曰:二子之於法術,皆未盡善也。 說疑第四十四   凡治之大者,非謂其賞罰之當也。賞無功之人,罰不辜之民,非所謂明也。賞有功,罰有罪,而不失其人,方在於人者也,非能生功止過者也。是故禁姦之法,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事。今世皆曰尊主安國者,必以仁義智能,而不知卑主危國者之必以仁義智能也。故有道之主,遠仁義,去智能,服之以法。是以譽廣而名威,民治而國安,知用民之法也。凡術也者,主之所以執也。法也者,官之所師也。然使郎中日聞道於郎門之外,以至於境內日見法,又非其難者也。   昔者有扈氏有失度,讙兜氏有孤男,三苗有成駒,桀有侯侈,紂有崇侯虎,晉有優施,此六人者,亡國之臣也。言是如非,言非如是,內險以賊其外,小謹以徵其善,稱道往古使良事沮,善禪其主以集精微,亂之以其所好,此夫郎中左右之類者也。往世之主,有得人而身安國存者,有得人而身危國亡者,得人之名一也,而利害相千萬也,故人主左右不可不慎也。為人主者誠明於臣之所言,則別賢不肖如黑白矣。 若夫許由、續牙、晉伯陽、秦顛頡、衛僑如、狐不稽、重明、董不識、卞隨、務光、伯夷、叔齊,此十二人者,皆上見利不喜,下臨難不恐,或與之天下而不取,有萃辱之名,則不樂食穀之利。夫見利不喜,上雖厚賞無以勸之。臨難不恐,上雖嚴刑無以威之。此之謂不令之民也。此十二者,或伏死於窟穴,或槁死於草木,或飢餓於山谷,或沉溺於水泉。有民如此,先古聖王皆不能臣,當今之世將安用之?   若夫關龍逢、王子比干、隨季梁、陳洩冷、楚申胥、吳子胥,此六人者,皆疾爭強諫以勝其君。言聽事行,則如師徒之勢。一言而不聽,一事而不行,則陵其主以語,待之以其身,雖死家破,要領不屬,手足異處,不難為也。如此臣者,先古聖王皆不能忍也。當今之時,將安用之?   若夫齊田恆、宋子罕、魯季孫意如、晉僑如、衛子南勁、鄭太宰欣、楚白公、周單單、燕子之,此九人者之為其臣也,皆朋黨比周以事其君,隱正道而行私曲,上偪君下亂治,援外以撓內,親下以謀上,不難為也。如此臣者,唯聖王智主能禁之,若夫昏亂之君,能見之乎?   若夫後稷、皋陶、伊尹、周公旦、太公望、管仲、隰朋、百里奚、蹇叔、舅犯、趙襄、范蠡、大夫種、逢同、華登,此十五人者,為其臣也,皆夙興夜寐,卑身賤體,煉心白#11意,明刑辟,治官職以事其君,進善言,通道法而不敢矜其善,有成功立事而不敢伐其勞,不難破家以便國,殺身以安主,以其主為高天泰山之尊,而以其身為壑谷釜洧之卑,主有明名廣譽於國,而身不難受壑谷釜洧之卑。如此臣者,雖當昏亂之主尚可致功,況於顯明之主乎?此謂霸王之佐也。   若夫周滑之、鄭王孫申、陳公孫寧、儀行父、荊竿尹申亥、隨少師越、種干、吳王孫額、晉陽成洩、齊豎刁、易牙,此十二人者之為其臣也,皆思小利而忘法義,進則揜蔽賢良以陰闇其主,退則撓亂百官而為禍難,皆輔其君,共其欲,苟得一說於王,雖破國殺眾不難為也。有臣如此,雖當聖王尚恐奪之,而況惛亂之君,其能無失乎?有臣如此者,皆身死國亡,為天下笑。故周威公身殺國分為二,鄭子陽身殺國分為三,陳靈公身死於夏徵舒氏,刑靈王死於乾谿之上,隨亡於荊,吳並於越,知伯滅於晉陽之下,桓公身死七日不收。故曰:諂諛之臣,唯聖王知之,而亂主近之,故至身死國亡。聖主明王則不然,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讎。是在焉從而舉之,非在焉從而罰之。是以賢良遂進而姦邪並退,故一舉而能服諸侯。其在記:堯有丹朱,而舜有商均,啟有五觀,商有太甲,武王有管、蔡,五王之所誅者,皆父兄子弟之親也,而所殺亡其身殘破其家者何也?以其害國傷民敗法類也。觀其所舉,或在山林藪澤巖穴之間,或在囹圄縲紲纏索之中,或在割烹芻牧飯牛之事。然後明主不羞其卑賤也,以其能可以明法便國利民,從而舉之,身安名尊。   亂主則不然,不知其臣之意行,而任之以國。故小之名卑地削,大之國亡身死,不明於用臣也。無數以度其臣,必者以其眾人之口斷之。眾之所譽從而悅之,眾之所非從而憎之。故為人臣者破家殘賥,內搆黨與,外接巷族以為譽,從陰約結以相固也,虛相與爵祿以相勸。曰#12:與我者將利之,不與我者#13將害之。眾貪其利,劫其威。彼誠喜則能利己,忌怒則能害己。眾歸而民留之,以譽盈其國,發聞於主,主不能理其情,因以為賢。彼又使譎詐之士,外假為諸侯之寵使,假之以輿馬,信之以瑞節,鎮之以辭令,資之以幣帛,使諸侯淫說其主,微挾私而公議。所為使者,異國之主也,所為談者,左右之人也。主說其言而辯其辭,以此人者天下之賢也。內外之於左右,其諷一而語同,大者不難卑身尊位以下之,小者高爵重祿以利之。夫姦人之爵祿重而黨與彌眾,又有姦邪之意,則姦臣愈反而說之,曰:古之所謂聖君王明君者,非長幼弱也,及以次序也。以其搆黨與,聚巷族,偪上弒君而求其利也。彼曰:何知其然也?因曰:舜偪堯、禹偪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者也,而天下譽之。察四王之情,貪得人之意也。度其行,暴亂之兵也。然四王自廣措也,而天下稱大焉。自顯名也,而天下稱明焉。則威足以臨天下,利足以蓋世,天下從之。又曰:以今時之所聞田成子取齊,司城子罕取宋,太宰欣取鄭,單氏取周,易牙之取衛,韓、魏、趙三子分晉,此六人,臣之弒其君者也。姦臣聞此,蹙然舉耳以為是也。故內搆黨與,外攎巷族,觀時發事,一舉而取國家。且夫內以黨與劫弒其君,外以諸侯之懽驕易其國,隱敦適,持私曲,上禁君,下撓治者,不可勝數也。是何也?則不明於擇臣也。記曰:周宣王以來,亡國數十,其臣弒其君而取國者眾矣。然則難之從內起,與從外作者相半也。能一盡其民力,破國殺身者,尚皆賢主也。若夫轉#14法易位,全眾傅國,最其病也。   為人主者,誠明於臣之所言,則雖畢弋馳騁,撞鐘舞女,國猶且存也。不明臣之所言,雖節儉勤勞,衣布惡食,國猶自亡也。趙之先君敬侯,不修德行而好縱慾,適身體之所安,耳目之所樂,冬日畢弋,夏浮淫,為長夜,數日不廢御觴,不能飲者以筩灌其口,進退不肅,應對不恭者斬於前。故居處飲食如此其不節也,制刑殺戮如此其無度也,然敬侯饗國數十年,兵不頓於敵國,地不虧於四鄰,內無君臣百官之亂,外無諸侯鄰國之患,明於所以任臣也。燕君子噲,邵公奭之後也,地方數千里,持戟數十#15萬,不安子女之樂,不聽鐘石之聲,內不堙汙池臺榭,外不畢弋田獵,又親操未耨以修畎畝,子噲之苦身以憂民如此其甚也,雖古之所謂聖王明君者,其勤身而憂世不甚於此矣。然而子噲身死國亡,奪於子之,而天下笑之,此其何故也?不明乎所以任臣也。故曰:人臣有五姦,而主不知也。為人主者,有侈用財貨賂以取譽者,有務慶賞賜予以移眾者,有務朋黨徇智尊士以擅逞者,有務解兔赦罪獄以事威者,有務奉下直曲怪言偉服瑰稱以眩民耳目者。此五者,明君之所疑也,而聖主之所禁也。去此五者,則譟詐之人不敢北面談立,文言多實行寡而不當法者不敢誣#16情以談說。是以群臣居則修身,動則任力,非上之令不敢擅作疾言誣事,此聖王之所以牧臣下也。彼聖主明君,不適疑物以闚其臣也。見疑物而無反者,天下鮮矣。故曰:孽有擬適之子,配有擬妻之妾,廷有擬相之臣,臣有擬主之寵,此四者國之所危也。故曰:內寵並後,外寵貳政,枝子配適,大臣擬主,亂之道也。故周記曰:無尊妾而卑妻,無孽適子而尊小枝,無尊璧臣而匹上卿,無尊大臣以擬其主也。四擬者破,則上無意下無怪也。四擬不破,則隕身滅國矣。 詭使第四十五   聖人之所以為治道者三:一曰利,二曰威,三曰名。夫利者所以得民也,威者所以行令也,名者上下之所同道也。非此三者,雖有不急矣。今利非無有也而民不化,上威非不存也而下不聽從,官非無法也而治不當名。三者非不存也,而世一治一亂者何也?夫上之所貴賞與其所以為治相反也。夫立名號所以為尊也,今有賤名輕實者,世謂之#17高。設爵位所以為賤貴基也,而簡上不求見者,世謂之賢。威利所以行令也,而無利輕威者,世#18謂之重。法令所以為治也,而不從法令為私善者,世謂之忠。官爵所以勸民也,而好名義不進仕者,世謂之烈士。刑罰所以擅威也,而輕法不避刑戮死亡之罪者,世謂之勇夫。民之急名也甚,其求利也如此,則士之飢餓乏絕者,焉得無巖居苦身以爭名於天下哉?故世之所以不治者,非下之罪,上失其道也。常貴其所以亂,而賤其所以治,是故下之所欲,常與上之所以為治相詭也。今下而聽其上,上之所急也。而惇愨純信用心壹者,則謂之窶。守法固,聽令審,則謂之愚。敬上畏罪,則謂之怯。言時節,行中適,則謂之不肖。無二心私學,#19聽吏從教者,則謂之陋。難致謂之正。難予謂之廉。難禁謂之齊。有令不聽從謂之勇。無利於上謂之願。少欲寬惠行德謂之仁。重厚自尊謂之長者。私學成群謂之師徒。閑靜安居謂之有思。損仁逐利謂之疾。險躁佻反覆謂之智。先為人而後自為,類名號言,泛愛天下,謂之聖。言大本稱而不可用,行而乖於世者,謂之大人。賤爵祿不撓上者,謂之傑。下漸行如此,入則亂民,出則不便也。上宜禁其欲滅其跡#20而不止也,又從而尊之,是教下亂上以為洽也。   凡所治者刑罰也,今有私行義者尊。社稷之所以立者安靜也,而躁險讒諛者任。四封之內所以聽從者信與德也,而陂知傾覆者使。令之所以行,威之所以立者恭儉聽上,而嚴居非世者顯。倉廩之所以實者,耕農之本務也,而綦組錦繡刻書為末作者富。名之所以成,城池之所以廣者,戰士也,今死之孤飢餓乞於道,而優笑酒徒之屬乘車衣絲。賞祿所以盡民力易下死也,今戰勝攻取之士勞而賞不霑,而卜筮視手理狐蟲為順辭於前者日賜。上握度量所以擅生殺#21之柄也,今守度奉量之士欲以忠嬰上而不得見,巧言利辭行姦軌以倖偷世者數御。據法直言,名刑相當,循繩墨,誅姦人,所以為上治也,而愈疏遠。諂施順意從欲以危世者近習。悉租稅,專民力,所以備難充倉府也,而士卒之逃事狀匿,附託有威之門以避傜賦,而上不得者萬數。夫陳善田利宅所以戰士卒也,而斷頭裂腹播骨乎平原野者,無宅容身,身#22死田奪#23。而女妹有色,大臣左右無功者,擇宅而受,擇田而食。賞利一從上出,所擅制下也,而戰介之士不得職,而閒官之士尊顯。上以此為教,名安得無卑?位安得無危?夫卑名位者,必下之不從法令,有二心無私學,反逆世者也。而不禁其行,不破其群以散其黨、又從而尊之,用事者過矣。上世之所以立廉恥者,所以屬下也。今士大夫不羞汙泥醜辱而宦,女妹私義之門不待次而宦。賞賜之所以為重也,而戰鬥有功之士貧賤,而便辟優徒紹級。名號誠信,所以通威也,而主揜障。近習女謁並行,百官主爵遷人,用事者過矣。大臣官人與下先謀比周,雖不法行,威利在下,則主卑而大臣重矣。   夫立法令者,以廢私也,法令行而私道廢矣。私者所以亂法也,而士有二心,私學巖居窞路,託伏深慮,大者非世,細者惑下。上不禁,又從而尊之,以名化之以實,是無功而顯,無勞而富也。如此則士之有二心,私學者焉得無深慮,勉知詐,與誹謗法令以求索,與世相反者也。凡亂上反世者,常士有二心,私學者也。故本言曰:所以治者法也,所以亂者私也,法立則莫得為私矣。故曰:道私者亂,道法者治,上無其道,則智者有私詞,賢者有私意。上有私惠,下有私慾,聖智成群,造言作辭,以非法措於上。上不禁塞,又從而尊之,是教下不聽上不從法也。是以賢者顯名而居,姦人賴賞而富。賢者顯名而居,姦人賴賞而富,是以上不勝下也。 韓非子卷之十七竟 #1『風』字衍,據凌瀛初本、迂評本刪。 #2此處明顯脫『紂』字,當補。 #3『楊』顯係『相』之誤,當改。 #4『能』誤為『使』,據陳奇猷說改。 #5『曰』誤為『日』,當改。 #6『不』字脫,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7此處衍二十一字,據陳奇猷本刪。 #8『責』誤為『貴』,當改。 #9『日』顯係『曰』之誤,諸本皆作『曰』,據改。 #10此處脫『以勇力之所加』六字,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11『白』誤為『曰』,據陳奇猷本改。 #12『曰』誤為『且』,據陳奇猷本改。 #13此處誤脫『將利之不與我者』七字,據陳奇猷本補。 #14『身』字衍,據陳奇猷本刪。 #15『千』顯係『十』之誤,據陳奇猷本改。 #16『敢誣』誤倒為『誣敢』,據凌瀛初本、迂評本改。 #17依文例當有『之』字,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18『世』字脫,據迂評本、凌瀛初本補。 #19『吏』字衍,據凌瀛初本、迂評本刪。 #20凌瀛初本、迂評本『近』作『跡』,據改。 #21『股』顯係『殺』之誤,當改。 #22『身』字脫,據陳奇猷本補。 #23『奪』誤為『敏』,據陳奇猷本改。 韓非子卷之十八 六反第四十六   畏死難,降北之民也,而世尊之曰貴生之士。學道立方,離法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文學之士。遊居厚養,牟食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有能之士。語曲牟知,偽詐之民也,而世尊之曰辯智之士。行劍攻殺,暴憿之民也,而世尊之曰磏勇之士。活賊匿姦,當死之民也,而世尊之曰任譽之士。此六民者,世之所譽也。赴險殉誠,死節之民,而世少之曰失計之民也。寡聞從令,全法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樸陋之民也。力作而食,生利之民也,而世少之曰寡能之民也。嘉厚純粹,整穀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愚態之民也。重命思事,尊上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怯懾之民也。挫賊遏姦,明上之民也,而世少之曰諂讒之民也。此六民者,世之所毀也。姦偽無益之民六,而世譽之如彼。耕戰有益之民六,而世毀之如此。此之謂六反。布衣循私利而譽之,世主聽虛聲而禮之,禮之所在,利必加焉。百姓循私害而訾之,世主壅於俗而賤之,賤之所在,害必加焉。故名賞在乎私惡當罪之民,而毀害在乎公善宜賞之士,索國之富強,不可得也。   古者有諺曰:為政猶沐也,雖有棄髮必為之。愛棄髮之費,而忘長髮之利,不知權者也。   夫彈痤者痛,飲藥者苦,為苦憊之故,不彈痤飲藥,則身不活病不已矣。   今上下之接,無子父之澤,而欲以行義禁下,則交必有卻矣。且父母之於子也,產男則相賀,產女則殺之。此俱出父母之懷衽,然男子受賀,女子殺之者,慮其後便,計之長利也。故父母之於子也,猶用計算之心以相待也,而瓦無父子之澤乎?   今學者之說人主也,皆去求利之心,出相愛之道,是求人主之過父母之親也,此不熟於論恩詐而誣也,故明主#1不受也。聖人之治也,審於法禁,法禁明著則官法。必於賞罰,賞罰不阿則民用。官官治則國富,富則兵強,而霸王之業成矣。霸王者,人主之大利也。人主挾大利以聽治,故其任官者當能,其賞罰無私。使士民明焉盡力致死,則功伐可立而爵祿可致,爵祿至而富貴之業成矣。富貴者,人臣之大利也。人臣挾大利以從事,故其行危至死,其力盡而不望。此謂君不仁,臣不忠,則不可以霸王矣。   夫姦必知則備,必誅則止。不知則肆,不誅則行。夫陳輕貨於幽隱,雖曾、史可疑也。懸百金於市,雖大盜不取也。不知則曾、史可疑於幽隱,必知則大盜不取懸金於市。故明主之治國也,眾其守而重其罪,使民以法禁而不以廉止。母之愛子也倍父,父令之行於子也十母。吏之於民無愛,令之行於民也萬父。母積愛而令窮,吏用威嚴而民聽從,嚴愛之筴亦可決矣。且父母之所以求於子也,動作則欲其安利也,行身則欲其遠罪也。君上之於民也,有難則用其死,安平則盡其力。   親以厚愛關子於安利而不聽,君以無愛利求民之死力而令行。明主知之,故不養恩愛之心而增威嚴之勢。故母厚愛處二,子多敗,推愛也。推,行也。父薄愛教笞,子多善,用嚴也。   今家人之治產也,相忍以飢寒,相強以苦勞,雖犯軍旅之難,飢饉之患,溫衣美食者,必是家也。相憐以衣食,相惠以佚樂,天飢歲荒,嫁妻賣子者,必是家也。故法之為道,前苦而長利。仁之為道,偷樂而後窮。聖人權其輕重,出其大利,故用法之相忍,而棄仁人之相憐也。學者之言,皆曰輕刑#2,此亂#3亡之術也。凡賞罰之必#4者,勸禁也。賞厚則所欲之得也疾,罰重則所惠之禁也急。夫欲利者必惡害,害者利之反也,反於所欲,焉得無惡?欲治者必惡亂,亂者治之反也,是故欲治甚者,其賞必厚矣,其惡亂甚者,其罰必重矣。今取於輕刑者,其惡亂不甚也,其欲治又不甚也#5,此非特無術也,又乃無行。是故央賢不肖愚知之美,在賞罰之輕重。且夫重刑者,非為罪人也。明主之法,揆也。治賊非治所揆也,治所揆也者,是治死人也。刑盜非治所刑也,治所刑也者,是治胥靡也。故曰重一姦之罪而止境內之邪,此所以為治也。重罰者,盜賊也,而悼懼者良民也。欲治者奚疑於重刑?#6若夫厚賞者,非獨賞功也,又勸一國。受賞者甘利,未賞者慕業,是報一人之功而勸境內之眾也,欲治者何疑於厚賞?今不知治者,皆曰重刑傷民,輕刑可以止姦,何必於重哉?此不察於治者也。夫以重止者,未必以輕止也。以輕止者,必以重止矣。是以上設重刑者而姦盡止,姦盡止則此奚傷於民也?所謂重刑者,姦之所利者細,而上之所加焉者大也。民不以小利蒙大罪,故姦必止者也。所謂輕刑者,姦之所利者大#7,上之所加焉者小也。民慕其利而傲其罪,故姦不止也。故先聖有諺曰:不躓於山,而躓於垤。山者大,故人順之,垤微小,故人易之也。今輕刑罰,民必易之。犯而不誅,是驅國而棄之也。犯而誅之,是為民設陷也。是故輕罪者,民之垤也。是以輕罪之為民道也,非亂國也則設民陷也,此則可謂傷民矣。   今學者皆道書筴之頌語,不察當世之實事,曰:上不愛民,賦歛常重,則用不足而下恐上,故天下大亂。此以為足其財用以加愛焉,雖輕刑罰可以治也。此言不然矣。凡人之取重賞罰,固已足之之後也。雖財用足而後厚愛之,然而輕刑猶之亂也。夫當家之愛子,貨財足用,貨財足用則輕用,輕用則侈泰。親愛之則不忍,不忍則驕恣。侈泰則家貧,驕恣則行暴,此雖財用足而愛厚輕利之患也。凡人之生也,財用足則隳於用力,上治#8懦則肆於為非。財用足而力作者神農也,上治懦而行修者曾、史也。夫民之不及神農、曾、史亦已明矣。老聃有言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夫以殆辱之故而不求於足之外者老聃也,今以為足民而可以治,是以民為皆如老聃也。故桀貴在天子而不足於尊,富有四海之內而不足於寶。君人者雖足民,不能足使為天子,而桀未必為天子為足也,則雖足民,何可以為治也?故明主之治國也,適其時事以致財物,論其稅賦以均貧富,厚其爵祿以盡賢能,重其刑罰以禁姦邪,使民以力得富,以事致貴,以過受罪,以功致賞,而不念慈惠之賜,此帝王之政也。   人皆寐則盲者不知,皆嘿則暗者不知。覺而使之視,問而使之對,則暗盲者窮矣。不聽其言也,則無術者不知。不任其身也,則不肖者不知。聽其言而求其當,任其身而責其功,則無術不肖者窮矣。夫欲得力士而聽其自言,雖庸人與烏獲不可別也,授之以鼎俎則罷健效矣。故官職者能士之鼎俎也,任之以事而愚智分矣。故無術者得於不用,不肖者得於不任,言不用而自文以為辯,身不任者而自飾以為高,世主眩其辯、濫其高而尊貴之,是不須視而定明也,不待對而定辯也,暗盲者不得矣。明主聽其言必責其用,觀行必求其功,然則虛舊之學不談,矜誣之行不飾矣。 八說第四十七   為故人行私謂之不棄,以公財分施謂之仁人,輕祿重身謂之君子,枉法曲親謂之有行,棄官寵交謂之有俠,離世遁上謂之高傲,交爭逆令謂之剛材,行惠取眾謂之得民。不棄者吏有姦也,仁人者公財損也,君子者民難使也,有行者法制毀也,有俠者官職曠也,高傲者民不事也,剛材者令不行也,得民者君上孤也。此八者匹夫之私譽,人主之大敗也。反此八者,匹夫之私毀,人主之公利也。人主不察社稷之利害,而用匹夫之私譽,索國之無危亂,不可得矣。   任人以事,存亡治亂之機也。無術以任人,無所任而不敗。人君之所任,非辯智則修潔也。任人者使有勢也,智士者未必信也。為多其智,因惑其信也。以智士之計,處乘勢之資而為其私急,則君必欺焉。為智者之不可信也,故任修士者使斷事也,修士者未必智。為潔其身,因惑其智。以愚人之所惛,處治事之官而為其所然,則事必亂矣。故無術以用人,任智則君欺,任修則君事亂,此無術之患也。明君之道,賤德義貴,下必坐上,決誠以參,聽無門戶,人莫能測也。故智者不得詐欺。計功而行賞,程能而授事,察端而觀失,有過者罪,有能者得,故愚者不任事。智者不敢欺,愚者不得斷,則事無失矣。   察士然從能知之,不可以為令,夫民不盡察。賢者然後行之,不可以為法,夫民不盡賢。楊朱、墨翟,天下之所察也,千世亂而卒不決,雖察而不可以為官職之令。鮑焦、華角,天下之所賢也,鮑焦木枯,立死若木之枯也。華角赴河,雖不可以為耕戰之士。故人主之察,智士盡其辯焉。人主之所尊,能士能盡其行焉。今世主察無用之辯,尊遠功之行,索國之富強,不可得也。博習辯智如孔、墨,孔、墨不耕耨,則國何得焉?修孝寡慾如曾、史,曾史不戰攻,則國何利焉?匹夫有私便,人主有公利。不作而養足,不仕而名顯,此私便也。息文學而明法度,塞私便而一功勞,此公利也。錯法以道民也,而又貴文學,則民之所師法也疑。賞功以勸民也,而又尊行修,尊行修則民之產利也惰。夫貴文學以疑法,尊行修以貳功,索國之富強,不可得也。   搢笏干戚,不適有方鐵銛。言國軍異器。方,楯也。言搢笏之議,干#9戚之舞,與夫方楯鐵銛不相稱適也。登降周旋,不逮日中奏百。狸首射侯,不當強弩趨發。干城距#10衝,不若堙穴伏櫜。古人極於德,中世逐於智,當今爭於力。古者寡事而備簡,樸陋而不盡,故有珧銚而推車者。珧,蜃。以蜃為銚也。即推輪也。上古摩蜃而耨也。古者人寡而相親,物多而輕利易讓,故有揖讓而傳天下者。然則行揖讓,高慈惠,而道#11仁厚,皆推政也。處多事之時,用寡事之器,非智者之備也。當大爭之世,而循揖讓之軌,非聖人之治也。故智者不乘推車,聖人不行推政也。法所以制事,事所以名功也。法有立而有難,權其難而事成則立之。事成而有害,權其害而功多則為之。無難之法,無害之功,天下有也。是以拔千丈之都,取十萬之眾,死傷者軍之乘,乘謂其半也。甲兵折挫,士卒死傷,而賀戰勝得地者,出其小害計其大利也。夫沐者有棄髮,除者傷血肉,為人見其難,因釋其業,是無術之事也。先聖有言曰:規有摩而水有波,我欲更之,無奈之何。此通權之言也。是以說有必立而曠於實者,言有辭拙而急於用者,故聖人不求無害之言,而務無易之事。人之不事衡石者,非貞廉而遠利也,石不能為人多少,衡不能為人輕重,求索不能得,故人不事也。明主之國,官不敢枉法,吏不敢為私利,貨賂不行,是境內之事盡如衡石也。此其臣有姦者必知,知者必誅。是以有道之主,不求清潔之吏,而務必知之術也。   慈母之於弱子也,愛不可為前。不可先以愛養之也。然而弱子有僻行,使之隨師。有惡病,使之事醫。不隨師則陷於刑,不事醫則疑於死。慈母雖愛,無益於振刑救死。則存子者非愛也。子母之性愛也,臣主之#12權筴也。母不能以愛存家,君安能以愛持國?明主者通於富強,則可以得欲矣。故謹於聽治,富強之法也。明其法禁,察其謀計,法明則內無變亂之患,計得則#13外無死虜之禍。故存國者,非仁義也。仁者,慈惠而輕財者也。暴者,心毅而易誅者也。慈惠則不忍,輕財則好與,心毅則憎心見於下,易誅則妄殺加於人。不忍則罰多宥赦,好予則賞多無功。憎心見則下怨其上,妄誅則民將背叛。故仁人在位,下肆而輕犯禁法,偷幸而望於上。暴人在位,則法令妄而臣主乖,民怨而亂心生。故曰:仁暴者,皆亡國也。   不能具美食而勸餓人飯,不為能活餓者也。不能辟草生粟而勸貸施賞賜,不為能#14富民者也。今學者之言也,不務本作而好末事,知道虛聖以說民,此勸飯之說。勸飯之說,明主不受也。   書約而弟子辯,法省而民訟簡。是以聖人之書必著論,明主之法必詳#15事。盡思慮,揣得失,智者之所難也。無思無慮,挈前言而責後功,愚者之所易也。明主慮愚者之所易,以責智者之所難,故智慮力勞不用而國治也。   酸甘鹹淡,不以口斷而決於宰尹,則廚人輕君而重於宰尹矣。上下清濁,不以耳斷而決於樂正,則瞽工輕君而重樂正矣。治國是非,不以術斷而決於寵人,則臣下輕君而重寵人矣。人主不親觀聽,而制斷在下,託食於國者也。   使人不衣不食而不飢不寒,又不惡死,則無事上之意。意欲不宰於君,則不可使也。今生殺之柄在大臣,而主令得行者,未嘗有也。虎豹必不用其爪牙而與鼷鼠同威,萬金之家必不用其富厚而與監門同資。有土之君,說人不能利,惡人不能害,索人欲畏重己,不可得也。   人臣肆意陳欲曰俠,人主肆意陳欲曰亂。人臣輕上曰驕,人主輕下曰暴。行理同實,下以受譽,上以得非,人臣大得,人主大亡。明主之國,有貴臣無重臣。貴臣者,爵尊而官大也。重臣者,言聽而力多者也。明主之國,遷官襲級,官爵受功,故有貴臣。言不度行而有偽必誅,故無重臣也。 八經第四十八   一。凡治天下,必因人情。人情者有好惡,故賞罰可用。賞罰可用則禁令可立,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君執柄以處勢,故令行禁止。柄者殺生之制也,勢者勝眾之資也。廢置無度則權瀆,賞罰下共則威分。是以明主不懷愛而聽,不留說而計。故聽言不參則權分乎姦,智力不用則君窮乎臣。故明主之行制也天,不可測也。其用人也鬼。如鬼之陰密。天則不非,既高不測,誰能非之?鬼則不睏。既陰密,誰能困之?勢行教嚴,逆而不違,雖#16逆天下不敢違,此勢之用也。毀譽一行而不議。毀譽一行,而天下不敢議。故賞賢罰暴,舉善之至者也。賞暴罰賢,舉惡之至者也。是謂賞同罰異。賞莫如厚,使民利之。譽莫如美,使民榮之。誅莫如重,使民畏之。毀莫如惡,使民恥之。然後一行其法,禁誅於私。家不害功罪,賞罰必知之。知之道盡矣。   因情   二。力不敵眾,智不盡物。與其用一人,不如用一國。用君之一人之智力,不知任眾而用國也。故智力敵而群物勝,揣中則私勞,不中則在過。下君盡己之能,中君盡人之力,上君盡人之智。是以事至而結智,一聽而公會。聽不一則後悖於前,後悖於前則愚智不分。不公會則猶豫而不斷,不斷則事留。自取一,則毋墮壑之累。故使之諷,諷定而怒。是以言陳之日#17,必有筴籍,結智者事發而驗,結能者功見而謀成敗。成敗有徵,賞罰隨之。事成則君人其功,規敗則臣任其罪。君人者合符猶不親,而況於力乎?事智猶不親,而況於懸乎?故非用人也不取同,同則君怒。使人相用則君神,則下盡。下盡則臣上不因君,而主道畢矣。   主道一曰結智   三。知臣主之異利者王,以為同者劫,與共事者殺。故明主審公私之分,審利害之地,姦乃無所乘。亂之所生六也:主母,後姬,子姓,弟兄,大臣,顯賢。主母,君幼稱制。後姬、子姓,則強庶逼。兄弟,則公子擅國。大臣,代主執物者。顯賢,則虛名掩君。任吏責臣,主母不放。廢亂輒責於臣。禮施異等,後姬不疑。分勢不貳,庶嫡#18不爭。不令庶子貳嫡也。權籍不失,兄弟不侵。權柄國籍不失於下也。下不一門,大臣不擁。不令一門專制,則不得權。禁賞必行,顯賢不亂。臣有二因,謂外內也。外曰畏,外臣行威,物皆畏。內曰愛。所畏之求得,所愛之言聽,此亂臣之所因也。外國之置諸吏者,誅親暱重帑,則外不藉矣。爵祿循功,請者俱罪,則內不因#19矣。外不藉,內不因,則姦充塞矣。官襲節而進,以至大任,智也。其位至而任大者,以三節持之,曰質,曰鎮,曰固。親戚妻子,質也。爵祿厚而必,鎮也。參伍貴帑,固也。賢者止於質,貪饕化於鎮,姦邪窮於固。忍不制則下上#20,小不除則大誅,而名實當則徑之。生害事,死傷名,則行飲食。不然,而與其讎,此謂除陰姦也。醫曰詭,曰易。見#21功而賞,見罪而罰,而詭乃止#22。是非不洩,說諫不通,而易乃不用。父兄賢良播出曰遊禍、其患鄰敵多資。僇辱之人近習曰狎賊,其患發忿疑辱之心生。藏怒持罪而不發曰增亂,其患儌倖妄舉之人起。大臣兩重,提衡而不踦曰卷禍,其患家隆劫殺之難作。脫易不自神曰彈威,其患賊夫酖毒之亂起。此五患者,人主之不知,則有劫殺之事。廢置之事生於內則治,生於外則亂。是以明主以功論之內,而以利資之外,其故國治而敵亂。即亂之#23道,臣憎則起外若眩,臣愛則起內若藥。   起亂一曰亂起   四。參伍之道,行參以謀多,揆伍以責失。行參必#24折,揆伍必怒。不折則瀆上,不怒則相和。折之徵足以知多寡,怒之前不及其眾。觀聽之勢,其徵在比周而賞異也,誅毋謁而罪同。言會眾端,必揆之以地,謀之以天,驗之以物,參之以人。四徵者符,乃可以觀矣。參言以知其誠,易視以改其澤,執見以得非常,一用以務近習,重言以懼遠使,舉往以悉其前,即邇以知其內,疏置以知其外,握明以問所闇,詭使以絕黷洩,倒言以嘗所疑,論反以得陰姦,設諫以綱獨為,舉錯以觀姦動,明說以誘避過,卑適以觀直諂,宣聞以通未見,作鬥以散朋黨,深一以敬眾心,洩異以易其慮。似類則合其參,陳過則明其固。知罪辟罪以止威,陰使時循以省衰,漸更以離通比,下約以侵其上。相室約其廷臣,廷臣約其官屬,兵士約其軍吏,遣使約其行介,縣吏約其辟吏,郎中約其左右,後姬約其宮媛,此之謂條達之道。言通事洩則術不行。   立道   五。明主其務在周密,是以喜見則德償,怒見其威分。故明主之言隔塞而不通,周密而不見。故以一得十者下道也,以十得一者上道也。明主兼行上下,故姦無所失。伍官連縣而鄰,謁過賞,失過誅。上之於下,下之於上亦然。是故上下貴賤相畏以法,相誨以和。民之性,有生之實,有生之名。為君者有賢知之名,有賞罰之實。名實俱至,故福善必聞矣。   參言   六。聽不參則無以責下,言不督乎用則邪說當上。言之為物也以多信,不然之物,十人云疑,百人然乎,千人不可解也。吶者言之疑,辯者言之信。姦之食上也,取資乎眾,藉信乎辯,而以類飾其私。人主不饜忿而待合參,其勢資下也。有道之主,聽言督其用,課其功,功課賞罰生焉,故無用之辯不留朝。任事者知不足以治職則放官收。說大而誇則窮端,故姦得而怒。無故而不當為誣,誣而罪,臣言必有報,說必責用也,故朋黨之言不上聞。凡聽之道,人臣忠論以聞姦,博論以內一,人主不智則姦得資。明主之道,己喜則求其所納,己怒則察其所搆,於已變之後,以得毀譽公私之徵。眾諫以效智故,使君自取一以避罪。故眾之諫也,敗君之取也。無副言於上以設將然,今符言於後以知謾誠語。明主之道,臣不得兩諫,必任其一語。不得擅行,必合其參。故姦無道進矣。   聽法   七。官之重也,毋法也。法之息也,上闇無度則官擅為,官擅為故奉重,無前則徵多,徵多故富。官之富重也,亂功之所生也。明主之道,取於任,能任事則取之。賢於官,能守官則讚揚之。賞於功。言程主喜俱必利,不當主怒俱必害,則人不私父兄而進上仇讎。勢足以行法,奉足以給事,而私無所生,故民勞苦而輕官。任事也毋重,使其寵必在爵。處官者毋私,使其利必在祿。故民尊爵而重祿。爵祿所以賞也,民重所以賞也則國治。刑之煩也,名之繆也,賞舉不當則民疑。民之重名與其重賞也均。賞者有誹焉,不足以勸。罰者有譽焉,不足以禁。明主之道,賞必出乎公利,名必在乎為上。當譽同軌,非誅俱行,然則民無榮於賞之內。有重罰者必有惡名,故民畏。罰所以禁也,民畏所以禁,則國治矣。   類柄   八。行義示則主威分,慈仁聽則法制毀。民以制畏上,而上以勢卑下,故下律狠觸而榮於輕君之俗則主威分。民以法難犯上,而上以法撓慈仁,故下明愛施而務賕紋之政,務為貨賕。是以法令隳。尊私行以貳主威,行賕紋以疑法,聽之則亂治,不聽則謗主,故君輕乎位而法亂乎官,此之謂無常之國。明主之道,臣不得以行義成榮,不得以家利為功。功名所生,必出於官法。法#25之所外,雖有難行,不以顯焉。 故民無以私名。設法度以齊民,信賞罰以盡民能,明誹譽以勸沮,名號、賞罰、法令三隅,故大臣有行則尊君,百姓有功則利上#26,此之謂有道之國也。   主威#27 韓非子卷之十八竟 #1『主』字藏本脫,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2『刑』字脫,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3『亂』誤為『辭』,當改。 #4『必』誤為『心』,據凌瀛初本、迂評本改。 #5此處衍『其欲治又不甚也』,據陳奇猷本刪。 #6『名』字衍,據陳奇猷說刪。 #7『太』顯係『大』之誤,當改。 #8『治』字脫,據迂評本補。 #9『千戚』顯係『干戚』之誤,當改。 #10『衡』字衍,據迂評本刪。 #11『推』字衍,據迂評本刪。 #12此處明顯脫『之』字,當補。 #13『則』誤為『於』,據凌瀛初本、迂評本改。 #14『能為』誤倒,依文例改。 #15『盡』字衍,據凌濠初本、迂評本刪。. #16『雖』誤為『誰』,據趙用賢本改。 #17『日』誤為『曰』,據陳奇猷本改。 #18『庶過』顯係『庶適』之誤,據陳奇猷本改。適通嫡。 #19『因』誤為『固』,據陳奇猷本改。 #20『下上』誤倒為『上下』,於義相反,當改。 #21『易』顯係『見』之誤,當改。 #22『止』誤為『上』,當改。 #23『之』字衍,依陳奇猷說刪。 #24『必』誤為『以』,依陳奇猷本改。 #25『法』字脫,據陳奇猷本補。 #26『上』誤為『止』,據陳奇猷本改。 #27此節缺標題,據趙用賢本補『主威』二字。 韓非子卷之十九 五蠹第四十九   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獸蟲蛇,有聖人作,搆木為巢,以避群害,而民悅之,使王天下,號曰有巢氏。民食果蓏蚌蛤,腥躁惡臭,而傷害腹胃,民多疾病,有聖人作,鑽燧取火,以化腥躁,而民說之,使王天下,號之曰燧人氏。中古之世,天下大水,而鯀、禹決瀆。近古之世,桀、紂暴亂,而湯、武征伐。今有搆木鑽燧於夏後氏之世者,必為鯀、禹笑矣。有決瀆於殷周之世者,必為湯、武笑矣。然則今有美堯、舜、湯、武、禹之道於當今之世者,必為新聖笑矣。是以聖人不期修古,在扶世急也。不法常可,論世之事,因為之備。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觸株,折頸而死,因釋其耒而守株,冀復得兔,兔不可復得,而身為宋國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當世之民,皆守株之類也。   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實足食也。婦人不識,禽獸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養足,人民少而財有餘,故民不爭。是以厚賞不行,重罰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孫,是以人民眾而貨財寡,事力勞而供養薄,故民爭,雖倍賞累罰而不免於亂。   堯之王天下也,有茅茨不剪,釆椽不斲,糲粢之食,藜藿之羹,冬日麑裘,夏日葛衣,雖監門之服養,不虧於此矣。禹之王天下也,身執耒臿以為民先,股無胈#1,經不生毛,雖臣虜之勞不苦於此矣。以是言之,夫古之讓天子者,是去監門之養而離臣虜之勞也,古傳天下而不足多也?今之縣令,一日身死,子孫累世絜駕,故人重之。是以人之於讓也,輕辭古之天子,難去今之縣令者,薄厚之實異也。夫山居而谷汲者,膢臘而相遺以水。谷水難得,故節以水相遺也。澤居苦水者,買庸而決竇。澤者苦水,故買人功使決寶也。故饑歲之春,幼弟不□。幼弟可惜,猶不□之也。穰歲之秋,疏客必食。非疏骨肉愛過也,多少之實異也。是以古人易財,非仁也,財多也。今之爭奪,非鄙也,財寡也。輕辭天子,非高也,勢薄也。爭土橐,非下也,權重也。故聖人議多少論薄厚為之政,故罰薄不為慈,誅嚴不為戾,稱俗而行也。故事因於世,而備適於事。   古者文#2王處豐鎬之間,地方百里,行仁義而懷西戎,遂王天下。徐偃王處漢東,地方五百里,行仁義,割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國,荊文王恐其害己也,舉兵伐徐,遂滅之。故文王行仁義而王天下,偃王行仁義而喪其國,是仁義用於古不用於今也。故曰:世異則事異。當舜之時,有苗不服,禹將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執干戚舞,有苗乃服。共工之戰,鐵銛矩者及乎敵,鎧甲不堅者傷乎體,是干戚用於古不用於今也。故曰:事異則備變。上古競於道德,中世逐於智謀,當今爭於氣力。齊將攻魯,魯使子貢說之,齊人曰:子言非不辯也,吾所欲者地也,非斯言所謂也。遂舉兵伐魯,去門十里以為界。故偃王仁義而徐亡,子貢辯智而魯削。以是言之,夫仁義辯智,非所以持國也。去偃王之仁,息子貢之智,循徐、魯之力,使敵萬乘,則齊、荊之欲不得行於二國矣。   夫古今異俗,新故異備,如欲以寬緩之政,治急世之民,猶無轡策而御駻馬,此不知之患也。今儒、墨皆稱#3先王兼愛天下,則民視君#4如父母。何以明其然也?曰:司寇行刑,君為之不舉樂。聞死刑之報,君為流涕。此所舉先王也。夫以君臣為如子父則必治,推是言之,是無亂父子也。人之情性,莫先於父母,皆見愛而未必治也,雖厚愛,奚遽不亂?今先王之愛民,不過父母之愛子,子未#5必不亂也,則民奚遽治哉!且夫以法行刑而君為之流涕,此以效仁,非以為治也。夫垂泣不欲刑者仁也,然而不可不刑者法也,先王勝其法不聽其泣,則仁之不可以為治亦明矣。且民者固服於勢,寡能懷於義。仲尼,天下聖人也,修行明道以遊海內,海內說其仁,美其義,而為服役者七十人,蓋貴仁者寡,能義者難也。故以天下之大,而為服役者七十人,而仁義者一人。魯哀公,下主也,南面君國,境內之民莫敢不臣。民者固服於勢,勢誠易以服人,故仲尼反為臣,而哀公頑為君。仲尼非懷其義,服其勢也。故以義則仲尼不服於哀公,乘勢則哀公臣仲尼。今學者之說人主也,不乘必勝之勢,而務行仁義則可以王,是求人主之必及仲尼,而以世之凡民皆如列徒,則七十子也。此必不得之數也。   今有不才之子,父母怒之弗為改,鄉人譙之弗為動,師長教之弗為變。夫以父母之愛,鄉人之行,師長之智,三美加焉,而終不動其脛毛,不改。州部之吏,操官兵,推公法而求索姦人,然後恐懼,變其節,易其行矣。故父母之愛不足以教子,必待州部之嚴刑者,民固驕於愛,聽於威矣。故十仞之城,樓季弗能踰者,峭也。千仞之山,跛牂易牧者,夷也。故明王峭其法而嚴其刑也。布帛尋常,庸人不釋。鑠金百溢,盜#6跖不掇。金銷爛,雖多,跖棄而不掇。不必害則不釋尋常,必害手則不掇百溢,故明主必其誅也。是以賞莫如厚而信,使民利之。罰莫如重而必,使民畏之。法莫如一而故,使民知之。故主施賞不遷,行誅無赦。譽輔其賞,毀隨其罰,則賢不肖俱盡其力矣。今則不然,以其有功也爵之,而卑其士官也。以其耕作也賞之,而少其家業也。以其不收也外之,而高其輕世也。以其犯禁罪之,而多其有勇也。毀譽、賞罰之所加者相與悖繆也,故法禁壞而民愈亂。今弟兄被侵必攻者廉也,世謂之有廉隅之人。知友辱隨仇者貞也,廉貞之行成,而君上之法犯矣。人主尊貞廉之行,而忘犯禁之罪,故民程於勇而吏不能勝也。不事力而衣食則謂之能,不戰攻而尊則謂之賢,賢能之行成而兵弱而地荒矣。人主說賢能之行,而忘兵弱地弱之禍,則私行立而公利滅矣。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禮之,此所以亂也。夫離法者罪,而諸先生#7以文學取#8。犯禁者誅,而群俠以私劍養。故法之所非,君之所取。吏之所誅,上之所養也。法趣上下四相反也,而無所定,雖有十黃帝不能治也。故行仁義者非所譽,譽之則害功。文學者非所用,用之則亂法。楚之有直躬,其父竊羊而謁之吏,令尹曰:殺之,以為直於君而曲於父,報而罪之。以是觀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魯人從君戰,三戰三北,仲尼問其故,對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養也。仲尼以為孝,舉而上之。以是觀之,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故令尹誅而楚姦不上聞,仲尼賞而魯民易降北。上下之利若是其異也,而人主兼舉匹夫之行,而求致社稷之福,必不幾矣。古者蒼頡之作書也,自環者謂之私,背私謂之公,公私之相背也,乃蒼頡固以知之矣。今以為同利者,不察之患也。然則為匹夫計者,莫如修行義而習文學。行義修則見信,見信則受事。文學習則為明師,為明師則顯榮。此匹夫之美也。然則無功而受事,無爵而顯榮,為有政如此,則國必亂,主必危矣。故不相容之事,不可兩立也。斬敵者受賞,而高慈惠之行。拔城者受爵祿,而信廉愛之說。堅甲厲兵以備難,而美薦紳之飾。富國以農,距敵恃卒,而貴文學之士。廢敬上畏法之民,而養遊俠私劍之屬。舉行如此,治強不可得也。國平養儒俠,難至用介士。#9所利非所用,所用非所利。是故服事者簡其業,而遊學者日眾,是世之所以亂也。   且世之所謂賢者,貞信之行也。所謂智者,微妙之言也。微妙之言,上智之所難知也。今為眾人法,而以上智之所難知,則民無從識之矣。故糟糠不飽者不務梁肉,短褐不完者不待文繡。夫治世之事,急者不得,則緩者非所務也。今所治之政,民間之事,夫婦所明知者不用,而慕上知之論,則其於治反矣。故微妙之言,非民務也。若夫賢良貞信之行者,必將貴不欺之士。不欺之士者,亦無不欺之術也。布衣相與交,無富厚以相利,無威勢以相懼也。故求不欺之士,今人主處制人之勢,有一國之厚,重賞嚴誅,得操其柄,以修明術之所燭,雖有田常、子罕之臣,不敢欺也,奚待於不欺之士?今貞信之士不盈於十,而境內之官以百數,必任貞信之士,則人不足官,人不足官則治者寡而亂者眾矣。故明主之道,一法而不求智,固術而不慕信,故法不敗,而群官無姦詐矣。   今人主之於言也,說其辯而不求其當焉。其用於行也,美其聲而不責其功。是以天下之眾,其談言者務為辯而不周於用,故舉先王言仁義者盈廷,而政不免於亂。行身者競於為高而不合於功,故智士退處巖穴,歸祿不受,而兵不兔於弱,政不兔於亂,此其故何也?民之所譽,上之所禮,亂國之術也。今境內之民皆言治,藏商、管之法者家有之,而國愈貧,言#10耕者眾,執未者寡也。境內皆言兵,藏孫、吳之書者家有之,而兵愈弱,言戰者多,被甲者少也。故明主用其力不聽其言,賞其功伐禁無用。故民盡死力以從其上。夫耕之用力也勞,而民為之者,曰可得以富也。戰之事也危,而民為之者,曰可得以貴也。今修文學,習言談,則無耕之勞而有富之實,無戰之危而有貴之尊,則人孰不為也?是以百人事智而一人用力,事智者眾則法敗,用力者寡則國貧,此世之所以亂也。故明主之國,無書簡之文,以法為教,無先王之語,以吏為師,無私劍之捍,以斬首為勇。是境內之民,其言談者必軌於法,動作者歸之於功,為勇者盡之於軍。是故無事則國富,有事則兵強,此之謂王資。既畜王資,而承敵國之疊,超五帝,侔三王者,必此法也。   今則不然,士民縱恣於內,言談者為勢於外,外內稱惡以待強敵,不亦殆乎!故群臣之言外事者,非有分於從衡之黨,則有仇讎之忠,而借力於國也。從者,合眾強以攻一弱也,而衡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皆非所以持國也。今人臣之言衡者皆曰:不事大則遇敵受禍矣。事大未必有實,則舉圖而委,效璽而請兵矣。獻圖則地削,效璽則名卑,地削則國削,名卑則政亂矣。事大為衡未見其利也,而亡地亂政矣。人臣之言從者皆曰:不救小而伐大則失天下,失天下則國危,國危而卑。救小未必有實,則起兵而敵大矣。救小未必能存,而交大未必不有疏,有疏則為強國制矣。出兵則軍敗,退守則城拔,救小為從未見其利,而亡地敗軍矣。是故事強則以外權士官於內,救小則以重求利於外,國利未立,封土厚祿至矣。主上雖卑,人臣尊矣。國地雖削,私家富矣。事成則以權長重,事敗則以富退處。人主之於其聽說也,於其臣,事未成則爵祿已尊矣。事敗而弗誅,則遊說之士孰不為用矰繳之說而傲倖其後?故破國亡主以聽言談者之浮說,此其故何也?是人君不明於公私之利,不察當否之言,而誅罰不必其後也。皆曰:外事大可以王,小可以安。夫王者,能攻人者也,而安則不可攻也。強則能攻人者也,治則不可攻也。治強不可責於外,內政之有也。今不行法術於內,而事智於外,則不至於治強矣。鄙諺曰:長袖善舞,多錢善賈。此言多資之易為工也。故治強易為謀,弱亂難為計。故用於秦者十變而謀希失,用於燕者一變而計希得,非用於秦者必智,用於燕者必愚也,蓋治亂之資異也。故周去秦為從,期年而舉。衛離魏為衡,半歲而亡。是周滅於從,衛亡於衡也。使周、衛緩其從衡之計,而嚴#11其境內之治,明其法禁,必其賞罰,盡其地力,以多其積,致其民死以堅其城守,天下得其地則其利少,攻其國則其傷大,萬乘之國莫敢自頓於堅城之下,而使強敵裁其弊也,此必不亡之術也。捨必不亡之術而道必滅之事,治國者之過也。智困於內而政亂於外,則亡不可振也。   民之政計,皆就安利如辟危窮。今為之攻戰,進則死於敵,退則死於誅則危矣。棄私家之事而必汗馬之勞,家困而上弗論則窮矣。窮危之所在也,民安得勿避?故事私門而完解捨,解捨完則遠戰,遠戰則安。行貨賂而襲當塗者則求得,求得則私安,私安則利之所在,安得勿就?是以公民少而私人眾矣。夫明王治國之政,使其商工遊食之民少而名卑,以寡趣本務而趨末作。今世近習之請行則官爵可買,官爵可買則商工不卑也矣。姦財貨賈得用於市,則商人不少矣。聚歛倍農而致尊過耕戰之士,則耿介之士寡而高價之民多矣。是故亂國之俗,其學者則稱先王之道以籍仁義,盛容服而飾辯說,以疑當世之法而貳人主之心。其言古者為設詐稱,借於外力以成其私,而遺社稷之利。其帶劍者聚徒屬,立節操以顯其名,而犯五官之禁。其患御者積於私門,盡貨賂而用重人之謁,退汗馬之勞。其商工之民,修治苦窳之器,聚弗靡之財,蓄積待時而侔農夫之利。此五者,邦之蠹也。人主不除此五蠹之民,不養耿介之士,則海內雖有破亡之國,削滅之朝,亦勿怪矣。 顯學第五十   世之顯學,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張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顏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粱氏之儒,有孫氏之儒,有樂正氏之儒。自墨子之死也,有相裡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鄧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後,儒分為八,墨離為三,取捨相反不同,而皆自謂真孔、墨。孔、墨#12不可復生,將誰使定世之學乎?孔子、墨子俱道堯、舜,而取捨不同,皆自謂真堯、舜,堯、舜不復生,將誰使定儒、墨之誠乎?殷、周七百餘歲,虞、夏二千餘,而不能定儒、墨之真,今乃欲審堯、舜之道於三千歲之前,意者其不可必乎?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據之者誣也。故明據先王,必定堯、舜者,非愚則誣也。愚誣之學,雜反之#13行,明主弗受也。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喪三月,世以為儉而禮之。儒者破家而葬,服喪三年,大毀扶杖,世主以為孝而禮之。夫是墨子之儉,將非孔子之侈也。是孔子之孝,將非墨子之戾也。今孝戾、侈儉俱在儒、墨,而上兼禮之。漆雕之議,不色撓,不目逃,行曲則違於臧獲,行直則怒於諸侯,世主以為廉而禮之。宋榮子之議,設不鬥爭,取不隨仇,不羞囹圄,見侮不辱,世主以為寬而禮之。夫是漆雕之廉,將非宋榮之恕也。是宋榮之寬,將非漆雕之暴也。今寬廉、恕暴俱在二子,人主兼而禮之。自愚誣之學、雜反之辭爭,而人主俱聽之,故海內之士,言無定術,行無常議。夫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時而至,雜反之學不兩立而治,今兼聽雜學繆行同異之辭,安得無亂乎?聽行如此,其於治人又必然矣。   今世之學士語治者多曰:與貧窮地,以實無資。今夫與人相善也,無豐年旁入#14之利而獨以完給者,非力則儉也。與人相善也,無饑饉疾疚禍罪之殃獨以貧窮者,非侈則墮也。侈而墮者貧,而力而儉者富。#15今上徵歛於富人以佈施於貧家,是奪力儉而與侈墮也。而欲索民之疾作而節用,不可得也。今有人於此,義不入危城,不處軍旅,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脛一毛,世主必從而禮之,貴其智而高其行,以為輕物重生之士也。夫上所以陳良田大宅設爵祿,所以易民死命也,今上尊貴輕物重生之士,而索民之出死而重殉上事,不可得也。藏書策,習談論,聚徒役,服文學而議說,世主必從而禮之,曰:敬賢士,先王之道也。夫吏之所稅,耕者也,而上之所養,學士也。耕者則重稅,學士則多賞,而索民之疾作而少言談,不可得也。立節參明,執操不侵,怨言過於耳必隨之以劍,世主必從而禮之,以為自好之士。夫斬首之勞不賞,而家鬥之勇尊顯,而索民之疾戰距敵而毋私鬥,不可得也。國平則養儒俠,難至則用介士,所養者非所用,所用者非所養,此所以亂也。且夫人主之於聽學也,若是其言,宜布之官而用其身,若非其言,宜去其身而息其端。今以為是也而弗佈於官,以為非也而不息其端,是而不用,非而不息,亂亡之道也。   澹臺子羽,君子之容也,仲尼幾而取之,與處久而行不稱其貌。宰予之辭,雅而文也,仲尼幾而取之,與處而智不充其辯。故孔子曰:以容取人乎,失之子羽。以言取人乎,失之宰予。#16故以仲尼之智,而有失實之聲。今之新辯濫乎宰予#17,而世主之聽眩乎仲尼,為悅其言,因任其身,則焉得無失乎?是以魏任孟卯之辯而有華下之患,趙任馬服之辯而有長平之禍。此二者,任辯之失也。夫視鍛錫而察青黃,區冶#18不能以必劍。水擊鵠鴈,陸斷駒馬,則臧獲不疑鈍利。發齒吻形容,伯樂不能以必馬。授車就駕,而觀其末塗,則臧獲不疑駑良。觀容服,聽辭言,仲尼不能以必士。試之官職,課其功伐,則庸人不疑於愚智。故明主之吏,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19。夫有功者必賞,則爵祿厚而愈勸。遷官襲級,則官職大而愈治。夫爵祿大而官職治,王之道也。   磐石千里不可謂富,像人百萬不可謂強。石非不大,數非不眾也,而不可謂富強者,磐不生粟,像人不可使距敵也。今商官技藝之士亦不墾而食,是地不墾與磐石一貫也。儒俠毋軍勞,顯而榮者則民不使,與像人同事也。夫禍知磐石像人,而不知禍商官儒俠為不墾之地,不使之民,不知事類者也。故敵國之君王,雖說吾義,吾弗入貢而臣。關內之侯,雖非吾行,吾必使執禽而朝。是故力多則人朝#20,力寡則朝於人,故明君務力。夫嚴家無悍虜,而慈母有敗子,吾以此知威勢之可以禁暴,而德厚之不足以止亂也。   夫聖人之治國,不恃人之為吾善也,而用其不得為非也。恃人之為吾善也,境內不什數,用人不得非,一國可使齊。為治者用眾而捨寡,故不務德而務法。夫必恃自直之箭,百世無矢,恃自圜之木,千歲無輪矣。自直之箭,自圜之木,百世無有一,然而世皆乘車射禽者何也?隱括之道用也。雖有不恃隱括而有自直之箭、自圜之木,良工弗貴也,何則?乘者非一人,射者非一發也。不恃賞罰而侍自善之民,明主弗貴也,何則?國法不可失,而所治非一人也。故有術之君,不隨適然之善,適然,謂偶然也。而行必然之道。   今或謂人曰:使子必智而壽,則世必以為狂。夫智,性也;壽,命也。性命者,非所學於人也,而以人之所不能為說人,此世之所以謂之為狂也。謂之不能,然則是諭也。夫諭,性也。以仁教人,是以智與壽說也,有度之主弗受也。故善毛嗇、西施之美,無益吾面。用脂澤粉黛,則倍其初。言先王之仁義,無益於治。明吾法度,必吾賞罰者,亦國之脂澤粉黛也。故明主急其助而緩其頌,故不道仁義。今巫祝之祝人曰:使若千秋萬歲。千秋萬歲之聲聒#21耳,而一日之壽無徵於人,此人所以簡巫祝也。今世儒者之說人主,不言今之所以為治,而語已治之功。不審官法之事,不察姦邪之情,而皆道上古之傳,譽先王之成功。儒飾辭曰:聽吾言,則可以霸王。此說者之巫祝,有度之主不受也。故明主舉實事,去無用,不道仁義者故,不聽學者之言。今不知治者必曰:得民之心。欲得民之心而可以為治,則是伊尹、管仲無所用也,將聽民而已矣。民智之不可用、猶嬰兒之心也。夫嬰兒不剔首則腹痛,首病不治,則加痛也。不?痤則寖益。謂癰也。?威而潰之,披?也。剔首、?痤必一人抱之,慈母治之,然猶啼呼不止,嬰兒子不知犯其所小苦致其所大利也。今上急耕田懇草以厚民產也,而以上為酷。修刑重罰以為禁邪也,而以上為嚴。徵賦錢粟以實倉庫,且以救饑饉備軍旅也,而以為貪。境內必知介,而無私解,併力疾鬥所以禽虜也,而以上為暴。此四者所以治安也,而民不知悅也。夫求聖通之士者,為民知之不足師用。昔禹決江濬河而民聚瓦石,欲以擊禹也。子產開畝樹桑鄭人謗訾。禹利天下,子產存鄭,人皆以受謗,夫民智之不足用亦明矣。故舉士而求賢智,為政而期適民,皆亂之端,未可與為治也。 韓非子卷之十九竟 #1『胈』誤為『肢』,據張榜本、迂評本改。 #2『文』藏本誤作『大』,今正。 #3此處脫『稱』字,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4『君』誤為『民』,據張榜本改。 #5『未』字脫,據迂評本補。 #6藏本作『溢跖』顯係『盜跖』之誤,今正。 #7『先生』藏本誤為『先王』,據陳奇猷本改。 #8『取』字脫,依陳奇猷本補。 #9『介土』顯係『介士』之誤,當改。 #10『言』藏本誤為『民』,據趙用賢本、凌瀛初本改。 #11『嚴』字藏本脫,據凌瀛初本補。 #12『孔墨』二字脫,據迂評本補。 #13依文例當有『之』字,據陳奇猷本補。 #14『入』藏本誤作『人』,今正。 #15『富』字誤衍,當刪。 #16『以』字衍,據陳奇猷說刪。 #17『宰子』顯係『宰予』之誤,.據陳奇猷本改。 #18『區治』顯係『區冶』之誤,據陳奇猷本改。 #19『平伍』顯係『卒伍』之誤,當改。 #20『朝』誤為『或』,據陳奇猷說改。 #21『聒』藏本誤作『栝』,據張榜本改。 韓非子卷之二十 忠孝第五十一 天下皆以孝悌忠順之道為是也,而莫知察孝悌忠順之道而審行之,是以天下亂。皆以堯、舜之道為是而法之,是以有弒君,有曲於父。堯、舜、湯、武,或反君臣之義,亂後世之教者也。堯為人君而君其臣,舜為人臣而臣其君,湯、武為人臣而弒其主,刑其屍,而天下譽之,此天下所以至今不治者也。夫所謂明君者,能畜其臣者也。所謂賢臣者,能明法辟治官職以戴其君者也。今堯自以為明而不能以畜舜,舜自以為賢而不能以戴堯,湯、武自以為義而弒其君長,此明君且常與,而賢臣且常取也。故至今為人子者有取其父之家,為人臣者有取其君之國者矣。父而讓子,君而讓臣,此非所以定位一教之道也。臣之所聞曰: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順則天下治,三者逆則天下亂,此天下之常道也,王賢臣而弗易也。則人主雖不肖,不敢侵也。今夫上賢任智無常,逆道也。而天下常以為治,是故田氏奪呂氏於齊,戴氏奪子氏於宋,此皆賢且智也,豈愚且不肖乎?是廢常上賢則亂,捨法任智則危。故曰:上法而不上賢。 記曰:舜見瞽叟,其容造焉。造,愁貌也。孔子曰:當是時也,危哉。天下岌岌,有道者,父固不得而子,君固不得而臣也。臣曰:孔子本未知孝悌忠順之道。然則有道者,進不得為臣主,退不得為父子邪?父之所以欲有賢子者,家貧則富之,父苦則樂之。君之所以欲有賢臣者,國亂則治之,主卑則尊之。今有賢子而不為父,則父之處家也苦。有賢臣而不為君,則君之處位也危。然則父有賢子,君有賢臣,適足以為害耳,豈得利焉哉!所謂忠臣不危其君,孝子不非其親,今舜以賢取君之國,而湯、武以義放弒其君,此皆以賢而危主者也,而天下賢之。古之烈土,進不臣君,退不為家,是進則非其,退則非其親者也。且夫進不臣君,退不為家,亂世絕嗣之道也。是故賢堯、舜、湯、武而是烈士,天下之亂術也。瞽叟為舜放之,像為舜弟而殺之,放父殺弟,不可謂仁,妻帝二女而取天下,不可謂義?仁義無有,不可謂明。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信若詩之言也,是舜出則臣其君,入則臣其父,妾其母,妻其主女也。故烈士內不為家,亂世絕嗣。而外矯於君,朽骨爛肉,施於土地,流於川谷,不避蹈水火,使天下從而效之,是天下遍死而願夭#1也,此皆釋世而不治是也。世之所為烈士者,離#2眾獨行,取異於人,為恬淡之學而理恍惚之言。臣以為,恬淡,無用之教也,恍惚,無法之言也。言出於無法,教出於無用者,天下以之察。臣以為人生必事君養親,不可以恬淡。之人必以言論忠信法術,言論忠信法術不可以恍惚。恍惚之言,恬淡之學,天下之惑術也。孝子之事父也,非競取父之家也。忠臣之事君也,非競取君之國也。夫為人子而常譽他人之親曰:某子之親,夜寢早起,強力生財以養子孫臣妾。是謗誹其親者也。為人臣常譽先王之德厚而願之,誹謗其君者也。非其親者知謂之不孝,而非其君者天下賢之,此所以亂也。故人臣毋稱堯、舜之賢,毋譽湯、武之伐,毋言烈士之高,盡力守法,專心於事主者為忠臣。   古者黔首悗密蠢愚,悗,忘情貌。故可以虛名取也。今民儇詗智慧,欲自用不聽上,上必且勸之以賞然後可進,又且畏之以罰然後不敢退。而世皆曰:許由讓天下,賞不足以勸。盜跖犯刑赴難,罰#3不足以禁。臣曰:未有天下而無以天下為者,許由是也。已有天下而無以天下為者,堯、舜是也。毀廉求財,犯刑趨利,忘身之死者,盜跖是也。此二者殆物也,治國用民之道也不以此二者為量。治也者,治常者也。道也者,道常者也。殆物妙言,治之害也。天下太上#4之士,不可以賞勸也。天下太下#5之士,不可以為刑禁也。然為太上士不設賞,為太下#6士不設刑,則治國用民之道失矣。故世臣多不言國法而言從橫。諸侯言從者曰:從成必霸。而言橫者曰:橫成必王。山東之言從橫未嘗一日而止也,然而功名不成,霸王不立者,虛言非所以成治也。王者獨行謂之王,是以三王不務離合而正#7,五霸不待從橫而#8察,治內以裁外而已矣。 人主第五十二   人主之所以身危國亡者,大臣太#9貴,左右太威也。所謂貴者,無法而擅行,操國柄而便私者也。所謂威者,擅權勢而輕重者也。此二者不可不察也。夫馬之所以能任重引車致遠道者,以筋力也。萬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制天下而征諸侯者,以其威勢也。威勢者,人主之筋力也。今大臣得威,左右擅勢,是人主失力,人主失力#10,而能有國者千無一人。虎豹之所以能勝人執百獸者,以其爪牙也,當使虎豹失其爪牙,則人必制之矣。今勢重者,人主之爪牙也,君人而失其爪牙,虎豹之類也。宋君失其爪牙於子罕,簡公失其爪牙於田常,而不蚤奪之,故身死國亡。今無術之主,皆明知宋、簡之過也,而不悟其失,不察其事類者也。且法術之士與當途之臣,不相容也。何以明之?主有術士,則大臣不得制斷,近習不敢賣重,大臣左右權勢息,則人主之道明矣。今則不然,其當途之臣得勢擅事以環其私,左右近習朋黨比周以制疏遠,則法術之士奚時得進用,人主奚時得論裁?故有術不必用,而勢不兩立,法術之士焉得無危?故君人者非能退大臣之議,而背左右之訟,獨合乎道言也。則法術之士安能蒙死亡之危而進說乎?此世之所以不治也。明主者推功而爵祿,稱能而官事,所舉者必有賢,所用者必有能,賢能之士進,則私門之請止矣。夫有功者受重祿,有能者處大官,則私劍之士安得無離於私勇而疾距敵,遊宦之士焉得無撓於私門而務於清潔矣?此所以聚賢能之士而散私門之屬也。今近習者不必智,人主之於人也或有所知而聽之,入因與近習論其言,聽近習而不計其智,是與愚論智也。其當途者不必賢,人主之於人或有所賢而禮之,入因與當途者論其行,聽其言而不用賢,是與不肖論賢也。故智者使策於愚人,賢士程行於不肖,則賢智之士奚時得用,而#11主之明塞矣。昔關龍逢說桀而傷其四支,王子比干諫紂而剖其心,子胥忠直夫差而誅於屬鏤。此三子者為人臣非不忠,而說非不當也,然不免於死亡之患者,主不察賢智之言,而蔽愚不肖之患也。今人主非肯用法術之士,聽愚不肖之臣,則賢智之士孰敢當三子之危而進其智能者乎?此世之所以亂也。 飭令第五十三   飭令則法不遷,法平則吏無姦。法已定矣,不以善言售法。任功則民少言,任善則民多言。行法曲斷,以五里斷者王,能參驗五里然後斷#12定其罪,如此者王也。以九里斷者強,既王且強。宿治者削。宿,置也。若委置其法則必削。以刑治,以賞戰,厚祿以用術。行都之過,則都無姦市。物多末#13眾,農弛姦勝,則國必削。民有餘食,使以粟出,爵必以其力,則震不怠。三寸之管毋當,不可滿也。雖受不多,然無當則不可滿也。授官爵,出利祿不以功,是無當也。國以功授官與爵,此謂以成智謀,以威勇戰,其國無敵。國以功授官與爵,則治見者省,言有塞,此#14謂以治去治,以言去言,以功與爵者也,故國多力而天下莫之能侵也。兵出必取,取必能有之。案兵不攻必當。朝廷之事,小者不毀,效功取官爵,廷雖有辟言,不得以相干也,是謂以數治。以力攻者,出一取十。以言攻者,出十喪百。國好力,此謂以難攻。國好言,此謂以易攻。其能,勝其害。輕其任,而道壞餘力於心,莫負乘官之責於君,內無伏怨,使明者不相干,故莫訟。使士不兼官,故技長。使人不同功,故莫爭。言此謂易攻。重刑少賞,上愛民,民死賞。多賞輕刑,上不愛民,民不#15賞。利出一空者,其國無敵。利出二空者,其兵半用。利出十空者,民不守。重刑明民大制使人則上利。行刑重其輕者,輕者不至,#16重者不來,此謂以刑去刑。罪重而輕刑,輕刑則事生,此謂以刑致刑,其國必削。 心度第五十四   聖人之治民,度於本,不從其欲,期於利民而已。故其與之刑,非所以惡民,愛之本也。刑勝而民靜,賞繁而姦生,故治民者,刑勝,治之首也。賞繁,亂之本也。夫民之性,喜其亂而不親其法,故明主之治國也,明賞則民勸功,嚴刑則民親法。勸功則公事不犯,親法則姦無所萌。故治民者,禁姦於未萌。而用兵者,服戰於民心。禁先其本者治,兵戰其心者勝。聖人之治民也,先治者彊,先戰者勝。夫國事務先而一民心,專舉公而私不從,賞告而姦不生,明法而治不煩,能用四者強,不能用四者弱。夫國之所以強者,政也。主之所以尊者,權也。故明君有權有政,亂君亦有權有政,積而不同,其所以立異也。故明君操權而上重,一政而國治。故法者王之本也,刑者愛之自也。   夫民之性,惡勞而樂佚,佚則荒,荒則不治,不治則亂,而賞刑#17不行於天下者必塞。故欲舉大功而難致力者,大功不可幾而舉也。欲治其法而難變其故者,民亂不可幾而治也。故治民無常,唯治為法。法與時轉則治,治與世宜則有功。故民樸而禁之以名則治,世知維之以刑則從。時移而治不易者亂,能治眾而禁不變者削。故聖人之治民也#18,法與時移而禁與能變。   能越力於地者富,能起力於敵者強,強不塞者王。故王道在所聞,在所塞。塞其姦者必王,故王術不恃外之不亂也,恃其不可亂也。恃外不亂而治立者削,恃其不可亂而行法者興。故賢君之治國也,適於不亂之術。貴爵則上重,故賞功爵任而邪無所關。好力者其爵貴,爵貴則上尊,上尊則必王。國不事力而恃私學者,其爵賤,爵賤則上卑,上卑者必削。故立國用民之道也,能閉外塞私而上自恃者,王可致也。 制分第五十五   夫凡國博君尊者,未嘗非法重而可以至乎令行禁止於天下者也。是以君人者分爵祿制,則法必嚴以重之。夫國治則民安,事亂則邦危。法重者得人情,禁輕者失事實。且夫死力者,民之所有者也,情莫不出其死力以致其所欲。而好惡者,上之所制也,民者好利祿而惡刑罰,上掌好惡以御民力,事實不宜失矣。然而禁輕事失者,刑賞失也。其治民不秉法,為善也如是,則是無法也。故治亂之理,宜務分刑賞為急。治國者莫不有法,然而有存有亡。亡者,其制刑賞不分也。治國者,其刑賞莫不有分,有持以異為分,不可謂分。至於察君之分,獨分也,是以其民重法而畏禁,願毋抵罪而不敢胥賞。故曰:不待刑賞而民從事矣。是故夫至治之國,善以止姦為務。是何也#19?其法通乎人情,關乎治理也。然則去微姦之道奈何?其務令之相規其情者也。則使相闚奈何?曰:蓋裡相坐而已。同裡有罪,罪心相坐。禁尚有連於己者,理不得相闚,惟恐不得兔。有姦心者不令得忘,闚者多也。如此則慎己而闚彼。發姦之密,告過者兔罪受賞,失姦者必誅連刑。如此則姦類發矣。姦不容細,私告任坐使然也。任,保也。同裡相保之人則坐之,故曰任坐。   夫治法之至明者,任數不任人。是以有術之國,不用譽則毋適,境內必治,任數也。亡國使兵公行乎其地,而弗能圉禁者,任人而無數也。自攻者人也,攻人者數也。故有術之國,去言而任法。凡畸功之循約者難#20知,過刑之於言者難見也,是以刑賞惑乎貳。所謂循約難知者,姦功也。臣過之難見者,失根也。循理不見虛功,度情詭乎姦根,則二者安得無兩失也?是以虛士立名於內,而談者為略於外,故愚怯勇慧相連而以虛道屬俗而容乎世,故其法不用,而冊罰不加乎僇人。如此,則刑賞安得不容其貳?故實#21有所至,而理失其量。量之失,非法使然也,法定而任慧也。釋法而任慧者,則受事者安得其務?務不與事相得,則法安得無失,而刑安得無煩?是以賞罰擾亂,邦道差誤,刑賞之不分白也。 韓非子卷之二十竟 #1『夭』藏本誤為『天』,據陳奇猷本改。 #2『離』藏本誤為『雖』,據陳奇猷說改。 #3『罰』字藏本脫,據凌瀛初本補。 #4『平』當作『上』,據張鼎文本及顧廣圻校改。 #5『平』當作『下』,據張鼎文本及顧廣圻校改。 #6『大下』顯係『太下』之誤,依文例當改。 #7『正』誤為『止』,據趙用賢本、凌濠初本、迂評本改。 #8諸本皆有『而』字,據補。 #9『太』誤為『大』,據陳奇猷本改。 #10『人主失力』四字脫,依陳奇猷說補。 #11『而』誤為『以』,據趙用賢本改。 #12『斷』字衍,據陳奇猷本刪。 #13『末』誤為『者』,據凌瀛初本、迂評本改。 #14『北』顯係『此』之誤,當改。 #15『不』字脫,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16『至』字衍,據凌瀛初本、迂評本刪。 #17『而』字誤衍,當刪。 #18『也』誤為『治』,據凌瀛初本改。 #19『也』字脫,據凌瀛初本、迂評本補。 #20『難』誤為『雖』,據凌瀛初本、迂評本改。 #21『故實』誤倒,據凌瀛初本、迂評本改。 ****** 黃石公素書 經名:黃石合素書。舊題秦黃石公著。宋魏魯注。一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 黃石公素書   目錄#1 序 黃石公素書 五者一體章第一 正道如生章第二 求人之志章第三 德宗章第四 尊義章第五 安禮章第六 #1目錄原缺,據正文標題補。 黃石公素書序 攝褒信縣令將仕郎太 常寺協律郎魏魯上 黃石公蓋鎮星降靈,昊天長瑞,助聖君之德,資賢臣之謀,述五常之規儀,垂不朽之教誠。上有道德治國之行,中有全身保命之術,次有霸業匡邦之理,備而無遺。子房得之,一匡天下;武侯習之,獨霸三川。嗚呼君如,禮樂生知,機鈐天授。未有道德仁義不合於斯文,而成功業者也。魯,巖谷賤士,濫窺聖玄,言質而既慚不文,義淺而莫窮幽旨,有所訛謬,以俟將來。 黃石公素書 五者一體章第一 夫道、德、仁、義、禮,五者一體也。 夫有道者必有德。德者必懷仁。既懷其仁,必行其義。故有道、德、仁、義之君,必以禮下於人。是以道、德、仁、義、禮五者,闕一不可也。 道者,人之所蹈,使萬物各得不失其由。 君不違民利,使民遂成其性,為之道理。 德者,人之所得,使人各得其所欲。 為君之道,處其厚,不處其薄,法於天道,不言而信。 仁者,人之所親, 為人君親萬姓皆如赤子,使民仰之如慈親,故雲人之所親。 有慈惠惻隱之心,以遂其生成。 慈者,常念萬物、恐失其所謂之慈。惠者,賜也,與也,重人之才而與方便、各得其所謂之惠。惻隱者,能憫惻於微細,憂及於人,常念之如赤子也。 義者,人之所宜,賞善罰惡,以成功立事。 懲奸勸善、濟弱扶危謂之義。賞善者,不以私嫌而廢功。罰惡者,不以親戚而免誅。然後可以成功立事也。 禮者,人之所履,夙興夜寐,以成人倫之序。 夫為人君之長,晝夜恭勤於禮節,乃能化被於人倫,令尊卑有序,使非法不行,謂之傳教。《詩》云: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夫欲為人之本,不可無一焉。故賢人君子,明乎盛衰之道,通乎成敗之數, 能審乎盛衰者,謂之賢人。君有道即就,明其盛也,君無道即隱,明乎衰也。通乎成敗者,君有道能匡君之美,君無道終不同其醜而故為惡也。雖居敗世而不亡身,故雲通。 審乎理亂之勢,達乎去就之理, 君有道則理,可就而成之;君無道則亂,可拾而去之。故曰去就之理也。 故潛居抱道,以待其時。 潛者,隱也。賢人君子混於世,非遇明君而不顯其道。故曰待其時也。 若時至而行,則能極人臣之位; 君臣道合,能建立事功、華夷歸德,自然位極人臣。若非道而處,雖得之,不久也。 得機而動,則能成絕世之功。 機者,謀也。夫人藏機於心,如弩之有關也,若審其物而發,則物無不中。乘其時而動,即物無不成。故弩不可虛發,機不可亂施。弩虛發即狂,機亂施即敗。惟得時而動,得機而發,則如神而成功也。 如其不遇,沒身而已。 沒者,隱也。言君臣道不相合,不可以贊,則隱之於世。身不可妄仕;身不仕,無禍及也。 是以其道足高而名垂於後世,謂之聖人。, 言行此道者皆履於高貴,名播後代,是以謂之聖人。 正道如生章第二 德足以懷遠, 不顧小節而謀遠大,是謂有德。 信足以一異, 天之於人無言,而四時行,寒暑不差毫釐。故君子法於天,不可無信。設彼法度,終始如一。 義足以得眾, 不私於財,不厚於己,然後能伏其眾也。 才足以鑒古, 才,非文才也,謂公才也。能思前王之行有美德者行之,其不善者省而非之,此為鑒古。 明足以昭一下, 夫君子處人之上,如鏡在臺,無物不照。能參人是非,故為明君也。 此人之俊也。 行此五事,得名之俊才也。 行足以為儀表, 所行之事,動合規儀,眾取則於我,而為儀表。 智足以決嫌疑, 避嫌遠疑,是為有智。 信可以守約, 受君之命,雖萬里越境而守信,不可移也。 廉足以分財, 不厚己而薄人。 此人之豪也。 能行斯四者,得名之豪士。 守職而不廢, 不曠其位而行令,謂之不廢。 處義而不回, 事君盡忠、見危致命而匡救不移,謂之不回。 見利不苟得,臨難不苟免,此人之傑也。 非道之利,豈可苟得乎?合義之難,豈可苟免乎?是謂人傑。 求人之志章第三 絕嗜禁慾,所以除累。 君若耽玩於一事,則使民廢其業,競以所好來求寵也。多欲,即牽累其心。是以不耽、不欲,自然無其累也。 抑非損惡,所以攘過。 抑者,遏也,遏其是非之心。損者,滅也,滅其造惡之事。可以除己之過。 貶酒節色,所以無污。 酒色於人,損而無益,使人神不清、智不明。神濁即喊筭,智暗即聽政不審也。 避嫌遠疑,所以不俟。 處於嫌疑,寧無禍息? 博學切問,所以廣智。 前王之教,傳於典籍;博而覽之,以成學業。切問者,有不明之義,切而問之,以廣其智。 高行微言,所以修身。 高行者,處下而不深,居眾而不群,謂之高行。微言者,習先王典誥垂教之言以化人,謂之微言。專而行之,謂之修身。 恭儉謙約,所以自守。 恭恭於物,人能敬之;儉約謙和,可保終吉。 深計遠慮,所以不窮。 計不深而鈴敗,慮不遠而鈴憂。故君子深遠計慮,而能不處於窮極之地也。 親仁友直,所以扶墜。 親於仁人,結彼直友,即能不怠其身於禍害。 近恕篤行,所以接人。 恕人之短,藏己之長,不傲於物而行恭敬,即無人不接矣。 任能使才,所以濟務。 良匠無棄材,良將無棄士。度彼才能而用之,故名濟其務。 絕惡斥讒,所以止亂。 閉讒說之門,塞姦邪之路,行於正道,固無禍亂也。 推本念古,所以不惑。 君子叉思其本末,不躁而求進於古先,無不立功業而成大名,所以不惑。 先揆後度,所以應卒。 軍機尚怯,故兵書曰:其要在豫謀,是以有備無息。不豫揆度,何以應卒? 設變致權,所以解結。 君子之性如水,能就其方圓,不可固而執之,必能變通,故可解其結。 括囊順令,所以無咎。 不累非道之財而能濟眾者,故無災害。 獗獗挺挺,所以立功。兢兢業業,所以保終。 不墮不慢,初終如一,所以長守其貴也。 德宗章第四 夫志心篤行之術,長莫長於籌謨, 小人以力爭,君子以謀勝,是以良將不戰而勝。故力事不如謀成。 安莫安於忍欲, 忍其所欲則心神不撓,心神不撓則四體安寧。 先莫先於修德, 修德為百行之先,故皇天無親,惟德是輔。 樂莫樂於好善, 崇奉正教,敬仰神衹,謂之善。 神莫神於至誠, 至誠感神,從精誠發於心,叉能動天地、感鬼神矣。 潔莫潔於慎濁, 戒慎無染,可致高潔。 吉莫吉於知足, 任直體道,不非理以求富貴,故常保吉慶。 苦莫苦於多願, 多願而少得,叉苦於心也。 悲莫悲於精散, 形者,神之屋宅也。精散則形枯,形枯則神無所居,為陰鬼所侵。雖金玉滿堂而不可贖其身,妻子至親而不可延其命 病莫病於無常 君子之性必有常度,苟或不常,是為病也。 短莫短於苟得, 不以其道,苟而得之,是為不久長也。 幽莫幽於貪鄙, 責求向己,鄙吝於人,此是小人之行,故雲幽。 孤莫孤於自是, 人君常執自是以責人非。眾聰不與共聽,眾明不與共視,豈不孤矣? 危莫危於任疑, 既懷其疑,即不可任。若任所疑,叉致死禍。 敗莫敗於多私。 向公無憂,多私必敗。 尊義章第五 以明示下者淺 明不可炫藏,其心不能自炤,可謂淺矣。 有過不知者蔽, 君子日新其德,慮恐有過不自改乎。 迷而不反者惑, 日月時有虧盈,人豈無過?不患有過而息不改,是不惑矣。 以言取怨者禍, 不慮其遠,以言傷人,既取其怨,久而成息。故曰:口是禍之門。 令與心乖者廢, 令不可以心乖,即民不敬。 後令謬前者毀, 法令謬行,即譭謗起。 怒而不威者犯, 君子不重則不威。既無威德,小人是以犯之也。 好眾辱人者殃, 折辱於人,為眾所恥。積怨蓄懷,久而成殃也。 戮辱所任者危, 曾受無辜之辱,不可任之。得權得使,鈴危也。 慢其所敬者凶, 合歸敬者而反慢之,必招禍矣。 貌合心離者孤, 貌與心乖者,事多不同道。既寡其朋,鈴孤獨也。 親佞遠忠者亡, 不納忠良之言而聽讒邪之說,良臣去國,奸佞在朝,此為滅亡之本也。 近色遠賢者昏, 好色而不親善事,此為昏亂之君也。 私人以官者浮, 才器無堪而強處於祿位,如涯之在水,浮而不久也。 女謁公行者亂, 內戚外連,公行私事,此乃禍亂之本。 群下外思者淪, 思歸於外,即多離心。援寡德孤,淪亡之兆。 上下相違者散, 君臣貴和,息在不睦。上違下拒,可散可離。 上下相怠者無功, 上下相承,功齊天地。是非各異,何功而成? 上下相易者傾, 以勢奪權,以財易位,君臣俱傾危也。 凌弱取勝者侵, 倚尊凌卑,強取勝功,是謂侵欺,故非有德。 名不勝實者耗, 張彼虛譽而無實功,其名日消,其道日耗。 略己責人者不治, 顯己之長,責人之短,自恃其能,必不治也。 自厚薄人者棄, 自厚薄人,人不同心,故多棄叛。 以小過棄大功者損, 以小過掩大功則使徒進,日減其志,故可損也。 行賞吝色者沮, 既疑勿使,既用勿疑。 牧人以德者集,繩人以刑者散。 窮問盡理,量罪行誅,使不受於無辜,以道教化,謂之得,眾人皆聚而歸化也。不量輕重,不窮詞理而行誅滅,令人恐懼,不復聊生,謂之暴虐,故散亡也。 小功不賞,大功不立。 重賞之下,鈴有勇夫。 小怨不捨,大怨必生。 大人君子,法象天地,無不包容,不求小過於人,故天下無怨也。 賞人恨之、罰人不甘心者叛, 功大而賞輕則恨起,過小而罰重則人必不甘。 賞加無功者怨, 無功者賞,有功者怨。 罰及無罪者酷, 無罪者罰,善人被其酷暴。 聽讒如美膳、聞諫如仇者亡, 樂讒言如飲美膳,聞忠諫似見仇讎,去道日遠,不亡何待? 能有其有者安,貪人之有者殘。 能有其有者,滿而不溢,故安。無道之君責人之有,非殘害者不可得也。 安禮章第六 怨在不捨小過, 拾小過而怨,是稀也。 患在不預定謀。 不預定謀、臨難何悔? 福在積善,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禍在積惡。 積不善之家,叉有餘殃。 饑在賤農,寒在墮織。 守天之道,分地之利,何有饑寒之憂也? 安在得人, 苟得其人,人必匡以政,故仁者安仁。 危在失士。 士有宣力,匡君竭誠。為主反遭毀棄,則賢者退,國叉危亡也。 富在迎來,貧在後時。 智者預謀,愚者後動。 上無常操,下多疑心。 君子居止不撓進退之儀,是為有德。心若躁靜不常,喜怒不節,人皆莫測,故多疑生也。 輕上生罪,侮下無親。 慢上招禍,侮下情疏。君臣既疏,故無親也。 近臣不重,遠者輕之。 欲仰其君,先觀其臣。良臣在朝,德先歸於君。國無良臣,若車無轄也。 自疑不信人,自信不疑人。 人君多自疑,不信忠直之言。若自誠信,則人化之情各盡誠,何勞疑矣。 枉士無直友, 枉者,曲也。夫好曲者必惡直,故雲無直友也。 曲上無直下。 未有形正而影曲者。蓋上不正即使下多委曲也。 危國無賢臣, 夫國之起禍,如身之有疾。善攝養者不使困弊,善理國者不致顛危。用忠信之言,其禍可救;從無益之計,其國必危。國既危矣,賢人何救?故雲無賢臣也。 亂政無善人。 上以風化下,故小人隨之也。 愛人深者求賢急, 昔周公欲成大國之,美,而求天下之賢,吐哺進賓,握髮待士,居上位而求天下之驕,輔成大業,垂芳萬古,謂之聖人。 樂得賢者養人厚。 取魚必香鉺,縻賢必厚祿。以香鉺求魚,魚可竭;以厚祿養士,士畢至。故得天下賢人聚而歸之。 賢士徵不歸,亡國之證。 君昏則賢去國。迎而不返者,是亡國之徵也。 國之將亡賢士先出。 徵子去商,仲尼去魯。 地薄者,大物不生。水淺者,大魚不遊。樹禿者,大鳥不棲林疏者,大獸不居。 此皆喻君德不廣,賢人無所容也。 山峭者崩, 言山無基腳、峭拔而獨高必。喻君無輔佐而必政危亡。 澤滿者縊。 澤不及江海之廣而易為滿溢。喻量狹之君如澤之溢滿也。 棄玉如石者盲, 玉石不分,賢愚不辮,如其盲瞽也。 羊質虎皮者辱。 不量才而用人,德不稱其位。喻虎皮政於羊身,豈不辱其威儀哉? 衣不舉領者倒, 舉衣不從領叉倒,用人不量才鈴亂。 走不視地者顛。 喻君子之德在乎寬審。不詳不審,鈴致顛墜也。 柱弱者屋壞,輔弱者國傾。 峻宇叉資於樑柱,明君須藉其良臣。輔佐非其人,如屋之無樑柱也,必致傾壞。 足寒傷心,人怨傷國。 國以人為本。明君能理民怨,常察民心,以遵所欲。太公曰:國將亡而民先困池。 山欲崩者先虧基,國將衰者人先弊。根枯枝朽,人困國殘。 山以基為本,樹以根為本。言亡其本,皆無以立也。 與覆車同軌者傾,與亡國同事者滅。 前車已覆,後車宜改轍。亡國之令,亦宜改之。反與同行,自貽傾滅也。 見已往,慎將來,惡其跡者豫避。 察彼興亡之道,可見吉凶之源。惡跡之人宜改而避之,終無累也。 畏危者安,懼亡者存。 君子居安思危,所以長久。不思不慮,恣情所欲,自取傾亡也。 夫人之所行,有道則吉,無道則凶。 周公、文王以德伏諸侯而天下歸之,有兵不戰而取勝,有城不備而無敵,子孫相承八百餘年,謂之吉君。桀、紂之君縱彼兇暴,以酒為池,以肉為林,積財如丘,以募勇士能拔山扛鼎者、能陸地行舟者、能舒鈞斷索者,勇力之人可及數千,立見亡敗,身首異處,子孫滅亡,無道雖縱於一時,醜名自彰於百代,豈不哀哉。 吉者百福所歸,凶者百禍所攻, 君行仁德,眾所歸之而成福。君行暴虐,眾所攻之而致禍。 非曰神聖,自然所種。 黃石公謙言云:非吾能致人之吉凶,乃隨人之所為而致其禍福也。 務善策者無惡事,能遠慮者無近憂。 君子不務善策,如木不從繩;不有遠慮,其何免於憂乎? 夫勇者可令進鬥,不可令持堅; 堅者,堅守。 重者可令固守,不可令凌敵; 重,仁德深重是也。 貪者可令攻取,不可令分財; 既能責財,必能亡命。 廉者可令主守,不可令進取; 孤守清潔,難與眾合。 信者可令持約,不可令應變。 執情守信,爻無變通也。 五者各令隨其才而消息之,即無不亨也。 黃石公素書竟 ****** 黃石公素書 經名:黃石介素書。舊題秦黃石公著。北宋張商英注。一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參校版本:台灣商務印書館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簡稱《四庫》本)。 黃石公素書   目錄#1 序 黃石公素書 原始章第一 正道章第二 求人之志章第三 本德宗道章第四 遵義章第五 安禮章第六 序 黃石公《 素書》 六篇,按《 前漢》列傳,黃石公圯橋所授子房書,世人多以三略為是,蓋傳之者誤也。晉亂,有盜發子房塚,於玉枕中獲此書,凡一千三百三十六言,上有秘戒,不許傳於不道、不神、不聖、不賢之人。若非其人,必受其殃;得人不傳,亦受其殃。嗚呼,其慎重如此。黃石公得子房而傳之,子房不得其傳而葬之。後五百餘年而盜獲之,自是《 素書》 始傳於人間。然其傳者特黃石公之言耳,而公之意,其可以言盡哉。竊嘗評之:天人之道未嘗不相為用,古之聖皆盡心焉。堯欽若昊天,舜齊七政,禹叔九疇,傳說陳天道,文王重八卦,周公設天地四時之官,又立三公以燮理陰陽,孔子欲無言,老聃建之以常無有。《 陰符經》曰: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道至於此,則鬼神變化皆不逃吾之術,而況於刑名度數之間者歟?黃石公,秦之隱君子也。其書簡,其意深,雖堯、舜、禹、文、傅說、周公、孔、老亦無以出此矣。然則黃石公知秦之將亡,漢之將興,故以此書授子房。而子房豈能盡知其書哉?凡子房之所以為子房者,僅能用其一二耳。書曰:陰計外洩者敗。子房用之,嘗勸高帝王韓信矣。書曰:小怨不赦,大怨必生。子房用之,嘗勸高帝侯雍齒矣。書曰:決策於不仁者險。子房用之,嘗勸高帝罷封六國矣。書曰:設變致權,所以解結。子房用之,嘗致四皓而立惠帝矣。書曰:吉莫吉於知足。子房用之,嘗擇留自封矣。書曰:絕嗜禁慾,所以除累。子房用之,嘗棄人間事,從赤松子游矣。嗟乎,遺粕棄滓,猶足以亡秦、項而帝沛公,況純而用之、深而造之者乎?自漢以來,章句文詞之學熾,而知道之士極少。如諸葛亮、王猛、房喬、裴度等輩,雖號為一時賢相,至於先王大道,曾未足以知,髣拂此書所以不傳於不道、不神、不聖、不賢之人也。離有離無之謂道,非有非無之謂神,有而無之之謂聖,無而有之之謂賢。非此四者,雖口誦此書,亦不能身行之矣。張商英天覺序。 #1目錄原缺,據正文標題補。   黃石公素書 宋張商英天覺註 原始章第一 道不可以無始。 夫道、德、仁、義、禮,五者一體也。 離而用則有五,合而渾之則為一。一所以貫五,五所以衍一。 道者,人之所蹈,使萬物不知其所由。 道之衣被萬物,廣矣,大矣。一動息,一語默,一出處,一飲食,大而八絃之表,小而芒芥之內,何適而非道也。仁不足以名,故仁者見之謂之仁,智不足以盡,故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不足以見,故曰用而不知也。 德者,人之所得,使萬物各得其所欲。 有求之謂欲。欲而不得,非德之至也。求於規矩者,得方圓而已矣。求於權衡者#1,得輕重而已矣。求於德者,無所欲而不得;君臣父子得之以為君臣父子,昆蟲草木得之以為昆蟲草木,大得以成大,小得以成小,邇之一身,遠之萬物,無所欲而不得也。 仁者,人之所親,有慈惠惻隱之心,以遂其生成。 仁之為體,如天,天無不覆;如海,海無不容;如雨露,雨露無不潤。慈惠惻隱,所以用仁者也。非親於天下,而天下自親之。無一夫不獲其所,無一物不獲其生。《書》 曰:烏獸魚鼇鹹若。《 詩》 曰: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其仁之至也。 義者,人之所宜,賞善罰惡,以立功立事。 理之所在謂之義。順理而次斷,所以行義。賞善罰惡,義之理也。立功立事,義之斷也。 禮者,人之所履,夙興夜寐,以成人倫之序。 禮,履也。朝夕之所履踐而不失其序者,皆禮也。言動視聽造次鈴於是,放僻邪侈從何而生乎? 夫欲為人之本,不可無一焉。 《 老子》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失。者,散也。道散而為德,德散而為。仁,仁散而為義,義散而為禮。五者未嘗不相為用,而要其不散者,道妙而已。老子言其體,故曰: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黃石公言其用,故曰:不可無一焉。 賢人君子,明於盛衰之道,通乎成敗之數,審乎治亂之勢,達乎去就之理, 盛衰有道,成敗有數,治亂有勢,去就有理。 故潛居抱道,以待其時。 道,猶舟也。時,猶水也。有舟楫之利而無江河以行之,亦莫見其利涉也。 若時至而行,則能極人臣之位;得機而動,則能成絕代之功。如其不遇,沒身而已。 養之有素,及時而動,機不容髮,豈容擬議者哉。 是以其道足高而名重於後代。 道高則名隨於後而重矣#2。 正道章第二 道不可以非正。 德足以懷遠, 懷者,中心悅而誠服之謂也。 信足以一異,義足以得眾, 有行有為而眾人宜之,則得乎眾人矣。 才足以鑒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行足以為儀表,智足以次嫌疑, 嫌疑之際,非智不次。 信可以使守約,廉可以使分財,此人之豪也。守職而不廢, 孔子為委吏乘田之職是也。 處義而不回, 迫於利害之際而確然守義者,此不回也。 見嫌而不苟免, 周公不嫌於居攝,召公則有所嫌也;孔子不嫌於見南子,子路則有所嫌也。居嫌而不苟免,其惟至明乎。 見利而不苟得,此人之傑也。 俊者,峻於人。豪者,高於人。傑者,傑#3於人。有德、有信、有義、有才、有明者,俊之事也。有行、有智、有信、有廉者,豪之事也。至於傑,則才行足以名之矣。然傑勝於豪,豪肚於俊也。 求人之志章第三 志不可以妄求。 絕嗜禁慾,所以除累。 人性清靜,本無係累,嗜欲所牽,拾己逐物。 抑非損惡,所以禳過。 禳,猶析禳而去之也。非至於無抑,惡至於無損,過可以無禳爾。 貶酒闕色,所以無污。 色敗精,精耗則害神。酒敗神,神傷則害精。 避嫌遠疑,所以不誤。 於逵無嫌,於心無疑,事不誤爾。 博學切問,所以廣知。 有聖賢之質而不廣之以學問,弗勉故也。 高行微言,所以修身。 行欲高而不屈,言欲微而不彰#4。 恭儉謙約,所以自守。深計遠慮,所以不窮。 管仲之計,可謂能九合諸侯矣,而窮於王道。商鞅之計,可謂能強國矣,而窮於仁義。弘羊之計,可謂能聚財矣,而窮於養民。凡有窮者,俱非計也。 親仁友直,所以扶顛。 聞譽而喜者,不可以得友#5。 近恕篤行,所以接人。 極高明而道中庸,聖贊之所以接人也。高明者,聖賢之所獨。中庸者,眾 人之所同也。 任材使能,所以濟務。 應變之謂材,可用之謂能。材者,任之而不可使;能者,使之而不可任。此用人之衍也。 彈惡斥讒,所以止亂。 讒言惡行,亂之根也。 推古驗今,所以不惑。 因古人之進,推古人之心,以驗方今之事,豈有惑哉? 先揆後度,所以應卒。 執一尺之度,而天下之長短盡在是矣。倉卒事物之來而應之無窮者,揆度有數也。 設變致權,所以解結。 有正有變,有權有經。方其正有所不能行,則變而歸之於正也。方其經有所不能用,則權而歸之於經也。 括囊順會,所以無咎。 君子語默以時,出處以道,括囊而不見其美,順會而不發其機,所以免咎。 橛橛梗梗,所以立功。孜孜淑淑,所以保終。 橛橛者,有所持而不可搖。梗梗者,有所立而不可撓。孜孜者,勤之又動。淑淑者,善之又善。立功莫如有守,保終莫如無過也。 本德宗道章第四 本宗不可以離道德。 夫志心篤行之術,長莫長於博謀, 謀之欲博。 安莫安於忍辱, 至道曠夷,何辱之有? 先莫先於修德, 外以成物,內以成己,修德也。 樂莫樂於好善,神莫神於至誠, 無所不通之謂神。人之神與天地參,而不能神於天地者,以其不至誠也。 明莫明於體物, 《 記》曰: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如是則萬物之來,其能逃吾之照乎? 吉莫吉於知足, 知足之吉,吉之又吉。 苦莫苦於多願, 聖人之道,泊然無慾,其於物也,來則應之,去則無係,末嘗有願也。古之多願者#6,莫如秦皇、漢武,國則願富,兵則願彊,功則願高,名則願貴,官室則願華麗,姬嬪則願美艷,四夷則願服,神仙則願政。然而國愈貧,兵愈弱,功愈卑,名愈鈍,卒至於所求不獲而遺恨狼狽者,多願之所苦也。夫治國者固可不多願,至於賢人養身之方,所守其可以不約乎? 悲莫悲於精散, 道之所生之謂一,純一之謂精,精之所發之謂神。其潛於無也,則無生、無死、無先、無後、無陰、無陽、無動、無靜。其捨於形也,則為明、為哲、為智、為識。血氣之品,無不稟受。正用之則聚而不散,邪用之則散而不聚。目淫於色,則精散於色矣;耳淫於聲,則精散於聲矣;口淫於味,則精散於味矣;鼻淫於臭,則精散於臭矣。散之不已#7,其能久乎? 病莫病於無常, 天地所以能長久者,以其有常。人而無常,不其病乎? 短莫短於苟得, 以不義得之,必以不義失#8。未有苟得而能長也。 幽莫幽於貪鄙, 以身徇物,閣莫甚焉。 孤莫孤於自恃, 桀、紂自恃其才,智伯自恃其彊,項羽自恃其勇,王莽自恃其智#9,元載、慮杞自恃其狡。自恃則氣驕於外而善不入耳,不聞善則孤而無助;及其敗,天下爭從而亡之。 危莫危於任疑, 漢疑韓信而任之,而信幾叛。唐疑李懷光而任之,而懷光遂逆。 敗莫敗於多私。 賞不以功,罰不以罪,喜佞惡直,黨親遠疏#10,小則結匹夫之怨天下之怒。此私之所敗也。 遵義章第五 遵而行之者,義也。 以明示下者闇, 聖賢之道,內明外晦。惟不足於明者,以明示下,乃其所以闇也。 有過不知者蔽, 聖人無過可知,賢人之過造形而悟。有過不知,其愚蔽甚矣。 迷而不返者惑, 迷於酒者不知其伐吾性也,迷於色者不知其伐吾命也,迷於色者不知其伐吾志也。人本無迷,惑者自迷之矣。 以言取怨者禍, 行而言之,則機在我而禍在人;言而不行,則機在人而禍在我。 令與心乖者廢, 心以出令,令以行心。 後今繆前者毀, 號令不一,心無信而事毀棄矣。 怒而無威者犯, 文王不大聲以色,四國畏之。故孔子曰:不怒而民威於斧鉞#11。 好眾辱人者殃, 己欲沽直名,而置人於有過之地,取殃之道也。 戮辱所任者危, 人之雲亡,危亦隨之。 慢其所敬者凶, 以長幼而言,則齒也;以朝廷而言,則爵也;以賢愚而言,則德也。三者皆可敬#12,而外敬則齒也、爵也,內敬則德也。 貌合心離者孤,親讒遠忠者亡, 讒者,善揣摩人主之意而中之#13。忠者,推逆人主之過而諫之#14。合意者多悅#15,逆意者多怒,此子胥殺而吳亡、屈原放而楚亡是也。 近色遠賢者惛,女謁公行者亂, 太平公主、韋庶人之禍是也。 私人以官者浮, 淺浮者不足以勝名器,如牛仙客為宰相之類是也。 凌下取勝者侵,名不勝實者耗, 陸贊曰:名近於虛,於教為重;利近於實,於義為輕。然則實者所以致名,名者所以權實,名實相資則不耗匱矣。 略己而責人者不治,自厚而薄人者棄, 聖人常善救人而無棄人,常善救物而無棄物。自厚者,自滿也,非仲尼所謂躬自之厚也。自厚而薄人,則人才將棄廢#16矣。 以過棄功者損,群下外異者淪, 措置失宜,群情隔塞,阿諛並進,私徇並行#17,人人異心,求不淪亡,不可得也。 既用不任者疏, 用賢不任,則失士心#18。此管仲所謂害霸也。 行賞吝色者沮, 色有靳吝,有功者沮。項羽之刓印是也。 多許少與者怨, 失其本望。 既迎而拒者乖, 劉漳迎劉備而返拒絕之也。 薄施厚望者不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覆之載之,含之育之,豈責其報也#19。 貴而忘賤者不久, 道足於已者,貴賤不足以為榮辱。貴亦固有,賤亦固有。唯小人驟而處貴,則忘其賤,此所以不久也。 念舊惡#20而棄新功者凶, 切齒於睚毗之怨、眷眷於一飯之恩者,匹夫之量。有志於天下者,雖仇鈴用,以其才也;雖怨叉錄,以其功 也。漢高祖侯雍齒,錄功也;唐太宗相魏鄭公,用才也。 用人不得正者殆,彊用人者不畜, 曹操彊用關羽,而終歸劉備,此不畜也。 為人擇官者亂,失其所彊者弱, 有以德彊者,有以人彊者,有以勢彊者,有以兵彊者。堯、舜有德而彊,桀、紂無德而弱;湯、武得人而彊,幽、厲失人而弱;周得諸侯之勢而彊,失諸侯之勢而弱;唐得府兵而彊,失府兵而弱。其於人也,善為彊,惡為弱;其於身也,性為彊,情為弱。 決策於不仁者險, 不仁之人,幸災樂禍。 陰計外洩者敗,厚斂薄施者凋, 凋,削也。文中子曰:多斂之國#21, 其財叉削。 戰士貧、游士富者衰, 游士鼓其頰舌,惟幸煙塵之會。戰士奮其死力,專捍疆場之虞#22。富彼貧此,兵勢衰矣。 貨賂公行者昧, 私昧公、曲昧直也。 聞善忽略、記過不忘者暴, 暴而生怨。 所任不可信、所信不可任者濁, 濁,涸也。 牧人以德者集,繩人以刑者散。 刑者,原於道德之意而恕在其中。是以先王以刑輔德,而非專用刑者也。故曰:牧之以德則集,繩之以刑則散也。 小功不賞,則大功不立。小怨不赦,則大怨必生。賞不服人、罰不甘心者叛, 人心不服則叛也。 賞及無功、罰及無罪者酷, 非所宜加者,酷也。 聽讒而美、聞諫而仇者亡,能有其有者安,貪人之有者殘。 有吾之有,則心逸而身安 安禮章第六 安而履之之謂禮。 怨在不捨小過,患在不預定謀。福在積善,禍在積惡。 善積則致於福,惡積則致於禍。無善無惡,則亦無禍無福矣。 饑在賤農,寒在惰織。安在得人,危在失士。富在迎來, 唐堯之節儉,李悝之盡地力,越王勾踐之十年生聚,漢之平準,皆所以迎來之衍也。 貧在棄時。上無常操#23,下多疑心。 躁靜無常,喜怒不節,群情猜疑,莫能自安。 輕上生罪#24,侮下無親。 輕上無禮,侮下無恩。 近臣不重,遠臣輕之。 淮南王言:去平津侯如發蒙耳。 自疑不信人, 暗也。 自信不疑人。 明也。 枉士無正友, 李逢吉之友,則八關、十六子之徒是也。 曲上無直下。 元帝之臣,則弘恭、石顯是也。 危國無賢人,亂政無善人。 非無賢人、善人,不能用故也#25。 愛人深者求賢急,樂得賢者養人厚。 人不能自愛,待賢而愛之。人不能自養,待賢而養之。 國將霸者士皆歸, 趙殺嗚犢,故夫子臨河而返。 邦將亡者賢先避。 若微子去商、仲尼去魯是也。 地薄者大物不產、,水淺者大魚不游。樹禿者大禽不柄,林疏者大獸不居。 此四者,以明人之淺則無道德、國之淺則無忠賢也。 山峭者崩,澤滿者溢。 此二者,明過高、過滿之戒也。 棄玉取石者盲, 有目與無目同。 羊質虎皮者辱。 有表無裹,與無表同。 衣不舉領者倒, 當上而下。 走不視地者顛。 當下而上。 柱弱者屋壞,輔弱者國傾。 材不勝任謂之弱。 足寒傷心,人怨傷國。 夫沖和之氣生於足而流於四肢,而心為之君。氣和則天君樂,氣乖則天君傷矣。 山將崩者下先隳,國將衰者人先弊。 自古及今,生齒富庶、人民康樂而國衰者,未之有也。 根枯枝朽,人困國殘。 長城之役興而秦國殘矣,汴渠之役興而隋國殘矣。 與覆車同軌者傾,與亡國同事者滅。 漢武欲為秦皇之事,幾至於傾;而能有終者,末年哀痛自悔也。桀、紂以女色亡,而幽王之褒姒同之。漢以閣官亡,而唐之中尉同之。 見已生,慎將生,惡其跡者預避之。 已生者,見而去之也。將生者,慎而消之也。惡其跡者,急履而惡?,不若廢履而無行;妄動而惡知,不若 絀心而無動。 畏危者安,畏亡者存。夫人之所行,有道則吉,無道則凶;吉者百福所歸,凶者百禍所攻,非其神聖,自然所鍾。 有道者非己求福,而福自歸之。無道者畏禍愈甚,而禍愈攻之。豈其有神聖為之主宰?乃自然之理也。 務善策者無惡事,無遠慮者有近憂。同志相得#26, 舜則八元、八凱,湯則伊尹,孔子則顏回也。 同仁相憂。 文王之閎、散,微子之父師、少師,周旦之召公,管仲之飽叔也。 同惡相黨, 紂之臣億萬,跖之徒九千是也。 同愛相求。 愛利則聚歛之臣求之,愛武則談兵之士求之,愛勇則樂傷之士求之,愛仙則方衍之士求之,愛符瑞則矯誣之士求之。凡有愛者,皆情之偏、性之蔽也。 同美相妒, 女則武後、韋庶人、蕭良娣#27是也。男則趙高、李斯是也。 同智相謀。 劉備、曹操、翟讓、李密是也。 同貴相害, 勢相軋也。 同利相忌。 害相刑也。 同聲相應,同氣相感。 五行、五氣、五聲散於萬物#28,自然相感應也。 同類相依,同義相親。同難相濟, 六國合從而拒秦,諸葛通吳以敵魏,非有仁義存焉,特同難爾。 同道相成。 漢承秦後,海內凋弊,蕭何以清靜涵養之。何將亡,念諸將俱喜功好動,不足以知治道,惟曹參在齊嘗治蓋公黃老之衍,不務生事,故引參以代相。 同藝相規。 李醯之賊扁鵲、逄蒙之惡后羿是也。規者,非之也。 同巧相勝。 公輸子九攻、墨子九拒是也。 此乃數之所得,不可與理違。 自同志下皆所行所可預知。智者知其如此,順理則行之,逆理則違之。 釋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順。 教者以言,化者以道。《老子》曰: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教之逆者也。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慾而民自樸,化之順者也。 逆者難從,順者易行;難從則亂,易行則理。 天地之道,簡易而已。聖人之道,簡易而已。順日月而晝夜之,順陰陽而生殺之,順山川而高下之,此天地之簡易也。順夷狄#29而外之,順中國而內之,順君子而爵之,順小人而役之,順善惡而賞罰之,順九土之宜而賦歛之,順人倫而序之,此聖人之簡易也。夫烏獲非不力也,執牛之尾而使之部行#30,則終日不能步尋丈;及以環桑之枝貫其鼻,三尺之綯縻其頸,童子服之。風於大澤無所不至者,蓋其勢順也。 如此#31理身、理家、理國,可也。 小大不同,其理一也。 黃石公素書竟 #1《四庫》本無此『求於權衡者』句。 #2『隨』,《四庫》本作『垂』。 #3《道藏》本原脫『傑』字。今據文義及《四庫》本補。 #4『彰』,《四庫》本作『張』,誤。百子本亦作『彰』。 #5『友直』,《四庫》本作『友也』。 #6『者』,《四庫》本作『也』。 #7『不已』,《四庫》本作『於已』。 #8『失』,《四庫》本作『失之』。 #9『王莽』,《道藏》本原作『高莽』,誤。今據《四庫》本改。 #10『遠疏』,《四庫》本作『遠正』。 #11《道藏》本原脫『民」字。今據《四庫》本補。 #12『敬』,《道藏》本原作『能』,誤。今據文義及《四庫》本改。 #13《四庫》本無『中之』二字。 #14『推』,《四庫》本作『惟』。又,《四庫》本無『諫之』二字。 #15此句《四庫》本作『讒者合意多悅』。 #16《四庫》本無『才』字。 #17《四庫》本無『私徇並行』四字。 #18『失士心』,《道藏》本原作『失天心』,誤。今據文義及《四庫》本改。 #19『豈』,《四庫》本作『非』。 #20《四庫》本無『惡』字。 #21『之』,《四庫》本作『其』。 #22『捍』,《四庫》本作『弭』。 #23『操』,《四庫》本作『躁』。 #24『生』,《四庫》本作『無』。 #25此句《四庫》本作『君不能用故也』。 #26《四庫》本『同志相得』句前有:『重可使守固,不可使臨陣;貪可使攻取,不可使臨陣;廉可使守主,不可使應機。此五者,名隨其才而用之』。 #27『蕭良娣』,《四庫》本作『張良娣』。 #28《四庫》本無『五聲』二字。 #29『夷狄』,《四庫》本作『邊陲』。 #30《道藏》本原脫『行』字。今據文義及《四庫》本補。 #31『如此』,《四庫》本作『詳體而行』。 ****** 孫子註解 經名:孫子註解。又名孫子十家注。十三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 太清部。參校版本:一、宋本十一家孫子注。二、諸子集成本《孫子十家注》。三、郭化若譯《十一家注孫子》。 目錄#1   卷一  計篇 卷二  作戰篇 卷三  謀攻篇 卷四 形 篇 卷五  勢篇 卷六  虛實篇 卷七  軍爭篇 卷八  九變篇 卷九  行軍篇 卷十 地形篇 卷十一  九地篇 卷十二  火攻篇 卷十三  用間篇 #1此目錄係整理者補。 孫子註解卷之一 計篇     曹操曰:計者,選將、量敵、度地、料卒、遠近、險易,計於廟堂也。李#1筌曰:計者,兵之上也。太一遁甲,先以計神加德宮,以斷主客成敗。故孫子#2論兵,亦以計為篇首。杜牧曰:計,算也。曰:計算何事?曰:下之五事,所謂道、天、地、將、法也。於廟堂之上,先以彼我之五事,計算優劣,然後定勝負;勝負既定,然後興師動眾。用兵之道,莫先此五事,故著為篇首耳。王晰曰:計者,謂計主將、天地、法令、兵眾、士卒、賞罰也。張預曰:管子曰:計先定於內,而後兵出境。故用兵之道,以計為首也。或曰:兵貴臨敵制宜,曹公謂計於廟堂者,何也?曰:將之賢愚,敵之強弱,地之遠近,兵之眾寡,安得不先計之?及乎兩軍相臨,變動相應,則在於將之所裁,非可以險度也。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   杜牧曰:傳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張預曰:國之安危在兵。故講武練兵,實先務也。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李筌曰:兵者凶器,死生存亡繫於此矣,是以重之,恐人輕行者也。杜牧曰:國之存亡,人之死生,皆由於兵,故須審察也。賈林曰:地,猶所也、亦謂陳師、振旅、戰陳之地。得其利則生,失其便則死,故曰死生之地。道者,權機立勝之道。得之則存,失之則亡,故曰不可不察也。書曰:有存道者,輔而固之;有亡道者,推而亡之。梅堯臣曰:地有死生之勢,戰有存亡之道。王晰曰:兵舉,則死生存亡繫之。張預曰:民之死生兆於此,則國之存亡見於彼。然死生曰地、存亡曰道者,以死生在勝負之地,而存亡繫得失之道也,得不重慎審察乎? 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   曹操曰:謂下五事七計,求彼我之情也。李筌曰:謂下五事也。校,量也。量計遠近,而求物情以應敵。杜牧曰:經者,經度也;五者,即下所謂五事也;校者,校量也;計者,即篇首計算也;索者,搜索也;情者,彼我之情也。此言先須經度五事之優劣,次復校量計算之得失,然後始可搜索彼我勝負之情狀。賈林曰:校量彼我之計謀,搜索兩軍之情實,則長短可知,勝負易見。梅堯臣曰:經紀五事,校定計利。王晰曰:經,常也,又經緯也;計者,謂下七計;索,盡也。兵之大經,不出道、天、地、將、法耳。就而校之以七計,然後能盡彼己,勝負之情狀也。張預曰:經,經緯也。上先經緯五事之次序,下乃用五事以校計彼我之優劣,探索勝負之情狀。 一曰道,   張預曰:恩信使民。 二曰天,   張預曰:上順天時。 三曰地,   張預曰:下知地利。 四曰將,   張預曰:委任賢能。 五曰法。   杜牧曰:此之謂五事也。王晰曰:此經之五事也。夫用兵之道,人和為本,天時與地利則其助也。三者具,然後議舉兵。兵舉必須將能,將能然後法修。孫子所次,此之謂矣。張預曰:節制嚴明。夫將與法,在五事之末者,凡舉兵伐罪,廟堂之上,先察恩信之厚薄,後度天時之逆順,次審地形之險易,三者已熟,然後命將征之。兵既出境,則法令一從於將。此其次序也。 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   張預曰:以恩信道義撫眾,則三軍一心,樂為其用。易曰:悅以犯難,民忘其死。 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   曹操曰:謂道之以教令。危者,危疑也。李筌曰:危,亡也。以道理眾,人自化之,得其同用,何亡之有。杜牧曰:道者,仁義也。李斯問兵於荀卿,答曰:彼仁義者,所以修政者也。政修則民親其上,樂其君,輕為之死。復對趙孝成王論兵曰:百將一心,三軍同力。臣之於君也,下之於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頭目而覆胸臆也。如此,始可令與上下同意,死生同致,不畏懼於危疑也。陳□註同杜牧。孟氏曰:一作人不疑,謂始終無二志也;一作人不危。道,謂道之以政令,齊之以禮教,故能化服士民,與上下同一也。故用兵之妙,以權術為道。大道廢而有法,法廢而有權,權廢而有勢,勢廢而有術,術廢而有數。大道淪替,人情訛偽,非以權數而取之,則不得其欲也。故其權術之道,使民上下同進趨,共愛憎,一利害,故人心歸於德,得人之力,無私之至也。故百萬之眾,其心如一,可與俱同死力動而不至危亡也。臣之於君,下之於上,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頭目而覆胸臆也。如此,始可與上同意,死生同致,不畏懼於危疑。賈林曰:將能以道為心,與人同利共患,則士卒服,自然心與上者同也。使士卒懷我如父母,視敵如仇讎者,非道不能也。黃石公云:得道者昌,失道者亡。杜佑曰:謂導之以政令,齊之以禮教也。危者,疑也;上有仁施,下能致命也。故與處存亡之難,不畏傾危之敗。若晉陽之圍,沈灶產蛙,人無叛疑心矣。梅堯臣曰:危,戾也。主有道,則政教行;人心同,則危戾去。故主安與安,主危與危。王晰曰:道,謂主有道,能得民心也。夫得民之心者,所以得死力也;得死力者,所以濟息難也。易曰:悅以犯難,民忘其死。如是,則安畏危難之事乎?張預曰:危,疑也。士卒感恩,死生存亡,與上同之,決然無所疑懼。 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   曹操曰:順天行誅,因陰陽四時之制。故司馬法曰: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民也。李筌曰:應天順人,因時制敵。杜牧曰:陰陽者,五行、刑德、向背之類是也。今五緯行止,最可據驗;巫咸、甘氏、石氏、唐蒙、史墨、梓慎、裨灶之徒,皆有著述,咸稱祕奧,察其指歸,皆本人事。準星經曰:歲星所在之分,不可攻,攻之反受其殃也。左傳昭三十二年:夏,吳伐越,始用師於越。史墨曰:不及四十年,越其有吳乎?越得歲而吳伐之,必受其凶。註曰:存亡之數,不過三紀,歲月三週三十六歲,故曰不及四十年也。此年歲在星紀,星紀吳分也;歲星所在,其國有福,吳先用兵,故反受其殃。哀二十二年越滅吳,至此三十八歲也。李淳風曰:天下誅秦,歲星聚於東井,秦政暴虐,失歲星仁和之理,違歲星恭肅之道,拒諫信讒,是故胡亥終於滅亡。復曰:歲星清明潤澤,所在之國分大吉。君令合於時,則歲星光喜年豐人安,君尚暴虐,令人不便,則歲星色芒角而怒,則兵起。由此言之,歲星所在,或有福德,或有災祥,豈不皆本於人事乎?夫吳越之君,德均勢敵,闔閭興師,志於吞滅,非為拯民,故歲星福越而禍吳秦之殘酷,天下誅之,上合天意,故歲星禍秦而祚漢。熒惑,罰星也;宋景公出一善言,惑退移三捨,而延二十七年。以此推之,歲為善星,不福無道;火為罰星,不罰有德。舉此二者,其他可知。況所臨之分,隨其政化之善惡,各變其本色芒角大小,隨為禍福,各隨時而佔之。淳風曰:夫形器著於下,精象係於上。近取之身,耳目為肝腎之用,鼻口實心腹所資,彼此影響,豈不然歟?易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蓋本於人事而已矣。刑德向背之說,尤不足信。夫刑德天官之陳,背水陳者為絕紀,向山阪陳者為廢軍,武王伐紂,背濟#3水向山阪而陳,以二萬二千五百人,擊紂之億萬而滅之。今可目睹者,國家自元和已至今,三十年間,凡四伐趙寇昭義軍,加以數道之眾,常號十萬,圍之臨城縣。攻其南不拔,攻其北不拔,攻其東不拔,攻其西不拔。其四度圍之,通有十歲,十歲之內,東西南北,豈有刑德向背王相吉辰哉?其不拔者,豈不曰城堅、池深、糧多、人一哉?復以往事驗之,秦累世戰勝,竟滅六國,豈天道二百年間常在乾方,福德常居鶉首?豈不曰穆公已還卑身趨士,務耕戰,明法令而政之乎?故梁惠王問尉繚子曰:黃帝有刑德,可以百戰百勝,其有之乎?尉繚子曰:不然。黃帝所謂刑德者,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世之所謂刑德也。夫舉賢用能者,不時日而利;明法審令者,不卜筮而吉;貴功養勞者,不禱祠而福。周武王伐紂,師次於汜水共頭山,風雨疾雷,鼓旗毀折,王之驂乘惶懼欲死。太公曰:夫用兵者,順天道未必吉,逆之未必凶。若失人事,則三軍敗亡。且天道鬼神,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故智者不法,愚者拘之。若乃好賢而任能,舉事而得時,此則不看時日而事利,不假卜筮而事吉,不待禱祠而福從。遂命驅之前進。周公曰:今時逆太歲,龜灼言凶,卜筮不吉,星凶為災,請還師。太公怒曰:今紂剖比干,囚箕子,以飛康為政,伐之有何不可?枯草朽骨,安可知乎?乃焚龜折蓍,率眾先涉,武王從之,遂滅紂。宋高祖圍慕容超於廣固,將攻城,諸將鹹諫曰:今往亡之曰,兵家所忌。高祖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乃命悉登,遂克廣固。後魏太祖武帝討後燕慕容麟,甲子晦日進軍,太史令□崇奏曰:昔紂以甲子日亡。帝曰:周武豈不以甲子日勝乎?崇無以對。遂戰破之。後魏太武帝征夏赫連昌於統萬城,師次城下,昌鼓噪而前。會有風雨從賊後來,太史進曰:天不助人,將士飢渴,願且避之。崔浩曰:千里制勝一日,豈得變易?風道在人,豈有常也。帝從之。昌軍大敗。或曰:如此者,陰陽向背,定不足信,孫子敘之,何也?答曰:夫暴君昏主,或為一寶一馬,則必殘人逞志,非以天道鬼神,誰能制止?故孫子敘之,蓋有深旨。寒暑時氣,節制其行止也。周瑜為孫權數曹公四敗,一曰:今盛寒,馬無蒿草,羅中國士眾,遠涉江湖,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用兵之忌也。寒暑同歸於天時,故聯以敘之也。孟氏曰:兵者,法天運也。陰陽者,則柔盈縮也。用陰則況虛固靜,用陽則輕捷猛厲;後則用陰,先則用陽;陰無蔽也,陽無察也。陰陽之象無定形,故兵法天。天有寒暑,兵有生殺;天則應殺而制物,兵則應機而制形。故曰:天也。賈林曰:讀時制為時氣,謂從其善時,佔其氣候之利也。杜佑曰:謂順天行誅,因陰陽四時剛柔之制。梅堯臣曰:兵必參天道,順氣候,以時制之,所謂制也。司馬法曰: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民也。王晰曰:謂陰陽,總天道、五行、四時、風雲、氣象也,善消息之,以助軍勝。然非異人特授其訣,則末由也。若黃石授書張良,乃太公兵法是也。意者豈天機神密,非常人所得知耶?其諸十數家紛紜,抑未足以取審矣。寒暑,若吳起云:疾風、大寒、盛夏、炎熱之類。時制,因時利害而制宜也。范蠡云:天時不作,弗為人客是也。張預曰:夫陰陽者,非孤虛向背之謂也。蓋兵自有陰陽耳。范蠡曰:後則用陰,先則用陽,盡敵陽節,盈吾陰節而奪之。又云:設右為牝,益左為牡#4早晏以順天道。李衛公解曰:左右者,人之陰陽;早晏者,天之陰陽;奇正者,天人相變之陰陽。此皆言兵自有陰陽剛柔之用,非天官日時之陰陽也。今觀尉繚子天官之篇,則義最明矣。太白陰經亦有天無陰陽之篇,皆著為卷首,欲以決世人之惑也。太公曰:聖人欲止後世之亂,故作為譎書,以寄勝於天道,無益於兵也。是亦然矣。唐太宗亦曰:凶器無甚於兵,行兵苟便於人事,豈以避忌為疑也。寒暑者,謂冬夏興師也。漢征匈奴,士多墮指。馬援征蠻,卒多疫死。皆冬夏興師故也。時制者,謂順天時而制征討也。太白陰經言,天時者,乃水旱、蝗雹、荒亂之天時,非孤虛向背之天時也。 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   曹操曰:言以九地形勢不同,因時制利也。論在九地篇中。李筌曰:得形勢之地,有死生之勢。梅堯臣曰:知形勢之利害。張預曰:凡用兵,貴先知地形。知遠近,則能為迂直之計;知險易,則能審步騎之利;知廣狹,則能度眾寡之用;知死生,則能識戰散之勢也。 將者,智、信、仁、勇、嚴也。   曹操曰:將宜五德備也。李筌曰:此五者,為將之德,故師有丈人之稱也。杜牧曰:先王之道,以仁為首;兵家者流,用智為先。蓋智者,能機權、識變通也;信者,使人不惑於刑賞也;仁者,愛人憫物,知動勞也,勇者,決勝乘勢,不逡巡也;嚴者,以威刑肅三軍也。楚申包胥使於越,越王勾踐,將伐吳,問戰焉。夫戰,智為始,仁次之,勇次之。不智,則不能知民之極,無以詮度天下之眾寡;不仁,則不能與三軍共飢勞之殃;不勇,則不能斷疑以發大計也。賈林曰:專任智則賊;偏施仁則懦;固守信則愚;恃勇力則暴;令過嚴則殘。五者兼備,各適其用,則可為將帥。梅堯臣曰:智能發謀,信能賞罰,仁能附眾,勇能果斷,嚴能立威。王晰曰:智者,先見而不惑,能謀慮,通權變也;信者,號令一也;仁者,惠撫惻隱,得人心也;勇者,徇義不懼,能果毅也;嚴者,以威嚴肅眾心也。五者相須,闕一不可。故曹公曰:將宜五德備也。何氏曰:非智不可以料敵應機;非信不可以訓人率下;非化不可以附眾撫士;非勇不可以決謀合戰;非嚴不可以服強齊眾。全此五才,將之體也。張預曰:智不可亂,信不可欺,仁不可暴,勇不可懼,嚴不可犯。五德皆備,然後可以為大將。 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   曹操曰:曲制者,部曲、旛幟、金鼓之制也。官者,百官之分也。道者,糧路也。主者,主軍費用也。李筌曰:曲,部曲也。制,節度也。官,爵賞也。道,路也。主,掌也。用者,軍資用也。皆師之常法,而將所治也。杜牧曰:曲者,部曲隊伍有分畫也。制者,金鼓旌旗有節制也。官者,偏裨校列,各有官司也。道者,營陳開闔,各有道徑也。主者,管庫廝養,職守主張其事也。用者,車馬器械,三軍須用之物也。荀卿曰:械用有數。夫兵者,以食為本,須先計糧道,然後興師。梅堯臣曰:曲制,部曲隊伍,分畫必有制也。官道,裨校首長,統率必有道也。主用,主軍之資糧百物,必有用度也。王晰曰:曲者,卒伍之屬。制者,節制其行列進退也。官者,群吏偏裨也。道者,軍行及所合也。主者,主守其事用者。凡軍之用,謂輜重糧積之屬。張預曰:曲,部曲也;制,節制也;官謂分偏裨之任;道謂利糧餉之路。主者,職掌軍資之人;用者,計度費用之物。六者,用兵之要,宜處置有其法。 凡此五者,將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者不勝。   張預曰:已上五事,人人同聞;但深曉變極之理則勝,不然則敗。 故校之以計,而索其情。   曹操曰:同聞五者,將知其變極,即勝也。索其情者,勝負之情。杜牧曰:謂上五事,將欲聞知,校量計筭彼我之優劣,然後搜索其情狀,乃能必勝,不爾則敗。賈林曰:書云:非知之艱,行之惟難。王晰曰:當盡知也。言雖周知五事,待七計以盡其情也。張預曰:上已陳五事,自此而下,方考校彼我之得失,探索勝負之情狀也。 曰:主孰有道?   曹操曰:道德智能。李筌曰:孰,實也。有道之主,必有智能之將。范增辭楚,陳平歸漢,即其義也。杜牧曰:孰,誰也。言我與敵人之主,誰能遠佞親賢,任人不疑也。杜佑曰:主,君也;道,道德也;必先考校兩國之君,誰知誰否也。若荀息料虞公食而好寶,宮之奇懦而不能強諫是也。梅堯臣曰:誰能得人心也。王晰曰:若韓信言項王匹夫之勇,婦人之亡,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謂漢王入武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秦民亡不欲大王王秦者是也。何氏曰:書曰:撫我則後,虐我則讎。撫虐之政,孰有之也。張預曰:先校二國之君,誰有恩信之道,即上所謂令民與上同意者之道也。若淮陰料項王仁勇過高祖,而不賞有功,為婦人之仁,亦是也。 將孰有能?   杜牧曰:將孰有能者,上所謂智、信、七、勇、嚴也#5。梅堯臣同杜牧注。王晰曰:若漢王問魏大將柏直,曰:是口尚乳臭,不能當韓信,之類是也。張預曰:察彼我之將,誰有智、信、仁、勇、嚴之能#6。若漢高祖料魏將柏直不能當韓信之類也。 天地孰得?   曹操李筌並曰:天時、地利。杜牧曰:天者,上所謂陰陽、寒暑、時制也;地者,上所謂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杜佑曰:視兩軍所據,知誰得天時地利。梅堯臣曰:稽合天時,審察地利。王晰伺杜牧註。張預曰:觀兩軍所舉,誰得天時地利。若魏武帝盛冬伐吳,慕容超不據大峴,則失天時地利者也。 法令孰行?   曹操曰:設而不犯,犯而必誅。杜牧曰:縣法設禁,貴賤如一。魏絳戮僕,曹公斷髮是也。杜佑曰:發號出令,校孰下不敢犯。梅堯臣曰:齊眾以法,一眾以令。王晰曰:孰能法明令便,人聽#7而從。張預曰:魏絳戮揚干,穠苴斬莊賈,呂蒙誅鄉人,外龍刑馬謖,玆所謂設而不犯,犯而必誅。誰為如此? 兵眾孰強?   杜牧曰:上下和同勇於戰為強,卒眾車多為強。梅堯臣曰:內和外附。王晰曰:強弱足以相刑而知。張稱曰:車堅馬良,士勇兵利,聞鼓而喜,聞金而怒,誰者為然? 士卒孰練?   杜牧曰:辨旌旗,審金鼓,明開合,知進退,閑馳逐,便弓矢,習擊刺也。杜佑曰:知誰兵器強利、士卒簡練惑者。故王子曰:士不素習,當陳惶惑,將不素習,臨陳闇變。梅堯臣曰:車騎閑習,孰國精粗。王晰曰:孰訓之精?何氏曰:勇怯強弱,豈能一概?張預曰:離合聚散之法,坐作進退之令,誰素閑習? 賞罰孰明?   杜牧曰:賞不僭,刑不濫。杜佑曰:賞善罰惡,知誰分明者。故王子曰:賞無度,則費而無恩;罰無度,則戮而無威。梅堯臣曰:賞有功,罰有罪。王晰曰:孰能賞必當功,罰必稱情?張預曰:當賞者,雖仇怨必錄;當罰者,雖父子不合。又司馬法曰:賞不逾時,罰不遷列,於誰為明? 吾以此知勝負矣。   曹操曰:以七事計之,知勝負矣。賈林曰:以上七事量校彼我之政,則勝敗可見。梅堯臣曰:能索其情,則知勝負。張預曰:七事俱優,則未戰而先勝;七事俱劣,則未戰而先敗。故勝負可預知也。 將聽吾計,用之必勝,留之;將不聽吾計,用之必敗,去之。   曹操曰:不能定計,則退而去也。杜牧曰:若彼自備護,不從我計,形勢均等,無以相加,用戰必敗,引而去之,故春秋傳曰,允當則歸也。陳皞曰:孫武以書千闔閭曰:聽用吾計策,必能勝敵,我當留之不去;不聽吾計策,鈴當負敗,我去之不留。以此感動闔閭,庶必見用。故闔閭曰:子之十三篇,寡人盡觀之矣。其時闔閭行軍用師,多自為將,故不言主而言將也。孟氏曰:將,裨將也。聽吾計畫而勝,則留之;違吾計畫而敗,則除去之。梅堯臣曰:武以十三篇千吳王闔閭,故首篇以此辭動之。謂王將聽吾計而用戰必勝,我當留此也;王將不聽我計而用戰必敗,我當去此也。王晰曰:將,行也;用,謂用兵耳。言行聽吾此計,用兵則必勝,我當留;行不聽吾此計,用兵則必敗,我當去也。張預曰:將,辭也。孫子謂今將聽吾所陳之計,而用兵則必勝,我乃留此矣;將不聽吾所陳之計,而用兵則必敗,我乃去之他國矣。以此辭激吳王而求用。 計利以聽,乃為之勢,以佐其外。   曹操曰:常法之外也。李筌曰:計利既定,乃乘形勢之勢也。佐其外者,常法之外也。杜牧曰:計筭利害,是軍事根本。利害已見聽用,然後於常法之外,更求兵勢,以助佐其事也。賈林曰:計其利,聽其謀,得敵之情,我乃設奇譎之勢以動之。外者,或傍攻,或後躡,以佐正陳。梅堯臣曰:定計於內,為勢於外,以助成勝。王晰曰:吾計之利已聽,復當知應變,以佐其外。張預曰:孫子又謂吾所計之利,若已聽從,則我當復為兵勢,以佐助其事於外。蓋兵之常法,即可明言於人;兵之利勢,須因敵而為。 勢者,因利而制權也。   曹操曰:制由權也,權因事制也。李筌曰:謀因事勢。杜牧曰:自此便言常法之外勢。夫勢者,不可先見,或因敵之害見我之利,或因敵之利見我之害,然後始可制機權而取勝也。梅堯臣曰:因利行權以制之。王晰曰:勢者,乘其變者也。張預曰:所謂勢者,須因事之利,制為權謀,以勝敵耳,故不能先言也。自此而後,略言權變。 兵者,詭道也。   曹操曰:兵無常形,以詭詐為道。李筌曰:軍不厭詐。梅堯臣曰:非譎不可以行權,非權不可以制敵。王晰曰:詭者,所以求勝敵;御眾必以信也。張預曰:用兵雖本於仁義,然其取勝必在詭詐。故曳柴揚塵,欒枝之譎也;萬弩齊發,孫臏之奇也;千牛俱奔,田單之權也;囊沙壅水,淮陰之詐也。此皆用詭道而制勝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   張預曰:實強而示之弱,實勇而示之怯,李牧敗匈奴、孫臏斬龐涓之類也。 用而示之不用,   李筌曰:言已實用師,外示之怯也。漢將陳豨反,連兵匈奴,高祖遣使十輩視之,皆言可擊,復遣婁敬,報曰:匈奴不可擊,上問其故。對曰:夫兩國相制,宜矜誇其長。今臣往,徒見贏老。此必能而示之不能,臣以為不可擊也。高祖怒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妄沮吾眾,械婁敬於廣武,以三十萬眾,至白登,高祖為匈奴所圍,七日乏食。此師外示之以怯之義也。杜牧曰:此乃詭詐藏形。夫形也者,不可使見於敵;敵人見形,必有應。傳曰:鷙鳥將擊必藏其形。如匈奴示贏老於漢使之義也。杜佑曰:言已實能、用、外示之以不能、不用,使敵不我備也。若孫臏減電而制龐娟。王晰曰:強示弱,勇示怯,治示亂,實示虛,智示愚,眾示寡,進示退,速示遲,取示捨,彼示此。何氏曰:能而示之不能者,如單于羸師誘#8高祖圍於平城是也。用而示之不用者,如李牧按兵於雲中,大敗匈奴是也。張預曰:欲戰而示之退,欲速而示之緩,班超擊莎車、趙奢破秦軍之類也。 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李筌曰:令敵失備也。漢將韓信虜魏王豹,初陳舟欲渡臨晉,乃潛師浮木甖,從夏陽襲安邑,而魏失備也。耿弇之征張步,亦先攻臨淄,皆示遠勢也。杜牧曰:欲近襲敵,必示以遠去之形;欲遠襲敵,必示以近進之形。韓信盛兵臨晉,而渡於夏陽,此乃示以近形而遠襲敵也。後末,曹公袁紹相持官渡,紹遣將郭圖、淳於瓊、顏良等攻東郡太守劉延白馬。紹引兵至黎陽,將渡河。曹公北救延津,荀攸曰:今兵少不敵,分兵勢乃可。公政兵延津將欲渡,兵向其後,紹必西應之;然後輕兵襲白馬,掩其不備,顏良可擒也。公從之。紹聞兵渡,即留,分兵西應之。公乃引軍行趨白馬,未至十餘里,良大驚來戰。使張遼、關羽前進擊破,斬顏良,解白馬圍。此乃示以遠形,而近襲敵也。賈林曰:去就在我,敵何由知。杜佑曰:欲近而設其遠也,欲遠而設其近也。誑耀敵軍,示之以遠,本從其近,若韓信之襲安邑。梅堯臣曰:使其不能賾。王晰同上註。何氏曰:遠而示之近者,韓信陳舟臨晉,而渡夏陽是也。近而示之遠者,晉侯伐虢,假道於虞是也。張預曰:歡近襲之,反示以遠,吳與越夾水相矩,越為左右句卒,相去各五里,夜爭鳴鼓而進,吳人分以禦之;越乃港涉,當吳中軍而襲之,吳大敗是也。欲遠攻之,反示以近,韓信陳兵臨晉而渡於夏陽是也。 利而誘之,   杜牧曰:趙將李牧,大縱畜牧人眾滿野,匈奴小入,徉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喜,率眾大至。牧多為奇陳,左右夾擊,大破殺匈奴十餘萬騎也。賈林曰:以利動之,動而有形,我所以因形制勝也。梅堯臣曰:彼貪利則以貨誘之。何氏曰:利而誘之者,如赤眉委輜重而餌鄧禹是也。張預曰:示以小利,誘而克之,若楚人伐絞,莫敖曰:絞小而輕,請無扞採樵者以誘之。於是絞人獲楚三十人。明日絞人爭出,驅楚役徒於山中,楚人設伏兵於山下,而大敗之是也。 亂而取之,   李筌曰:敵貴利必亂也。秦王姚興征禿髮辱檀,悉驅部內牛羊,散放於野,縱秦人虜掠。秦人得利,既無行列,辱檀陰分十將掩而擊之,大敗秦人,斬首七千餘級。亂而取之之義也。杜牧曰:敵有昏亂,可以乘而取之。傳曰: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武之善經也。賈林曰:我令姦智亂之,侯亂而取之也。梅堯臣曰:彼亂則乘而取之。王晰曰:亂,謂無節制;取,言易也。張預曰:詐為紛亂,誘而取之。若吳越相攻,吳以罪人三千,示不整以誘越,罪人或奔或止,越人爭之,為吳所敗是也。言敵亂而後取者非也。春秋之法,凡書取者,言易也,魯師取邿是也。 實而備之,   曹操曰:敵治實,須備之也。李筌曰:備敵之實。蜀將關羽,欲圍魏之樊城,懼吳將呂蒙襲其後,乃多留備兵守荊州。蒙陰知其旨,遂詐之以疾;羽乃撒去備兵,遂為蒙所取,而荊州沒吳。則其義也。杜牧曰:對壘相持,不論虛實,常須為備。此言居常無事,鄰封接境,敵若脩政治實,上下相愛,賞罰明信,士卒精練,即須備之,不待交兵然後為備也。陳皞曰:敵若不動完實,我當謹備,亦自實以備敵也。梅堯臣曰:彼實則不可不備。王晰曰:彼將有以擊吾之不備也。何氏曰:彼敵但見其實,而未見其虛之形,則當蓄力而備之也。張預曰:經曰:角之而知有餘不足之處。有餘,則實也;不足,則虛也。言敵人兵勢既實,則我當為不可勝之計以待之,勿輕舉也。李靖軍鏡曰:觀其虛則進,見其實則止。 強而避之,   曹操曰:避其所長也。李筌曰:量力也。楚子伐隨,隨之臣季梁曰:楚人上左,君必左,無與王遇;且攻其右,右無良焉,必敗。偏敗,眾乃攜矣。少師、曰:不當王,非敵也。不從。隨師敗績,隨侯逸。攻強之敗也。杜牧曰:逃避所長。言敵人乘兵強氣銳,則當須且迴避之,待其衰懈,候其間隙而擊之。晉末,嶺南賊盧循、徐道覆乘虛襲建鄴,劉裕禦之,曰:賊若新亭直上,且當避之,回泊蔡洲。乃成擒耳。徐道覆欲焚舟直上,循以為不可,乃泊於蔡洲,竟以敗滅。賈林曰:以弱制強,理須待變。杜佑曰:彼府庫充實,士卒銳盛,則當退避以伺其虛懈,觀變而應之。梅堯臣曰:彼強,則我當避其銳。王晰曰:敵兵精銳,我勢寡弱,則須退避。張預曰:經曰:無邀正正之旗,無擊堂堂之陳。言敵人行陳修整,節制嚴明則我當避之,不可輕肆也。若秦晉相攻,交綏 而退,蓋各防其失敗也。 怒而撓之,   曹操曰:待其衰懈也。李筌曰:將之多怒者,權必易亂,性不堅也。漢相陳平謀撓楚,權以太牢具進楚使,驚曰:是亞父使邪?乃項王使邪?此怒撓之者也。杜牧曰:大將剛戾者,可激之令怒,則逞志快意,志氣撓亂,不顧本謀也。孟氏曰:敵人盛怒,當屈擾之。梅堯臣曰:彼褊急易怒,則撓之,使憤激輕戰。王晰曰:敵持重,則激怒以撓之。何氏曰:怒而撓之者,漢兵擊曹咎於汜水是也。張預曰:彼性剛忿,則辱之令怒,志氣撓惑,則不謀而輕進。若晉人執宛春以怒楚是也。尉繚子曰:寬不可激而怒。言性寬者,則不可激怒而致之也。 卑而驕之,   李筌曰:幣重而言甘,其志不小。後趙石勒稱臣於王浚,左右飲擊之,浚曰:石公來,欲奉我耳。敢言擊者斬。設饗禮以待之,勒乃驅牛羊數萬頭,聲言上禮,實以填諸街巷,使浚兵不得發。乃入薊城,擒浚於廳,斬之而並燕。卑而驕之,則其義也。杜牧曰:秦末,匈奴冒頓初立,東胡強,使使謂眉頓曰:欲得頭曼時千里馬。冒頓以問群臣,群臣皆曰:千里馬,國之寶,勿與。冒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馬乎。遂與之。居頃之,東胡使使來,曰:願得單于一閼氏。冒頓問群臣,皆怒曰:東胡無道,乃求閼氏,請擊之。冒頓曰: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與之。居頃之,東胡復曰:匈奴有棄地千里,吾欲有之。冒頓問群臣,群臣皆曰:與之亦可,不與亦可。冒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本何可與。諸言與者皆斬之。冒頓上馬,令國中有後者斬。東襲東胡。東胡輕冒頓,不為之備,冒頓擊滅之。冒頓遂西擊月氏,南並樓煩、白羊、河南,北侵燕、代,悉復收秦所使蒙恬所奪匈奴地也。陳皞曰:所欲必無所顧吝,子女以惑其心,玉帛以驕其志,范蠡、鄭武之謀也。杜佑曰:彼其舉國興師,怒而欲進,則當外示屈撓,以高其志,俟惰歸,要而擊之。故王子曰:善用法者,如狸之與鼠,力之與智,示之猶卑,靜而下之。梅堯臣曰:示以卑弱,以驕其心。王晰曰:示卑弱以驕之,彼不虞我,而擊其間。張預曰:或卑辭厚路,或羸師佯北,皆所以令其驕怠。吳子伐齊,越子率眾而朝,王及列士皆有賂。吳人皆喜,惟子胥懼曰:是豢吳也。後果為越所滅。楚伐庸七遇皆北。庸人曰:楚不足與戰矣。遂不設備。楚子乃為二隊以伐之,遂滅庸。皆其義也。 佚而勞之,   一本作引而勞之。曹操曰:以利勞之。李筌曰:敵佚而我勞之者,善功也。吳伐楚,公子光問計於伍子胥。子胥曰:可為三師以肄焉。我一師至,彼必盡眾而出;彼出我歸。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誤之,然後三師以繼之,必大克。從之。楚於是乎始病吳矣。杜牧曰:吳公子光問伐楚於伍員,員曰:可為三軍以肄焉。我一師至,彼必盡出,彼出則歸。亟肄以痕之,多方以誤之,然後三師以繼之,必大克。從之。於是子重一歲七奔命,於是乎始病吳,終入郢。後漢末,曹公既破劉備,備奔袁紹,引兵欲與曹公戰。別駕田豐曰:操善用兵,未可輕舉,不如以久持之。將軍據山河之固,有四州之地,外結英豪,內修農戰,然後揀其精銳,分為奇兵,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而擊其右,使敵痕於奔命,人不安業,我未勞而彼已困矣。不及三年,可坐克也。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悔無及也。紹不從,故敗。梅堯臣曰:以我之佚,待彼之勞。王晰曰:多奇兵也。彼出則歸,彼歸則出,救左則右,救右則左,所以罷勞之也。何氏曰:孫子有治力之法,以佚而待勞;故論敵佚,我宜多方以勞弊之,然後可以制勝。張預曰:我則力全,彼則道敝。若晉楚爭鄭,久而不決;晉知武子乃分四軍為三部,晉各一動,而楚三來,於是三駕而楚不能與之爭。又申公巫臣教吳伐楚,於是子重一歲七奔命是也。 親而離之。   曹操曰:以間離之。李筌曰:破其行約,間其君臣,而後攻也。昔秦伐趙,秦相應侯間於趙王曰:我惟懼趙用括耳,廉頗易與也。趙王然之,乃用括代頗,為秦所坑卒四十萬於長平,則其義也。杜牧曰:言敵若上下相親,則當以厚利啗而離間之。陳平言於漢王曰:今項王骨鯁之臣,不過亞父、鍾離昧、龍且、周股之屬,不過數人。大王誠能捐數萬斤金,間其君臣,彼必內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滅楚必矣。漢王然之,出黃金四萬斤,與平,使之反間。項王果疑亞父,不急擊下榮陽,漢王遁去。陳皞曰:彼吝爵祿,此必捐之;彼嗇財貨,此必輕之;彼好殺罰,此必緩之。因其上下相猜,得行離間之說。由余所以歸秦,英布所以佐漢也。杜佑曰:以利誘之,使五間併入,辯士馳說,親彼君臣,分離其形勢。若秦遣反間,欺誑趙君,使廢廉頗,而任趙奢之子,卒有長平之敗。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晰曰:敵相親,當以計謀離間之。張預曰:或間其君臣,或間其交援,使相離貳,然後圖之。應侯間趙而退廉頗,陳平間楚而逐范增,是君臣相離也。秦晉相合以伐鄭,燭之武夜出,說秦伯曰:今得鄭,則歸於晉,無益於秦也。不如拾鄭以為東道主。秦伯悟而退師。是交援相離也。 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曹操曰:擊其懈怠,出其空虛。李筌曰:擊懈怠,襲空虛。杜牧曰:擊其空虛,襲其懈怠。孟氏曰:擊其空虛,襲其懈怠,使敵不知所以備也。故曰:兵者無形為妙。太公曰:動莫神於不意,謀莫善於不識。梅堯臣、王晰二註同上。何氏曰:攻其無備者:魏太祖征烏桓#9;郭嘉曰:胡恃其遠,必不設備,因其無備,卒然擊之,可破滅也。太祖行至易水,嘉曰:兵貴神速。今千里襲人,輜重多,難以趨利,不如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乃密出盧龍塞,直指單于庭,合戰,大破之。唐李靖陳十榮以圖蕭銑,總管三軍之任,一以委靖。八月,集兵夔州,銑以時屬秋潦,江水泛漲,三峽路危,必謂靖不能進,遂不設備。九月,靖率兵而進,曰:兵貴神速,機不可失。今兵始集,銑尚未知。乘水漲之勢,倏忽至城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縱使知我,倉卒無以應敵,此必成擒也。進兵至夷陵,銑始懼,召兵江南,果不能至。勒兵圍城,銑遂降。出其不意者:魏末,遺將鍾會、鄧艾伐蜀,蜀將姜維守劍閣,鍾會攻維,未克。艾上言:請從陰平,由邪徑出劍閣,西入成都。奇兵衝其腹心,劍閣之軍必還赴涪,則會方軌而進;劍閣之軍不還,則應涪之兵寡矣。軍志云: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虛,破之必矣。冬十月,艾自陰平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高谷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瀕於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油,蜀守將馬邈降。諸葛瞻自涪還綿竹,列陳相拒。大敗之,斬瞻及尚書張遵等。進軍至成都,蜀主劉禪降。又齊神武為東魏將,率兵伐西魏,屯軍蒲圾,造三道浮橋渡河。又遣其將竇泰趣潼關,高敖曹圍洛州。西魏將周文帝出軍廣陽,召諸將謂曰:賊今掎吾三面,又造橋於河,示欲必渡,欲綴吾軍,使竇泰得西入耳。久與相持,其計得行,非良策也。且高歡用兵,常以泰為先驅,其下多銳卒,屢勝而驕。今出其不意,襲之必克。克泰,則歡不戰而自走矣。諸將鹹曰:賊在近,拾而遠襲,事若蹉跌,悔無可及。周文曰:歡前再襲潼關,吾軍不過霸上。今者大來,兵未出郊,賊顧謂吾但自守耳,無遠鬥意;又狙於得志,有輕我心。乘此擊之,何往不克。賊雖造橋,未能征渡。比五日中,吾取竇泰必矣。公等勿縱化周文遂率騎六千還長安,聲言欲往隴右。辛亥,潛出軍,癸丑晨,至潼 關,竇泰卒聞軍至,惶懼依山為陳,未及成列,周文擊破之。斬泰,傳首長安。高敖曹適陷洛州,聞泰沒,燒輜重,棄城而走。張預曰:攻無備者,謂懈怠之處,敵之所不虞者,則擊之。若燕人畏鄭三軍,而不虞制人,為制人所敗是也。出不意者,謂虛空之地,敵不以為慮者,則襲之。若鄧艾伐蜀,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是也。 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曹操曰:傳,猶洩也。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臨敵變化,不可先傳也。故料敵在心,察機在目也。李筌曰:無備不意,攻之必勝,此兵之要,祕而不傳也。杜牧曰:傳,言也。此言上之所陳,悉用兵取勝之策,固非一定之制;見敵之形,始可施為,不可先事而言也。梅堯臣曰:臨敵應變制宜,豈可預前言之。王晰曰:夫校計行兵,是謂常法;若乘機決勝,則不可預傳述也。張預曰:言上所陳之事,乃兵家之勝策,須臨敵制宜不可以預先傳言也。 夫未戰而廟筭勝者,得筭多也;未戰而廟筭不勝者,得筭少也。多筭勝,少筭不勝,而況於無筭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曹操曰:以吾道觀之矣。李筌曰:夫戰者,次勝廟堂,然後與人爭利,凡伐叛懷遠,推亡固存,兼弱攻昧,皆物情之所出,中外離心,如商周之師者,是為未戰而廟筭勝,太一遁甲置算之法,因六十筭已上為多筭,六十筭已下為少筭;客多筭臨少筭,主人敗,客少筭臨多筭,主人勝。此皆勝敗易見矣。杜牧曰:廟筭者,計算於廟堂之上也。梅堯臣曰:多筭,故未戰而廟謀先勝;少筭,故未戰而廟謀不勝。是不可無筭矣。王晰曰:此懼學者惑不可先傳之說,故復言計篇義也。何氏曰:計有巧拙,成敗擊焉。張預曰:古者興師,命將必致齋於廟,授以成筭,然後遣之,故謂之廟筭。籌策深遠,則其計所得者多,故未戰而先勝。謀慮淺近,則其計所得者少,故未戰而先負。多計勝少計,其無計者,安得無敗?故曰: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有計無計,勝負易見。 孫子註解卷之一竟 #1『李』原為『子』,據宋本改。 #2原為『孫了』,改為『孫子』,據宋本改。 #3『濟』原為『清』,據宋本十一家孫子注改。 #4 設右為牝,益左為牝』,宋本十一家孫子注為『益左為牡』。 #5『也』原脫,據宋本十一家孫子注補。 #6據宋本十一家孫子注補『 梅堯臣同杜牧注。王晰曰:若漢王問魏大將柏直,曰『是口尚乳臭,不能當韓信』之類是也。張預曰:察彼我之將,誰有智、信、仁、勇、嚴之能。』 #7『人德而從』,宋本德作聽。 #8『誘』原誤『 說』,據宋本改。 #9『烏桓』原誤『烏柏』,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二 作戰篇   曹操曰:欲戰必先籌其費,務因糧於敵也。李荃曰:先定計,然後修戰具,是以戰次計之篇也。王哲曰:計以知勝;然後興戰而具軍費,猶不可以久也。張預曰:計籌已定,然後完車馬,利器械,運糧草,約費用,以作戰備,故次計。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   曹操曰:馳車,輕車也,駕駟馬;革車,重車也,言萬騎之重。車駕四馬,率三萬軍,養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保固守衣裝,底二人主養馬,凡五人。步兵十人,重以大車駕牛。養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守衣裝,幾三人也。帶甲十萬,士卒數也。李荃曰:馳車,戰車也;革車,輕車也;帶甲,步卒。車一兩,駕以駟馬,步卒七十人,計千駟之軍,帶甲七萬,馬四千匹。孫子約以軍資之數,以十萬為率,則百萬可知也。杜牧曰:輕車,乃戰車也。古者車戰,革車,輜車,重車也,載器械、財貨、衣裝也。司馬法曰:一車,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裝五人,庇養五人,樵汲五人。輕車七十五人,重車二十五人。故二乘兼一百人為一隊,舉十萬之眾,革車千乘,校其費用支計,則百萬之眾皆可知也。梅堯臣曰:馳車,輕車也;革車,重車也。幾輕車一乘,甲士步卒二十五人,重車一乘,甲士步卒七十五人,舉二車各千乘,是帶甲者十萬人。王哲曰:曹公曰:輕車也,駕駟馬,幾千乘。哲謂馳車,謂駕革車也。一乘四馬為駟,千駟則革車千乘。曹公曰:重車也。哲謂革車,兵車也,有五戎千乘之賦,諸侯之大者。曹公曰:帶甲十萬,步卒數也。哲謂井田之法,甸出兵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千乘總七萬五千人。此言帶甲十萬,豈當時權制歟?何氏曰:十萬,舉成數也。張預曰:馳車,即攻車也;革車,即守車也。按曹公新書云:攻車一乘,前拒一隊,左右角二隊,共七十五人。守車一乘,炊子十人,守裝五人,底養五人,樵汲五人,共二十五人。攻守二乘,幾一百人。興師十萬,則甩車二千,輕重各半,與此同矣。 千里績糧;   曹操曰:二越境千里。李荃曰:道理縣遠。 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   曹操曰:謂購賞猶在外。李荃曰:夫軍出於外,則帑藏竭於內;舉千金者,言多費也。千里之外贏,糧則二十人奉一人也。杜牧曰:軍有諸侯交聘之禮,故日賓客也。車甲器械完緝修繕,言膠漆者,舉其微細。千金者,言費用多也,猶贈賞在外也。賈林曰:計費不足,未可以興師動眾。故李太尉曰:三軍之門,鈴有賓客論議。梅堯臣曰:舉師十萬,鏡糧千里,日費如此,師久之戒也。王誓曰:內謂國中,外謂軍所也。賓客,若諸侯之使及軍中宴饗吏士也。膠漆車甲,舉細與大也。何氏曰:老師費財,智者慮之。張預曰:去國千里,即當因糧,若須供餉,則內外騷動,疲睏於路,蠹耗無極也。賓客者,使命與遊士也;膠漆者,修飾器械之物也;車甲者,膏轄金革之類也。約其所費,日用千金,然後能興十萬之師。千金,言重費也,購賞猶在外。 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   曹操曰:鈍,弊也;屈,盡也。杜牧曰:勝久,謂淹久而後能勝也。言與敵相持久而後勝,則甲兵鈍弊,銳氣挫卹,攻城則人力嬋盡屈折也。賈林曰:戰雖勝人,久則無利。兵貴全勝,鈍兵挫銳,士傷馬疲則屈。梅堯臣曰;.雖勝且久,則叉兵仗鈍弊,而軍氣挫銳;攻城而久,則力鈴禪屈。王哲曰:屈,窮也。求勝以久,則鈍弊折挫,攻城則益甚也。張預曰:及交兵合戰也,久而後能勝,則兵痕氣沮矣。千里攻城,力鈴困屈。 久暴師則國用不足。   孟氏曰:久暴師露眾千里之外,則軍國費用,不足相供。梅堯臣曰:師久暴於外,則輸用不給。張預曰:日費千金,師久暴,則國用豈能給?若漢武帝窮征深討,久而不解,及其國用空虛,乃下哀痛之詔是也。 夫鈍兵挫銳,屈力嬋貨,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   李荃曰:十萬眾舉,日費千金,非唯頓挫於外,亦財蟬於內,是以聖人無暴師也。隋大業初,煬帝重兵好征,力屈媽門之下,兵挫遼水之上。疏河引淮,轉輸彌廣,出師萬里,國用不足。於是楊玄感、李密乘其弊而起,縱蘇威、高類,豈能為之謀也?杜牧曰:蓋以師久不勝,財力俱困,諸侯乘之而起,雖有智能之士,亦不能於此之後,善為謀畫也。賈林曰:人離財竭,雖伊、呂復生,亦不能救此亡敗也。杜佑曰:雖當時有用兵之衍,不能防其後息。梅堯臣曰:取勝攻城,暴師且久,則諸侯乘此弊而起襲我;我雖有智將,不能制也。王哲曰:以其弊甚,叉有危亡之憂。何氏曰:其後,謂共不勝而敵乘其危殆,雖智者不能盡其善計而保全。張預曰:兵已疲矣,力已困矣,財已匱矣,鄰國因其罷弊,起兵以襲之,則縱有智能之人,亦不能防其後息。若吳伐楚,入郢,久而不歸,越兵遂入吳。當是時,雖有伍員、孫武之徒,何嘗能為善謀於後乎? 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   曹操、李荃曰:雖拙,有以速勝。未睹者,言其無也。杜牧曰:攻取之問,雖拙於機智,然以神速為上;蓋無老師、費財、鈍兵之息,則為巧矣。孟氏曰:雖拙,有以速勝。陳埠曰: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卒電不及瞬目。杜佑註同孟氏。梅堯臣曰:拙尚以速勝,未見工而久可也。王哲曰:哲謂久則師老財費,國虛人困,巧者保無所息也。何氏曰:速雖拙,不費財力也;久雖巧,恐生後息也。後秦姚萇與符登相持,萇將苟曜據逆萬堡,密引符登。萇與登戰,敗於馬頭原,收眾復戰。姚碩德謂諸將曰:上慎於輕戰,每欲以計取之;今戰既失利,而更逼賊,鈴有由也。萇聞而謂頭德曰:登用兵遲緩,不識虛實;今輕兵直進,逕據吾束,叉苟曜與之連結也。事久變成,其禍難測。所以速戰者,欲使苟曜豎子,謀之未就,好之未深耳。果大敗之。武後初,徐敬業舉兵於江都,稱匡復皇家。以整屋尉魏思恭為謀主,問計于思恭。對曰:明公既以太后幽繁少主,志在匡復,兵貴拙速,宜早渡淮北,親率大眾,直入東都。山束將士,知公有勤王之舉,叉以死從。此則指日刻期,天下叉定。敬業欲從其策,辟璋又說曰:金陵之地,王氣已見,宜早應之。兼有大江設險,足可以自固。請且攻取常、潤等州,以為王霸之業;然後率兵北上,鼓行而前,此則退有所歸,進無不利,實良策也。敬業以為然。乃自率兵四千人,南渡以擊潤州。思恭密謂杜求仁曰:兵勢宜合不可分。今敬業不知併力渡淮,率山東之眾,以合洛陽,叉無能成事。果敗。張預曰:但能取勝,則寧拙速,而無巧久。若司馬宣王伐上庸,以一月圖一年,不計死傷,與糧競者,斯可謂欲拙速也。 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   李荃曰:春秋曰: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賈林曰:兵久無功,諸侯生心。杜佑曰:兵者凶器,久則生變。若智伯圍趙,逾年不歸,卒為襄子所擒,身死國分。故新序傳曰:好戰窮武,未有不亡者也。梅堯臣曰:力屈貨禪,何利之有?張預曰:師老財竭,於國何利? 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   李荃曰:利害相依之所生,先知其害,然後知其利也。杜牧曰:害之者勞人費財,利之者吞敵拓境。苟不顧己之息,則舟中之人,盡為敵國,安能取利於敵人哉?賈林曰:將驕卒惰,食利忘變,此害最甚也。杜佑曰:言謀國動軍行師,不先慮危亡之禍,則不足取利也。若秦伯見襲鄭之利,不顧崤函之敗;吳王矜伐齊之功,而忘姑蘇之禍也。梅堯臣曰:不再籍,不三載,利也;百姓虛,公家費,害也。苟不知害,又安知利?王哲曰:久而能勝,未免於害;速則利斯盡也。張預曰:先知老師嬋貨之害,然後能知擒敵制勝之利。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   曹操曰:籍,猶賦也。言初賦民,而便取勝,不復歸國發兵也。始載糧,後遂因食於敵,還兵入國,不復以糧迎之也。李荃曰:籍,書也;不再籍書,恐人勞怨生也。秦發關中之卒,是以有陳、吳之難也。軍出,度遠近績之;軍入,載糧迎之,謂之三載。越境則館穀於敵,無三載之義也。杜牧曰:審敵可攻,審我可戰,然後起兵,便能勝敵而還。鄭司農周禮註曰:役,謂發兵起役;籍,乃伍籍也。比參為伍,因內政寄軍令,以伍籍發軍起役也。陳嗥曰:籍,借也;不再借民而役也。糧者,往則載焉,歸則迎之,是不三載也。不困乎兵,不竭乎國,言速而利也。梅堯臣同陳嗥註。王哲同曹操註。張預曰:役,謂興兵動眾之役。故師卦註曰:任大役重,無功則凶。籍,謂調兵之符籍。故漢制有尺籍伍符。言一舉則勝,不可再籍兵役於國也。糧始出則載之,越境則掠之,歸國則近之,是不三載也。此言兵不可久暴也。 取用於國,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也。   曹操曰:兵甲戰具,取用國中,糧食因敵也。李荃曰:具我戎器,因敵之食,雖出師千里,無匱乏也。杜佑曰:兵甲戰具,取用國中,糧食因敵也。取資用於我國,因糧食於敵家也。晉師館穀於楚是也。梅堯臣曰:軍之須用取於國,軍之糧餉因於敵。何氏曰:因,謂兵出境,鈔聚掠野,至於克敵拔城,得其儲積也。張預曰:器用取於國者,以物輕而易致也;糧食因於敵者,以粟重而難運也。夫千里績糧,則士有飢色,故因糧則食可足。 國之貧於師者遠輸,遠輸財百姓貧。   李荃曰:兵役數起,而賦斂重。杜牧曰:管子曰:粟行三百里,則國無一年之積;粟行四百里,則國無二年之積;粟行五百里,則眾有飢色。此言粟重物,輕也不可推移;推移之,則農夫耕牛,俱失南畝,故百姓不得不貧也。賈林曰:遠輸則財耗於道路,弊於轉運,百姓日貧。孟氏曰:兵車轉運千里之外,財則費於道路,人有困窮者。張預曰:以七十萬家之力,供餉十萬之師於千里之外,則百姓不得不貧。 近於師者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   曹操曰:軍行已出界,近師者貴財,皆貴賣,則百姓虛竭也。李荃曰:夫近軍鈴有貨易,百姓徇財嬋產而從之,竭也。賈林曰:師徒所聚,物皆暴貴。人責非常之利,竭財物以賣之,初雖獲利殊多,終當力疲貨竭。又云:既有非常之斂,故賣者求價無厭,百姓竭力買之,自然家國虛盡也。杜佑曰:言近軍師,市多非常之賣,當時責貴以趨末利,然後財貨嬋盡,家國虛也。梅堯臣曰:遠者供役以轉績,近者責利而貴賣,皆貧國匱民之道也。王哲曰:夫遠輸則人勞費,近市則物騰貴,是故久師則為國息也。曹公曰:軍行已出界,近於師者責財皆貴賣。哲謂將出界也。張預曰:近師之民,叉責利而貴貨其物於遠來輸餉之人,則財不得不竭。 財竭則急於丘役。   張預曰:財力嬋竭,則丘井之役急迫而不易供也。或曰:丘役,謂如魯成公作丘甲也。國用急迫,乃使丘出甸賦,違常制也。丘、十六井,甸、六十四井。 力屈、財嬋,中原內虛於家。百姓之費,十去其七;   曹操曰:丘,十六井也。百姓財禪盡而兵不解,則運糧盡力於原野也。十去其七者,所破費也。李荃曰:兵久不止,男女怨曠,困於輸輓丘役,力屈財禪,而百姓之費,十去其七。杜牧曰:司馬法曰: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丘蓋十六井也。丘有戎馬一匹,牛四頭,甸有戎馬四匹,牛十六頭。丘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今言兵不解,則丘役益急,百姓糧盡財竭,力盡於原野,家業十耗其七也。陳嗥曰:丘,聚也。聚斂賦役以應軍須,如此則財竭於人,人無不困也。王誓曰:急者,暴於常賦也。若魯成公作丘甲是也。如此則民費太半矣。要見公費差喊,故雲十七。曹公曰:丘,十六井;兵不解,則運糧盡力於原野。何氏曰: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居人上者,宜乎重惜。張預曰:運糧則力屈,輸餉則財嬋。原野之民,家產內虛,度其所費,十無其七也。 公家之費,破車罷馬,甲冑矢弩,戟楣蔽櫓,丘牛大車,十去其六。   一本作十去其七。曹操曰:丘牛,謂丘邑之牛#1。大車,乃長轂車也。李荃曰:丘,大也。此數器者,皆軍之所須。言遠近之費,公家之物,十損於七也。梅堯臣曰:百姓以財糧力役奉軍之費,其資十損乎七;公家以牛馬器仗奉軍之費,其資十損乎六。是以竭賦窮兵,百姓弊矣;役急民貧,國家虛矣。王哲曰:循,干也。蔽,可以屏蔽。櫓,大循也。丘牛,古所謂匹馬丘牛也。大車,牛車也。易曰:大車以載。張預曰:兵以車馬為本,故先言車馬痕敝也。蔽櫓,循也,今謂之彭排。丘牛,大牛也。大車,叉革車也。始言破車疲馬者,謂攻戰之馳車也。次言丘牛大車者,即輜重之革車也。公家車馬器械,亦十損其六。 故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蔥稈一石,當吾二十石。   曹操曰:六斛四蚪為鐘,蔥,豆楷也。稈,禾藥也。石者,一百二十斤也。轉輸之法,費二十石得一石。一云:蔥,音忌,豆也。七十斤為一石。當吾二十,言遠費也。杜牧曰:六石四蚪為一鐘。一石一百二十斤。蔥,豆楷也。稈,禾藥也。或言:蔥,稈葉也。秦攻匈奴,使天下運糧,起於黃綞瑯琊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漢武建元中,通西南夷,作者數萬人。千里負擔績糧,率十餘鍾政一石。今校孫子之言,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鐘,蓋約平地千里轉輸之法,費二十石得一石,不約道裡,蓋漏闕也。黃睡,音直瑞反,又音誰,在束萊;北河即今之朔方郡。李荃曰:遠師轉一鍾之粟,費二十鍾方可達#2軍將之智也,務食於敵,以省己之費也。孟氏曰:十斛為鐘,計千里轉運,道路耗費,二十鍾可致一鍾於軍中矣。梅堯臣註同曹操。王哲曰:曹公曰:蔥,豆楷也;稈,葉也。石者,百二十斤也。轉輸之法,費二十乃得一。誓謂上文千里績糧,則轉輸之法,謂千里耳。蔥,今作箕。稈,故書為芋,當作稈。張預曰:六石四蚪為鐘,一百二十斤為石。蔥,豆楷也。稈,禾葉也。千里績糧,則費二十鍾、石,而得一鍾、石到軍所。若越險阻,則猶不啻。故秦征匈奴,率三十鍾而政一石。此言能將爻因糧於敵也。 故殺敵者,怒也;   曹操曰:威怒以致敵。李荃曰:怒者,軍威也。杜牧曰:萬人非能同心皆怒,在我激之以勢使然也。田單守即墨,使燕人劓降者,掘城中人墳墓之類是也。賈林曰:人之無怒,則不肯殺。王誓曰:兵主威怒。何氏曰:燕圍齊之即墨,齊之降者盡劓,齊人皆怒,愈堅守。田單又縱反問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塚墓,戮辱先人,可為寒心。燕軍盡掘瓏墓,燒死人。即墨人從城上望見,皆泣涕,其欲出戰,怒自十倍。單知士卒可用,遂破燕師。後漢班超使西域,到鄱善,會其吏士三十六人,與共飲。酒酣,因激怒之曰:今俱在絕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貴。虜使到裁數日,而王禮.貌即廢;如收吾屬送匈奴,骸骨長為豺狼食矣。官屬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當今之計,獨有因夜以火攻虜,使彼不知我多少,鈴大震怖,可珍盡也。滅此虜,則功成事立矣。眾曰:善。初夜,將吏士奔盧營。會天大風,超令十人持鼓,藏虜捨後,約曰:見火燃,皆當鳴鼓大呼。餘人悉持弓弩,夾門而伏。超順風縱火,虜眾驚亂,眾悉燒死。蜀龐統勸劉備襲益州牧劉璋,備曰:此大事,不可倉卒。及璋使備擊張魯,乃從璋求萬兵及資寶,欲以東行。璋但許兵四千,其餘皆給半。備因激怒其眾曰:吾為益州征強敵,師徒勤瘁,不遑寧居。今積帑藏之財,而怯於賞功,望士大夫為出死力戰,其可得乎。由是相與破璋。張預曰:激吾士卒,使上下同怒,則敵可殺。尉繚子曰:民之所以戰者,氣也。謂氣怒則人人自戰。 取敵之利者,貨也。   曹操曰:軍無財,士不來;軍無賞,士不往。李荃曰:利者,益軍實也。杜牧曰:使士見取敵之利者,貨財也。謂得敵之貨財,爻以賞之,使人皆有欲,各自為戰。後漢荊州刺史度尚,討桂州賊帥卜陽、潘鴻等,入南海,破其三屯,多獲珍寶,而鴻等黨聚猶眾,士卒驕富,莫有闕志。尚曰:卜陽、潘鴻作賊十年,皆習於攻守,當須諸郡併力可攻之,今軍恣聽射獵。兵士喜悅,大小相與從禽。尚乃密使人潛焚其營,珍積皆盡,獵者來還,莫不泣涕。尚曰:卜陽等財貨,足富數世,諸卿但不併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眾聞,鹹憤踴願戰。尚令秣馬萍食,明晨徑赴賊屯,陽、鴻不設備,史士乘銳,遂破之。此乃是也。孟氏同杜牧註。杜佑曰:人知勝敵有厚賞之利,則冒白刃,當矢石,而樂以進戰者,皆貨財酬勳賞勞之誘也。梅堯臣曰:殺敵則激吾人以怒,取敵則利吾人以貨。王哲曰:謂設厚賞耳。若使眾責利自取,則或違節制耳。張預曰:以貨啗士,使人自為戰,則敵利可取。故曰:重賞之下,叉有勇夫。皇朝太祖命將伐蜀,諭之曰:所得州邑當與我傾竭帑庫以饗土卒;國家所欲,惟土疆耳。於是將吏死戰,所至皆下,遂平蜀。 故車戰,得車十乘已上,賞其先得者,   曹操曰:以車戰能得敵車十乘已上,賞賜之。不言車戰得車十乘已上者賞之,而言賞得者何?言欲開示賞其所得車之卒也。陳車之法:五車為隊,僕射一人;十車為官,卒長一人;車滿十乘,將史二人。因而用之,故別言賜之,欲使將恩下及也。或曰:言使自有車十乘已上與敵戰,但取其有功者賞之,其十乘已下,雖一乘獨得,餘九乘皆賞之,所以率進勵士也。李荃曰:重賞而勸進也。杜牧曰:夫得車十乘已上者,蓋眾人用命之所致也。若褊賞之,則力不足。與其所獲之車,公家仍自以財貨,賞其唱謀先登者,此所以勸勵士卒。故上文雲,取敵之利者,貨也。言十乘者,舉其綱目也。賈林曰:勸未得者,使自勉也。梅堯臣曰:褊賞則難周,故獎一而勸百也。王哲曰:以財賞其所先得之卒。張預曰:車一乘,幾七十五人。以車與敵戰,吾士卒能獲敵車十乘已上者,吾士卒鈴不下千餘人也。以其人眾,故不能褊賞,但以厚利賞其陷陳先獲者,以勸餘眾。古人用兵,鈴使車奪車,騎奪騎,步奪步。故吳起與秦人戰,令三軍曰:若車不得車,騎不得騎,徒不得徒,雖破軍,皆無功。 而更其旌旗,   曹操曰:與吾同也。李荃曰:惡色與吾同。賈林曰:令不識也。張預曰:變敵之色,令與己同。 車雜而乘之,   曹操曰:不獨任也。李荃曰:夫降虜之旌旗,必更其色,而雜其事,車乃可用也。杜牧曰:士卒自獲敵車,任雜然自乘之,官不錄也。梅堯臣曰:車許雜乘,旗無因故。王誓曰:謂得敵車,可與我車雜用之也。張預曰:己車與敵車參雜而用之,不可獨任也。 卒善而養之,   張預曰:所獲之卒,鈴以恩信撫養之,俾為我用。 是謂勝敵而益強。   曹操曰:益己之強。李荃曰:後漢光武破銅馬賊於南陽,虜眾數萬,各配部曲,然人心未安。光武令各歸本營,乃輕行其問以勞之。相謂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於是漢益振。則其義也。杜牧曰:得敵卒也,因敵之資,益己之強。梅堯臣曰:獲卒則任其所長,養之以恩,爻為我用也。王哲曰:得敵卒則養之,與吾卒同?善者,謂勿侵辱之也。若厚撫初附,或失人心。何氏曰:因敵以勝敵,何往不強。張預曰:勝其敵,而獲其車與卒,既為我用,則是增已之強。光武推赤心,人人投死之類也。 故兵貴勝,不貴久。   曹操曰:久則不利。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也。孟氏曰:貴速勝疾還也。梅堯臣曰:上所言,皆責速也。速則省財用、息民力也。何氏曰:孫子首尾言兵久之理,蓋知兵不可玩,武不可黷之深也。張預曰:久則師老財竭,易以生變,故但貴其速勝疾歸。 故知兵之將,生民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也。   曹操曰:將賢則國安也。李荃曰:將有殺伐之權,威欲卻敵,人命所繫,國家安危,在於此矣。杜牧曰:民之性命,國之安危,皆由於將也。梅堯臣曰:此言任將之重。王哲曰:將賢則民保其生,而國家安矣;否則民被毒殺,而國家危矣。明君任屬,可不精乎。何氏曰:民之性命,國之治亂,皆主於將;將之村難,古今所息也。張預曰:民之死生,國之安危,繫乎將之賢否。 孫子註解卷之二竟 #1『牛」 據宋本十一家注補。 #2『 達」宋本遠作『 遠」 。   孫子註解卷之三 謀攻篇     曹操曰:欲攻敵,必先謀。李筌曰:合陳為戰,圍城曰攻,以此篇次戰之下。杜牧曰:廟堂之上,計算已定,戰爭之具,糧食之費,悉已用備,可以謀攻。故曰謀攻也。王晰曰:謀攻敵之利害,當全策以取之,不銳於伐兵攻城也。張預曰:計議已定,戰具已集,然後可以智謀攻,故次作戰。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   曹操曰:興師深入長驅,距其城郭,絕其內外,敵舉國來服為上;以兵擊破,敗而得之,其次也。李筌曰:不貴殺也。韓信虜魏王豹,擒夏說,斬成安君,此為破國者。及用廣武君計,北首燕路,遣一介之使,奉咫尺之書,燕後風而靡,則全國也。賈林曰:全得其國,我國亦全,乃為上。杜佑曰:敵國來服為上,以擊破為次。王晰曰:若韓信舉燕是也。何氏曰:以方略氣勢,令敵人以國降,上策也。張預曰:尉繚子曰:講武料敵,使敵氣失而師散,雖形全而不為之用,此道勝也。破軍殺將,乘堙發機,會眾奪地,此力勝也。然則所謂道勝、力勝者,即全國、破國之謂也。夫弔民伐罪,全勝為上;為不得已而至於破,則其次也。 全軍為上,破軍次之;   曹操、杜牧曰:司馬法曰:一萬五千五百人為軍。何氏曰:降其城邑,不破我軍也。 全旅為上,破旅次之;   曹操曰:五百人為旅。 全卒為上,破卒次之;   曹操曰:一校巳上,至一百人也。李筌曰:百人已上為卒。杜佑曰:一校下至百人也。 全伍為上,破伍次之。   曹操曰:百人已下至五人。李筌曰:百人已下為伍。杜牧曰:五人為伍。梅堯臣曰:謀之大者全得之。王晰曰:國軍卒伍,不間小大,全之則威德為優,破之則威德為劣。何氏曰:自軍至伍,皆次序上下言之。此意以策略取之為妙,不惟一軍,至於一伍,不可不全。張預曰:周制,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五百人為旅,百人為卒,五人為伍。自軍至伍,皆以不戰而勝之為上。 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未戰而戰自屈,勝善也。李筌曰:以計勝敵也。陳□曰:戰必殺人故也。賈林曰:兵威遠振,全來降伏,斯為上也;詭詐為謀,摧破敵眾,殘人傷物,然後得之,又其次之。杜佑曰:未戰而敵自屈服。梅堯臣曰:惡乎殺傷殘害也。張預曰:戰而後#1能勝,必多殺傷,故雲非善。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未戰而敵自屈服。杜牧曰:以計勝敵。陳皞曰:韓信用李左車之計,馳咫尺之書,不戰而下燕城也。孟氏曰:重廟勝也。王晰曰:兵貴伐謀,不務戰也。何氏曰:後漢王霸討周建、蘇茂,既戰歸營,賊復聚挑戰,霸堅臥不出。方饗士作倡樂,茂雨射營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動。軍吏曰:茂已破,今易擊。霸曰:不然。茂客兵遠來,糧食不足,故挑戰以徼一時之勝。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兵,善之善也。茂乃引退。張預曰:明賞罰,信號令,完器械,練士卒,暴其所長,使敵從風而靡,則為大善。若吳王黃池#2之會,晉人畏其有法而服之者是也。 故上兵伐謀,   曹操曰:敵始有謀,伐之易也。李筌曰:伐其始謀也。後漢寇恂圍高峻,峻遣謀臣皇甫文謁恂,詞禮不屈。恂斬之,報峻曰:軍師無禮,已斬之。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即日開壁而降。諸將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心腹,其取謀者。留之則文得其計,殺之則峻亡其膽,所謂上兵伐謀。諸將曰:非所知也。杜牧曰:晉平公欲攻齊,使范昭往觀之,景公觴之。酒酣,范昭請君之樽酌。公曰:寡人之樽進客。范昭已飲,晏子徹樽更為酌。范昭佯醉,不悅而起舞,謂太師曰:能為我奏成周之樂乎?吾為舞之。太師曰:瞑臣不習。范昭趨#3出。景公曰:晉,大國也,來觀吾政。今子怒大國之使者,將奈何?晏子曰:觀范昭非陋於禮者;且欲慚於國,臣故不從也。太師曰:夫成周之樂,天子之樂也,惟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而欲舞天子樂,臣故不為也。范昭歸報晉平公曰:齊未可伐。臣欲辱其君,晏子知之;臣欲犯其禮,太師識之。仲尼曰:不越樽俎之間,而折衝千里之外,晏子之謂也。春秋時,秦伐晉,晉將趙盾禦之。上軍佐臾駢曰:秦不能久,請深壘固軍以待之。秦人欲戰,秦伯謂士會曰:若何而戰?對曰:趙氏新出其屬曰臾駢,必實為此謀,將以老我師也。趙有側室日穿,晉君之婿也,有寵而弱,不在軍事,好勇而狂,且惡臾駢之佐上軍。若使輕者肆焉其可。秦軍掩晉上軍,趙穿追之不及,返,怒曰:裹糧坐甲,固敵是求,敵至不擊,將何俟焉。軍史曰:將有待也。穿曰:我不知謀,將獨出。乃以其屬出。趙盾曰:秦獲穿也,獲一卿矣;秦以勝歸,我何以報?乃皆出戰,交綏而退。夫晏子之對,是敵人將謀伐我,我先伐其謀,故敵人不得而伐我。士會之對,是我將謀伐敵,敵人有謀拒我,乃伐其謀,敵人不得與我戰。斯二者,皆伐謀也。故敵欲謀我,伐其未形之謀;我若伐敵,敗其已成之計,固非止於一也。孟氏曰:九攻九拒,是其謀也。杜佑曰:敵方設謀,欲舉眾師,伐而抑之,是其上。故太公雲,善除患者,理於未生;善勝敵者,勝於無形也。梅堯臣曰:以智勝。王晰曰:以智謀屈人最為上。何氏曰:敵始謀攻我,我先攻之,易也。揣知敵人謀之趣向,因而加兵,攻其彼心之發也。張預曰:敵始發謀,我從而攻之,彼必喪計而屈服,若晏子之沮范昭是也。或曰:伐謀者,用謀以伐人也,言以奇策祕筭,取勝於不戰,兵之上也。 其次伐交,   曹操曰:交,將合也。李筌曰:伐其始交也。蘇秦約六國不事秦,而秦閉關十五年,不敢窺山東也。杜牧曰:非止將合而巳,合之者皆可伐也。張儀願獻秦地六百里於楚懷王,請絕齊交,隨何於鯨布坐上殺楚使者,以絕項羽。曹公與韓遂交馬語,以疑馬超。高洋以蕭深明請和於梁,以疑侯景,終陷臺城。此皆伐交。權道變化,非一途也。陳皞曰:或雲敵已興師交合,伐而勝之,是其次也。若晉文公敵宋,攜離曹、衛也。孟氏曰:交合強國,敵不敢謀。梅堯臣曰:以威勝。王晰曰:謂未能全屈敵謀,當且間其交,使之解散。彼交則事鉅敵堅,彼不交則事小敵脆也。何氏曰:杜稱已上四事,乃親而離之之義也。伐交者,兵欲交合,設疑兵以懼之,使進退不得,因來屈服。旁鄰既為我援,敵不得不孤弱也。張預曰:兵將交戰,將合則伐之。傳曰:先人有奪人之心。謂兩軍將合,則先薄之,孫叔敖之敗晉師,廚人濮之破華氏是也。或曰:伐交者,用交以伐人也。言欲舉兵伐敵,先結鄰國為掎角之勢,則我彊而敵弱。 其次伐兵,   曹操曰:兵形已成也。李筌曰:臨敵對陳,兵之下也。賈林曰:善於攻取,舉無遺策,又其次也。故太公曰:爭勝於白刃之前者,非良將也。梅堯臣曰:以戰勝。王晰曰:戰者危事。張預曰:不能敗其始謀,破其將合,則犀利兵器以勝之。兵者,器械之總名也。太公曰:必勝之道,器械為寶。 其下攻城;   曹操曰:敵國已收其外糧城守,攻之為下攻也。李筌曰:夫王師出境,敵則開壁送款,舉櫬轅門,百姓怡悅,攻之上也。若頓兵堅城之下,師老卒惰,攻守勢殊,客主力倍,以此攻之為下也。杜佑曰:言攻城屠邑,攻之下者,所害者多。梅堯臣曰:費財役為最下。王晰曰:士卒殺傷,城或未克。張預曰:夫攻城屠邑,不惟老師費財,兼亦所害者多,是為攻之下也。 攻城之法,為不得已。   張預曰:攻城則力屈;所以必攻者,蓋不獲已耳。 修櫓轒轀,具器械,三月而後成,距闉又三月而後已;   曹操曰:修,治也。櫓,大楯也。轒轀者,轒狀也;轒狀其下四輪,從中推之至城下也。具,備也。器械者,機關攻守之總名,飛樓、雲梯之屬。距闉者,踴土積高而前,以附其城也。李筌曰:櫓,楯也,以蒙首而趨城下。轒轀者,四輪車也,其下藏兵數十人,填隍推之,直就其城,木石所不能壞也。器械,飛樓、雲梯、板屋、木幔之類也。距闉者,土木山乘城也。東魏高歡之圍晉州,侯景之攻臺城,則其器也。役約三月,恐兵久而人疲也。杜牧曰:櫓,即今之所謂彭排。轒轀,四輪車,排大木為之,上蒙以生牛皮,下可容十人,往來運土填塹,木石所不能傷,今俗所謂木驢是也。距闉者,積土為之,即今之所謂壘道也。三月者,一時也。言修治器械,更其距闉,皆須經時精好成就,恐傷人之甚也。管子曰:不能政器者困。言無以應敵也。太公曰:必勝之道,器械為寶。漢書志曰:兵之伎巧,一十有三家,習手足,便器械機關,以立攻守之勝者。夫攻城者有撞車、刻鉤車、飛梯、蝦蟆木、解合車、狐鹿車、影車、高障車、馬頭車、獨行車、運土豚魚車。陳皞曰:杜稱櫓為彭排,非也。若是彭排,即當用此櫓字;曹雲大楯,庶或近之。蓋言候器械全具須三月,距闉又三月,已計六-月;將若不待此而生忿速,必多殺士卒。故下雲,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災也。杜佑曰:轒轀,上汾下溫。距闉者,踴土積高而前,以附於城也。積土為山曰堙,以距敵城,觀其虛實。春秋傳曰:楚司馬子反乘堙而闚宋城也。梅堯臣曰:威智不足以屈人,不獲已而攻城也,治攻具須經時也。曹公曰:櫓大楯也。轒轀者,轒床也,其下四輪,從中推至城下也。器械,機關攻守之總名,蜚梯之屬也。謂櫓為大楯,非也。兵之具甚眾,何獨言修大楯耶?今城上守禦樓曰櫓;櫓是轒狀上革屋,以蔽矢石者歟?張預曰:脩櫓,大楯也。傳曰:晉侯登巢車以望楚軍。註云:巢車,車上為櫓。又晉師圍偪陽,魯人建大車之輪,蒙之以甲以為櫓,左執之,右拔戟,以成一隊。註云:櫓,大楯也。以此觀之,修櫓為大楯明矣。轒轀,四輪車,其下可覆數十人,運土以實隍者。器械,攻城總名也。三月者,約經時成也。或曰:孫子戒心忿而亟攻之,故權言以三月成器械,三月起距堙,其實不必三月也。城尚不能下,則又積土與城齊,使士卒上之,或觀其虛實,或毀其樓櫓,欲必取也。土山曰堙,楚子反乘堙而闚宋城是也。器械言成者,取其久而成就也。距堙言已者,以其經時而畢上也。皆不得已之謂。 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   曹操曰:將忿不待攻城器,而使士卒緣城而上,如蟻之緣牆,殺傷士卒也。李筌曰:將怒而不待攻城,而使士卒肉薄登城,如蟻之所附牆,為木石所殺之者,三有一焉,而城不拔者,此攻城災也。杜牧曰:此言為敵所辱,不勝忿怒也。後魏太武帝率十萬眾,寇宋臧質於盱眙。太武帝始就質求酒,質封波便與之;太武大怒,遂攻城。乃命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墜而復昇,莫有退者,屍與城平。復殺其高梁王。如此三旬,死者過半。太武聞彭城斷其歸路,見疾病甚眾,乃解退。傳曰:一女乘城,可敵十夫。以此校之,尚恐不啻。賈林曰:但使人心外附,士卒內離,城乃自拔。杜佑曰:守過二時,敵人不服,將不勝心之忿,多使士卒蟻附其城,殺傷我士民三分之一也。言攻趣不拔,還為己害。故韓非曰:夫一戰不勝,則過暨矣。何氏曰:將心忿急,使士卒如蟻緣而登,死者過半,城且不下,斯害也已。張預曰:攻逾二時,敵猶不服,將心忿躁,不能持久,使戰士蟻緣而登城,則其士卒為敵人所殺三中之一,而堅城終不可拔,玆攻城之害也已。或曰:將心忿速,不俟六月之久,而亟攻之,則其害如此。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   李筌曰:以計屈敵,非戰之屈者。晉將郭淮圍麴城,蜀將姜維來救。淮趨牛頭山,斷維糧道及歸路,維大震,不戰而遁,夠城遂降。則不戰而屈之義也。杜牧曰:周亞夫敵七國,引兵東北壁昌邑,以梁委吳,使輕兵絕吳餉道。吳梁相弊而食竭,吳遁去,因追擊,大破之。蜀將姜維使將勾安李韶守麴城,魏將陳泰圍之;姜維來救,出自牛頭山,與泰相對。泰曰:兵法貴在不戰而屈人,今絕牛頭,維無返道,則我之擒也。諸軍各守勿戰,絕其還路。維懼,遁走,安等遂降。梅堯臣曰:戰則傷人。王晰曰:若李左車說成安君,請以奇兵三萬人,扼韓信於井陘之策是也。何氏曰:言伐謀伐交,不至於戰。故司馬法曰:上謀不鬥。其旨見矣。張預曰:前所陳者,庸將之為耳。善用兵者則不然;或破其計,或敗其交,或絕其糧,或斷其路,則不可戰而服之。若田穰直明法令,拊士卒,燕晉聞之,不戰而遁亦是也。 拔人之城,而非攻也;   李筌曰:以計取之。後漢酇侯臧宮圍妖賊於原武,連月不拔,士卒疾癘。東海王謂宮曰:今擁兵圍必死之虜,非計也。宜撒圍開其生路而示之,彼必逃散,一亭長足擒也。從之而拔原武。魏攻壺關,亦其義也。杜牧曰:司馬文王圍諸葛誕於壽春,議者多欲急攻之。文王以誕城固眾多,攻之力屈,若有外救,表裹受敵,此至危之道也;吾當以全策縻之,可坐制也。誕二年五月反,三年二月破滅,六軍按甲,深溝高壘,而誕自困。十六國前燕將慕容恪率兵討段龕於廣固,恪圍之,諸將勸恪急攻之。恪曰:軍勢有緩而克敵,有急而取之。若彼我勢既均,外有強援,力足制之,當羈縻守之,以待其斃。乃築室反耕,嚴固圍壘,終克廣固,曾不血刃也。孟氏曰:言以威刑服敵,不攻而取,若鄭伯肉袒以迎楚莊王之類。梅堯臣曰:攻則傷財。王晰曰:若唐太宗降薛仁杲是也。張預曰:或攻其所必救,使敵棄城而來援,則設伏取之。若耿弇攻臨淄而克西安,脅巨裡而斬費邑是也。或外絕其強援以久持之,坐俟其斃,若楚師築室反耕以服宋是也。玆皆不攻而拔城之義也。 毀人之國,而非久也。   曹操曰:毀滅人國,不久露師也。李筌曰:以術毀人國,不久而斃。隋文問僕射高熲伐陳之策,熲曰:江外田收,與中國不同。伺彼農時,我正暇豫,徵兵掩襲,彼釋農守禦,候其聚兵,我便解退。再三若此,彼農事痕矣。又南方地卑,捨悉茅竹,倉庫儲積,悉依其間,密使行人因風縱火,侯其營立更為之。行其謀,陳始病也。杜牧曰:因敵有可乘之勢,不失其機,如摧枯朽。沛公入關,晉降孫皓,隋取陳氏,皆不久之。賈林曰:兵不可久,久則生變。但毀滅其國,不傷殘於人;若武王伐殷,殷人稱為父母。杜佑曰:若誅理暴逆,毀滅敵國,不暴師眾也。梅堯臣曰:久則生變。王晰同梅堯臣註。何氏曰:善攻者不以兵攻,以計困之,令其自拔,令其自毀,非勞久守而取之也。張預曰:以順討逆,以智伐愚,師不久暴,而敵國滅,何假六月之稽乎。 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曹操曰:不與敵戰,而必完全得之,立勝於天下,不頓兵血刃也。李筌曰:以全勝之計爭天下,是以不頓收利也。梅堯臣曰:全爭者,兵不戰,城不攻,毀不久,皆以謀而屈敵,是曰謀攻。故不鈍兵利自完。張預曰:不戰則士不傷,不攻則力不屈,不久則財不費。以完全立勝於天下,故無頓兵血刃之害,而有國富兵強之利,斯良將計攻之術也。 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   曹操曰:以十敵一,則圍之,是將智勇等而兵利鈍均也。若主弱客強,操所以倍兵圍下邳生擒呂布也。杜牧曰:圍者,謂四面壘合,使敵不得逃逸。凡圍四合,必須去敵城稍遠,佔地既廣,守備須嚴,若非兵多,則有闕漏,故用兵有十倍也。呂布敗是上下相疑,侯成執陳宮委布降,所以能擒,非曹公兵力而能取之。若上下相疑,政令不一,設使不圍。自當潰叛,何況圍之,固須破滅。孫子所言十則圍之,是將勇智等而兵利鈍均,不言敵人自有離叛。曹公稱倍兵降布,蓋非圍之力窮也,此不可以訓也。李筌曰:愚智勇怯等,十倍於敵則圍之,攻守殊勢也。杜佑曰:以十敵一則圍之,是為將智勇等而兵利鈍均也。若主弱客勁,不用十也;曹公操所以倍兵圍下邳,生擒呂布。若敵壘固守,依附險阻,彼一我十,乃可圍也。敵雖盛,所據不便,未必十倍,然後圍之。梅堯臣曰:彼一我十,可以圍。何氏曰:圍者,四面合兵以圍城。而校量彼我兵勢,將才愚智勇怯等,而我十倍勝於敵人,是以十對一,可以圍之,無令越逸也。張預曰:吾之眾十倍於敵,則四面圍合以取之,是為將智勇等而兵利鈍均也。若主弱客強,不必十倍,然後圍之。尉繚子曰:守法:一而當十,十而當百,百而當千,千而當萬,言守者十人,而當圍者百人,與此法同。 五則攻之,   曹操曰:以五敵一,則三術為正,一術為奇。李筌曰:五則攻之,攻守勢殊也。杜牧曰:術猶道也。言以五敵一,則當取己三分為三道,以攻敵之一面;留己之二,侯其無備之處,出奇而乘之。西魏末,梁州刺史宇文仲和據州不受伐,魏將獨孤信率兵討之,仲和嬰城固守。信夜令諸將以衝梯攻其東北,信親帥將士襲其西南,遂克之也。陳皞曰:兵說五倍於敵,自是我有餘力,彼之勢分也,豈止分為三道以攻敵?此獨說攻城。故下文云: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杜佑曰:若敵並兵自守,不與我戰,彼一我五,乃可攻戰也。或無敵人內外之應,未必五倍然後攻。梅堯臣同杜佑註。王晰曰:謂十圍而取五,則攻者皆勢力有餘,不待其虛懈也。此以下亦謂智勇利鈍均耳。何氏曰:愚智勇恃等,量我五倍多於敵人,可以三分攻城,二分出奇以取勝。張預曰:吾之眾五倍於敵,則當驚前掩後,聲東擊西;無五倍之眾,則不能為此計。首公謂三術為正,二術為奇,不其然乎?若敵無外援,我有內應,則不須五倍,然後攻之。 倍則分之,   曹操曰:以二敵一,則一術為正,一術為奇;李筌曰:夫兵者倍於敵,則分半為奇;我眾彼寡,動而難制。符堅至淝水,不分而敗;王僧辮至張公洲,分而勝也。杜牧曰:此言非也。此言以二敵一,則當取己之一,或趣敵之要害,或攻敵之必救,使敵一分之中,復須分減相救,因以一分而擊之。夫戰法非論眾寡,每陳皆有奇正,非待人眾,然後能設奇。項羽於烏江二十八騎,尚不聚之,猶設奇正,循環相救,況於其他哉?陳□曰:直言我倍於敵,分兵趨其所必救,即我倍中更倍,以擊敵之中分也。杜雖得之,未盡其說也。杜佑曰:己二敵一,則一術為正,一術為奇。彼一我二,不足為變,故疑兵分離其軍也。故太公曰:不能分移,不可以語奇。梅,堯臣曰:彼一我二,可分其勢。王晰曰:謂分者,分為二軍,使其腹背受敵,則我得一倍之利也。何氏曰:兵倍於敵,則分半為奇;我眾彼寡,足可分兵。主客力均,善戰者勝也。張預曰:吾之眾一倍於敵,則當分為二部:一以當其前,一以衝其後;彼應前則後擊之,應後則前擊之,茲所謂一術為正,一術為奇也。杜氏不曉兵分則為奇,聚則為正,而遽非曹公,何誤也。 敵則能戰之,   曹操曰:己與敵人眾等,善者猶當設伏奇以勝之。李筌曰:主客力敵,惟善者戰。杜牧曰:此說非也。凡己與敵人兵眾多少、智勇利鈍一旦相敵,則可以戰。夫伏兵之設,或在敵前,或在敵後,或因深林叢薄,或因暮夜昏晦,或因隘阨山阪,擊敵不備,自名伏兵,非奇兵也。陳皞曰:料己與敵人眾寡相等,先為奇兵可勝之計,則戰之。故下文云:禺不若則能避之。杜說奇伏,得之也。梅堯臣曰:勢力均則戰。王晰曰:謂能者能感士卒心,得其死戰耳。若設奇伏以取勝,是謂智優,不在兵敵也。何氏曰:敵,言等敵也。唯能者可以戰勝耳。張預曰:彼我相敵,則以正為奇,以奇為正,變化紛紜,使敵莫測;以與之戰,玆所謂設奇伏以勝之也。杜氏不曉凡置陳皆有揚奇備伏,而雲伏兵當在山林,非也。 少則能逃之,   曹操曰:高壁堅壘,勿與戰也。李筌曰:量力不如,則堅壁不出挫其鋒,待其氣懈,而出奇擊之。齊將田單守即墨,燒牛尾即殺騎劫,則其義也。杜牧曰:兵不敵,且避其鋒,尚俟隙,便奮決求勝。言能者,謂能忍忿受恥,敵人求挑不出也,不似曹咎汜水之戰也。陳皞曰:此說非也。但敵人兵倍於我,則宜避之,以驕其志,用為後圖,非謂忍忿受恥。太宗辱宋老生以虜其眾,豈是兵力不等也?賈林曰:彼眾我寡,逃匿兵形,不令敵知,當設奇伏以待之,設詐以疑之,亦取勝之道。又一云:逃匿兵形,敵不知所備,懼其變詐,全軍亦逃。杜佑曰:高壁堅壘#4,勿與戰也。彼之眾,我之寡,不可敵,則當自逃守匿其形。梅堯臣曰:彼眾我寡,去#5而勿戰。王晰曰:逃,伏也。謂能倚固逃伏以自守也。傳曰:師逃於夫人之宮。或兵少而有以勝者,蓋將優卒強耳。何氏曰:兵少固壁,觀變潛形,見可則進。張預曰:彼眾我寡,宜逃去之勿與戰,是亦為將智勇等而兵利鈍均也。若我治彼亂,我奮彼怠,則敵雖眾,亦可以合戰。若吳起以五百乘破秦五十萬眾;謝玄以八千卒敗符堅一百萬,豈須逃之乎? 不若則能避之。   曹操曰:引兵避之也。杜牧曰:言不若者,勢力交援俱不如也;則項速去之,不可遷延也。如敵人守我要害,發我津梁,合圍於我,則欲去不復得也。杜佑曰:引兵備之,強弱不敵,勢不相若,則引軍避,待利而動。梅堯臣曰:勢力不如,則引而避。王晰曰:將與兵俱不若,遇敵攻必敗也。張預曰:兵力謀勇皆劣於敵,則當引而避之,以伺其隙。 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   曹操曰:小不能當大也。李筌曰:小敵不量力而堅戰者,必為大敵所擒也。漢都尉李陵以步卒五千之眾,對十萬之軍,而見歿匈奴也。杜牧曰:言堅者,將性堅忍,不能逃,不能避,故為大者之所擒也。孟氏曰:小不能當大也。言小國不量其力,敢與大邦為讎,雖權時堅城固守,然後必見擒獲。春秋傳曰:既不能強,又不能弱,所以敗也。梅堯臣曰:不逃不避,雖堅亦擒。王晰註同梅堯臣。何氏曰:如右將軍蘇建、前將軍趙信將兵三千餘人,與大將軍衛青分行,獨逢單于兵數萬。力戰一日,漢兵且盡。前將軍信胡人,降為翕侯,匈奴誘之,遂將其餘騎可八百,餘奔降單于。右將軍蘇建遂盡亡其軍,獨以身得亡自歸。大將軍問其正閎、長史安、議郎周霸等,建為雲何?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一裨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威重。閎、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今建獨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一日,餘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而斬之,是示後人無歸意也。張預曰:小敵不度強弱而堅戰,必為大敵之所擒,息侯屈於鄭伯,李陵降於匈奴是也。孟子曰:小固不可以敵大,弱固不可以敵強,寡固不可以敵眾。 夫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必強,   曹操曰:將周密,謀不洩也。李筌曰:輔,猶助也。將才足,則兵必強。杜牧曰:才周也。賈林曰:國之強弱,必在於將。將輔於君而才周,其國則強;不輔於君,內懷其貳,則弱。擇人授任,不可不慎。何氏曰:周,謂才智具也。得才智周備之將,國乃安強也。 輔隙則國必弱。   曹操曰:形見於外也。李筌曰:隙,缺也。將才不備,兵必弱。杜牧曰:才不周也。梅堯臣曰:得賢則周備,失士則隙缺。王晰曰:周,謂將賢則忠才兼備;隙,謂有所缺也。何氏曰:言其才不可不周,用事不可不周知也。故將在軍,必先知五事、六行、五權之用,與夫九變、四機之說,然後可以內御士眾,外料戰形;苟昧於玆,雖一日不可居三軍之上矣。張預曰:將謀周密,則敵不能窺,故其國強;微缺,則乘釁而入,故其國弱。太公曰:得士者昌,失士者亡。 故君之所以患於軍者三:   梅堯臣曰:患君之所不知。孟氏曰:已下語是。張預曰:下三事也。 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   曹操曰:縻御也。李筌曰;縻,絆也。不知進退者,軍必敗;如絆驥無馳騁也。楚將龍且逐韓信而敗,是不知其進;秦將符融揮軍少卻而敗,是不知其退。杜牧曰:猶駕御縻絆,使不自由也。君,國君也。患於軍者,為軍之患害也。夫授鉞凶門推轂,閫外之事,將軍裁之。如趙充國欲為屯田,漢宣必令次戰,孫皓臨滅,賈充尚請班師。此不知進退之謂也。賈林曰:軍之進退,將可臨時制變;君命內御,患莫大焉。故太公曰:國不可以從外治,軍不可以從中御。杜佑曰:縻,御也,靡為反。君不知軍之形勢,而欲從中御也。梅堯臣曰:君不知進退之宜,而專進退,是縻繫其軍,六韜所謂軍不可以從中御。王晰曰:縻,繫也。去此患則當託以不御之故必忠才兼備之臣為之將也。張預曰:軍未可以進而必使之進軍未可以退而又使之退,是謂縻絆其軍也。故曰:進退由內御,則功難成。 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政者,則軍士惑矣。   曹操曰:軍容不入國,國容不入軍,禮不可以治兵也。李筌曰:任將不以其人也。燕將慕容評出軍,所在因山泉賣樵水,貪鄙積貨,為三軍帥,不知其政也。杜牧曰:蓋謂禮度法令,自有軍法從事,若使同於尋常治國之道,則軍士生惑矣。至如周亞夫見天子不拜,漢文知其勇不可犯;魏尚守雲中,上首級,為有司所劾,馮唐所以發憤也。杜佑曰:夫治國尚禮義,兵貴於權詐,形勢各異,教化不同;而君不知其變,軍國一政,以用治民,則軍士疑惑,不知所措。故兵經曰:在國以信,在軍以詐也。陳皞曰:言不知三軍之事,違眾沮議。左傳稱晉彘季不從軍師之謀,而以偏師先進,終為楚之所敗也。梅堯臣曰:不知治軍之務,而參其政,則眾惑亂也。曹公引司馬法曰:軍容不入國,國容不入軍是也。何氏曰:軍國異容,所治各殊;欲以治國之法以治軍旅,則車旅惑亂。張預曰:仁義可以治國,而不可以治軍,權變可以治軍,而不可以治國,理然也。虢公不修慈愛,而為晉所滅;晉侯不守四德,而為秦所克。是不峽仁義治國也。齊侯不射君子,而敗於晉,宋公不擒二毛,而衄於楚。是不以權變治軍也。故當仁義而用權譎,則國必危,晉虢是也。當變詐而尚禮義,則兵必敗,齊宋是也。然則治國之道,固不可以治軍也。 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   曹操曰:不得其人意也。杜牧曰:謂將無權智,不能銓度軍士,各任所長,而雷同使之,不盡其材,則三軍生疑矣。黃石公曰:善任人者,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邀趨其利,愚者不顧其死。陳皞曰:將在軍,權不專制,任不自由,三軍之士自然疑也。杜佑曰:不得其人也。君之任將,當精擇焉;將若不知權變,不可付以勢位。苟授非其人,則舉措失所,軍覆敗也。若趙不用廣武君而用成安君。梅堯臣曰:不知權謀之道,而參其任甩,其眾疑貳也。王晰曰:政也,權也,使不知者同之,則動有違異,必相牽制也;是則軍眾疑惑矣。裴度所以奏去監軍平蔡州也。此皆由君上不能專任賢將,則使同之,故通謂之三患。何氏曰:不知用兵權謀之人,用之為將,則軍不治而士疑。張預曰:軍史中有不知兵家權謀之人,而使同居將帥之任,則政令不一,而軍疑矣。若邲之戰,中軍帥荀林父欲還,裨將先穀不從,為楚所敗是也。近世以中官監軍,其患正如此。高崇文伐蜀,因罷之,遂能成功。 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是謂亂軍引勝。   曹操曰:引,奪也。李筌曰:引,奪也。兵,權道也,不可謬而使處。趙上卿藺相如言:趙括徒能讀其父書,然未知合變;王今以名使括,如膠柱鼓瑟。此則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趙王不從,果有長平之敗,諸侯之難至也。杜牧曰:言我軍疑惑,自致擾亂,如引敵人使勝我也。孟氏曰:三軍之眾,疑其所任,惑其所為,則鄰國諸侯,因其乖錯,作難而至也。太公曰:疑志不可以應敵。梅堯臣曰:君徒知制其將,不能用其人,而乃同其政任,俾眾疑惑,故諸侯之難作。是自亂其軍,自去其勝。王晰曰:引諸侯勝己也。何氏曰:士疑惑而無畏則亂,故敵國得以乘我隙釁而至矣。張預曰:軍士疑惑,未肯用命,則諸侯之兵乘隙而至。是自潰其軍,自奪其勝也。 故知勝有五:   李筌曰:謂下五事也。張預曰:下五事也。 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 李筌曰:料人事逆順,然後以太一遁甲筭三門遇奇五將無關格,迫愶主客之計者,必勝也。杜牧曰:下文所謂知彼知己是也。孟氏曰:能料知敵情,審其虛實者勝也。梅堯臣曰:知可不可之宜。王晰曰:可則進,否則止,保勝之道也。何氏曰:審己與敵。張預曰:可戰則進攻,不可戰,則退守;能審攻守之宜,則無不勝。 識眾寡之用者勝;   李筌曰:量力也。杜牧曰:先知敵之眾寡,然後起兵以應之。如王翦伐荊,曰非六十萬不可是也。杜佑曰:言兵之形,有眾而不可擊寡,或可以弱制強,而能變之者勝也。故春秋傳曰:師克在和不在眾是也。梅堯臣曰:量力而動。王晰曰:謂我對敵兵之眾寡,圍攻分戰是也。張預曰:用兵之法,有以少而勝眾者,有以多而勝寡者,在乎度其所用,而不失其宜則善。如吳子所謂用眾者務易,用少者務隘是也。 上下同欲者勝;   曹操曰:君臣同欲。李筌曰:觀士卒心,上下同欲,如報私仇者勝。陳皞曰:言上下共同其利慾,則三軍無怨,敵可勝也。傳曰:以欲從人,則可以人從欲,鮮濟也。杜佑曰:言君臣和同,勇而戰者勝。故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梅堯臣曰:心齊一也。王晰曰:上下一心。若先穀剛復以取敗,呂布違異以致亡,皆上下不同欲之所致。何氏曰:書云:受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德;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商滅而周興。張預曰:百將一心,三軍同力,人人欲戰,則所向無前矣。 以虞待不虞者勝;   李筌杜牧曰:有備預也。孟氏曰:虞,度也。左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待敵之可勝也。陳皞曰:謂先為不可勝之師,待敵之可勝也。杜佑曰:虞,度也。以我有法度之師,擊彼無法度之兵。梅堯臣曰:慎備非常。王晰曰:以我之虞,待敵之不虞也。何氏曰:春秋時,城濮之役,晉無楚備,以敗於邲。邲之役,楚無晉備,以敗於鄢。自郡已來,晉不失備,而加之以禮,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加晉。又週末,荊人伐陳,吳救之。軍行三十里,雨十日夜,不見星。左史倚相謂大將子期曰:雨十日夜,甲輯兵聚,吳人必至,不如備之。乃為陳,而吳人至,見荊有備而反。左史曰:其反覆六十里,其君子外,小人為食;我行三十里,擊之必克。從之,遂破吳軍。魏大將軍南征吳,到積湖。魏將滿寵帥諸軍在前,與敵隔水相對。寵令諸將曰:今夕風甚猛,賊必來燒營,宜豫為之備。諸軍皆警。夜半,賊果遣十部來燒營;寵掩擊破之。又春秋衛人以燕師伐鄭,鄭祭足、原繁、洩駕以三軍軍其前,使曼伯與子元潛軍軍其後。燕人畏鄭三軍,而不虞制人;六月,鄭二公子以制人敗燕師於北制。君子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又楚子重自陳伐莒,圍渠丘。渠丘城惡,眾漬奔莒,楚入渠丘。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殺,吾歸而俘。莒人殺之。楚師圍莒,莒城亦惡。庚申,莒潰,楚遂入鄆。莒無備故也。君子曰:恃陋而不備,罪之大者也;備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莒恃其陋而不修城郭,浹辰之間,而楚克其三都,無備也夫。張預曰:常為不可勝以待敵。故吳起曰:出門如見敵。士季曰:有備不敗。 將能而君不御者勝。   曹操曰:司馬法曰,進退惟時,無曰寡人也。李筌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者勝,真將軍也。吳伐楚,吳公子光弟夫概王至,請擊楚子常,不許。夫概曰:所謂見義而行,不待命也。今日我死,楚可入也。以其屬五千,先擊子常,敗之。審此,則將能而君不能御也。晉宣帝拒諸葛於五丈原,天子使辛毗仗節軍門曰:敢問戰者斬。亮聞笑曰:苟能制吾,豈千里請戰。假言天子不許,示武於眾,此是不能之將。杜牧曰:尉繚子曰:夫將者,上不制乎, 天,下不制乎地,中不制乎人。故兵者,凶器也;將者,死官也。杜佑曰:將既精能,曉練兵勢,君能專任,事不從中御。故王子曰,指授在君,決戰在將也。梅堯臣曰:自閫以外,將軍制之。王晰曰:君御能將者,不能絕疑忌耳。若賢明之主,必能知人,固當委任以責成效,推轂授鉞,是其義也。攻戰之事,一以專之,不從中御,所以一威,且盡其才也。況臨敵乘機,間不容髮,安可遙制之乎?何氏曰:古者遣將於太廟,親操鉞,持其首,授其柄,曰:從是以上至天者,將軍制之。乃復操柄,授與刃,曰:從是以下至淵者,將軍制之。故李牧之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御也。周亞夫之軍細柳,軍中唯聞將軍之命,不聞天子之詔也。蓋用兵之法,一步百變,見可則進,知難而退。而曰:有王命焉,是白大人以救火也,未及反命,而煨燼久矣。曰:有監軍焉,是作捨道邊也,謀無適從,而終不可成矣。故御能將而責平猾虜者,如絆韓盧而求獲校兔者,又何異焉。張預曰:將有智勇之能,則當任以責成功,不可從中御也。故曰:閫外之事,將軍裁之。 此五者,知勝之道也。   曹操曰:此上五事也。 故曰: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   李筌曰:量力而拒敵,有何危殆乎?杜牧曰:以我之政,料敵之政;以我之將,料敵之將;以我之眾,料敵之眾;以我之食,料敵之食;以我之地,料敵之地。校量已定,優劣短長,皆先見之,然後兵起,故有百戰百勝也。孟氏曰:審知彼己強弱利害之勢,雖百戰,實無危殆乎。梅堯臣曰:彼己五者盡知之,故無敗。王晰曰:殆,危也。謂校盡彼我之情,知勝而後戰,則百戰不危。張預曰:知彼知己者,攻守之謂也。知彼則可以攻,知己則可以守;攻是守之機,守是攻之策。苟能知之,雖百戰不危也。或曰:士會察楚師之不可敵,陳平料劉項之長短,是知彼知己也。 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   李筌曰:自以己強,而不料敵,則勝負未定。秦主符堅以百萬之眾南伐,或謂曰:彼有人焉,謝安、桓沖,江表偉才,不可輕之。堅曰:我以八州之眾,士馬百萬,投鞭可斷江水,何難之有。後果敗續,則其義也。杜牧曰:恃我之強,不知敵不可伐者,一勝一負。王猛將終,諫符堅曰:晉氏雖在江表,而正朔所稟,謝安、桓沖,江表偉人,不可伐也。及堅南伐,曰:吾士馬百萬,投鞭可濟。遂有淝水之敗也。陳皞曰:杜說恃強之兵無名,而伐無罪,所以敗也。非一勝一負之義。杜佑曰:雖不知敵之形勢;恃己能克之者,勝負各半。梅堯臣曰:自知己者,勝負半也。王晰曰:但能計己,不知敵之強弱,則或勝或負。張預曰:唐太宗曰:今之將臣雖未能知彼,苟能知己,則安有不利乎?所謂知己者,守吾氣而有待焉者也。故知守而不知攻,則勝負之半。 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李筌曰:是謂狂寇,不敗何待也。杜佑曰:外不料敵,內不知己,用戰必殆。梅堯臣曰:一不知,何以勝?王晰曰:全昧於計也。張預曰:攻守之術皆不知,以戰則敗。 孫子註解卷之三竟 #1『後』原作『不』,據宋本改。 #2『地』原作『池』,據宋本改。 #3『趨』原作『起』,據宋本改。 #4『高壁堅壘』原作『高壁聖』,據郭化若譯《十一家注孫子》改。 #5『去』原作『女』,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四 形篇   曹操曰:軍之形也。我動彼應,兩敵相察,情也。李荃曰:形謂主客、攻守、八陳、五營、陰陽、向背之形。杜牧曰:因形見情。無形者情密,有形者情疏;密則勝,疏則敗也。王哲曰:形者,定形也,謂兩敵強弱有定形也。善用兵者,能變化其形,因敵以制勝。張預曰: 兩軍攻守之形也。隱於中,則人不可得而知;見於外,則敵乘隙而至。形因攻守而顯,故次謀攻。 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   張預曰:所謂知己者也。 以待敵之可勝;   梅堯臣曰:藏形內治,伺其虛懈。張預曰:所謂知彼者也。 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曹操曰:自修理,以待敵之虛懈也。李荃曰:夫善用兵者:守則深壁,多具軍食,善其教練;攻其城,則尚撞棚、雲梯、土山、地道;陳則在山川、丘陵,背孤向虛,從疑擊問,善戰者椅角勢連,首尾相應者,為不可勝也。夫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之鈴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為;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此數者以為可勝也。杜牧曰:自整軍事,長有待敵之備;閉跡藏形,使敵人不能測度。因伺敵人有可乘之便,然後出而攻之。杜佑曰:先咨之廟堂,慮其危難,然後高壘深溝,使兵練習,以此守備之,故待敵之闕,則可勝之。言制敵在外,故自修理,以候敵之虛懈;已見敵有闕漏之形,然後可勝。王誓曰:不可勝者,修道保法也;可勝者,有所隙耳。張預曰:守之故在己,攻之故在彼。 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   杜牧曰:不可勝者,上文註解所謂修整軍事、閉形藏跡是也。此事在己,故曰能為。張預曰:藏形晦跡,居常嚴備,則己能焉。 不能使敵之可勝。   杜牧曰:敵若無形可窺,無虛懈可乘,則我雖操可勝之具,亦安能取勝敵乎?賈林曰:敵有智謀,深為己備,不能強令不己備。杜佑曰:在己,故練兵士,策與道合;深為備者,亦不可強勝之。梅堯臣曰:在1 己故能為,在敵故無叉。王誓曰:在敵不在我也。張預曰:若敵強弱之形,不顯於外,則我豈能爻勝於彼。 故曰:勝可知,   曹操曰:見成形也。杜牧曰:知者,但能知己之力,可以勝敵也。陳嗥曰:取勝於形,勝可知也。 而不可為。   曹操曰:敵有備故也。杜牧曰:言我不能使敵人虛懈,為我可勝之資。賈林曰:敵若隱而無形,不可強為勝敗。杜佑曰:敵有備也。已料敵見敵形者,則勝負可知,若敵密而無形,亦不可強使為敗。故范蠡曰:時不至不可強生,事不究不可強成。梅堯臣曰:敵有闕則可知,敵無闕則不可為。何氏曰:可知之勝在我,我有備也;不可為之勝在敵,敵無形也。張預曰:己有備則勝可知,敵有備則不可為。 不可勝者,守也,   曹操曰:藏形也。杜牧曰:言未見敵人有可勝之形,己則藏形,為不可勝之備,以自守也。杜佑曰:藏形也。若未見其形,彼眾我寡,則自守也。梅堯臣曰:且有待也。何氏曰:未見敵人形勢虛實,有可勝之理,則宜固守。張預曰:知己未可以勝,則守其氣而待之。 可勝者,攻也。   曹操曰:敵攻己,乃可勝。李荃曰:夫善用兵者:守則高壘堅壁也;攻其撞棚、雲梯、土山、地道;陳左川澤,右丘陵,背孤向虛,從疑擊問,識辨五令以節眾,勢連,首尾相應者,為不可勝也。無此數者,以為可勝也。杜牧曰:敵人有可勝之形,則當出而攻之。杜佑曰:敵攻己,乃可勝也。己見其形,彼寡我眾,則可攻。梅堯臣曰:見其闕也。王哲曰:守者以於勝不足,攻者以於勝有餘。張預曰:知彼有可勝之理,則攻其心而取之。 守則不足,攻則有餘。   曹操甲:吾所以守者,力不足也;所以攻者,力有餘也。李荃曰:力不足者可以守,力有餘者可以攻也。梅堯臣曰:守則知力不足,攻則知力有餘。張預曰:吾所以守者,謂取勝之道有所不足,故且待之。吾所以攻者,謂勝敵之事已有其餘,故出擊之。言非百勝不戰,非萬全不闕也。後人謂不足為弱,有餘為強者,非也。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   曹操曰:因山川丘陵之固者,藏於九地之下,因天時之變者,動於九天之上。李荃曰:天一遁甲經云:九天之上,可以陳兵;九地之下,可以伏藏。常以直符加時干,後一所臨官為九天,後二所臨官為九地。地者靜而利藏,天者運而利動。故魏武不明二遁,以九地為山川,九天為天時也。夫以天一太一之遁幽微,知而用之,故全也。經云:知三避五,魁然獨處,能知三五,橫行天下。以此法出,不拘諸答,則其義也。杜牧曰:守者,韜聲滅跡,幽比鬼神,在於地下,不可得而見之。攻者,勢迅聲烈,疾若雷電,如來天上,不可得而備也。九者,高深數之極。陳嗥曰:春三月寅功曹為九天之上,申傳送為九地之下;夏三月午勝先為九天之上,子神後為九地之下;秋三月申傳送為九天之上,寅功曹為九地之下;冬三月子神後為九天之上,午勝先為九地之下也。杜佑曰:善守備者,務因其山川之阻,丘陵之固,使不知所攻;言其深密,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務因天時地利水火之變,使敵不知所備。言其雷震發動,若於九天之上也。梅堯臣曰:九地,言深不可知;九天,言高不可測。蓋守備密而攻取迅也。王哲曰:守者,為未見可攻之利,當潛藏其形,沉靜幽默,不使敵人窺測之也。攻者,為見可攻之利,當高遠神速,乘其不意,懼敵人覺我而為之備也。九者,極言之耳。何氏曰:九地九天,言其深微。尉繚子曰:治兵者,若祕於地,若邃於天。言其祕密邃遠之甚也。後漢凍州賊王國圍陳倉,左將軍皇甫嵩督前軍董卓救之。卓欲速進赴陳倉,嵩不聽。卓曰:智者不後時,勇者不留次。速救則城全,不救則城滅。全滅之勢,在於此也。禽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以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我,可勝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餘;有餘者動於九天之上,不足者陷於九地之下。今陳倉雖小,城守固備,非九地之陷也;王國雖強,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勢也。夫勢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技。國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陳倉保不技之小城,我可不煩兵動眾,而取全勝之功,將何救焉。遂不聽。王國圍陳倉,自冬迄春,八十餘日,城堅守,固竟不能技。賊眾痕弊,果自解去。張預曰:藏於九地之下,喻幽而不可知也;動於九天之上,喻來而不可備也。尉繚子曰:若祕於地,若邃於天,是也。守則固,是自保也;攻則取是全勝也。 見勝不過眾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當見未萌。李荃曰:知不出眾知,非善也。韓信破趙,未賽而出井陘,曰:破趙會食。時諸將嚥然,佯應曰:諾。乃背水陳。趙乘壁望見,皆大笑,言漢將不便兵也。乃破趙,食,斬成安君。此則眾所不知也。杜牧曰:眾人之所見,破軍殺將,然後知勝。我之所見,廟堂之上,蹲俎之問,已知勝負者矣。賈林曰:守鈴固,攻叉克,能自保全而常不失;勝見未然之勝,善知將然之敗,謂實微妙通玄,非眾人之所見也。孟氏曰:當見未萌,言兩軍已交,雖料見勝負,策不能過絕於人,但見近形非遠。太公曰:智與眾同,非國師也。梅堯臣曰:人所見而見,故非善。王哲曰:眾常之人,見所以勝,而不知制勝之形。張預曰:眾人所知,已成已著也,我之所見,未形未萌也。 戰勝而天下日善,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爭鋒也。李荃曰:爭鋒力戰,天下易見,故非善也。杜牧曰:天下,猶上文言眾也。言天下人皆稱戰勝者,故破軍殺將者也。我之善者,陰謀潛運,攻叉伐謀,勝敵之日,曾不血刃。陳嗥曰:潛運其智,專伐其謀,未戰而屈人之兵,乃是善之善者也。梅堯臣曰:見不過眾,戰雖勝,天下稱之,猶不曰善。王誓曰:以謀屈人,則善矣。張預曰:戰而後能勝,眾人稱之日善,是有智名勇功也,故雲非善。若見微察隱,取勝於無形,則真善者也。 故舉秋毫不為多力,見日月不為明目,聞雷霆不為聰耳。   曹操曰:易見聞也。李荃曰:易見聞也。以為攻戰勝,而天下不日善也。夫智能之將,人所莫測,為之深謀,故孫武曰:難知如陰也。王哲曰:眾人之所知不為智,力戰而勝人不為善。何氏曰:此言眾人之所見所聞,不足為異也。昔烏獲舉千鈞之鼎為力,離朱百步觀纖芥之物為明,師曠聽蚊行螳步為聰也。兵之成形而見之,誰不能也?故勝於未形,乃為知兵矣。張預曰:人皆能也,引此以喻眾人之見勝也,秋毫謂兔毛至秋而勁細,言至輕也。 古之所謂善戰者,勝於易勝者也。   曹操曰:原微易勝,攻其可勝,不攻其不可勝也。杜牧曰:敵人之謀,初有萌兆,我則潛運以能攻之,用力既少,制勝既微,故日易勝也。梅堯臣曰:力舉秋毫,明見日月,聰聞雷霆,不出眾人之所能也。故見於著,則勝於艱;見於微,則勝於易。何氏曰:言敵人之謀,初有萌兆,我則潛運已能攻之;用力既少,制敵甚微,故日易勝也。張預曰:交鋒接刃,而後能制敵者,是其勝難也。見微察隱,而破於未形者,是其勝易也。故善戰者常攻其易勝,而不攻其難勝也。 故善戰者之勝也,無智名,無勇功。   曹操曰:敵兵形未成,勝之無赫赫之功也。李荃曰:勝敵而天下不知,何智名之有?杜牧曰:勝於未萌,天下不知,故無智名。曾不血刃,敵國已服,故無勇功也。梅堯臣曰:大智不彰,大功不揚,見微勝易,何勇何智?何氏曰:患銷未形,人誰稱智?不戰而服,人誰言勇?漢之子房、唐之裴度能之。張預日;陰謀潛運,取勝於無形,天下不聞料敵制勝之智,不見搴旗斬將之功,若留侯未嘗有戰闕功是也。 故其戰勝不武;   李荃曰:百戰百、勝,有何疑貳也。此荃以武字為貳也。陳嗥曰:籌不虛運,策不徒發。張預曰:力戰而求勝,雖善者亦有敗時。既見於未形,察於未成,則百戰百勝,而無一差武矣。不武者,其所措必勝,勝已敗者也。曹操曰:察敵叉可敗,不差武也。李荃曰:置勝於已敗之師,何武焉?師老卒惰,法令不一,謂已敗也。杜牧白:措,循置也。武,差武也。我能置勝不武者何也?蓋先見敵人已敗之形,然後攻之,故能致鈴勝之功,不差武也。賈林曰:讀措為錯,錯雜也。取敵之勝,理非他途,故雜而料之也。常於勝未形,已見敵之敗。梅堯臣曰:睹其可敗,勝則不差。何氏曰:善料也。張預曰:所以能勝而不差者,蓋察知敵人有叉可敗之形,然後措#1兵以能之雲耳。 故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   李荃曰:兵得地者昌,失地者亡。地者,要害之地。秦軍敗趙,先據北山者勝;宋師伐燕,過大峴而勝。皆得其地也。杜牧曰:不敗之地者,為不可勝#2之計,使敵人叉不能敗我也。不失敵人之敗者,言窺伺敵人可敗之形,不失毫髮也。陳嗥註同李荃。杜佑註同杜牧。梅堯臣曰:善侯敵隙,我則常勝。王哲曰:常為不可勝,待敵可勝,不失其機。何氏曰:自恃有備則無息,常伺敵隙則勝之,不失也。立於不敗之地利也,言我常為勝所。張預曰:審吾法令,明吾賞罰,便吾器用,養吾武勇,是立於不敗之地也。我有節制,則彼將自趣,是不失敵之敗也。 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   曹操曰:有謀與無慮也。李荃曰:計與不計也。是以薛公知點布之叉#3敗,田#4豐知魏武之爻勝,是其義也。杜牧曰:管子曰:天時地利,其數多少,其要鈴#5出於計數。故凡攻伐之道,計鈴先定於內,然後兵出乎境。不明敵人之政,不能加也;不明敵人之積,不能約也;不明敵人之將,不見先軍;不明敵人之士,不見先陳。故以眾擊寡,以理擊亂,以富擊貧,以能擊不能,以教士練卒擊歐眾白徒,故能百戰百勝,此則先勝而後求戰之義也。衛公李靖曰:夫將之上務,在於明察而眾和,謀深而慮遠,審於天時,稽乎人理。若不料其能,不達權變,及臨機付敵,方始超起,左顧右盼,計無所出,信任過說,一彼一此,進退狐疑,部伍狼籍,何異趣蒼生而赴湯火,驅牛羊而啗狼虎者乎?此則先戰而後求勝之義也。賈林曰:不知彼我之情,陳兵輕進,意雖求勝,而終自敗也。梅堯臣曰:可勝而戰,戰則勝矣;未見可戰,勝可得乎?何氏曰:幾用兵先定必勝之計,而後出軍。若不先謀,而欲恃強,勝未必也。張預曰:計謀先勝,然後興師,故以戰則克。尉繚子曰:兵不必勝,不可以言戰;攻不必技,不可以言攻。謂危事不可輕舉也。又曰:兵貴先勝於此,則勝彼矣;弗勝於此,則弗勝彼矣。此之謂也。若趙充國常先計而後戰,亦是也。不謀而進,欲幸其成功,故以戰則敗。 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為勝敗之政。   曹操曰:善用兵者,先自修治為不可勝之道,保法度不失敵之敗亂也。李荃曰:以順討逆,不伐無罪之國,軍至無虜掠,不伐樹木、污井電,所過山川、城社、陵祠,爻滌而除之,不習亡國之事,謂之道法也。軍嚴肅,有死無犯,賞罰信義,將若此者,能勝敵之敗政也。杜牧曰:道者,仁義也;法者,法制也。善用兵者,先修理仁義,保守法制,自為不可勝之政,伺敵有可敗之隙,則攻能勝之。賈林曰:常修用兵之勝道,保賞罰之法度,如此則當為勝,不能則敗,故日勝敗之政也。梅堯臣曰:攻守自修,法令自保,在我而已。王哲曰:法者,下之五事也。張預曰:修治為戰之道,保守制敵之法,故能必勝。或曰:先修飾道義,以和其眾;後保守法令,以戢其下。使民愛而畏之,然後能為勝敗。 兵法:一曰度,   賈林曰:度,土地也。王哲曰:丈尺也。 二曰量,   賈林曰:量,人力多少,倉庫虛實。王哲曰:蚪斛也。 三曰數,   賈林曰:算數也。以數推之,則眾寡可知,虛實可見。王哲曰:百千也。 四曰稱,   賈林曰:既知眾寡,兼知彼我之德業輕重,才能之長短。王哲曰:權衡也。 五曰勝;   曹操曰:勝敗之政,用兵之法,當以此五事稱量,知敵之情。張預曰:此言安營布陳之法也。李衛公曰:教士猶布基於盤,若無畫路,基安用之? 地生度, 曹操曰:因地形勢而度之。李荃曰:既度有情,則量敵而禦之。杜牧曰:度者,計也。言度我國土大小,人戶多少,徵賦所入,兵車所籍,山河險易,道裡迂直;自度此事與敵人如何,然後起兵。夫小不能謀大,弱不能擊強,近不能襲遠,夷不能攻險;此皆生於地,故先度也。梅堯臣曰:因地以度軍勢。王哲曰:地,人所履也。舉兵攻戰,先本於地,由地故生度。度所以度長短,知遠近也。幾行軍臨敵,先須知遠近之計。何氏曰:地者,遠近險易也。度,計也。未出軍,先計敵國之險易,道路迂直,兵甲孰多,勇怯孰是。計度可伐,然後興師動眾,可以成功。 度生量,   杜牧曰:量者,酌量也。言度地已熟,然後能酌量彼我之強弱也。梅堯臣曰:因度地以量敵情。王哲曰:謂量有大小。言既知遠近之計,則須更量其地之大小也。何氏曰:量酌彼己之形勢。 量生數,   曹操曰:知其遠近廣狹,知其人數也。李荃曰:量敵遠近強弱,須備士卒軍資之數而勝也。杜牧曰:數者,機數也。言強弱已定,然後能用機變數也。賈林曰:量地遠近廣狹,則知敵人人數多少也。梅堯臣曰:因量以得眾寡之數。王哲曰:數,所以紀多少。言既知敵之大小,則更計其精劣多少之數。曹公曰:知其人數。何氏曰:數,機變也。先酌量彼我強弱利害,然後為機數。張預曰:地有遠近廣狹之形,鈴先度知之,然後量其容人多少之數也。 數生稱,   曹操曰:稱量敵孰愈也。李荃曰:分數既定賢智之多少,得賢者重,失賢者輕,如韓信之論楚漢也。須知輕重、別賢愚而稱之錯殊則強。杜牧曰:稱,校也。機權之數已行,然後可以稱校彼我之勝負也。梅堯臣曰:因數以權輕重。王哲曰:稱所以知重輕,喻強弱之形勢也。能盡知遠近之計,大小之舉,多少之數,以與敵相形,則知重輕所在。何氏同杜牧註。 稱生勝。   曹操曰:稱量之數,知其勝負所在。李荃曰:稱知輕重,勝敗之數可知也。杜牧曰:稱校既熟,我勝敵敗,分明見也。梅堯臣曰:因輕重以知勝負。王哲曰:重勝輕也。陳嗥、杜佑、李荃同杜牧上五事註。何氏曰:上五事,未戰先計鈴勝之法。故孫子引古法以疏勝敗之要也。張預曰:稱,宜也。地形與人數相稱,則疏密得宜,故可勝也。尉繚子曰:無過在於度數。度謂尺寸,數謂什伍。度以量地,數以量兵。地與兵相稱則勝。五者皆因地形而得,故自地而生之也。李靖五陳隨地形而變是也。 故勝兵若以鎰稱銖,   梅堯臣曰:力易舉也。 敗兵若以銖稱鎰。   曹操曰:輕不能舉重也。李荃曰:二十兩為鎰。銖之於鎰,輕重異位;勝敗之數,亦復如之。梅堯臣曰:力難制也。王哲曰:言銖鎰者,以明輕重之至也。張預曰:二十兩為鎰,二十四銖為兩。此言有制之兵,對無制之兵,輕重不伴也。 勝者之戰民也,若央積水於千仞之谿者,形也。   曹操曰:八尺曰仞。次水千仞,其高勢疾也。李荃曰:八尺日仞,言其勢也。杜預伐吳,言兵如破竹,數節之後,皆迎刃自解。則其義也。杜牧曰:夫積水在千仞之谿,不可測量,如我之守不見形也。及決水下,湍浮奔注,如我之攻不可禦也。梅堯臣曰:水次千仞之谿,莫測其迅;兵動九天之上,莫見其跡。此軍之形也。王哲曰:千仞之谿,至哨絕也;喻不可勝對可勝之形。乘機攻之,次水是也。張預曰:水之性,避高而趨下;次之赴深谿,固湍浚而莫之禦也。兵之形象水,乘敵之不備,掩敵之不意,避實而擊虛,亦莫之制也。或曰:千仞之谿,謂不測之淵,人莫能量其淺深;及次而下之,則其勢莫之能禦。如善守者匿形晦跡,藏於九地之下,敵莫能測其強弱;及乘虛而出,則其鋒莫之能當也。 孫子註解卷之四 #1『 措』 原作『 指』 ,據宋本改。 #2『 勝』 原作r 為』,據宋本改。 #3『 必』原誤作『 也』 ,據宋本改。 #4『 田』 原誤作『 日』 ,據宋本改。 #5『 必』 原作『 然』 ,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五 勢篇   曹操曰:用兵任勢也。李荃曰:陳以形成,如決建領之勢,故以是篇次之。王哲曰:勢者,積勢之變也。善戰者能任勢以取勝,不勞力也。張預曰:兵勢已成,然後任勢以取勝,故次形。 孫子曰:凡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   曹操曰:部曲為分,什伍為數。李荃曰:善用兵者,將嗚一金,舉一旌,而三軍盡應;號令既定,如寡焉。杜牧曰:分者,分別也;數者,人數也。言部曲行伍,皆分別其人數多少,各任偏裨長伍,訓練昇降,皆責成之,故我所治者寡也。韓信曰:多多益辦是也。陳嗥曰:若聚兵既眾,即須多為部伍,部伍之內,各有小吏以主之;故分其人數,使之訓齊次斷,遇敵臨陳,授以方略,則我統之雖眾,治之益寡。孟氏曰:分,隊伍也;數,兵之大數也。分數多少,制置先定。梅堯臣曰:部伍奇正之分數,各有所統。王哲曰:分數,謂部曲也。偏裨各有部,分與其人數,若師、旅、卒、兩之屬。張預曰:統眾既多,鈴先分偏裨之任,定行伍之數,使不相亂,然後可用。故治兵之法:一人日獨,二人日比,三人日參,比參為伍,五人為列,二列為火,五火為隊,二隊為官,二官為曲,二曲為部,二部為校,二校為裨,二裨為軍。遞相統屬,各加訓練,雖治百萬之眾,如治寡也。 國眾如國寡,形名是也。   曹操曰:旌旗日形,金鼓日名。杜牧曰:旌旗鐘鼓,敵亦有之,我安得獨為形名?國眾如國寡也。夫形者,陳形也;名者,旌旗也。戰法曰:陳問容陳,足曳白刃。故大陳之中,復有小陳,各佔地分,皆有陳形。旗者,各依方色,或認以烏獸,某將某陳,自有名號。形名已定,志專勢孤,人自為戰,敗則自敗,勝則自勝,戰百萬之兵,如戰一夫。此之是也。陳嗥曰:夫軍士既眾,分佈叉廣,臨陳對敵,遞不相知,故設旌旗之形,使各認之。進退遲速,又不相聞,故設金鼓以節之。所以令之曰:聞鼓則進,聞金則止。曹說是也。梅堯臣曰:形以旌旗,名以采章,指麾應速,無有後先。王誓曰:曹公曰:旌旗日形,金鼓日名。哲謂形者,旌旗金鼓之制度;名者,各有其名號也。張預曰:軍政曰:言不相聞,故為鼓鐸;視不相見,故為旌旗。今用兵既眾,相去必遠,耳目之力,所不聞見;故令士卒望旌旗之形而前卻,聽金鼓之號而行止,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故曰:此用眾之法也。 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   曹操曰:先出合戰為正,後出為奇。李荃曰:當敵為正,傍出為奇。將三軍無奇兵,未可與人爭利。漢吳王澳擁兵入大梁,吳將田伯祿說吳王曰:兵屯聚而西,無他奇道,難以立功。臣願得五萬人,別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長沙,入武關,與大王會。此亦一奇也。不從。遂為周亞夫所敗。此則有正無奇。杜牧曰:解在下文。賈林曰:當敵以正陳取勝,以奇兵前後左右俱能相應,則常勝而不敗也。梅堯臣曰:動為奇,靜為正;靜以待之,動以勝之。王哲曰:叉當作畢,字誤也。奇正還相生,故畢受敵而無敗也。何氏曰:兵體萬變,紛紜混沌,無不是正,無不是奇。若兵以義舉者,正也;臨敵合變者,奇也。我之正,使敵視之為奇;我之奇,使敵視之為正。正亦為奇,奇亦為正。大抵用兵皆有奇正;無奇正而勝者,幸勝也,浪戰也。如韓信背水而陳,以兵循山,而拔趙幟,以破其國,則背水正也,循山奇也。信又盛兵臨晉,而以木罌從夏陽襲安邑,而虜魏王豹,則臨晉正也,夏陽奇也。由是觀之,受敵無敗者,奇正之謂也。尉繚子曰:今以鎮郵之利,犀兕之堅,三軍之眾,有所奇正,則天下莫當其戰矣。張預曰:三軍雖眾,使人人皆受敵而不敗者,在乎奇正也。奇正之說,諸家不同。尉繚子則曰:正兵貴先,奇兵貴後。曹公則曰:先出合戰為正,後出為奇。李衛公則曰:兵以前向為正,後卻為奇。此皆以正為正,以奇為奇,曾不說相變循環之義。唯唐太宗曰:以奇為正,使敵視以為正,則吾以奇擊之;以正為奇,使敵視以為奇,則吾以正擊之。混為一法,使敵莫測,玆最詳矣。 兵之所加,如以瑕投卵者,虛實是也。   曹操曰:以至實擊至虛。李荃曰:瑕實卯虛,以實擊虛,其勢易也。孟氏曰:瑕,石也。兵若訓練至整,部領分明,更能審料敵情,委知虛實,後以兵而加之,實同以瑕石投卯也。梅堯臣曰:瑕,石也,音遐。以實擊虛,猶以堅破脆也。王誓曰:銀,治鐵也。何氏曰:用兵識虛實之勢,則無不勝。張預曰:下篇曰:善戰者政人而不致於人。此虛實彼我之法也。引致敵來,則彼勢常虛;不往赴彼,則我勢常實。以實擊虛,如舉石投卯,其破之爻矣。夫合軍聚眾,先定分數;分數明,然後習形名;形名正,然後分奇正;奇正審,然後虛實可見矣。四事所以次序也。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   曹操曰:正者當敵,奇兵從傍擊不備也。李荃曰:戰無其詐,難以勝敵。杜佑曰:正者當敵,奇者從傍擊不備;以正道合戰,以奇變取勝也。梅堯臣曰:用正合戰,用奇勝敵。何氏曰:如戰國康頗為趙將,秦使問曰:秦獨畏趙括耳。康頗易與,且降矣。會頗軍多亡失,數敗,堅壁不戰;又聞秦反問之言,使括代頗。至;則出軍擊秦,秦軍佯敗而走,張二奇兵以劫之。趙軍逐勝,追造秦壁,壁堅拒不得入。而秦奇兵二萬五千絕趙軍後,又五千騎絕趙壁問,趙兵分為二,糧道絕,括卒敗。又唐突厥犯塞,煬帝令唐高祖與馬邑太守王仁恭率眾備邊。會盧寇馬邑,仁恭以眾寡不敵,有懼色。高祖曰:今主上遐遠,孤城絕援,若不死戰,難以圖全。於是親選精騎四千,出為遊軍,居處飲食,隨逐水草,一同於突厥。見虜候騎,但馳騁獵耳,若輕之。及與虜相遇,則椅角置陳,選善射者為別隊,持滿以待之。虜莫能測,不敢次戰。因縱奇兵擊走之,獲其特勒所乘駿馬,斬首千餘級。又太宗選精銳千餘騎為奇兵,皆黑衣玄甲,分為左右隊,建大旗,令騎將秦叔寶、程齲金等分統之,每臨寇,太宗躬被玄甲先鋒,率之侯機而進,所向摧珍,常以少擊眾,賊徒氣懾。又五代漢高祖在晉陽,郭進往依之,漢祖壯其材。會北虜屠安陽城,因遣進攻拔之,戎人遁去,授坊州刺史。虜主道斃,高祖出奇兵井陘,進以問道先入沼北,因定河北。此皆以奇勝之進也。張預曰:兩軍相臨,先以正兵與之合戰;徐發奇兵,或檮其旁,或擊其後以勝之,若鄭伯禦燕師,以三軍軍其前,以潛軍軍其後是也。 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   李荃曰:動靜也。 不竭如江河。   李荃曰:通流不絕。杜佑曰:言應變出奇無窮竭。張預曰:言應變出奇,無有窮竭。 終而復始,日月是也。死而復生,四時是也。   李荃曰:奇變如日月四時,虧盈寒暑不停。杜佑曰:日月運行,入而復出;四時更王,興而復廢。言奇正變化,或若日月之進退,四時之盛衰也。張預曰:日月運行,入而復出;四時更互,盛而復衰。喻奇正相變,紛紜渾沌,終始無窮也。 聲不過五,   李荃曰:官、商、角、徵、羽也。 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   李荃曰:變入八音,奏樂之曲,不可盡聽。 色不過五,   李荃曰:青、黃、赤、白、黑也。 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味不過五,   李荃曰:酸、辛、鹹、甘、苦也。 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   曹操曰:自無窮如天地已下,皆以喻奇正之無窮也。李荃曰:五味之變,庖宰鼎飪也。杜牧曰:自無窮如天地已下,皆喻八陳奇正也。張預曰:引五聲五色五味之變,以喻奇正相生之無窮。 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   李荃曰:邀截掩襲,萬途之勢,不可窮盡也。梅堯臣曰:奇正之變,猶五聲五色五味之變,無盡也。王哲日,:奇正者,用兵之鈴鍵,制勝之樞機也。臨敵運變,循環不窮,窮則敗也。孟氏曰:六韜云:奇正發於無窮之源。張預曰:戰陳之勢,止於奇正一事而已;及其變而用之,則萬途千轍,烏可窮盡也。 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   李荃曰:奇正相依而生,如環團圓,不可窮端倪也。梅堯臣曰:變動周旋之不極。王哲曰:敵不能窮我也。何氏曰:奇正生而轉相為變,如循歷其環,求首尾之莫窮也。張預曰:奇亦為正,正亦為奇,變化相生,若循環之無本末,誰能窮詁? 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   孟氏曰:勢峻,則巨石雖重不能止。杜佑曰:言水性柔弱,石性剛重,至於漂轉大石,投之垮下,皆由急疾之流,激得其勢。張預曰:水性柔弱,險徑要路,激之疾流,則其勢可以轉巨石也。 驚烏之疾,至於毀折者,節也。   曹操曰:發起擊敵。李荃曰:柔勢可以轉剛,況於兵者乎?彈射之所以中飛鳥者,善於疾而有節制。杜牧曰:勢者,自高注下,得險疾之勢,故能漂石也。節者,節量遠近則攫之,故能毀折物也。杜佑曰:發起討敵,如鷹鶴之攫撮也,叉能挫折禽獸者,皆由伺候之明,邀得屈折之節也。王子曰:鷹集一擊,百鳥無以爭其勢;猛虎一奮,萬獸無以爭其威。梅堯臣曰:水雖柔,勢迅則漂石;驚雖微,節勁則折物。王哲曰:驚烏之疾,亦勢也,由勢然後有搏擊之節。下要雲險,故先取漂石以喻也。何氏曰:水能動石,高下之勢也。驚能搏物,能節其遠近也。張預曰:鷹鷗之擒烏雀,鈴節量遠 近,伺候審而後擊,故能折物。尉繚子曰:便吾器用,養吾武勇,發之如烏擊。李靖曰:驚烏將擊,卑飛斂翼。皆言待之而後發也。 是故善戰者,其勢險,   曹操、李荃曰:險,猶疾也。杜牧曰:險者,言戰爭之勢,發則殺人,故下文喻如礦弩。王哲曰:險者,折以致其疾也;如水得險隘而成勢。 其節短。   曹操、李荃曰:短,近也。杜牧曰:言以近節也。如驚烏之發,近則搏之,力全志,專則鈴獲也。杜佑曰:短,近也。節,斷也。短近言能因危取勝,以卒擊近也。梅堯臣曰:險則迅,短則勁二,故戰之勢,當險疾而短近也。王哲曰:驚之能搏者,發鈴中,來勢遠而所搏之節至短也。兵之乘機,當如是耳。曹公曰:短者,近也。孟氏同杜牧註。張預曰:險,疾;短,近也。言善戰者先度地之遠近,形之廣狹,然後立陳,使部伍行列相去不遠;其進擊則以五十步為節,不可過遠,故勢迅則難禦,節近則易勝。 勢如擴弩,節如發機。   曹操曰:在度不遠,發則中也。李荃曰:弩不疾則不遠,矢不近則不中。勢尚疾,節務速。杜牧曰:強,張也。如弩已張,發則殺人,故上文雲其勢險也。機者,固須以近節量之,然後叉能中,故上文雲其節短,短乃近也。此言戰陳不可遠逐敵人,恐有隊伍離散斷絕,反為敵所乘也。故牧野誓曰:六步七步,四伐五伐,是以近也。陳嗥曰:弩之發機,近則易中;戰之遇敵,疾則易捷。若趨馳不速,奮擊不近,則不能克敵而全勝。賈林曰:戰之勢,如弩之張;兵之勢,如機之發。梅堯臣曰:強,音霍,贛張也。如弩之張,勢不適巡;如機之發,節近易中也。王誓曰:戰勢如弩之張者,所以有待也;待其有可乘之勢,如發其機。何氏曰:險,疾也;短,近也。此言擊戰得形,便如張弩發機,勢宜疾速,仍利於便近,不得追擊過差也。故太公曰:擊如發機者,所以破精微也。張預曰:如弩之張,勢不可緩;如機之發,節不可遠。言趨利尚疾,奮擊貴近也。故太公曰:擊如發機者,所以破精微也。 紛紛紜紜,國亂而不可亂也;渾渾沌沌,形圓而不可敗也。   曹操曰:旌旗亂也;示敵若亂,以金鼓齊之。卒騎轉而形圓者,二出入有道齊整也。李荃曰:紛紜而闕,示如可亂;建旌有部,嗚金有節,是以不可亂也。渾沌,合雜也;形圓,無向背也;示敵可敗而不可敗者,號令齊整也。杜牧曰:此言陳法也。風後握奇文曰:四為正,四為奇,餘奇為握。奇音機,或總稱之,先出遊軍定兩端。此之是也。奇者,零也。陳數有九,中心有零者,大將握之不動,以制四面八陳,而取準則焉。其人之列,面面相向,背背相承也。周禮蒐苗彌狩,車驟徒趨,及表乃止,進退疾徐,疏密之節,一如戰陳。表,乃旗也。旗者,蓋與民期於下也。握奇文曰:先出遊軍定兩端。蓋遊軍執本方旗,先定地界,然後軍士赴之,兵於旗下,乃出奇正,變為陳也。周禮蒐苗彌狩,車驟徒趨,及表乃止,此則八陳遺制,握奇之文,止此而已,其餘之詞,乃後之作者增加之,以重難其事耳。夫五兵之利,無如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五兵同政,天獨有弧矢星,聖人獨言孤矢能威天下,不言他兵,何也?蓋戰法利於弧矢者,非得陳不見其利。故黃帝勝於蚩尤,以中夏車徒,制夷虜騎士,此乃弧矢之利也。在於近代,可以驗之者,晉武時,羌陷凍州,司馬督馬隆請募勇士三千平之。募腰引弩三十六鈞,弓四鈞,立標簡試。軍西渡溫水,虜樹機能,以眾萬計遏隆。隆依八陳法,且戰且前,弓矢所,人皆應弦而倒,誅殺萬計,涼州遂平。隋時,突厥入寇,楊素擊之。先是諸將與虜戰,每虞胡騎奔突,皆戎車徒步相參,昇鹿魚為方陳,騎在其內。素至,悉除舊法,令諸軍各為步騎。突厥聞之,以手加額,仰天曰:天賜我也。大率精騎十餘萬而至。素一戰大破之。此乃以徒步制騎士,若非有陳法,知開闔首尾之道,安能政勝也。曲禮曰:行前朱雀,而後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招搖在上,急繕其怒。鄭司農云:以四獸為軍陳,像天也。孔疏曰:此言軍行象天文而作陳法,但不知作之何如耳。何徹云:畫此四獸於旌旗上,以標前後左右之陳也。急繕其怒,言其卒之勁利威怒,如天之怒也。招搖,北斗杓第七星也,舉此則六星可知也。陳象天文,即北斗也。復曰:進退有度。鄭司農註曰:度,謂伐與步數也。孔疏曰:如牧野誓雲,六步七步、四伐五伐是也。復曰:左右有局。鄭司農註曰:局是步分。孔疏曰:言軍之左右,各有部分,進則就敵,退則就列,不相差濫也。下文復曰:父之偉,弗與共戴天;兄弟之偉,不返兵;交遊之憐,不同國。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也。此言偉辱至於戰爭,期在叉勝,固不可不知陳法也。其文故相次而言,乃聖賢之深旨矣。軍志曰:陳問容陳,足曳白刃;隊問容隊,可與敵對。前禦其前,後當其後,左防其左,右防其右。行又魚貫,立叉碼行,長以參短,短以參長。回軍轉陳,以前為後,以後為前,進無奔迸,退無違走。四頭八尾,觸處為首,敵衝其中,兩頭俱救。此亦與曲禮之說同。數起於五,而終於八。今夔州州前,諸葛武侯以石縱橫八行,布為方陳,奇正之出,皆生於此。奇亦為正之正,正亦為奇之奇,彼此相用,循環無窮也。諸葛出斜谷,以兵少,但能正用六數,今整屋司竹園仍有舊壘。司馬懿以十萬步騎,不敢次戰,蓋知其能也。杜佑曰:旌旗亂也;示敵若亂,以金鼓齊之。紛紛旌旗,像紜紜士卒貌。言旌旗翻轉,一合一離,士卒進退,或往或來,視之若散,擾之若亂。然其法令素定,度職分明,各有分數,擾而不亂者也。車騎齊轉,形圓者,出入有道,齊整也。渾渾,車輪轉行;沌沌,步驟奔馳。視其行陳縱橫,圓而不方,然而指趨,各有所應。故王子曰:將欲內明而外暗,內治而外混,所以示敵之輕己者也。梅堯臣曰:分數已定,形名已立,離合散聚,似亂而不能亂。形無首尾,應無前後,陽旋陰轉,欲敗而不能敗。王哲曰:曹公曰:旌旗亂也;示敵若亂,以金鼓齊之矣。哲謂紛紜闕亂之貌也。不可亂者,節制嚴明耳。又曹公曰:車騎轉而形圓者,出入有道齊整也。哲謂渾沌形圓,不測之貌也,不可敗者,無所隙缺,又不測故也。何氏曰:此言國勢也,善將兵者,進退紛紛似亂,然士馬素習,旌旗有節,非亂也。渾沌形勢,乍離乍合,人以為敗,而號令素明,離合有勢,非可敗也。形圓,無行列也。張預曰:此八陳法也。昔黃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處之。井字之形,開方九焉;五為陳法,四為閑地,所謂數起於五也。虛其中,大將居之,環其四面,諸部連繞,所謂終於八也。及乎變化制敵,則紛紜聚散,國雖亂而法不亂,渾沌交錯,形雖圓而勢不散,所謂分而成八,復而為一也。後世武侯之方陳,李靖之六花,唐太宗之破陳樂舞,皆其遺制也。 亂生於治,怯生於勇,弱生於彊。   曹操曰:皆毀形匿情也。李荃曰:恃治之整,不撫其下而多怨,其亂鈴生。秦並天下,銷兵焚書,以列國為郡縣,而秦自稱始皇,都關中,以為勇陵人,至萬代有之。至胡亥矜驕,陳勝、廣乘弊而起,所謂亂生於治也。為敵所敗。秦王符堅鼓行伐晉,勇也;及其敗,聞風聲鶴唳,以為晉軍,是其怯也,所謂怯生於勇也。吳王夫差兵無敵於天下於黃池越所敗陵越於會稽,是其彊也以吳陵齊;為,城門不守,兵圍王官,殺夫差而並其國,所謂弱生於彊也。杜牧曰:言欲偽為亂形以誘敵人,先須至治,然後能為偽亂也。欲偽為怯形以伺敵人,先須至勇,然後能為偽怯也。欲偽為弱形以驕敵人,先須至彊,然後能為偽弱也。賈林曰:恃治則亂生,恃勇彊則怯弱生。梅堯臣曰:治則能偽為亂,勇則能偽為怯,彊則能偽為弱。王哲同梅堯臣註。何氏曰:言戰時為奇正形勢以破敵也。我兵素治矣,我士素勇矣,我勢素彊矣,若不匿治、勇、彊之勢,何以致敵?須張似亂、似怯、似弱之形,以誘敵人,彼惑我誘之之狀,破之叉矣。張預曰:能示敵以紛亂,鈴己之治也;能示敵以懦怯,鈴己之勇也;能示敵以贏弱,又己強也。皆匿形以誤敵人。 治亂,數也;   曹操曰:以部曲分名數為之,故不亂也。李荃曰:歷數也。百六之災,陰陽之數,不由人興,時所會也。杜牧曰:言行伍各有分畫,部曲皆有名數,故能為治,然後能為偽亂也。夫為偽亂者,出入不時,樵探縱橫,刁斗不嚴是也。賈林曰:治亂之分,各有度數。梅堯臣曰:以治為亂,存之乎分數。王哲曰:治亂者,數之變,數謂法制。張預曰:實治而偽示以亂,明其部曲行伍之數也。上文所謂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 勇怯,勢也;   李荃曰:夫兵得其勢,則怯者勇;失其勢,則勇者怯。兵法無定,惟因勢而成也。杜牧曰:言以勇為怯者也。見有利之勢而不動,敵人以我為實怯也。陳嗥曰:勇者,奮速也;怯者,淹緩也。敵人見我欲進不進,即以我為怯也,鈴有輕易之心,我因其懈惰,假勢以攻之。龍且輕韓信,鄭人誘我師是也。孟氏註同陳嗥。梅堯臣曰:以勇為怯,示之以不取。王哲曰:勇怯者,勢之變。張預曰:實勇而偽示以怯,因其勢也。魏將龐涓攻韓,齊將田忌救之。孫臏謂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使齊軍入魏地,日喊其電。涓聞之,大喜曰:吾素知齊怯。乃倍日並行逐之,遂敗於馬陵。 彊弱,形也。   曹操曰:形勢所宜。杜牧曰:以彊為弱,須示其形,句奴冒頓示婁敬以贏老是也。陳嗥曰:楚王毀中軍以張隨人,用為後圖,此類也。梅堯臣曰:以彊為弱,形之以贏懦。王哲曰:彊弱者,形之變。何氏曰:形勢暫變,以誘敵戰,非怯非弱也。示亂不亂,隊伍本整也。張預曰:實彊而偽示以弱,見其形也。漢高祖欲擊匈奴,遣使峴之。匈奴匿其壯士肥馬,見其弱兵贏畜,使者十輩皆言可擊。惟婁敬曰:兩國相攻,宜矜誇所長;今徒見老弱,鈴有奇兵,不可擊也。帝不從,果有白登之圍。 故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   曹操曰:見贏形也。李荃曰:善誘敵者,軍或彊,能進退其敵也。晉人伐齊,斥山澤之險,雖所不至,叉飾而疏陳之,輿曳柴從之。齊人登山而望晉師,見旌旗揚塵,謂其眾而夜遁。則晉弱齊為彊也。齊伐魏,將田忌用孫臏謀,喊電而趨大梁。魏將龐涓逐之,曰:齊魯何其怯也。入吾境亡者半矣。及馬陵,為齊人所敗,殺龐涓虜魏太子而旋。形以弱,而敵從之也。杜牧曰:非止於贏弱也。言我強敵弱,則示以贏形,動之使來;我弱敵強,則示之以強形,動之使去。敵之動作,皆須從我。孫臏曰:齊國號怯,三晉輕之。令入魏境為十萬電,明日為五萬電。魏龐涓逐之,曰:齊膚何怯也。入吾境土,亡者大半。因急追之,至馬陵,道狹,臏乃斫木書之曰:龐涓死此樹下。伏弩於側,令曰:見火始發。涓至,鑽燧讀之,萬弩齊發,龐涓死。此乃示以贏形,能動龐涓,遂來從我而殺之也。隋煬帝於馬門,為突厥始畢可汗所圍。太宗應募救援,隸將軍雲定興營。將行,謂定興曰:叉多齋旗鼓,以設疑兵。且始畢可汗敢圍天子,爻以我倉卒無援;我張吾軍容,今數十里晝則旌旗相續,夜則釭鼓相應,虜鈴以為救兵雲集,觀塵而遁,不然,彼眾我寡,不能久矣。定興從之,師次哼縣,始畢遁去。此乃我弱敵強,示之以強,動之令去。故敵之來去,一皆從我之形也。梅堯臣曰:形亂弱而叉從。王哲曰:誘敵使叉從。何氏曰:移形變勢,誘動敵人;敵昧於戰,叉落我計中而來,力足制之。張預曰:形之以贏弱,敵叉來從。晉楚相攻,苗責皇謂晉侯曰:若樂范易行以誘之,中行二部叉克二穆。果敗楚師。又楚伐隋,贏師以張之。季良曰:楚之贏,誘我也。皆此二義也。 予之,敵必取之;   曹操曰:以利誘敵,敵遠離其壘,而以便勢,擊其空虛孤特也。杜牧曰:曹公與袁紹相持官渡,曹公循河而西,紹於是渡河追公。公營南阪,下馬解鞍。時白馬輜重就道,諸將以為敵騎多,不如還營。苟攸曰:此所以餌敵也,安可去之?紹將文醜與劉備將五六千騎,前後繼至,或分趨輜重。公曰:可矣。乃皆上馬,時騎不滿六百人,遂大破之,斬文醜。梅堯臣曰:示畏怯而鈴取。王哲曰:餌敵使鈴取。予、與同。張預曰:誘之以小利,敵叉來取。吳以囚徒誘越,楚以樵者誘絞是也。 以利動之,以卒待之。   曹操曰:以利動敵也。李荃曰:後漢大司馬鄧禹之攻赤眉也,赤眉佯北,棄輜重而遁;車皆載土,覆之以豆。禹軍乏食,競趨之,不為行列。赤眉伏兵奄至擊之,禹大敗。則其義也。杜牧曰:以利動敵,敵既從我,則嚴兵以待之。上文所解是也。梅堯臣曰:以上數事,動誘敵而從我,則以精卒待之。王哲曰:或使之從,或使之取,爻先嚴兵以待之也。何氏曰:敵貴我利,則失行列;利既能動,則以所待之卒擊之,無不勝也。如曹公西征馬超,與超夾關為軍。公急持之,而潛遣徐晃朱靈等夜渡蒲圾津,據河西為營。公自潼關北渡,未濟,超赴船急戰,公放牛馬以餌賊。賊亂取牛馬,公得渡,循河為甬道而南。賊退距渭口。公乃多設疑兵,潛以舟載兵入渭,為浮橋,夜分兵結營於渭南。賊夜攻營,伏兵奮擊,破之。十六國南梁禿髮褥檀守姑臧,後秦姚興遣將姚弼等,至於城下。褥擅驅牛羊於野,弼眾探掠,褥檀分兵擊,大破之。後魏末,大將廣陽王元深伐北狄,使於謹單騎,入賊中,示以恩信。於是西部鐵勒首長七列河等三萬餘戶,並款附,相率南遷。廣陽欲與謹至折敷嶺迎接之,饉曰:破六汗拔陵兵眾不少,聞七列河等歸附,必來邀擊。彼若先據險要,則難與爭鋒;今以包列河等餌之,當競來抄掠,然後設伏而待,又指掌破之。廣陽然其計。拔陵果來邀擊,破七列河於嶺上,部眾皆沒。護伏兵發,賊遂大敗,悉收得七列河之眾。張預曰:形之既從,予之又取,是能以利動之而來也,則以勁卒待之。李靖以卒為本;以本待之者,謂正兵節制之師。 故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   杜佑曰:言勝負之道,自圖於中,不求之下,責怒師眾,強使力進也。若秦穆悔過,不替孟明也。 故能擇人而任勢。   一作故能擇人而任之。諸家作任勢者多矣。曹操曰:求之於勢者,專任權也。不責於人者,權變明也。李荃曰:得勢而戰,人怯者能勇,故能擇其所能任之。夫勇者可戰,饉慎者可守,智者可說,無棄物也。杜牧曰:言善戰者先料兵勢,然後量人之村,隨短長以任之,不責成於不村者也。曹公征張魯於漢中,張遼、李典、樂進將一千餘人守合瀝,教與護軍薛悌,署函邊曰:賊至乃發。俄而吳孫權十萬人眾圍合瀝,乃共發教曰:若孫權至者,張、李將軍出戰,樂將軍守,護軍勿得與戰。諸將皆疑。遼曰:公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叉矣。是以教及其未合逆擊之,折其威勢,以安眾心,然後可守。成敗之機,在此一舉。典與遼同出,果大破孫權,吳人奪氣。還脩守備,眾心乃安。權攻城,十日不拔,乃退。孫盛論曰:夫兵,詭道也。至於合瀝之守,懸弱無援,專任勇者,則好戰生息;專任怯者,則懼心難保。且彼眾我寡,眾者叉懷責惰;我以致命之師,擊責惰之卒,其勢又勝。勝而後守,則叉固矣。是以魏武雜選武力,參以異同,為之密教,節宣其用,事至而應,若合符契也。賈林曰:讀為擇人而任勢,言示以鈴勝之勢,使人從之,豈更外責於人,求其勝敗;擇勇怯之人,任進退之勢。陳嗥曰:善戰者專求於勢,見利速進,不為敵先,專任機權,不責成於人。苟不獲己而用人,即須擇而任之。杜佑曰:權變之明,能簡置於人,任己之形勢也。梅堯臣曰:用人以勢則易,責人以力則難;能者當在擇人而任勢。何氏曰:得勢自勝,不專責人以力也。王誓曰:謂將能擇人任勢以戰,則自然勝矣。人者,謂偏裨與?張預曰:任人之法;使責、使愚、使智、使勇,各任自然之勢,不責人之所不能,故隨村大小,擇而任之。尉繚子曰:因其所長而用之。言三軍之中,有長於步者,有長於騎者,因能而用,則人盡其村。又晉侯類能而使之是也。 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木石之性,安則靜,危則動,方則止,圓則行。   曹操曰:任自然勢也。李荃曰:任勢御眾,當如此也。杜佑日,:言投之安地則安,投之危地則危,不知有所迴避也。任勢,自然也。方圓之形,猶兵勝負之形。梅堯臣曰:木石,重物也,易以勢動,難以力移。三軍,至眾也,可以勢戰,不可以力使,自然之道也。何氏同梅堯臣註。張預曰:木石之性,置之安地則靜,置之危地則動,方正則止,圓斜則行,自然之勢也。三軍之眾,甚陷則不懼,無所往則固,不得已則國,亦自然之道。 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者,勢也。   李荃曰:劇通以為圾上走丸,言其易也。杜牧曰:轉石於千仞之山,不可止遏者,在山不在石也。戰人有百勝之勇,強弱一貫者,在勢不在人也。杜公元凱曰:昔樂毅藉濟西一戰,能並強齊,今兵威已成,如破竹數節之後,迎刃自解,無復著手,此勢也。勢不可失。乃束下建鄴,終滅吳。此篇大抵言兵貴任勢,以險迅疾速為本,故能用力少而得功多也。梅堯臣曰:圓石在山,屹然其勢,一人推之,千人莫制也。王哲曰:石不能自轉,因山之勢,而不可遏也。戰不能妄勝,因兵之勢,而不可支也。張預曰:石轉於山,而不可止遏者,由勢使之也。兵在於險,而不可制禦者,亦勢使之也。李靖曰:兵有三勢:將輕敵,士樂戰,志勵青雲,氣等飄風,謂之氣勢。關山狹路,羊腸狗門,一夫守之,千人不過,謂之地勢。因敵怠慢,勞役飢渴,前營未捨,後軍半濟,謂之因勢。故用兵任勢,如峻圾走丸,用力至微,而成功甚博也。 孫子註解卷之五竟   孫子註解卷之六 虛實篇   曹操曰:能虛實彼己也。李荃曰:善用兵者,以虛為實;善破敵者,以實為虛。故次其篇。杜牧曰:夫兵者,避實擊虛,先須識彼我之虛實也。王哲曰:凡自守以實,攻敵以虛也。張預曰:形篇言攻守,勢篇說奇正。善用兵者,先知攻守兩齊之法,然後知奇正;先知奇正相變之衛,然後知虛實。蓋奇正自攻守而用,虛實由奇正而見。故次勢。 孫子曰: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   曹操李荃並曰:力有餘也。賈林曰:先處形勝之地以待敵者,則有備豫,士馬閑逸。杜佑同賈林註。王誓同曹操註。張預日;形勢之地,我先據之,以待敵人之來,則士馬閑逸,而力有餘。 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   李荃曰:力不足也。太一遁甲云:彼來攻我,則我為主,彼為客。主易客難也。是以太一遁甲言其定計之義。故知勞佚事不同,先後勢異。杜牧曰:後周遣將帥突厥之眾逼齊,齊將段韶禦之。時大雪之後,周人以步卒為前鋒,從西而下,去城二里,諸將欲逆擊之。韶曰:步人氣力勢自有限,今積雪既厚,逆戰非便,不如陳以待之;彼勞我佚,破之必矣。既而交戰,大破之,前鋒盡殮,自餘遁矣。賈林曰:敵處便利,我則不往,引兵別據,示不敵其軍;敵謂我無謀,叉來攻襲。如此,則反令敵倦,而我不勞。孟氏曰:若敵已處便勢之地,己方赴利,士馬勞倦,則不利矣。梅堯臣曰:先至待敵則力完,後至趨戰則力屈。何氏曰:戰國秦師伐韓,圍闆與。趙遣將趙奢救之。軍士許歷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將軍叉厚集其陳以待之,不然鈴敗。又曰:先據北山者勝,後至者敗。趙奢即發萬人趨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上。趙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遂解闆與之圍。後漢初,諸將征魄囂,為囂所敗。光武令悉軍枸色。未及至,魄罵乘勝,使其將王元行巡將二萬餘人下隴,因分遣巡取枸邑。漢將馮異即馳馬欲先據之。諸將皆曰:虜兵盛而新乘勝,不可與爭;宜止軍此地,徐思方略。異曰:虜兵方盛臨境,狙伙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枸邑,三輔動搖,是吾憂也。夫攻者不足,守者有餘,今先據城,以佚待勞,非所以爭鋒也。遂潛往,閉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擊鼓建旗而出,巡軍驚亂奔走,追而大破之。束魏將齊神武伐西魏,軍過蒲津,涉洛至許原。西魏將周文帝軍至沙苑。齊神武聞周文至,引軍來會。詁朝侯騎告齊神武軍且至。周文步將李弼曰:彼眾我寡,不可平地置陳。此束十里有渭曲可先據以待之。遂軍至渭曲,背水束西為陳;合戰,大破之。張預曰:便利之地,彼已據之,我方趨彼以戰,則士馬勞倦,而力不足。或謂所戰之地,我宜先到,立陳以待彼,則己佚矣;彼先結陳,我後至,則我勞矣。若宋人已成列,楚師未既濟之類。 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   李荃曰:故能政人之勞,不致人之佚也。杜牧曰:致令敵來就我,我當蓄力待之,不就敵人,恐我勞也。後漢張步將費邑分遣其弟敢守巨裡。耿拿進兵,先脅巨裡,使多伐樹木,揚言以填坑塹。數日有降者言,邑聞食慾攻巨裡,謀來救之。食乃嚴令軍中趨修攻具,宣勒諸部,後三日當悉力攻巨裡城。陰緩生口,令得亡歸。歸者以拿期告邑。至日果自將精兵三萬餘人來救之。拿喜謂諸將曰:吾修攻具者,欲誘致邑耳;今來,適其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裡,自引精兵上岡阪,乘高大破之,遂臨陳斬費邑。杜佑曰:言兩軍相遠,彊弱俱敵,彼可使歷險而來,我不可歷險而往。必能引致敵人,已不往從也。梅堯臣曰:能令敵來,則敵勞;我不往就,則我佚。王哲曰:致人者,以佚乘其勞;致於人者,以勞乘其佚。何氏曰:令敵自來。張預曰:致敵來戰,則彼勢常虛;不往赴戰,則我勢常實。此乃虛實彼我之衍也。耿拿先逼巨裡以誘政費邑近之。 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   曹操曰:誘之以利也。李荃曰:以利誘之,敵則自遠而至也。趙將李牧誘匈奴,則其義也。杜牧曰:李牧大縱畜牧人眾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大喜,率眾來入,牧大破之,殺匈奴十萬騎,單于奔走,歲餘不敢犯邊也。梅堯臣曰:何能自來?示之以利。何氏曰:以利誘之而來,我佚敵勞。張預曰:所以能致敵之來者,誘之以利耳。李牧佯北以致匈奴,楊素毀車以誘突厥是也。 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曹操曰:出其所叉趨,攻其所叉救。李荃曰:害其所急,彼叉釋我而自固也。魏人寇趙邵鄴,乞師於齊。齊將田忌欲救趙,孫臏曰:夫解紛者不控捲,救國者不搏揪,批亢檮虛,形格勢禁,則自解爾。今二國相持,輕銳竭於外,痕老殆於內,我襲其虛,彼又解圍而奔命,所謂一舉存趙而弊魏也。後魏果釋趙而奔大梁,遭齊人於馬陵,魏師敗績。杜牧曰:曹公攻河北,師次頓丘,黑山賊於毒等攻武陽。曹公乃引兵西入山,攻毒本屯,毒聞之,棄武陽還。曹公要擊於內,大破之也。陳嗥曰:子胥疲楚師,孫臏走魏將之類也。杜佑曰:致其所鈴走,攻其所叉救,能守其險害之要路,敵不得自至。故王子日..一貓當穴,萬鼠不敢出;一虎當漢,萬鹿不敢過。梅堯臣曰:敵不得來,當制之以害。王哲曰:以害形之,敵患之而不至。張預曰:所以能令敵人、叉不得至者,害其所顧愛耳。孫臏直走大梁,而解鄧鄴之圍是也。 故敵佚能勞之,   曹操曰:以事煩之。李荃曰:攻其不意,使敵痕於奔命。杜牧曰:高類言平陳之策於隋祖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熱,水田早熟。量彼收穫之際,徵兵上馬,聲言掩襲,彼叉屯兵禦守,足得廢其農時。彼既聚兵,我便解甲。於是陳人始病。梅堯臣曰:撓之使不得休息。王哲曰:巧政之也。何氏曰:春秋時,吳王闔閒問於伍員曰:伐楚何如?對曰:楚執政眾,莫適任息,若為三師以肄焉:一師至,彼鈴皆出;彼出則歸,彼歸則出,彼叉道弊。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誤之,既罷,而後以三軍繼之,鈴大克之。闔閒從之,楚於是乎始病。吳遂入郢。張預曰:為多方以誤之之衛,使其不得休息。或曰:彼若先處戰地以待我,則是彼佚也,我不可起而與之戰。我既不往,彼鈴自來,即是變佚為勞也。 飽能饑之,   曹操曰:絕糧道以饑之。李答曰:焚其積聚,艾其禾苗,絕其糧道。杜牧曰:我為主,敵為客,則可以絕糧道而饑之。如我為客,敵為主,則如之何?答曰:饑敵之衛,非止絕糧道。但能饑之則是。隋高類平陳之茉曰:江南土薄,捨多茅竹,有畜積,皆非地害。密遣人因風縱火,待敵修立,更復燒之,不出數年,自可財力俱盡。遂行其策,由是陳人益困。三國時,諸葛誕、文欽據壽春,及招吳請援,司馬景王討之,謂諸將曰:彼當突圍,次一朝之命;或謂大軍不能久,省食喊口,冀有他變。料賊之情,不出此二者,當多方以亂之。因命合圍,遣贏疾寄穀淮北麋,軍士豆人三升。誕、欽聞之,果喜。景王愈贏形以示之,誕等益寬恣食。俄而城中糧盡,攻而拔之。隋末,宇文化及率兵攻李密於黎陽。密知化及糧少,因偽和之,以弊其眾。化及大喜,恣其兵食,冀密績之。其後食盡,其將王智略、張童仁等率所部兵歸於密,前後相繼,化及以此遂敗。陳嗥曰:饑敵之衛,在臨事應機。梅堯臣曰:要其糧,使不得績。王哲曰:謂敵人足食,我能使之饑乏耳。曹公曰:絕其糧道。哲謂火積亦是也。何氏曰:如吳楚反,周亞夫曰:楚丘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絕其食道,乃可制也。亞夫會兵榮陽,。吳攻梁,梁急請救,亞夫引兵束北走昌邑,深壁而守,使輕騎弓高侯等絕吳楚兵後食道。兵乏糧,饑欲退,數挑戰,終不出,乃引兵去。精兵追擊,大破之。王莽末,天下亂,光武兄伯升起兵討莽,為莽將甄阜、梁丘賜所敗。復收會兵眾,還保於棘陽。阜、賜乘勝留輜重於藍鄉,引精兵十餘萬人南渡,橫臨沘水,阻兩山問為營,絕後橋,示無還心。伯升於是大饗軍士,設盟約,休卒三日,為六部港師,夜起,襲取藍鄉,盡獲其輜重。明晨,自南攻甄阜,下江兵自東南攻梁丘賜。乏食陳漬,遂斬阜、賜。唐輔公祐遣其偽將馮惠亮、陳當世領水軍屯於博望山,陳正通、河問王孝恭徐紹宗率步騎軍於青州山。河問王孝恭至,堅壁不與闕,使奇兵斷其糧道。賊漸餒,夜薄我營,孝恭安外不動。明日,縱贏兵以攻賊壘,使盧祖尚率精騎列陳以待之。俄而攻壘者敗走,出追,奔數里,遇祖尚軍與戰,大敗之。正通棄營而走。張預曰:我先舉兵,則我為客,彼為主;為客則食不足,為主則飽有餘。若奪其畜積,掠其田野,因糧於彼,館穀於敵,則我反飽,彼反饑矣。則是變客為主一也。不鈴焚其積果,廢其農時,然後能饑敵矣。或彼為客,則絕其糧道,廣武君欲請奇兵以遮絕韓信軍後是也。 安能動之。   曹操曰:攻其所鈴愛,出其所鈴趨,則使敵不得不相救也。李荃曰:出其所鈴趨,擊其所不意,攻其所叉#1愛,使不得不救也。杜牧曰:司馬宣王攻公孫文懿於遼束,阻遼水以拒魏軍。宣王曰:賊堅營高壘,以老我師,攻之正入其計,古人云:敵雖高壘,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叉救。我今直指襄平,則人懷內懼,懼而求戰,破之叉矣。遂整陳而過。賊見兵出其後,果來邀之;乃縱擊,大破之,竟平遼束。陳嗥曰:左傳楚伐宋,宋告急於晉,晉先秒曰:我執曹君,而分曹衛之田以賜宋人,楚愛曹衛,叉不許也。喜路怒頑,能無戰乎?遂破楚師。孟氏註同曹操。梅堯臣曰:趨其所顧,所不得止。王哲同李荃註。何氏曰:攻其所愛,豈能安視而不動哉?張預曰:彼方安守,以為自固之衛,不欲速戰,則當攻其所鈴救,使不得已而須出。央駢堅壁,秦伯挑其裨將,遂皆出戰是也。 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   曹操曰:使敵不得相往而救之也。何氏曰:今敵人須應我。 行千里而不勞者,行於無人之地也。   曹操曰:出空擊虛,避其所守,擊其不意。李荃曰:出敵無備,從孤擊虛,何人之有。杜牧曰:梁元帝時,西蜀稱帝,率兵束下,將攻元帝。西魏大將周文帝曰:平蜀制梁,在玆一舉。諸將多有異同。文帝謂將軍尉遲迥曰:伐蜀之事,一以委公。然計將安出?迥曰:蜀與中國隔絕百餘年矣,恃其山川險阻,不虞我師之至。宜以精甲銳騎,星夜奔襲之。平路則倍道兼行,險途則緩兵漸進。出其不意,衝其腹心,鈴向風不守。竟以平蜀。言不勞者,空虛之地,無敵人之虞,行止在我,、故不勞也。陳嗥曰:夫言空虛者,非止為敵人不備也。但備之不嚴,守之不固,將弱兵亂,糧少勢孤,我整軍臨之,彼爻望風自漬。是我不勞苦,如行無人之地。梅堯臣曰:出所不意。何氏曰:曹公北征烏桓,謀臣郭嘉曰:兵貴神速,今千里襲人,輜重多,難以趨利。且彼聞之,得以為備。不如留輜重,輕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公乃密出盧龍塞,直指單于庭。虜卒聞公至,惶怖合戰,大破之,斬雖頓及名王已下。又唐吐谷渾寇邊,以李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輕途二千里,行空虛之地,平吐谷渾而還。故太宗曰:且李靖三千輕騎,深入虜庭,克復定襄,古今未有也。張預曰:掩其空虛,攻其無備,雖千里之征,人不疲勞。若鄧艾伐蜀,由陰平之徑,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是也。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   李荃曰:無虞易取。杜牧曰:警其束,擊其西,誘其前,襲其後。後漢張步都劇使弟藍守西安,又令別將守臨淄,去臨淄四十里,耿拿引軍營其問。食視西安城小而堅,藍兵又精;臨淄名雖大,其實易攻。拿令軍吏治攻具,後五日攻西安,縱生口令歸。藍聞之,晨夜守城。至期,夜半,拿勒諸將專食,及明,至臨淄城下。護軍苟梁等爭之,以為宜速攻西安。拿曰:西安聞吾欲攻,日夜為備。臨淄出其不意,至鈴驚擾,吾攻之,一日鈴拔。技臨淄,即西安勢孤,所謂擊一得兩。盡如其策。後漢末,朱雋擊黃巾賊帥韓忠於宛。雋作長圍,起土山,以臨其城內。因嗚鼓攻其西南,賊悉眾赴之;雋自將精兵五千,掩其束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懼乞降。陳嗥曰:國家征上黨,王宰知劉棋恃天井之殮,不為固守之計。宰悉力攻奪而後守,棋失其險,終陷其巢穴也。梅堯臣曰:言擊其南,實攻其北。王哲曰:攻其虛也。謂將不能,兵不精,壘不堅,備不嚴,救不及,食不足,心不一爾。張預曰: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使敵人莫之能備;莫之能備,則吾之所攻者,乃敵之所不守也。耿食之克臨淄,朱雋之討黃巾,但其一端耳。 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   杜牧曰:不攻尚守,何況其所攻乎。漢太尉周亞夫擊七國於昌邑也,賊奔壁束南陬,亞夫使備其西北。俄而賊精卒攻西北,不得入,因遁走,追破之。陳嗥曰:無慮敵不攻,慮我不守。無所不攻,無所不守,乃用兵之計備也。梅堯臣曰:賊擊我西,亦備乎束。王哲曰:守以實也。謂將能、兵精、壘堅、備嚴、救及、食足、心一爾。張預曰: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使敵人莫之能測;莫之能測,則吾之所守者,乃敵之所不攻也。周亞夫擊束南而備西北,亦是其一端也。 故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   曹操曰:情不洩也。李荃曰:善攻者,器械多也;束魏高歡攻鄴是也。善守?饉備也;周韋孝寬守晉州是也。杜牧曰:攻取備禦之情不洩也。賈林曰:教令行,人心附,備守堅固,微隱無形,敵人猶豫,智無所措也。梅堯臣曰:善攻者機密不洩,善守者周備不隙。王誓曰:善攻者,待敵有可勝之隙,速而攻之,則使其不能守也。善守者,常為不可勝,則使其不能攻也。雲不知者,攻守之計不知所出耳。何氏曰:言攻守之謀,令不可測。張預曰:夫守則不足,攻則有餘。所謂不足者,非力弱也,蓋示敵以不足,則敵鈴來攻,此是敵不知其所攻也。所謂有餘者,非力彊也,蓋示敵之有餘,則敵叉自守,此是敵不知其所守也。情不外洩,積乎攻守者也。 微乎微乎,至於無形,神乎神乎,至於無聲,故能為敵之司命。   李荃曰:言二遁用兵之奇正,攻守微妙,不可形於言說也。微妙神乎,敵之死生,懸形於我,故日司命。杜牧曰:微者,靜也;神者,動也。靜者守,動者攻,敵之死生,悉懸於我,故如天之司命。杜佑曰:言其微妙,所不可見也。言變化之形,倏忽若神,故能料敵死生,若天之司命也。梅堯臣曰:無形,則微密不可得而窺;無聲,則神速不可得而知。王哲曰:微密則難窺,神速則難應,故能制敵之命。何氏曰:武論虛實之法至於神微,而後見成功之極也。吾之實,使敵視之為虛;吾之虛,使敵視之為實;敵之實,吾能使之為虛;敵之虛,吾能知其非實。蓋敵不識吾虛實,而吾能審敵之虛實也。吾欲攻敵也,知彼所守者為實,而所不守者為虛,吾將避其堅,而攻其脆,批其亢,而檮其虛。敵欲攻我也,知彼所攻者為不急,而所不攻者為要,吾將示敵之虛,而闕吾之實,彼示形在束,而吾設備於西。是故吾之攻也,彼不知其所當守;吾之守也,敵不料其所當攻。攻守之變,出於虛實之法。或藏九地之下,以喻吾之守;或動九天之上,以比吾之攻。滅跡而不可見,韜聲而不可聞,若從地出天下,倏出問入,星耀鬼行,入乎無間之域,旋乎九泉之淵。微之微者,神之神者,至於天下之明目不能窺其形之微,天下之聰耳不能聽其聲之神,有形者至於無形,有聲者至於無聲。非無形也,敵人不能窺也;非無聲也,敵人不能聽也。虛實之變極也。善守兵者,通於虛實之變,遂可以入於神微之奧;不善者案然尋微窮神,而泥其用兵之跡,不能泯其形聲,而至於聞見者,是不知神微之妙,固在虛實之變也。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安得無形與聲哉?但敵人不能窺聽耳。張預曰:攻守之衍,微妙神密,至於無形之可觀,無聲之可聞,故敵人死生之命,皆主於我也。 進而不可禦者,衝其虛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   曹操曰:卒往進攻其虛、懈,退又疾也。李荃曰:進者襲空虛懈怠,退者叉輜重在先,行遠而大軍始退,是以不可追。後趙王石勒兵在葛陂,苦雨,欲班師於鄴,懼晉人躡其後。用張賓計,令輜重先行,遠而不可及也。此荃以速字為遠者也。杜牧曰:既攻其虛,敵鈴敗;敗喪之後,安能追我?我故得以疾退也。陳嗥曰:杜說非也。曹公之圍張繡也,城未拔力未屈而去之。繡兵出襲其後,賞翎止之,繡不聽,果被曹公所敗。繡謂翎曰:公既能知其敗,鈴能知其勝。翎曰:復以敗卒襲之。繡從之,曹公果敗。豈是敗喪之後,不能追之哉?蓋言乘虛而進,敵不知所禦;逐利而退,敵不知所追也。杜佑曰:神天其虛空也。梅堯臣曰:進乘其虛,則莫我禦;退因其弊,則莫我追。何氏曰:兵進則衝虛,兵退則利速;我能制敵,而敵不能制我也。張預曰:對壘相持之際,見彼之虛隙,則急進而檮之,敵豈能禦我也?獲利而退,則速還璧以自守,敵豈能追我也?兵之情主速,風來電往,敵不能制。 故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   曹操、李荃曰:絕其糧道,守其歸路,攻其君主也。杜牧曰:我為主,敵為客,則絕其糧食,守其歸路。若我為客,敵為主,則攻其君主。司馬宣王攻遼束,直指襄平是也。梅堯臣曰:攻其要害。王哲曰:曹公曰:絕糧道,守歸路,攻君主也。誓謂敵若堅守,但能攻其所叉救,則與我戰矣。若耿食慾攻巨裡以致費邑亦是也。何氏曰:如魏將司馬宣王征公孫文懿,汎舟潛濟遼水,作長圍,忽棄賊而向襄平。諸將言:不攻賊而作長圍,非所以示眾也。宣王曰:賊堅營高壘,欲以老吾兵也。古人言曰:敵雖高壘,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鈴救也。賊大眾在此,則窟穴虛矣;我直指襄平,叉人懷內懼,懼而求戰,破之叉矣。遂整陳而過。賊見兵出其後,果邀之。宣王謂諸將曰:所以不攻其營,正欲致此,不可失也。乃縱兵逆擊,大#2破之,三戰皆捷。唐馬燧討田悅,時軍揖少,悅深壁不戰。燧令諸軍持十艮糧,進次倉口,與悅夾洹水而軍。李抱真、李尤問曰:糧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糧少利速戰。兵法善於致人,不致於人。今田悅與淄、青、兗三軍為首尾,計欲不戰以老我師。若分兵擊其左右,兵少未可叉破,悅且來救,是前後受敵也。兵法所謂攻其叉救,彼固當戰也。燧為諸軍合而破之。燧乃造三橋道逾洹水,日挑戰,悅不敢出。怛州兵以軍少,懼為燧所並,引軍合於悅。悅與燧明日復挑戰,乃伏兵萬人,欲邀燧。燧乃引諸軍半夜皆食,先鷂嗚時,擊鼓吹角,潛師傍洹水,逕赴魏州。令曰:聞賊至,則止為陳。又令百騎吹鼓角,皆留於後,仍抱薪持火,待軍畢發,止鼓角,匿其旁,伺悅軍畢渡,焚其橋。軍行十數里,乃率淄、青、兗州步騎四萬餘人,瑜橋掩其後,乘風縱火,鼓譟而進。燧乃坐甲令無動,命前除草斬荊棘,廣百步以為陳。募勇力得五千餘人,分為前列,以侯賊至。比悅軍至,則火止氣乏,力少衰,乃縱兵擊之,悅軍大敗。悅走橋,橋已焚矣。悅軍亂赴水,斬首二萬,淄青軍殆盡。張預曰:我為客,彼為主,我兵彊而食少,彼勢弱而糧多,則利在鈴戰。敵人雖有金城湯池之固,不得守其險,而叉來與我戰者,在攻其所顧愛,使之相救援也。若楚人圍來,晉將救之。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婚於衛;若伐曹衛。楚叉救之,則宋免.矣。從之而解。又晉宣帝討公孫文懿,忽棄賊而走襄平,討其巢穴。賊果出邀之,遂逆擊,三戰皆捷,亦其義也。 我不欲戰,畫地而守之。   曹操曰:軍不欲煩也。李荃曰:拒境自守也。若入敵境,則用天一遁甲真人閉六戊之法,以刀畫地為營也。孟氏曰:以物畫地而守,喻其易也。蓋我能戾敵人之心,不敢至也。 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也。   曹操曰:乖,戾也。戾其道,示以利害,使敵疑也。李荃曰:乖,異也。設奇異而疑之,是以敵不可得與我戰。漢上谷太守李廣縱馬卸安,疑也。杜牧曰:言敵來攻我,我不與戰,設權變以疑之,使敵人疑惑不次,與初來之心乖戾,不敢與我戰也。曹公爭漢中地,蜀先主拒之。時將趙雲守別屯,將數十騎輕出,卒遇大軍。雲且闕且卻。公軍追至,圍雲。入營,史大開門,偃旗息鼓。曹公軍疑有伏,引去。諸葛武侯屯於陽平,使魏延諸將並兵東下,武侯惟留萬人守城。候白司馬宣王曰:亮在城中,兵少力弱。將士失色,亮時意氣自若,動軍中悉外旗息鼓,不得輒出,開四門掃地卻灑。宣王疑有伏,於是引去,趨北山。亮謂參佐曰:司馬懿謂吾有設伏,循山走矣。宣王后知,頗以為恨。曹公與呂布相持,公軍出收麥,布領眾卒至。公營止有千人出陳,半隱於堤下,呂布遲疑不敢進,曰:曹操多詐,勿入伏中。遂引兵去。陳嗥曰:左傳楚令尹子元伐鄭,入自純門,至於遠市,懸門不發。子元曰:鄭有人焉。乃還。賈林曰:置疑兵於敵惡之所,屯營於形勝之地,雖未修壘塹,敵人不敢來攻我也。梅堯臣曰:畫地,喻易也。乖其道而示以利,使其疑而不敢進也。王誓曰:畫地,言易,且明制之鈴有道也。張預曰:我為主,彼為客,我糧多而卒寡,彼食少而兵眾,則利在不戰;雖不為營壘之固,敵鈴不敢來與我戰者,示以疑形,乖其所往也。若楚人伐鄭,鄭懸門不發,勁楚言而出,楚師不敢進而遁。又司馬懿歌攻諸葛亮,亮偃旗外鼓,開門卻灑。懿疑有伏兵,遂引而去。亦其義也。 故形人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3。   杜佑曰:我專一而敵分散。梅堯臣曰:他人有形,我形不見,故敵分兵以備我。張預曰:吾之正,使敵視以為奇,吾之奇,使敵視以為正,形人者也。以奇為正,以正為奇,變化紛紜,使敵莫測,無形者也。敵形既見,我乃合眾以臨之;我形不彰,彼鈴分勢以防備。 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   杜佑曰:我料見敵形,審其虛實,故所備者少,專為一屯。以我之專,擊彼之散卒,為十共擊一也。梅堯臣曰:離一為十,我常以十分擊一分。 則我眾而敵寡;   杜佑曰:我專為一,故眾;敵分為十,故寡。張預曰:見敵虛實,不勞多備,故專為一屯。彼則不然,不見我形,故分為十處。是以我之十分,擊敵之一分也。故我不得不眾,敵不得不寡。 能以眾擊寡者,則吾之所與戰者,約矣。   杜牧曰:約猶少也。我深塹高壘,滅跡韜聲,出入無形,攻取莫測。或以輕兵健馬,衝其空虛;或以彊弩長弓,奪其要害。觸左履右,突後驚前。晝日誤之以旌旗,暮夜惑之以大鼓。故敵人畏懼,分兵防虞。譬如登山瞰城,垂簾視外,敵人分張之勢,我則盡知,我之攻守之方,敵則不測。故我能專一,敵則分離。專一者力全,分離者力寡。以全擊寡,故能鈴勝也。杜佑曰:言約少而易勝。梅堯臣曰:以專擊分,則我所敵少也。王哲曰:多為之形,使敵備已,其實攻者則無備也,故我專敵分矣。專則眾,分則寡,十攻一者,大約言耳。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夫勢聚則彊,兵散則弱。以眾彊之勢,擊寡弱之兵,則眾力少而成功多矣。 吾所與戰之地不可知,   杜佑曰:言舉動微密,情不可見,使彼知所出而不知吾所舉,知所舉而不知吾所集。張預曰:無形勢故也。 不可知,則敵所備者多;   梅堯臣曰:敵不知,則處處為備。 敵所備者多,則吾所與戰者,寡矣。   曹操曰:形藏敵疑,則分離其眾備我也。言少而易擊也。王哲曰:與敵鈴戰之地,不可使敵知之;知則併力得拒於我。曹公曰:形藏則敵疑。張預曰:不能測吾車果何出,騎果何來,徒果何從,故分離其眾,所在輒為備,遂致眾散而弱,勢分而衰;是以吾所與接戰之處,以大眾臨孤軍也。 故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   杜佑曰:言敵之所備者多,則士卒無不分散而少。梅堯臣曰:所備皆寡也。 寡者,備人者也,眾者,使人備己者也。   曹操曰:上所謂形藏敵疑,則分離其眾以備我也。李荃曰:陳兵之地,不可令敵人知之;彼疑,則謂眾離而備我也。杜牧日;所戰之地,不可令敵人知之。我形不洩,則左右、前後、遠近、險易,敵人不知,亦不知我何處來攻,何地會戰,故分兵徹衛,處處防備,形藏者眾,分多者寡,故眾者叉勝也,寡者爻敗也。孟氏曰:備人則我散,備我則彼分。杜佑曰:敵分散而少者,皆先備人也;敵所以備己多者,由我專而眾故也。梅堯臣曰:使敵愈備,則愈寡也。王誓曰:左右前後俱備,則俱寡。何氏同諸註。張預曰:左右前後,無處不為備,則無處不兵寡也。所以寡者,為兵分而廣備於人也;所以眾者,為勢專而使人備己也。 故知戰之地,知戰之日,則可千里而會戰。   曹操曰:以度量知空虛會戰之日。李荃曰:知戰之地,則舟車步騎之所便也。魏武以北土未安,拾鞍馬,仗舟楫,與吳越爭強,是以有黃蓋之敗。吳王漁驅吳楚之眾,奔馳於梁鄭之問,此不知戰地日者。故太一遁甲曰:計法三門五將,主客成敗則可知也。於是千里會戰而勝。杜牧曰:宋武帝使朱齡石伐譙縱於蜀,宋武曰:往年劉敬宣出內水向黃武,無功而退。賊謂我今應從外水來,而料我當出其不意,猶從內水來也,如此鈴以重兵守涪城,以備內道,若向黃武,正墮其計。今以大眾自外取成都,疑兵向內水,此則制敵之奇也。而慮此聲先馳,賊知虛實,別有函書全封付齡石。函邊書曰:至白帝乃開。諸軍未知處分所由。至白帝,發書曰:眾軍悉從外水取成都,臧熹、朱林於中水取廣漢,使贏弱乘高艦十餘,由內水向黃武。譙縱果以重兵備內水,齡石滅之。陳嗥曰:杜註止言知戰之地,未叔知戰之日。我若伐敵,至期不得與我戰,敵來侵我,我叉預備以應之。項羽謂曹咎曰:我十五日鈴定梁地,復與將軍會。苟不知鈴戰之日,安能為約?孟氏曰:以度量知空虛,先知戰地之形,又審叉戰之日,則可千里期會,先往以待之。若敵已先至,可不往以勞之。杜佑曰:夫善戰者,叉知戰之日,知戰之地。度道設期,分軍雜卒,遠者先進,近者後發,千里之會,同時而合,若會都市。其會地之日,無令敵知,知之則所備處少,不知則所備處多。備寡則專,備多則分;分則力散,專則力全。梅堯臣曰:若能度叉戰之地,叉戰之日,雖千里之遠,可剋期而與戰。王哲曰:又先知地利敵情,然後以兵法之度量,計其遠近,如其空虛,審敵趣應之所及戰期也,如是,則雖千里可會戰而破敵矣。故曹公曰:以度量知空虛會戰之日者是也。張預曰:幾舉兵伐敵,所戰之地,必先知之;師至之日,能使敵人如期而來,以與我戰。知戰地日,則所備者專,所守者固,雖千,裡之遠,可以赴戰。若賽叔知晉人禦師爻於殼,是知戰地也,陳湯料烏孫圍兵五日鈴解,是知戰日也。又若孫臏龐涓於馬陵,度日暮叉至是也。 不知戰地,不知戰日,則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後,後不能救前,而況遠者數十里,近者數里乎?   杜牧曰:管子曰:計未定而出兵,則戰而自毀也。杜佑曰:敵已先據形勢之地,己方趣利慾戰,則左右前後,疑惑進退,不能相救,況十數里之間也。梅堯臣曰:不能救者,寡也。左右前後,尚不能救,況遠乎?張預曰:不知敵入何地會兵,何日接戰,則所備者不專,所守者不固;忽遇就敵,則倉遽而與之戰,左右前後猶不能相援,又況首尾相去之遠乎? 以吾度之,越人之兵雖多,亦奚益於勝敗哉?   曹操曰:越人相聚紛然無知也。或曰:吳越,偉國也。李荃曰:越,過也。不知戰地及戰日,兵雖過人,安能知其勝敗乎?陳嗥曰:孫子為吳王闔閒論兵,吳與越憐,故言越,謂過人之兵,非義也。賈林曰:不知戰地,不知戰日,士眾雖多,不能制勝敗之政,亦何益也。梅堯臣曰:吳越,敵國也。言越人雖多,亦當為我分之而寡也。王哲曰:此武相時料敵也。言越兵雖多,苟不善相救,亦無益於勝敗之數。張預曰:吾字作吳,字之誤也q 吳越鄰國,數相侵伐,故下文云:吳人與越人相惡也。言越國之兵,雖日眾多,但不知戰地戰日,當分其勢而弱也。 故曰:勝可為也。   牡牧曰:為勝在我,故言可為之。孟氏曰:若使敵不知戰地期日,我之叉勝,可常有也。梅堯臣同杜牧註。王誓、何氏同孟氏註。張預曰:為勝在我故也。形篇云:勝可知而不可為。今言勝可為者何也?蓋形篇論攻守之勢,言敵若有備,則不可必為也。今則主以越兵而言,度越人必不能知所戰之地日,故雲可為也。 敵#4雖眾,可使無闕。   杜牧曰:以下四事度量之,敵兵雖眾,使其不能與我闕勝也。孟氏曰:敵雖多兵,我能多設變詐,分其形勢,使不能併力也。賈林曰:敵雖眾多,不知己之兵情,常使急自備,不暇謀罰。梅堯臣曰:苟能寡,何有闕?王哲曰:多益不救,奚所恃而國7 張預曰:分散其勢,不得齊力同進,則焉能與我爭? 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計,   李荃曰:用兵者取勝之兵法可制。太一遁甲五將之計,以定關格掩迫之數,得失可知也。孟氏曰:策度敵情,觀其施為,則計數可知。賈林曰:悼俎帷惺之閒,以策籌之,我得彼失之計,皆先知也。杜佑曰:策度敵情,觀其所施,計數可知。梅堯臣曰:彼得失之計,我以算策而知。王哲曰:策其敵情,以見得失之數。張預曰:籌策敵情,知其計之得失,若薛公料鯨布之三計是也。 作之而知動靜之理,   李荃曰:侯望雲氣、風烏、人情,則動靜可知也。王莽時,王尋征昆陽,有雲氣如壞山,當營而墜,去地數丈,而光武知其必敗。梁王僧辮營上有如堤之氣,侯景知其必勝。風烏,食豺之類也。此荃以作字為候字者也。杜牧曰:作,激作也。言激作敵人,使其應我,然後觀其動靜理亂之形也。魏武侯曰:兩軍相當,不知其將如何?吳起曰:令賤勇者將銳而擊,交合而北,北而勿罰,觀敵進退,一坐一起,其政以理,奔北不追,見利不取,此將有謀。若其悉眾追北,旗嬸雜亂,行止縱橫,責利務得,若此之類,將令不行,擊而勿疑。陳嗥曰:作,為也。為之利害,使敵赴之,則知進退之理也。賈林曰:善峴侯者,必知其動靜之理。杜佑曰:喜怒動作察其舉止,則情理可得。故知動靜權變,為其勝負也。梅堯臣曰:彼動靜之理,因我所發而見。王哲曰:候其理當動以否。張預曰:發作久之,觀其喜怒,則動靜之理,可得而知也。若晉文公拘宛春,以怒楚將子玉,子玉遂乘晉軍,是其躁動也。諸葛亮遺巾幗婦人之飾,以怒司馬宣王,宣王終不出戰,此是其安靜也。 形之而知死生之地,   李荃曰:夫破陳設奇,或偃旗鼓,形之以弱;或虛列電火嬸幟,形之以彊。投之以死,致之以生,是以死生因地而成也。韓信下井陘,劉裕過大峴,則其義也。杜牧曰:死生之地,蓋戰地也。投之死地鈴生,置之生地必死。言我多方誤撓敵人,以觀其應我之形,然後隨而制之,則死生之地可知也。陳嗥曰:敵人既有動靜,則我得見其形。有謀者所處之地必生,無謀者所投之地鈴死也。孟氏曰:形相敵情,觀其所據,則地形勢生死,可得而知。賈林曰:見所理兵形,則可知其死所。梅堯臣曰:彼生死之地,我因形見而識。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形之以弱,則彼必進;形之以彊,則彼必退。因其進退之際,則知彼所據之地死與生也。上文雲,善動敵者,形之,敵鈴從之是也。死地,謂傾覆之地;生地,謂便利之地。 角之而知有餘不足之處。   曹操曰:角,量也。李荃曰:角,量也。量其力精勇,則虛實可知也。杜牧曰:角,量也。言以我之有餘,角量敵人之有餘;以我之不足,角量敵人之不足。管子曰:善攻者料眾以攻眾,料食以攻食;食不存不攻,備不存不攻。司馬宣王伐遼束,司馬陳珪曰:昔攻上庸,八部並進,晝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技堅城,斬孟達。今者遠來,而更安緩,愚切惑焉。王曰:孟達眾少而食夕一年,吾將四倍於達,而糧不淹一月;以一月圖一年,安可不速。以四擊一,正命半解猶當為之,是以不計死傷與糧競也。今賊眾我寡,賊飢我飽,雨水乃爾,功力不設,賊糧垂盡,當示無能以安之。既而雨止,晝夜攻之,竟平遼束。梅堯臣曰:彼有餘不足之處,我以角量而審。王哲曰:角,謂相角也。角彼我之力,則知有餘不足之處,然後可以謀攻守之利也。此而上亦所以量敵知戰。張預曰:有餘,彊也;不足,弱也。角量敵形,知彼彊弱之所。唐太宗曰:幾臨陳。常以吾彊對敵弱,常以吾弱對敵彊。苟非角量,安得知之? 故形兵之極,至於無形;無形,則深問不能窺,智者不能謀。   李荃曰:形敵之妙,入於無形,問不可窺,智不可謀,是謂形也。杜牧曰:此言用兵之道,至於臻極,不過於無形。無形,則雖有間者深來窺我,不能知我之虛實。彊弱不洩於外,雖有智能之士,亦不能謀我也。梅堯臣曰:兵本有形;虛實不露,是以無形,此極致也。雖使問者以情釣#5智者以謀料,可得乎?王哲曰:制兵形於無形,是謂極致,孰能窺而謀之哉?何氏曰:行列在外,機變在內,因形制變,人難窺測,可謂知微。張預曰:始以虛實形敵,敵不能測,故其極致,卒歸於無形。既無#6 形可觀,無迸可求,則問者不能窺其隙,智者無以運其計。 因形而錯勝於眾,眾不能知;   曹操曰:因敵形而立勝。李荃曰:錯,置也。設形險之勢,因士卒之勇,而取勝焉。軍事尚密,非眾人之所知也。杜牧曰:窺形可置勝敗,非智者不能,固非眾人所能得知也。梅堯臣曰:眾知我能置勝矣,不知因敵之形。何氏曰:因敵置勝,眾不能知。張預曰:因敵變動之形以置勝,非眾人所能知。 人皆知我所以勝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勝之形。   曹操曰:不以一形之勝萬形。或曰:不備知也。制勝者,人皆知吾所以勝,莫知吾因敵形制勝也。李荃曰:戰勝,人知之;制勝之法幽密,人莫知。杜牧曰:言已勝之後,但知我制敵人,使有敗形,本自於我,然後我能勝之也。上文云: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彊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斯皆.制勝之道,人莫知之也。陳嗥曰:人但知我勝敵之善,不能知我因敵之敗形。梅堯臣曰:知得勝之跡,而不知作勝之象。王哲曰:若韓信背水技幟是也。人但見水上軍殊死戰,不可敗,及趙軍驚亂遁走,不知吾能制使之然者,以何道也。張預曰:立勝之透,人皆知之,但莫測吾因敵形而制此勝也。 故其戰勝不復,而應形於無窮。   曹操曰:不重複動而應之也。李荃曰:不復前謀以取勝,隨宜制變也。杜牧曰:敵每有形,我則始能隨而應之以取勝。杜佑曰:死官也。賈林曰:應敵形而制勝,乃無窮。梅堯臣曰:不執故態,應形有機。王誓曰:夫制勝之理惟一,而所勝之形無窮也。何氏曰:已勝之分,不再用也。敵來斯應,不循前法,故不窮。張預曰:已勝之後,不復更用前謀,但隨敵之形而應之,出奇無窮也。 夫兵形象水,   孟氏曰:兵之形勢,如水流遲速之勢,無常也。 水之形,避高而趨下;   梅堯臣曰:性也。 兵之形,避實而擊虛。   梅堯臣曰:利也。張預曰:水趨下則順,兵擊虛則利。 水因地而制流,   杜牧曰:因地之下。梅堯臣曰:順高下也。張預曰:方圓斜直,因地而成形。 兵因敵而制勝。   李荃曰:不因敵之勢,吾何細哉?夫輕兵不能持久,守之叉敗重兵挑之鈴出,怒兵辱之,彊兵緩之,將驕宜卑之,將責宜利之,將疑宜反問之,故因敵而制勝。杜牧曰:因敵之虛也。賈林曰:見敵盛衰之形,我得因而立勝。杜佑曰:言水因地之傾側而制其流,兵因敵之虧闕而取其勝者也。梅堯臣曰:隨虛實也。王哲曰:謂隄防疏導之也。何氏曰:因敵彊弱而成功。張預曰:虛實彊弱,隨敵而取勝。 故兵無常勢,   梅堯臣曰:應敵為勢。張預曰:敵有變動,故無常勢。 水無常形;   梅堯臣曰:因地為形。孟氏曰:兵有變化,地有方圓。張預曰:地有高下,故無常形。 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曹操曰:勢盛鈴衰,形露鈴敗,故能因敵變化,取勝若神。李荃曰:能知此道,謂之神兵也。杜牧曰:兵之勢,因敵乃見;勢不在我,故無常勢。如水之形,因地乃有;形不在水,故無常形。水因地之下,則可漂石;兵因敵之應,則可變化如神者也。梅堯臣曰:隨而變化,微不可測。王哲曰:兵有常理,而無常勢;水有常性,而無常形。兵有常理者,擊虛是也;無常勢者,因敵以應之也。水有常性者,就下是也;無常形者,因地以制之也。夫兵勢有變,則雖敗卒,尚復可使擊勝兵,況精銳乎?何氏曰:行權應變在智略;智略不可測,則神妙者也。張預曰:兵勢已定,能因敵變動,應而勝之,其妙如神。 故五行無常勝,   杜佑曰:五行更王。王哲曰:迭相剋也。 四時無常位,   杜佑曰:四時迭用。王哲曰:迭相代也。 日有短長,月有死生。   曹操曰:兵無常勢,盈縮隨敵。李荃曰:五行者,休囚王相遞相勝也。四時者,寒暑往來無常定也。日月者,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百刻者,春秋二分則日夜均,夏至之日晝六十刻、夜四十刻,冬至之日晝四十刻、夜六十刻,長短不均也。月初為朔,八日為上弦,十五日為望,二十四日為下弦,三十日為晦,則死生義也。孫子以為五行、四時、日月盈縮無常,況於兵之形變,安常定也?梅堯臣曰:皆所以象兵之隨敵也。王哲曰:皆喻兵之變化,非一道也。張預曰:言五行之休王,四時之代謝,日月之盈反,皆如兵勢之無定也。 孫子註解卷之六竟 #1『必』原作『不』,據郭化若譯《十一家注孫子》改。 #2『大』原作『生』,據宋本改。 #3『分』原作『忿』,據宋本改。 #4『敵』原脫,據宋本補。 #5『釣』原作『偽』,據宋本改。 #6『無』原作『有』,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七 軍爭篇     曹操曰:兩軍爭勝。李筌曰:爭者,趨利也。虛實定,乃可與人爭利。王晰曰:爭者,爭利,得利則勝,宜先審輕重,計迂直,不可使敵乘我勞也。張預曰:以軍爭為名者,謂兩軍相對而爭利也。先知彼我之虛實,然後能與人爭勝,故次虛實。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將受命於君,   李筌曰:受君命也。遵廟勝之筭,恭行天罰。張預曰:受君命伐叛逆。 合軍聚眾,   曹操曰:聚國人,結行伍,選部曲,起營為軍陳。梅堯臣曰:聚國之眾,合以為軍。王晰曰:大國三軍,總三萬七千五百人;若悉舉其賦,則總七萬五千人。此所謂,合軍聚眾。張預曰:合國人以為軍,聚兵眾以為陳。 交和而捨, 曹操曰:軍門為和門,左右門為旗門,以車為營日轅門,以人為營曰人門,兩軍,相對為交和。李筌曰:交間和雜也。合軍之後,彊弱勇怯,長短向背,間雜而仵之,力相兼,後合諸營壘與敵爭之。杜牧曰:周禮以旌為左右和門。鄭司農曰:軍門日和,今謂之壘門,立兩旌旗表之,以敘和出入明次第也。交者,言與敵人對壘而捨,和門相交對也。賈林曰:捨,止也。士眾交雜和合,而止於軍中,趨利而動。梅堯臣曰:軍門為和門,兩軍交對而捨也。何氏曰:和門相望,將合戰爭利,兵家難事也。張預曰:軍門為和門,言與敵對壘而捨,其門相交對也。或曰:與上下交相和睦,然後可以出兵為營舍。故吳子曰:不和於國,不可以出軍;不和於軍,不可以出陳。 莫難於軍爭。   曹操曰:從始受命,至於交和,軍爭難也。杜牧曰:於爭利害難也。梅堯臣曰:自受命至此為最難。張預曰:與人相對而爭利,天下之至難也。 軍爭之難者,以迂為直,以患為利。   曹操曰:示以遠,速其道裡,先敵至也。杜牧曰:言欲爭奪,先以迂遠為近,以患為利,誑給敵人,使其慢易,然後急趨也。陳皞曰:言合軍聚眾,交和而合,皆有舊制,惟軍爭最難也。苟不知以迂為直,以患為利者,即不能與敵爭也。賈林曰:全軍而行爭於便利之地,而先據之,若不得其地,則輸敵之勝,最其難也。杜佑曰:敵途本迂,患在道遠,則先處形勢之地。故曰:以患為利。梅堯臣曰:能變迂為近,轉患為利,難也。王晰曰:曹公曰:示以遠,速其道裡,先敵至。晰謂示以遠者,使其不虞而行,或奇兵從間道出也。何氏曰:謂所征之國,路由山險,迂曲而遠。將欲爭利,則當分兵出奇,隨逐鄉導,由直路乘其不備,急擊之,雖有陷險之患,得利亦速也。如鍾會伐蜀,而鄧艾出奇:先至蜀,蜀無備而降。故下雲不得鄉導,不能得地利是也。張預曰:變迂曲為近直,轉患害為便利,此軍爭之難也。 故迂其途,而誘之以利,後人發,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計者也。   曹操曰:迂其途者,示之遠也,彼人發,先人至者,明於度數,先知遠近之計也。李筌曰:故迂其途,示不速進,後人發,先人至也。用兵若此,以患為利者。杜牧曰:上解曰:以迂為直,是示敵人以迂遠,敵意已怠;復誘敵以利,使敵心不專。然後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故能後發先至,而得所爭之要害也。秦伐韓軍於閼與,趙王令趙奢往救之。去邯鄲三十里,而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諫者死,秦軍武安西,秦軍鼓譟勒兵,武安屋瓦皆震。軍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奢立斬之。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增壘。秦間來,奢善食而遣之。間以報秦,秦將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增壘,閼與非趙地也。奢既遣秦間,乃巷甲而趨,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閼與五十里而軍。秦人聞之,悉甲而至。有一卒曰:先據北山者勝。奢使萬人據之,秦人來爭不得。奢因縱擊,大破之,閼與遂得解。賈林曰:敵途本近,我能迂之者,或以贏兵,或以小利,於他道誘之,使不得以軍爭赴也。梅堯臣曰:遠其途,誘以利,款之也。後其發,先其至,爭之也。能知此者,變迂轉害之謀也。何氏曰:迂途者,當行之途也。以分兵出奇,則當行之途,示以迂變,設勢以誘敵,令得小利縻之,則出奇之兵,雖後發亦先至也。言爭利須料迂直之勢出奇,故下雲分合為變,其疾如風是也。張預曰:形勢之地,爭得則勝。凡欲近爭便地,先引兵遠去,復以小利啗敵,使彼不意我進,又貪我利,故我得以後發而先至。此所謂以迂為直,以患為利也。趙奢據北山而敗秦軍,郭淮屯北原而走諸葛是也。能後發先至者,明於度數,知以迂為直之謀者也。 故軍爭為利,軍爭為危。   曹操曰:善者則以利,不善者則以危。李筌曰:夫軍者,將善則利,不善則危。杜牧曰:善者,計度審也。賈林曰:我軍先至,得其便利之地,則為利。彼敵先據其地,我三軍之眾,馳往爭之,則敵佚我勞,危之道也。梅堯臣曰:軍爭之事,有利也,有危也。又一本作軍爭為利,眾爭為危。何氏曰:此又言出軍行師,驅三軍之眾,與敵人相角逐,以爭一日之勝,得之則為利,失之則為危,不可輕舉。張預曰:智者爭之則為利,庸人爭之則為危;明者知迂直,愚者昧之故也。 舉軍而爭利,則不及;   曹操曰:遲不及也。李筌曰:輜重行遲。賈林曰:行軍用師,必趨其利。遠近之勢,直以舉軍往爭其利,難以速至;可以潛設奇計,迂敵途程,敵不識我謀,則我先而敵後也。杜佑曰:遲不及也。舉軍悉行,爭赴其利,則道路悉不相逮。梅堯臣曰:舉軍中所有而行,則遲緩。王晰曰:以輜重故。張預曰:竭軍而前則行緩而不能及利。 委軍而爭利,則輜重捐。   曹操曰:置輜重,則恐捐棄也。李筌曰:委棄輜重,則軍資闕也。杜牧曰:舉一軍之物行,則重滯遲緩,不及於利;委棄輜重,輕兵前追,則恐輜重因此棄捐也。賈林曰:恐敵知而絕我後糧也。杜佑曰:委置庫藏,輕師而行,若敵乘虛而來,抄絕其後,則己輜重皆悉棄捐。梅堯臣曰:委軍中所有而行,則輜重棄。王晰同曹操註。何氏同杜佑註。張· 預曰:委置重滯,輕兵獨進,則恐輜重為敵所掠,故棄捐也。 是故卷甲而趨,日夜不處,   曹操曰:不得休息,罷也。 倍道兼行,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   杜佑曰:若不慮上二事,欲從速疾,卷甲束仗,潛軍夜行;若敵知其情,邀而擊之,則三軍之將,為敵所擒也。若秦伯襲鄭,三帥皆獲是也。 勁者先,疲者後,其法十一而至;   曹操曰:百里而爭利,非也;三將軍皆以為擒。李筌曰:一日行一百二十里,則為倍道未行二,行若如此,則勁健者先到,疲者後至。軍健者少,疲者多,且十人可一人先到,餘悉在後,以此遇敵,何三將軍不擒哉?魏武逐劉備,一日一夜行三百里,諸葛亮以為彊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言無力也。是以有赤壁之敗。龐涓追孫臏,死於馬陵,亦其義也。杜牧曰:此說未盡也。凡軍一日行三十里為一捨,倍道兼行者再捨;晝夜不息,乃得百里為一捨倍道。若如此爭利,眾疲倦,則三將軍皆須為敵所擒。其法什一而至者;不得已必須爭利,凡十人中擇一人,最勁者先往,其餘者則令繼後而往。萬人中先擇十人,平旦先至,其餘繼至;有巳午時至者,有申未時至者,各得不竭其力,相續而至,與先往者足得聲響相接。凡爭利必是爭奪要害,雖千人守之,亦足以拒抗敵人,以待繼至者。太宗以三千五百騎先據武牢,竇建德十八萬眾而不能前,此可知也。陳皞曰:杜說別是用兵一途,非什一而至之義也。蓋言百里爭利,勁者先,疲者後,十中得一而至,九皆疲睏,一則勁者也。賈林曰:路遠人疲,奔馳力盡,如此則我勞敵佚,被擊何疑。百里爭利,慎勿為也。杜佑曰:百里爭利,非也;三將軍皆為擒也。彊弱不伏相待,率十有一人至軍也。罷音疲。梅堯臣曰:軍日行三十里而合。今乃晝夜不休行百里,故三將軍為其擒也。何則?涉途既遠,勁者少,罷者多,十中得一至耳,三將軍者三軍之師也。王晰曰:罷,贏也。此言爭利之道,宜近不宜遠耳。夫衝風之衰,不能起毛羽,彊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苟日夜兼行,百里趨利,縱使一分勁者能至,固已困乏矣。即敵人以佚擊我之勞,自當不戰而敗。故司馬宣王曰:吾倍道兼行,此曉兵者之所忌也。或曰:趙奢亦卷甲而趨,二日一夜卒勝秦者,何也?曰:奢久並氣積力,增壘遣間,示怯以驕之;使秦不意其至,兵又堅。奢又去閼與五十里而軍,比秦聞之,及發兵至,非二三日不能也。能來,是彼有五十里趨敵之勞,而我固已二三日休息,士卒不勝其佚。具又投之險難,先據高陽,奇正相因,曷為不勝哉?何氏曰:言三將出奇求利,委軍眾輜重,卷甲務速;若晝夜百里不息,則勁者能十至其一。我勞敵佚,敵眾我寡,擊之未必勝也;敗則三將俱擒。以此見武之深戒也。張預曰:卷甲,猶悉甲也。悉甲而進,謂輕重俱行也。凡軍日行三十里則止,過六十里已上為倍道,晝夜不息為兼行。言百里之遠,與人爭利,輕兵在前,輜重在後,人罷馬倦,渴者不得飲,飢者不得食;忽遇敵,則以勞對佚,以飢敵飽,又復首尾不相及,故三軍之帥,必皆為敵所擒。若晉人獲秦三帥是也。輕兵之中,十人得一人勁捷者先至,下九人悉疲睏而在後,況重兵乎?何以知輕重俱行?下文云:五十里而爭利則半至。若止是輕兵,則一日行五十里,不為遠也,焉有半至之理?是必重兵偕行也。 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   曹操日:蹶,猶挫也。李筌曰:百里則十人一人至,五十里十人五人至,挫軍之威,不至擒也。言道近不至疲。杜牧曰:半至者,凡十人中擇五人勁者先往也。賈林曰:上猶先也。杜佑曰:蹶,猶挫也。前軍之將,已為敵所蹶敗。梅堯臣日:十中得五,猶遠不能勝。王晰曰:罷勞之患,減於太半,止挫敗而已。張預日:路不甚遠,十中五至,猶挫軍威,況百里乎?蹶上將,謂前軍先行也。或問曰:唐太宗征宋金剛,一日一夜行二百餘里,亦能克勝者,何也?答曰:此形同而勢異也。且金剛既敗,眾心已沮,迫而滅之,則河東立平,若其緩之,賊必生計。此太宗所以不計疲頓而力逐也。孫子所陳爭利之法。蓋與此異矣。 三十里而爭利,則三分之二至。   曹操曰:道近至者多,故無死敗也。李筌曰:近不疲也,故無死亡。杜牧曰:三十里內,凡十人中可以六七人先往也。不言其法者,舉上文可知也。杜佑曰:道近則至者多,故不言死敗,勝負未可知也。古者用師,日行三十里,步騎相須;今徒而趨利,三分之二至。梅堯臣曰:道近至多,庶或有勝。王晰曰:計彼我之勢,宜須爭者,或亦當然。雖三分二至,蓋其精銳者之力,未至勞乏,不可決以為敗,故不雲其法也。張預曰:路近不疲,至者太半,不失行列之政,不絕人馬之力,庶幾可以爭勝。上三事,皆謂舉軍而爭利也。 是故軍無輜重則亡,無糧食則亡,無委積則亡。   曹操曰:無此三者,亡之道也。李筌曰:無輜重者,闕所供也。袁紹有十萬之眾,魏武用荀攸計,焚燒紹輜重,而敗紹於官渡。無糧食者,雖有金城,不重於食也。夫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故漢赤眉百萬眾無食,而君臣面縛宜陽。是以善用兵者,先耕而後戰。無委積者,財乏闕也。漢高祖無關中,光武無河內,魏武無兗州,軍北身遁,豈能復振也?杜牧曰:輜重者,器械及軍士衣裝;委積者,財貨也。陳皞曰:此說委軍爭利之難也。梅堯臣曰:三者不可無,是不可委軍而爭利也。王晰曰:委積,謂薪鹽蔬材之屬,軍恃此三者以濟,不可輕離也。張預曰:無輜重則器用,不供,無糧食則軍餉不足,無委積則財貨不充,皆亡覆之道。此三者謂委軍而爭利也。 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豫交;   曹操曰:不知敵情謀者,不能結交也。李筌曰:豫,備也。知敵之情,必備其交也。杜牧曰:非也。豫,先也;交,交兵也。言諸侯之謀,先須知之,然後可交兵合戰;若不知其謀,固不可與交兵也。陳皞曰:曹說以為不先知敵人之作謀,即不能預結外援。二說並通。梅堯臣曰:不知敵國之謀,則不能預交鄰國以為援助也。張預曰:先知諸侯之實情,然後可與結交;不知其謀,則恐翻覆為患。其鄰國為援,亦軍爭之事,故下文雲,先至而得天下之眾者為衢地是也。 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   曹操曰:高而崇者為山,眾樹所聚者為林,坑塹者為險,一高一下者為阻,水草漸洳者為沮,眾水所歸而不流者為澤。不先知軍之所據及山川之形者,則不能行師也。梅堯臣曰:山林險阻之形,沮澤濘淳之所,必先審知。張預曰:高而崇者為山,眾木聚者為林,坑坎者為險,一高一下者為阻,水草漸洳者為沮,眾水所歸而不流者為澤,凡此地形悉能知之,然後可與人爭利而行軍。 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   李筌曰:入敵境,恐山川隘狹,地土泥濘,井泉不利,使人導之以得地利。易曰:即鹿無虞,則其義也。杜牧曰:管子曰:凡兵主者,必先審知地圖。輾轅之險,濫車之水,名山通谷,經川陵陸丘阜之所在,苴草林木蒲葦之所茂,道裡之遠近,城郭之大小,名邑廢邑園殖之地,必盡知之,地形出入之相錯者盡藏之,然後不失地利。衛公李靖曰:凡是賊徒,好相掩襲。須擇勇敢之夫,選明察之士,兼使鄉導,潛歷山林,密其聲,晦其跡。或刻為獸足,而卻履於中途;或上冠微禽,而幽伏於藂薄。然後傾耳以遠聽,竦目而深視,專智以度事機,注心而視氣色。睹水痕則知敵濟之早晚,觀樹動則可辨來寇之驅馳。故烽火莫若謹而審,旌旗莫若齊而一。賞罰必重而不欺,刑戮必嚴而不捨。敵之動靜,而我有備也;敵之機謀,而我先知也。陳皞曰:凡此地利,非用鄉人為導引,則不能知地利也。杜佑曰:不任彼鄉人而導軍者,則不能得道路之便利也。梅堯臣曰:凡丘陵原衍之向背,城邑道路之,迂直,非人引導,不能得也。何氏曰:鄉導略曰:從禽者若無山虞之官,度其形勢之可否,則徒入於林中,終不能獲鹿矣。出征者,若無彼鄉之人,導其道路之迂直,則雖至於境外,終不能獲寇矣。夫以奉辭致討,趨未歷之地,聲教未通,音驛所絕,深入其阻,不亦艱哉。我孤軍以往,彼密嚴而待,客主之勢已相遠矣;況其專任詭譎,多方以誤我。苟不計而直進,冒危而長驅,躋險則有壅決之害,晝#1行則有暴來之鬥,夜止則有虛驚之憂。倉卒無備,落其彀中,是乃擁熊虎之師,自投於死地,又安能摩逆壘,蕩狡穴乎?故敵國之山川、陵陸丘阜之可以設險者,林木,蒲葦、茂草之可以隱藏者,道裡之遠近,城郭之大小,邑落之寬狹,田壤之肥瘠,溝渠之深淺,蓄積之豐約,卒乘之眾寡,器械之堅脆,必能盡知之;則虜在目中,不足擒也。昔張騫嘗使大夏,留句奴中久,導軍知利,善水草處,其軍得以無飢渴。玆亦能獲其便利也。凡用鄉導,或軍行虜獲其人,須防賊謀,陰持姦計,為其誘誤,必在鑒其色,察其情,參驗數人之言,始終如一,乃可為準。厚其頒賞,使之懷恩,豐其室家,使之係心,即為吾人,當無翻覆。然不如素畜堪用者,但能諳練行途,不必土人,亦可任也。仍選腹心智勇之士,挾而偕往,則鉅細必審,指蹤無失矣。張預曰:山川之夷險,道路之迂直,必用鄉人引而導之,乃可知其所利而爭勝。吳伐魯,鄫人導之以克武城是也。 故兵以詐立,   杜牧曰:詐敵人,使不知我本情,然後能立勝也。梅堯臣曰:非詭道不能立事。王晰曰:謂以迂為直,以患為利也。何氏曰:張形勢玖誤敵也。張預曰:以變詐為本,使敵不知吾奇正所在,則我可為立。 以利動,   杜牧曰:利者,見利始動也。梅堯臣曰:非利不可動。王晰曰:誘之也。何氏曰:量敵可擊則擊。張預曰:見利乃動,不妄發也。傳曰:三軍以利動。 以分合為變者也。   曹操曰:兵一分一合,以敵為變也。李筌曰:以詭詐乘其利動;或合或分,以為變化之形。杜牧曰:分合者,或分或合,以惑敵人;觀其應我之形,然後能變化以取勝也。陳皞曰:乍合乍分,隨而更變之也。孟氏曰:兵法詭詐,以利動敵心;或合或離,為變化之術。梅堯臣王晰同曹操註。張預曰:或分散其形,或合聚其勢,皆因敵動靜而為變化也。或曰:變謂奇正相變,使敵莫測。故衛公兵法云:兵散則以合為奇,兵合則以散為奇。三令五申、三散三合,復歸於正焉。 故其疾如風,   曹操曰:擊空虛也。李筌曰:進退也。其來無跡,其退至疾也。梅堯臣曰:來無形跡。王晰曰:速乘虛也。何氏同梅堯臣註。張預曰:其來疾暴,所向皆靡。 其徐如林,   曹操曰:不見利也。李筌曰:整陳而行。杜牧曰:徐,緩也。言緩行之時,須有行列如林木也;恐為敵人之掩襲也。孟氏曰:言緩行須有行列如林,以防其掩襲。杜佑曰:不見利不前,如風吹林小動,而其大不移。梅堯臣曰:如林之森然不亂也。王晰曰:齊肅也。張預曰:徐,舒也。舒緩而行,若林木之森森然,謂未見利也。尉繚子曰:重者如山如林,輕者如炮如燔也。 侵掠如火,   曹操曰:疾也。李筌曰:如火燎原無遺草。杜牧曰:猛烈不可嚮也。賈林曰:侵掠敵國,若火燎原,不可往復。張預曰:詩云:如火烈烈,莫我敢遏。言勢如猛火之熾,誰敢禦我。 不動如山,   曹操曰:守也。李筌曰:駐車也。杜牧曰:閑壁屹然,不可搖動也。賈林曰:未見便利,敵誘誑我,我因不動,如山之安。梅堯臣曰:峻不可犯。王晰曰:堅守也。何氏曰:止如山之鎮靜。張預曰:所以持重也。荀子議兵篇云:圓居而方正,則若盤石然,觸之者角摧。言不動之時,若山石之不可移,犯之者其角立毀。 難知如陰,   李筌曰:其勢不測如陰,不能睹萬象。杜牧曰:如玄雲蔽天,不見三辰。梅堯臣曰幽隱莫測。王晰曰:形藏也。何氏曰:暗祕而不可料。張預曰:如陰雲蔽天,莫睹辰象。 動如雷震。   李筌曰:盛怒也。杜牧曰:如空中擊下,不知所避也。賈林曰:其動也疾不及應。太公曰:疾雷不及掩耳。梅堯臣曰:迅不及避。王晰曰:不虞而至。何氏曰:藏謀以奮如此。張預曰:如迅雷忽擊,不知所避。故太公曰:疾雷不及掩耳,迅電不及瞬目。 掠鄉分眾,   曹操曰:因敵而制勝也。李筌曰:抄掠必分兵為數道,懼不虞也。杜牧曰:敵之鄉邑聚落,無有守兵,六畜財穀,易於剽掠,則須分番次第,使眾人皆得往也,不可獨有所往。如此,則大小強弱,皆欲與敵爭利也。陳皞曰:夫鄉邑村落,因非一處,察其無備,分兵掠之。掠鄉一作指向。賈林曰:三軍不可言遣,故以旌旗指向;隊伍不可語傳,故以麾幟分眾。故因敵陳形可為勢,此尤順訓練分明師徒服習也。梅堯臣曰:以饗士卒。王晰曰:指所鄉以分其眾,鄉音向。何氏曰:得掠物,則與眾分。張預曰:用兵之道,大率務因糧於敵;然而鄉邑之民,所積不多,必分兵隨處掠之,乃可足用。 廓地分利,   曹操曰:分敵利也。李筌曰:得敵地必分守利害。杜牧曰:廓,開也。開土拓境,則分割與有功者。韓信言於漢王曰:項王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刻印刓,忍不能與。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以天下城邑封功臣,天下不足取也。三略曰:獲地裂之。陳皞曰:言獲其土地,則屯兵種蒔,以分敵之利也。賈林曰;廓,度也。度敵所據地利,分其利也。梅堯臣曰:與有功也。王晰曰:廓視地形,以據便利,勿使敵專也。張預曰:開廓平易之地,必分兵守利,不使敵人得之。或云:得地則分賞有功者。今觀上下之文,恐非謂此也。 懸權而動。   曹操曰:量敵而動也。李筌曰:權,量秤也。敵輕重與吾有銖鎰之別,則動。夫先動為客,後動為主,客難而主易。太一遁甲定計之筭,明動易也。杜牧曰:如衡懸權,秤量已定,然後動也。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如懸權於衡,量知輕重然後動也。尉繚子曰:權敵審將而後舉。言權#2量敵之輕重,審察將之賢愚,然後舉也。 先知迂直之計者勝,此軍爭之法也。   李筌曰:迂直道路。勞佚餒寒,生於道路。杜牧曰:言軍爭者,先須計遠近迂直,然後可以為勝。其計量之審,如懸權於衡,不失錙銖,然後可以動而取勝。此乃軍爭勝之法也。梅堯臣曰:稱量利害而動,在預知遠近之方則勝。王晰曰:量敵審輕重而動,又知迂直必勝之道也。張預曰:凡與人爭利,必先量道路之迂直;審察而後動,則無勞頓寒餒之患,而且進退遲速,不失其機,故勝也。 軍政曰:   梅堯臣曰:軍之舊典。王晰曰:古軍書。 言不相聞,故為金鼓;   杜佑曰:金,鉦鐸也。聽其音聲,以為耳候。梅堯臣曰:以威耳也。耳威於聲,不可不清。王晰曰:鼓鼙鉦鐸之屬,坐作進退,疾徐疏數,皆有其節。 視不相見,故為旌旗。   杜佑曰:瞻其指麾,以為目候。梅堯臣曰:以威目也。目威於色,不得不明。王晰曰:表部曲行列齊整也。 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   李筌曰:鼓進鐸退旌賞而旗罰,耳聽金鼓目視旌旗,故不亂也。勇怯不能進退者,由旗鼓正也。張預曰:夫用兵既眾佔地必廣,首尾相遼耳目不接,故設金鼓之聲使之相聞,立旌旗之形使之相見,視聽均齊則雖百萬之眾,進退如一矣,故曰鬥眾如鬥寡,形名是也。 人既專一,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此用眾之法也。   杜牧曰:旌以出令,旗以應號。蓋旗者,即今之信旗也。軍法曰:當進不進,當退不退者,斬之。吳起與秦人戰,戰未合,有一夫不勝其勇,前獲雙首而返,吳起斬之。軍吏進練曰:此材士也,不可斬。吳起曰:信材士,非令也。乃斬之。梅堯臣曰:一人之耳目者,謂使人之視聽齊一而不亂也。鼓之則進,金之則止,麾右則右,麾左則左,不可以勇怯而獨先也。王晰曰:使三軍之眾,勇怯進退齊一者,鼓鐸旌旗之為也。張預曰:士卒專心一意,惟在於金鼓旌旗之號令。當進則進,當退則退,一有違者必戮。故曰:令不進而進,與令不退而退,厥罪惟均。尉繚子曰:鼓嗚旗麾,先登者未嘗非多力國士也,將者之過也。言不可賞先登獲雋者,恐進退不一耳。 故夜戰多火鼓,晝戰多旌旗,所以變人之耳目也。   李筌曰:火鼓,夜之所視聽;旌旗,晝之所指揮。杜牧曰:令軍士耳目,皆隨旌旗火鼓而變也。或曰:夜戰多火鼓,其旨如何?夜黑之後,必無原野列陳,與敵刻期而戰也。軍襲敵營,鳴鼓然火,適足以警敵人之耳,明敵人之目,於我返害,其義安在?答曰:富哉問乎。此乃孫武之微旨也。凡夜戰者,蓋敵人來襲我壘,不得已而與之戰;其法在於立營之法,與陳小同。故志曰:止則為營,行則為陳。蓋大陳之中,必包小陳;大營之內,亦包小營。蓋前後左右之軍,各自有營環遶,大將之營,居於中央,諸營環之,偶落鉤聯,曲折相對,像天之壁壘星。其營相去上不過百步,下不過五十步,道徑通達,足以出隊列部,壁壘相望,足以弓弩相救。每於十字路,必立小堡,上致柴薪,穴為暗道,胡梯上之,令人看守。夜黑之後,聲鼓四起,即以燔燎。是以賊夜襲我,雖入營門,四顧屹然,復有小營,各自堅守,東西南北,未知所攻。大將營或諸小營中,先知有賊至者,放令盡入,然後擊鼓,諸營齊應,眾堡燎火,明如晝日;諸營兵士於是閉門登壘,下瞰敵人,勁弩彊弓,四向俱發,敵人雖有韓、白之將;鬼神之兵,亦無能計也。唯恐夜不襲我,來則必敗。若敵人或能潛入一營,即諸營舉火出兵,四面繞之,號令營中,不得輒動,須臾之際,善惡自分。賊若出走,皆在羅綱矣。故司馬宣王入諸葛亮營壘,見其曲折,曰:此兵下之奇才也。今之立營,通洞豁達,維以居之,若有賊夜來斫營,萬人一時驚擾。雖多致斥侯,嚴為備守,晦黑之後,彼我不分,雖有眾力,亦不能用。陳皞曰:杜言夜黑之後,必無原野列陳,與敵人刻期而戰,非也。天寶末,李光弼以五百騎趨河陽,多列火炬,首尾不息。史思明數萬之眾,不敢逼之,豈止待賊斫營而已?賈林曰:火鼓旌旗,可以聽望,故晝夜異用之。梅堯臣曰:多者,欲以變惑敵人耳目。王晰曰:多者所以震駭視聽,使慹我之威武聲氣也。傳曰:多鼓鈞聲,以夜軍之。張預曰:凡與敵戰,夜則火鼓不息,晝則旌旗相續,所以變亂敵人之耳目,使不知其所以備我之計。越伐吳,夾水而陳。越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課而進。吳師分以禦之,遂為越所敗。是惑以火鼓也。晉伐齊,使司馬斥山澤之險,雖所不至,必旆而疏陳之。齊侯畏而脫歸。是惑以旌旗也。 故#3三軍可奪氣,   曹操曰:左氏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李筌曰:奪氣,奪其銳勇。齊伐魯,戰於長勺。齊人一鼓,公將戰。曹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乃戰,齊師敗續。公問其故。劌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奪三軍之氣也。杜牧曰:司馬法戰以力久,以氣勝。齊伐魯,莊公將戰於長勺。公將鼓之。曹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敗績。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晉將毋丘、儉文欽反,諸軍屯樂嘉,司馬景王御枚徑造之。欽子鴦,年十八,勇冠三軍。曰:及其未定,請登城鼓噪擊之,可破。既而三噪之,欽不能應,鴦退,相與引而東。景王謂諸將曰:欽走矣。發銳軍以追之。諸將曰:欽舊將齋小而銳,引軍內入,未有失利,必不走也。王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鴦鼓而欽不應,其勢已屈,不走何待。欽果引去。王晰曰:震慹衰惰,則軍氣奪矣。何氏曰:淮南子曰:將充勇而輕敵,卒果敢而樂戰,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志厲青雲,氣如飄風,聲如雷霆,誠積踰而威加敵人,此謂氣勢。吳子曰: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張設輕重,在於一人,是謂氣機。故奪氣者有所待,有所乘,則可矣。張預曰:氣者,戰之所恃也。夫捨生稟血,鼓作鬥爭,雖死不省者,氣使然也。故用兵之法,若激其士卒,令上下同怒,則其鋒不可當。故敵人新來而氣銳,則且以不戰挫之,伺其衰倦而後擊;故彼之銳氣,可以奪也。尉繚子謂氣實則鬥,氣奪則走者,此之謂也。曹劌言一鼓作氣者,謂初來之氣盛也;再而衰、三而竭者,謂陳久而人倦也。又李靖曰:守者不止完其壁堅其陳而已,必也守吾氣,而有待焉。所謂守其氣者,常養吾之氣,使銳盛而不衰,然後彼之氣可得而奪也。 將軍可奪心。   李筌曰:心之令憤,撓之令亂,間之令疏,卑之令驕,則彼之心可奪也。杜牧曰:心者,將軍心中所倚賴以為軍者也。後漢寇恂征隗囂,囂將高峻守高平第一,峻遣軍將皇甫文出謁恂,辭禮不屈;恂怒斬之,遣其副。峻惶恐,即日開城門降。諸將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今來辭氣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則峻亡其膽,是以降耳。後燕慕容垂遣子寶率眾伐後魏。始寶之來,垂已有疾。自到五原,道武帝斷其來路,父子問絕。道武乃詭其行人之辭,令臨河告之曰:父已死,何不遽還寶兄弟聞之,憂懼以為信然,因夜遁去。道武襲之,大破於參合陂。梅堯臣曰:以鼓旗之變惑奪其氣;軍既奪氣,將亦奪心。王晰曰:紛亂諠譁,則將心奪矣。何氏曰:先須己心能固,然後可以奪敵將之心。故傳曰先人有奪人之心,司馬法曰本心固新氣勝者是也,張預曰:心者將之所主也。夫治亂勇怯,皆主於心,故善制敵者,撓之而使亂,激之而使惑,迫之而使懼,故彼之心謀可以奪也。傳曰:先人有奪人之心。謂奪其本心之計也。又李靖曰:攻者不止攻其城、擊其陳而已,必有攻其心之術焉。所謂攻其心者,常養吾之心,使安閑而不亂,然後彼之心可得而奪也。 是故朝氣銳,   陳皞曰:初來之氣,氣方盛銳,勿與之爭也。孟氏曰:司馬法曰:新氣勝舊氣。新氣即朝氣也。王晰曰:士眾凡初舉氣說也。 晝氣惰,   王晰曰:漸久少怠。 暮氣歸。   孟氏曰:朝氣,初氣也;晝氣,再作之氣也;暮氣,衰竭之氣也。梅堯臣曰:朝,言其始也;晝,言其中也;暮,言其終也。謂兵始而銳,久則惰而思歸,故可擊。王晰曰:怠久意歸,無復戰理。 故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   李筌曰:氣者,軍之氣勇。杜牧曰:陽氣生於子,成於寅,衰於午,伏於申。凡晨朝陽氣初盛,其來必銳,故須避之;侯其衰,伏擊之,必勝。武德中,太宗與竇建德戰於汜水東,建德列陳,彌亙數里。太宗將數騎登高觀之,謂諸將曰:賊度險而囂,是軍無政令;逼城而陳,有輕我心。按兵不出,待敵氣衰,陳久卒飢,必將自退,退而擊之,何往不克。建德列陳自卯至午,兵士飢倦,悉列坐石,又爭飲水。太宗曰:可擊矣。遂戰,生擒建德。陳皞曰:有辰巳列陳,至午未未勝者,午未列陳至申酉未勝者,不必事須晨旦而為陽氣,申午而為衰氣也。太宗之攻建德也,登高而望之,謂諸將曰:賊盡銳來攻,我當少避之,退則可以騎留之。以明不須晨旦也。凡彼有銳,則如此避之;不然則否。杜佑曰:避其精銳之氣,擊其懈惰欲歸,此理氣者也。曹劌之說是也。梅堯臣曰:氣盛勿擊,衰懈易敗。何氏曰:夫人情莫不樂安而惡危,好生而懼死,無故驅之就外屍之地,樂趨於兵戰之場,其心之所畜,非有忿怒欲鬥之氣,一旦乘而激之,冒難而不顧,犯危而不畏,則未嘗不悔而怯矣。今夫天下懦夫,心有所激,則率爾爭鬥,不啻諸、劌。至於操刃而求鬥者,氣之所乘也;氣衰則息,惻然而悔矣。故三軍之視強寇如視處女者,乘其忿怒而有所激也。是以即墨之圍,五千人擊卻燕師者,乘燕劓降掘塚之怒也。秦之鬥士倍我者,因三施無報之怒,所以我怠而秦奮也。二者,治氣有道,而所用乘其機也。張預曰:朝喻始,晝喻中,暮喻末,非以早晚為辭也。凡人之氣,初來新至則勇銳,陳久人倦則衰。故善用兵者,當其銳盛,則堅守以避之,待其惰歸,則出兵以擊之。此所謂善治己之氣,以奪人之氣者也。前趙將遊子遠之敗伊餘羌,唐武德中太宗之破竇建德,皆用此術。 以治待亂,以靜待譁,此治心者也;   李筌曰:伺敵之變,因而乘之。杜牧曰:司馬法曰:本心固。言料敵制勝,本心已定,但當調治之,使安靜堅固,不為事撓,不為利惑,候敵之亂,伺敵之譁,則出兵攻之矣。陳皞曰:政令不一,賞罰不明,謂之亂。旌旗錯雜,行伍輕囂,謂之譁,審敵如是,則出攻之。賈林曰:以我之整治,待敵之撓亂;以我之清冷,待敵之誼譁,此治心者也。故太公曰,事莫大於必克,用莫大於玄默也。梅堯臣曰:鎮靜待敵,眾心則寧。王皙同陳皞註。何氏曰:夫將以一身之寡,一心之微,連百萬之眾,對虎狼之敵,利害之相雜,勝負之紛揉,權智萬變,而措置於胸臆之中,非其中廓然,方寸不亂,豈能應變而不窮,處事而不迷,卒然遇大難而不驚,案然接萬物而不惑?吾之治足以待亂,吾之靜足以待譁,前有百萬之敵,而吾視之,則如遇小寇。亞夫之禦寇也,堅臥而不起;欒箴之臨敵也,好以整,又好以暇。夫審此二人者,蘊以何術哉?蓋其心治之有定,養之有餘也。張預曰:治以待亂,靜以待譁,安以待躁,忍以特忿,嚴以待懈,此所謂善治己之心,以奪人之心者也。 以近待遠,以佚待勞,以飽待飢,此治力者也。   李筌曰:客主之勢。杜牧曰:上文雲致人而不致於人是也。杜佑曰:以我之近,待彼之遠;以我之閑佚,待彼之疲勞;以我之充飽,待彼之飢虛。此理人力者也。梅堯臣曰:無困竭人力以自弊。王晰曰:以餘制不足,善治力也。張預曰:近以待遠,佚以待勞,飽以待飢,誘以待來,重以待輕,此所謂善治己之力,以困人之力者也。 無邀正正之旗,勿擊堂堂之陳,此治變者也。   曹操曰:正正,齊也;堂堂,大也。李筌曰:正正者,齊整也;堂堂者,部分也。杜牧曰:堂堂者,無懼也。兵者,隨敵而變;敵有如此,則勿擊之,是能治變也。後漢曹公圍鄴,袁尚來救。公曰:尚若從大道來,當避之;若循西山來,此成擒耳。尚果循西山來,逆擊大破之也。梅堯臣曰:正正而來,堂堂而陳,示無懼也,必有奇變。王皙曰:本可要擊,以視整齊盛大,故變。何氏曰:所謂強則避之。張預曰:正正,謂形名齊整也;堂堂,謂行陳廣大也。敵人如此,豈可輕戰?軍政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又曰:強而避之。言須識變通。此所謂善治變化之道,以應敵人者也。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   李筌曰:地勢也。杜牧曰:向者,仰也。背者,倚也。逆者,迎也。言敵在高處,不可仰攻;敵倚丘山下來求戰,不可逆之。此言自下趨高者力乏,自高趨下者勢順也,故不可向迎。孟氏曰:敵背丘陵為陳,無有後患,則當引軍平地,勿迎擊之。杜佑曰:敵若依據丘陵險阻,陳兵待敵,勿輕攻趨也。既地勢不便,及有殞石之衝也。梅堯臣曰:高陵勿向者,敵處其高,不可仰擊。背丘勿逆者,敵自高而來,不可逆戰。勢不便也。王晰曰:如此不便,則當嚴陳以待變也。何氏曰:秦伐韓,趙王令趙奢救之。秦人聞之,悉甲而至。軍士許歷請以軍事諫,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將軍必厚集其陳以待之,不然必敗。今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奢從之,即發萬人趨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上;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後周遣將伐高齊,圍洛陽。齊將段韶禦之,登邙阪聊欲觀周軍形勢。至太和谷,便值周軍,即遣馳告諸營,與諸將結陳以待之。周軍以步人在前,上山逆戰。韶以彼步我騎,且卻且引,得其力弊,乃遣下馬擊之。短兵始交,周人大潰,並即奔遁。張預曰:敵處高為陳,不可仰攻,人馬之馳逐,弧矢之施發,皆不便也。故諸葛亮曰:山陵之戰,不仰其高;敵從高而來,不可迎之。勢不順也。引至平地,然後合戰。 佯北勿從,   李筌、杜牧曰:恐有伏兵也。賈林曰:敵未衰忽然奔北,必有奇伏,要擊我兵,謹勒將士,勿令逐追。杜佑曰:北,奔走也。敵方戰,氣勢未衰,便奔走而陳兵者,必有奇伏,勿深入從之。故太公曰:夫出甲陳兵,縱卒亂行者,欲以為變也。梅堯臣同杜牧註。   王晰曰:勢不至北,必有詐也,則勿逐。何氏曰:如戰國秦師伐趙,趙奢之子括代康頗將,拒秦於長平。秦陰使白起為上將軍。趙出兵擊秦,秦軍佯敗而走,張二奇兵以劫之。趙軍逐勝,追造秦壁,壁堅不得入。而秦奇兵二萬五千人,絕趙軍後,又一軍五千騎,絕趙壁間。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絕。而秦出輕兵擊之,趙戰不利,因築壁堅守,以待救至。秦聞趙食道絕,王自之河內,發卒遮絕趙救及糧食。趙卒不得食四十六日,陰相殺食。括中射而死。蜀劉表遣劉備北侵至鄴,曹公遣夏侯惇、李典拒之。一朝備燒屯去,惇遣諸將追擊之。典曰:賊無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狹,草木深,不可追也。不聽。惇等果入賊伏裹。典往救,備見救至,乃退。西魏末,遣將史寧與突厥同伐吐谷渾,遂至樹敦,即吐谷渾之舊都,多諸珍藏。而其主先已奔賀真城,留其征南王及數千人固守。寧攻之,偽退。吐谷渾人果關門逐之。因回兵奪門,門未及闔,寧兵遂得入,生獲其征南王,俘獲男女財寶,盡歸諸突厥。北齊高澄立,侯景叛歸梁,而圍衫城。澄遣慕容紹宗討之。將戰,紹宗以梁人剽悍,恐其眾之撓也,召將帥而語之曰:我當佯退,誘梁人使前,汝可擊其背。申明誡之。景又命梁人曰:逐北勿過二里。會戰,紹宗走,梁人不用景言,乘敗深入。魏人以紹宗之言為信,爭掩擊,遂大敗之。唐安祿山反,郭子儀圍衛州,偽鄭王慶緒率兵來援,分為三軍。子儀陳以待之,預選射者三千人,伏於壁內,誡之曰:俟吾小卻,賊必爭進,則登城鼓譟,弓弩齊發以逼之。既戰,子儀偽退,而賊果乘之。乃開壘門,遽聞鼓譟,矢注如雨,賊徒震駭。整眾追之,遂虜慶緒。張預曰:敵人奔北,必審真偽。若旗鼓齊應,號令如一,紛紛紜紜,雖退走,非敗也,必有奇也。不可從之。若旗靡輒亂,人囂馬駭,此真敗卻也。 銳卒勿攻, 李筌曰:避彊氣也。杜牧曰:避實也。楚子伐隋,隋臣季良曰:楚人尚左,君必左,無與王遇。且攻其右,右無良焉,必敗。偏敗,眾乃攜矣。隋少師曰:不當王,非敵也。不從,隋師敗績。陳□曰:此說是避敵所長,非銳卒勿攻之旨也。蓋言士卒輕銳,且勿攻之;待其懈惰,然後擊之。所謂千里遠鬥,其鋒莫當,蓋近之爾。梅堯臣曰:伺其氣挫。何氏曰:如蜀先主率大眾東伐吳,吳將陸遜拒之。蜀主從建平連圍至夷陵界,立數十屯,以金帛爵賞誘動諸夷。先遣將吳班以數千人,於平地立營,欲以挑戰。諸將皆欲擊之。遜曰:備舉軍東至,銳氣始盛,且乘高守險,難可卒攻;攻之縱下,猶難盡克;若有不利,損我必大。今但且獎勵將士,廣施方略,以觀其變。備知其計不行,乃引伏兵八千人從谷中出。遜曰:所以不聽諸軍擊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諸將並曰:攻備當在初,今乃令人五六百里相御持,經七八月,其諸要害,賊已固守,擊之必無利矣。遜曰:備是猾虜,其軍始集,思慮精專,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計不復生。椅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遜曰:吾已曉破之之術。乃令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備因夜遁。魏末,吳將諸葛恪圍新城,司馬景王使毋丘儉、文欽等拒之。儉、欽請戰,景王曰:恪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鋒未易當。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可拔。遂令諸將高壘以弊之。相持數日,恪攻城力屈,死傷太半。景王乃令欽督銳卒趣合榆,斷其歸路,恪懼而遁。前趙劉曜遣將討羌,大首權渠率眾保險阻,曜將遊子遠頻敗之,權渠欲降,其子伊餘大言於眾中曰:往年劉曜自來,猶無若我何。晨,壓子遠壘門。左右勸出戰,子遠曰:吾聞伊餘有專諸之勇,慶忌之捷,其父新敗,怒氣甚盛,且西戎勁悍,其鋒不可擬也,不如緩之,使氣竭而擊之。乃堅壁不戰。伊餘有驕色。子遠侯其無備,夜分誓眾,秣馬蓐食,先晨具甲掃壘而出,遲明設覆而戰,生擒伊餘於陳。唐武德中,太宗率師往河東討劉武周,江夏王道宗從軍。太宗登玉壁城睹賊,顧謂道宗曰:賊恃其眾,來邀我戰,汝謂如何?對曰:群賊鋒不可當,易以計屈,難與力爭,令眾深壁高壘,以挫其鋒。烏合之徒,莫能持久,糧運致竭,自當離散,可不戰而擒。太宗曰;汝意見暗與我合。後賊食盡夜遁,一戰敗之。又太宗征薛仁杲於折址城,賊十有餘萬,兵鋒甚銳,數來挑戰。諸將請戰,太宗曰:我卒新經挫衄,銳氣猶少,賊驟勝,必輕進好國。我且閉壁以折之,待其氣衰而後擊,可一戰而破。此萬全計也。因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相持久之,賊糧盡,軍中頗攜貳,其將相繼來降。太宗知仁杲必腹內離,謂諸將曰:可以戰矣。令總管梁實營於淺水原以誘之。賊大將宗羅□自恃驕悍,求戰不得,氣憤者久之,及是盡銳攻粱實,冀逞其志,梁實固險不出,以挫其鋒。羅□攻之愈急。太宗度賊已疲,復謂諸將曰:彼氣將衰,吾當取之必矣。申令諸將遲明合戰。令將軍龐玉陳於淺水原南,出賊之右,先餌之。羅□併軍共戰,玉軍幾敗。太宗親禦大軍,奄自原北,出其不意。羅□回師相拒,我師表裹齊奮,呼聲動天。羅□氣奪,於是大潰。又李靖從河間王孝恭討蕭銑,兵至夷陵,銑將文士弘率精卒數萬屯清江。孝恭欲擊之,靖曰:士弘,銑之健將,士卒驍勇。今新出荊門,盡兵出戰,此是救敗之師,恐不可當也。宜且泊南岸,勿與爭鋒,待其氣衰,然後奮擊,破之必矣。孝恭不從,留靖守營,與賊戰。孝恭果敗,奔於南岸。張預曰:敵若乘說而來,其鋒不可當,宜少避之,以伺疲挫。晉楚相持,楚晨壓晉軍而陳,軍史患之。樂書曰:楚師輕窕,固壘以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又唐太宗征薛七杲,賊兵鋒甚說,數來挑戰。諸將鹹請戰,太宗曰;當且閉壘以折之,待其氣衰,可一戰而破也。果然。 餌兵勿食,   李筌曰:秦人毒涇上流。杜牧曰:敵忽棄飲食而去,先須嘗試,不可便食,慮毒也。後魏文帝時,庫莫奚侵擾,詔濟陰王新成率眾討之。王乃多為毒酒;賊既漸逼,使棄營而去。賊至,喜,競飲。酒酣毒作。王簡輕騎縱擊,俘獲萬計。陳皞曰:此之獲勝,蓋非偶然,固非為將之道,垂後世法也。孫子豈以他人不能致毒於人腹中哉?此言喻魚若見餌,不可食也;敵若懸利,不可貪也。曹公與袁紹將文醜等戰,諸將以為敵騎多,不如還營。荀攸曰:此所以餌敵也,安可去之?即知餌兵非止謂真毒也。食字疑或為貪字也。梅堯臣曰:魚貪餌而亡,兵貪餌而敗。敵以兵來釣我,我不可從。王晰曰:餌我以利,必有奇伏。何氏曰:如春秋時,楚伐絞,軍其南門。莫敖屈瑕曰:絞小而輕,輕則寡謀。請無扞採樵者以誘之。從之。絞人獲三十人。明日,絞人爭出,驅楚役徒於山中。楚人坐其北門,而覆諸山下,大敗之,為城下之盟而還。又如赤眉佯敗,棄輜重走,車載土,以豆覆其上。鄧弘取之,為赤眉所敗。曹公未得濟而放牛馬,馬超取之,而公得渡。又如曹公棄輜重,文醜、劉備分取之,而為公所破。又如後魏廣陽王元深以乜列河誘拔陵,竟來抄掠,拔陵為於謹伏兵所破。此皆餌之之術也。張預曰:三略曰:香餌之下,必有懸魚。言魚貪餌則為釣者所得,兵貪利則為敵人所敗。夫餌兵非止謂寘毒於飲食,但以利留敵,皆為餌也。若曹公以畜產餌馬超,以輜重餌袁紹,李矩以牛馬餌石勒之類,皆是也。 歸師勿遏,   李筌曰:士卒思歸,志不可遏也。杜牧曰:曹公自征張繡於穰,劉表遣兵救繡,以絕軍後。公將引還,繡兵來追,公軍不得進。表與繡復合兵守險,公軍前後受敵。公乃夜鑿險為地道,悉過輜重,設奇兵,步騎來攻,大破之。公謂荀文若曰:虜遏吾歸師,而與吾死地,吾是以知勝矣。孟氏曰:人懷歸心,必能死戰,則不可止而擊也。杜佑曰:人人有室家鄉國之往,不可遏截之,徐觀其變而制之。梅堯臣曰:敵必死戰。王晰曰:人自為戰也,勿遏塞之。若猶有他慮,則可要而擊。曹公攻鄴,袁尚來救,諸將以為歸師,不如避之。公曰:尚從大道來,則避之;若循西山來者,此成擒耳。蓋大道來則歸意全,循山來則顧負險,且有懼心也。何氏曰:如魏初曹操圍張繡於穰,劉表遣兵救繡,以絕軍後。公將引還,繡兵來追,公軍不得進,連營稍前到安眾。繡與表合兵守險,公軍前後受敵。公乃夜鑿險為地道,悉過輜重,設奇兵。會明,賊謂公為遁也,悉軍來追。乃縱奇兵,步騎夾攻,大破之。公謂荀彧曰:虜遏吾歸師,與吾死地,是以知勝。齊建武二年,魏圍鍾離,張欣泰為軍主,隨崔慧景救援。及魏軍退,而邵陽洲上餘兵萬人,求輸馬五百匹假道。慧景欲斷路攻之,欣泰說慧景曰:歸師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輕也。慧景乃聽過也。前秦符堅征晉,至壽春,兵敗還。長安慕容泓起兵於華澤,堅將符叡、竇衝、姚萇討之。符叡勇果輕敵,不恤士眾。泓聞其至也,懼,率眾將奔關東。叡馳兵邀之。姚萇諫曰:鮮卑有思歸之心,宜驅令出關,不可遏也。叡弗從。戰於華澤,叡敗績被殺。後涼呂弘攻段業於張掖,不勝,將東走。業議欲擊之。其將沮渠蒙遜諫曰:歸師勿遏,窮寇勿追,此兵家之戒。不如縱之以為後圖。業曰:一日縱敵,悔將無及。遂率眾追之,為弘所敗。張預曰:兵之在外,人人思歸,當路邀之,必致死戰。韓信曰: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克?曹公既破劉表,謂荀彧曰:虜遏吾歸師,吾是以知勝。又呂弘攻段業,不勝,將東走,業欲擊之,或練曰:歸師勿遏,兵家之戒。不如縱之以為後圖。業不從,率眾追之,為弘所敗。古人似此者多,不可悉陳。 圍師必闕,   曹操曰:司馬法曰:圍其三面,闕其一面,所以示生路也。李筌曰:夫圍敵必空其一面,示不固也。若四面圍之,敵必堅守不拔也。項羽坑外黃,魏武圍壺關,即其義也。杜牧曰:示以生路,令無必死之心,因而擊之。後漢妖巫維汜弟子單臣、傅鎮等,相聚入原武城,劫掠吏人,自稱將軍。光武遣臧宮將北軍數千人圍之。賊食多,數攻不下,士卒死傷。帝召公卿諸侯王問方略。明帝時為東海王,對曰:妖巫相劫,勢無久立,其中必有悔者;但外圍急,不得走耳。小挺緩令得逃亡,則一亭長足以擒矣。帝即敕令開圍緩守,賊眾分散,遂斬臣、鎮等。大唐天寶末,李光弼領朔方軍,與史思明戰於土門,賊眾退散,四面圍合。光弼令開東南角以縱之。賊見開圍,棄甲急走,因追擊之,盡殲其眾。是開一面也。杜佑曰:若圍敵平陸之地,必空一面以示其虛,欲使戰守不固,而有去留之心。若敵臨危據險,彊救在表,當堅固守之,未必闕也。此用兵之法。梅堯臣同曹操註。何氏曰:如後漢初,張步據齊地,漢將耿弇總兵討之。步使其大將費邑軍歷下,又分守祝阿、鍾城。弇先擊祝阿,自晨攻城,未日中而拔。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歸鍾城。鍾城人聞祝何已潰,大恐懼,遂空壁亡去。又朱{與徐璆共討黃巾餘賊,韓忠據宛乞降,不許。因急攻之,連城不克。{登山睹之,顧謂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內營急逼,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其害甚矣。今不如徹圍,並兵入城。忠見圍解,則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因破之。又魏太祖圍壺關,下令曰:城拔,皆坑之。連月不下。曹仁曰:圍城必示之活門,所以開其生路也。今公告之必死,將人自為守。且城固而糧多,攻之則士卒傷,守之則日久。今頓兵堅城之下,攻必死之虜,非良計也。太祖從之,開城遂降。又後魏末,齊神武起義兵於河北。尒朱兆、天光、度律、仲遠等四將同會鄴南,士馬精彊,號二十萬,圍神武於南陵山。是時神武馬二千,步卒不滿三萬人。兆等設圍不合,神武連繫牛驢,自塞歸道,於是將士死戰,四面奮擊,大破兆等。張預曰:圍其三面,開其一角,示以生路,使不堅戰。後漢朱雋討賊師韓忠於宛,急攻不克。因謂軍史曰:賊今外圍周固,所以死戰。若我解圍,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果如其言。又曹公圍壺關,謂之曰:城破,皆坑之。連攻不下。曹仁謂公曰:夫圍城必示之活門,所以開其生路也。今公許之必死,令人自守,非計也。公從之,遂拔其城是也。 窮寇勿迫。   杜牧曰:春秋時,吳伐楚,楚師敗走,及清發,闔問復將擊之。夫概王曰:困獸猶鬥,況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敗我。若使半濟,而後可擊也。從之,又敗之。漢宣帝時,趙充國討先零羌。羌睹大軍,棄輜重,欲渡湟水;道阨狹,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逐利行遲。充國曰:窮寇也,不可迫。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諸將曰:善。虜果赴水,溺死者數萬,於是大破之也。陳皞曰:烏窮則搏,獸窮則噬也。梅堯臣曰:困獸猶鬥,物理然也。何氏曰:前燕呂護據野王,陰通晉。事覺,燕將慕容恪等率眾討之。將軍傅顏言之恪曰:護窮寇假合,王師既臨,則上下喪氣。殿下前以廣固天險,守易攻難,故為長久之策;今賊形不與往同,宜急攻之,以省千金之費。恪曰:護老賊,經變多矣;觀其為備之道,則未易卒圖也。今圍之於窮城,樵採路絕,內無蓄積,外無彊援,不過於十旬,弊之必矣。何必殘士卒之命,而趨一時之利哉?此謂兵不血刃,而坐以制勝也。遂列長圍守之。凡經六月,而野王潰,護南奔於晉,悉降其眾。五代晉將符彥卿、杜重威經恪北鄙,遇虜於陽城。戎人十萬,圍晉師於中野,乏水,軍人鑿井,取泥衣絞而吮之,人馬渴死甚眾。彥卿曰:與其束手就擒,曷若以身徇國?我今窮蹙。乃率勁騎出擊之。會大風揚塵,乘勢決戰,戎人大潰。此彥卿為虜十萬所圍,乃窮蹙之寇,遂致死力以求生,戎人不悟之,致敗也。張預曰:敵若焚舟破釜,來決一戰,則不可逼迫,蓋默窮則搏也。晉師敗齊於鞍,齊侯請盟,晉人不許。齊侯曰;請收合餘燼,背城借一。晉人懼而與之盟。吳夫概王謂困獸猶鬥,漢趙充國言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蓋亦近之。 此用兵之法也。 孫子註解卷之七竟 #1『畫』原作『醉』,據宋本改。 #2『權』原作『相』,據宋本改。 #3『故』原脫,據宋本補。   孫子註解卷之八 九變篇   曹操曰:變其正,得其所用九也。王皙曰:皙謂九者數之極;用兵之法,當極其變耳。逸詩云:九變復貫。不知曹公謂何為九。或曰:九地之變也。張預曰:變者,不拘常法,臨事適變,從宜而行之之謂也。凡與人爭利必知九地之變,故次軍爭。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將受命於君,合軍聚眾。   張預曰:已解上文。 圮地無捨,   曹操曰:無所依也。水毀曰圮。李筌曰:地下曰圮,行必水淹也。陳皞曰:圮,低下也。孔明謂之地獄。獄者,中下四面高也。孟氏曰:太下則為敵所囚。杜佑曰:擇地頓兵,當趨利而避害也。梅堯臣曰:山林、險阻、沮澤之地,不可捨止,無所依也。何氏曰:下篇言圮地則吾將進其塗,謂必固之地,宜速去之也。張預曰: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為圮地。以其無所依,故不可捨止。 衢地交合, 曹操曰:結諸侯也。李筌曰:四通曰衢,結諸侯之交地也。賈林曰:結諸侯以為援。梅堯臣曰:夫四通之地,與旁國相通,當結其交也。何氏曰:下篇雲衢地吾將固其結,言交結諸侯,使牢固也。張預曰:四通之地,旁有鄰國,先往結之,以為交援。 絕地無留, 曹操曰:無久止也。李筌曰:地無泉井畜牧釆樵之處為絕地,不可留也。賈林曰:谿谷坎險,前無通路曰絕,當速去無留。梅堯臣曰:始去國,始出境,猶不居輕地,是不可久留也。張預曰:去國越境而師者,絕地也。危絕之地,過於重地,故不可淹留久止也。 圍地則謀, 曹操曰:發奇謀也。李筌曰:因地能通。賈林曰:居四險之中曰圍地。敵可往來,我難出入,居此地者,可預設奇謀,使敵不為我患,乃可濟也。梅堯臣曰:往返險迂,當出奇謀。何氏曰:下篇亦云圍地則謀,言在艱險之地,與敵相持,須用奇險詭譎之謀,不至於害也。張預曰:居前隘後固之地,當發奇謀。若漢高為匈奴所圍,用陳平奇計得出,玆近之。 死地則戰。 曹操曰:殊死戰也。李筌曰:置兵於必死之地,人自為私鬥,韓信破趙,此是也。梅堯臣曰:前後有礙,決在死戰。此而上舉九地之大約也。王晰註上之五地並同曹公。何氏曰:下篇亦云死地則戰者,此地速為死戰則生;若緩而不戰,氣衰糧絕,不死何待也。張預曰:走無所往,當殊死戰,淮陰背水陳是也。從圮地無捨至此為九變,止陳五事者,舉其大略也。九地篇中說九地之變,唯育六事,亦陳其大略也。凡地有勢有變,九地篇上所陳者是其勢也,下所敘者是其變也。何以知九變為九地之變?下文云:將不通九變,雖知地形,不能得地利。又九地篇云:九地之變,屈伸之利,不可不察。以此觀之,義可見也。下既說九地,此復言九變者,孫子欲敘五利,故先陳九變。蓋九變五利,相須而用,故兼言之。 塗有所不由, 曹操曰:隘難之地,所不當從;不得已從之,故為變。李筌曰:道有險狹,懼其邀伏,不可由也。杜牧曰:後漢光武遣將軍馬援、耿舒討武陵五谿蠻,軍次下雋,今辰州也。有兩道可入,從壺頭則路近而水險,從充道則路夷而運遠。帝初以為疑。及軍至,耿舒欲從充道,援以為棄曰費糧,不如進壺頭,搤其咽喉,則賊自破。以事上之帝,從援策,乃進營壺頭。賊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會暑濕,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卒。耿舒與兄好時侯書曰:舒前上言,當先擊充糧,雖難運而兵馬得用;軍人數萬,爭欲先奮。今壺頭竟不得進,大眾怫鬱行死,誠可痛惜。賈林曰:由,從也。途且不利,雖近不從。杜佑曰:阨難之地,所不當從也。不得已從之,故為變也。梅堯臣曰;避其險阨也。王晰曰:途雖可從,而有所不從,慮奇伏也。若趙涉說周亞夫,避殽甩阨陜之間,慮置伏兵;請走藍田,出武關,抵洛陽,間不過差一二日是也。張預曰:險阨之地,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故不可由也。不得已而行之,必為權變。韓信知陳餘不用李左車計,乃敢入井陘口是也。 軍有所不擊, 曹操曰:軍雖可擊,以地險難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則利薄,困窮之兵,必死戰也。杜牧曰:蓋以銳卒勿攻,歸師勿遏,窮寇勿迫,死地不可攻。或我彊敵弱,敵前軍先至,亦不可擊,恐驚之退走也。言有如此之軍,皆不可擊。斯統言為將須知有此不可擊之軍,即須不擊,益為知變也。故列於九變篇中。陳皞曰:見小利不能傾敵,則勿擊之,恐重勞人也。賈林曰:軍可威懷,勢將降伏,則不擊,寇窮據險,擊則死戰,可自固守,待其心惰取之。杜佑曰:軍雖可擊,以地險難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利薄也。窮困之卒,隘陷之軍,不可攻,為死戰也;當固守之,以待隙也。梅堯臣曰:往無利也。王晰曰:曹公曰:軍雖可擊,以地險難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則利薄。晰謂餌兵銳卒,正正之旗,堂堂之陳,亦是也。張預曰:縱之而無所損,克之而無所利,則不須擊也。又若我弱彼彊,我曲彼直,亦不可擊。如晉楚相持,士會曰:楚人德刑政事典禮不易,不可敵也。不為是征,義相近也。 城有所不攻, 曹操曰:城小而固,糧饒,不可攻也。操所以置華費而深入徐州,得十四縣也。杜牧曰:操捨華費不攻,故能兵力完全,深入徐州,得十四縣也。蓋言敵於要害之地,深峻城隍,多積糧食,欲留我師;若攻拔之,未足為利,不拔則挫我兵勢,故不可攻也。宋順帝時,荊州守沈攸之反,素蓄士馬,資用豐積,戰士十萬,甲馬二千。軍至郢城,功曹臧寅以為:攻守異勢,非旬日所拔;若不時舉,挫銳損威。今順流長驅,計日可捷;既傾根本,則郢城豈能自固?故兵法曰:城有所不攻是也。攸之不從。郢郡守柳世隆拒仗之。攸之盡銳攻之,不克。眾潰走。入林自縊。後周武帝欲出兵於河陽以伐齊,吏部宇文弼進曰:今用兵須擇地。河陽要衝,精兵所聚,盡力攻之,恐難得志。如臣所見,彼汾之曲,戌小山平,攻之易拔;用武之地,莫過於此。帝不納。師竟無功。復大舉伐齊,卒用弼計以滅齊。國家自元和三年至於今三十年間,凡四攻寇。魏薄攻寇之南宮縣,上黨攻寇之臨城縣,太原攻寇之河星鎮。是寇三城池浚壁堅,芻粟米石金炭麻膏,凡城守之資,常為不可勝之計以備。官軍擊膚,攻既不拔,兵頓力疲寇以勁兵來救,故百戰百敗。故三十年間,困天下之功力,攻數萬之寇,四圍其境,通計十歲,竟無尺寸之功者,蓋常墮寇計中,不能知變也。賈林曰:臣忠義重稟命堅守者,亦不可攻也。梅堯臣曰:有所害也。王晰曰:城非控要,雖可攻,然懼於鈍兵挫銳;或非堅實,而得士死力;又剋雖有期,而救兵至,吾雖得之,利不勝其所害也。張預曰:拔之而不能守,委之而不為患,則不須攻也。又若深溝高壘,卒不能下,亦不可攻。如士丐請伐偪陽,荀營曰:城小而固,勝之不武,弗服為笑,是也。 地有所不爭, 曹操曰:小利之地,方爭得而失之,則不爭也。杜牧曰:言得之難守,失之無害。伍子胥諫夫差曰:今我伐齊,獲其地,猶石田也。東晉陶侃鎮武昌,議者以武昌北岸有邾城,宜分兵鎮之,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獵,引諸將佐語之曰:我所以設險而禦寇,正以長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內無所倚,外接群夷;夷中利深,晉人責利,夷不堪命。必引寇膚。乃政禍之由,非禦寇也。且今縱有兵守之,亦無益於江南;若羯虜有可乘之會,此又非所資也。後庾亮戍之,果大敗也。梅堯臣曰:得之無益者。王晰曰:謂地雖要害,敵已據之;或得之無所用,若難守者。張預曰:得之不便於戰,失之無害於己,則不須爭也。又若遼遠之地,雖得之,終非己有,亦不可爭。如吳子伐齊,伍員諫曰:得地於齊,猶獲石田也;不如早從事於越。不聽,為越所滅是也。 君命有所不受。 曹操曰:苟便於事,不拘於君命也。李筌曰:苟便於事,不拘君命。穰苴斬莊賈,魏絳戮揚干是也。杜牧曰:尉繚子曰:兵者,凶器也。爭者,逆德也。將者,死官也。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敵於前,無主於後。賈林曰:決必勝之機,不可推於君命;苟利社稷,專之可也。孟氏曰:無敵於前,無君於後,閫外之事,將軍制之。梅堯臣曰:從宜而行也。此而上五利也。張預曰:苟便於事,不從君命。夫概王曰:見 義而行不待命,是也。自塗有所不由至此為五利。或曰:自圮地無捨至地有所不爭為九變。謂此九事,皆不從中覆,但臨時制宜,故統之以君命有所不受。 故將通於九變之地利者,知用兵矣; 李筌曰:謂上之九事也。杜佑曰:九事之變,皆臨時制宜,不由常道,故言變也。賈林曰:九變,上九事將帥之任機權,遇勢則變,因利則制,不拘常道,然後得其通變之利。變之則九,數之則十,故君命不在常變例也。梅堯臣曰:達九地之勢,變而為利也。王晰曰:非賢智不能盡事理之變也。何氏曰:孫子以九變名篇,解者十有餘家,皆不條其九變之目者,何也?蓋自圯地無捨而下,至君命有所不受,其數十矣,使人不得不惑。愚熟觀文意上下,止述其地之利害爾;且十事之中,君命有所不受,且非地事,昭然不類矣。蓋孫子之意,言凡受命之將,合聚軍眾,如經此九地,有害而無利,則當變之,雖君命使之捨留攻爭,亦不受也。況下文言將不通於九變之利者,雖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其君命豈得與地形而同算也?況下之地形篇云:戰道必勝,主曰無戰,必戰可也。戰道不勝,主曰必戰,無戰可也。厥旨盡在此矣。張預曰:更變常,道而得其利者,知用兵之道矣。 將不通於九變之利者,雖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   賈林曰:雖知地形,心無通變,豈惟不得其利,亦恐反受害也。將貴適變也。梅堯臣曰:知地不知變,安得地之利?張預曰:凡地有形有變,知形而不曉變,豈能得地之利? 治兵不知九變之術,雖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曹操曰:謂下五事也。九變,一雲五變。賈林曰:五利五變,亦在九變之中。遇勢能變,則利不變,則害在人,故無常體,能盡此理,乃得人之用也。五變謂:途雖近,知有險阻、奇伏之變而不由;軍雖可擊,知有窮蹙、死鬥之變而不擊;城雖勢孤可攻,知有糧充、兵銳、將智、臣忠不測之變而不攻;地雖可爭,知得之難守、得之無利、有反奪傷人之變而不爭;君命雖宜從之,知有內御不利之害而不受。此五變者,臨時制宜,不可預定。貪五利者:途近則由,軍勢孤則擊,城勢危則攻,地可取則爭,軍可用則受命。貪此五利,不知其變,豈惟不得人用,抑亦敗軍傷士也。梅堯臣曰:知利不知變,安得人而用?王晰曰:雖知五地之利,不通其變,如膠柱鼓瑟耳。張預曰:凡兵有利有變,知利而不識變,豈能得人之用?曹公言下五事為五利者,謂九變之下五事也,非謂雜於利害已下五事也。 是故智者之慮,必雜於利害。   曹操曰:在利思害,在害思利,當難行權也。李筌曰:害彼利此之慮。賈林曰:雜一為親,一為難。言利害相參雜,智者能慮之慎之,乃得其利也。梅堯臣同曹操註。王晰曰:將通九變,則利害盡矣。張預曰:智者慮事,雖處利地,必思所以害;雖處害地,必思所以利。此亦通變之謂也。 雜於利,而務可信也;   曹操曰:計敵不能依五地為我害,所務可信也。杜牧曰:信,申也。言我欲取利於敵人,不可但見取敵人之利,先須以敵人害我之事,參雜而計量之,然後我所務之利,乃可申行也。賈林曰:在利之時,則思害以自慎,一云:以害雜利行之,威令以臨之,刑法以戮之,己不二三,則眾務皆信,人不敢欺也。梅堯臣曰:以害參利,則事可行。王晰曰:曲盡其利,則可勝矣。張預曰:以所害而參所利,可以伸己之事。鄭師克蔡,國人皆喜。惟子產懼曰: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視莫大焉。後楚果伐鄭。此是在利思害也。 雜於害,而患可解也。   曹操曰:既參於利,則亦計於害,雖有患可解也。李筌曰:智者為利害之事,必合於道,不至於極。杜牧曰:我欲解敵人之患,不可但見敵能害我之事,亦須先以我能取敵人之利,參雜而計量之,然後有患乃可解釋也。故上文雲,智者之慮必維於利害也。譬如敵人圍我,我若但知突圍而去,志必懈怠,即必為追擊;未若勵士奮擊,因戰勝之利,以解圍也。舉一可知也。賈林曰:在害之時,則思利而免害,故措之死地則生,投之亡地則存,是其患解也。梅堯臣曰:以利參害,則禍可脫。王晰曰:周知其害,則不敗矣。何氏曰:利害相生,明者常慮。張預曰:以所利而參所害,可以解己之難。張方入洛陽,連戰皆敗,或勸方宵遁,方曰:兵之利鈍,是常貴因敗以為成耳。夜潛進逼敵,遂政克捷,此是在害思利也。 是故屈諸侯者以害,   曹操曰:害其所惡也。李筌曰:害其政也。杜牧曰:惡音一路反。言敵人苟有其所惡之事,我能乘而害之,不失#1其機,則能屈敵也。賈林曰:為害之計,理非一途。或語其賢智,令彼無臣;或遺以姦人,破其政令;或為巧詐,間其君臣,或遺工巧,使其人疲財耗;或潰淫樂,變其風俗;或與美人,惑亂其心,此數事若能潛運陰謀,密行不洩,皆能害人使之屈折也。梅堯臣曰:制之以害則屈也。王晰曰:窮屈於必害之地,勿使可解也。張預曰:致之於受害之地,則自屈服。或曰:間之使君臣相疑,勞之使民失業,所以害之也。若韋孝寬間斛律光,高類平陳之策是也。 役諸侯者以業,   曹操曰:業,事也,使其煩勞,若彼入我出,彼出我入也。李筌曰:煩其農也。杜牧曰:言勞役敵人,使不得休,我須先有事業,乃可為也。事業者,兵眾、國富、人和、令行也。杜佑曰:能以事勞役諸侯之人,令不得安佚。韓人令秦鑿渠之類是也。或以奇技藝業,淫巧功能,令其耽之,心目內役,諸侯若此而勞。梅堯臣曰:撓之以事則勞。王晰曰:常若為攻襲之業,以弊敵也。田常曰:吾兵業已加魯矣。張預曰:以事勞之,使不得休。或曰:壓之以富彊之業,則可役使。若晉楚國彊,鄭人以犧牲玉帛奔走以事之是也。 趨諸侯者以利。   曹操曰:令自來也。李筌曰:誘之以利。杜牧曰:言以利誘之,使自來至我也,墮吾畫中。孟氏曰:趨,速也。善示以利,令忘變而速至,我作變以制之,亦謂得人之用也。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晰曰:趨敵之間,當周旋我利也。張預曰:動之以小利,使之必趨。 故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也; 梅堯臣曰:所恃者,不懈也。 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曹操曰:安不忘危,常設備也。李筌曰:預備不可闕也。杜佑曰:安則思危,存則思亡,常有備。梅堯臣曰:所賴者有備也。王晰曰:備者實也。何氏曰:吳略曰:君子當安平之世,刀劍不離身。古諸侯相見,兵衛不徹警,蓋雖有文事,必有武備;況守邊固圉,交刃之際歟?凡兵所以勝者,謂擊其空虛,襲其懈怠,苟嚴整終事,則敵人不至。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昔晉人禦秦,深壘固軍以待之,秦師不能久。楚為陳,而吳人至,見有備而返。程不識將,屯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刁斗,吏治軍簿,虜不得犯。朱然為軍師,雖世無事,每朝夕嚴鼓兵,在營者鹹行裝就隊,使敵不知所備,故出輒有功。是謂能外禦其侮者乎。常能居安思危,在治思亂,戒之於無形,防之於未然,斯善之善者也。其決莫如險其走集,明其伍侯,慎固其封守,繕完其溝隍,或多調軍食,或益修戰械。故曰:物不素具,不可以應卒。又曰: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常使彼勞我佚,彼老我壯,亦可謂先人有奪人之心,不戰而屈人之師也。若夫莒以恃陋而潰,齊以狎敵而殲,虢以易晉而亡,魯以果邾而敗,莫敖小羅而無次,吳子入巢而自輕,斯皆可以作鑒也。故吾有以待、吾有所不可攻者,能豫備之之謂也。張預曰:言須思患而預防之。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 故將有五危: 李筌張預曰:下五事也。 必死,可殺也; 曹操曰:勇而無慮,必欲死鬥,不可曲撓,可以奇伏中之。李筌曰:勇而無謀也。杜佑曰:將愚而勇者,患也。黃石公曰:勇者好行其志,愚者不顧其死。吳子曰:凡人之論將,常觀於勇;勇之於將,乃數分之一耳。夫勇者必輕捨,輕捨而不知利,未可將也。梅堯臣同李筌註,何氏曰:司馬法曰:上死不勝。言貴其謀勝也。張預曰:勇而無謀,必欲死鬥,不可與力爭,當以奇伏誘必而殺之。故司馬法曰:上死不勝。言將無策略,止能以死先士卒,則不勝也。 必生,可虜也; 曹操曰:見利畏法不進也。筌曰:疑怯可虜也。杜牧曰:晉將劉裕沂江追桓玄,戰於崢嶸洲。於時義軍數千,玄兵甚盛;而玄懼有敗衄,常漾輕舸於舫側,故其眾莫有鬥心。義軍秉風縱火,盡銳爭先,玄眾是以大敗也。孟氏曰:將之怯弱,志必生返,意不親戰,士卒不精,上下猶豫,可急擊而取之。新訓曰:為將怯懦,見利而不能進。太公曰:失利後時,反受其殃。梅堯臣曰:怯而不果。王晰曰:無鬥志。曹公曰:見利怯不進也。晰謂見害亦輕走矣。何氏曰;司馬法曰:上生多疑。疑為大患也。張預曰:臨陳畏怯,必欲生返,當鼓噪乘之,可以虜也。晉楚相攻,晉將趙嬰齊令其徒先具舟於河,欲敗而先濟是也。 忿速,可侮也; 曹操曰:疾急之人,可忿怒侮而必之也。李筌曰:急疾之人,性剛而可侮必也。太宗殺宋老生而平霍邑。杜牧曰:忿者,剛怒也;速者,褊急也,性不厚重也。若敵人如此,可以凌侮,使之輕進而敗之也。十六國姚襄攻黃落,前秦符生遣符黃眉、鄧羌討之。襄深溝高壘,固守不戰。鄧羌說黃眉曰:襄性剛狠,易以剛動。若長驅鼓行,直壓其壘,必忿而出師,可一戰而擒也。黃眉從之,襄怒,出戰,黃眉等斬之。杜佑曰:急疾之人,可忿怒而致死。忿速易怒者,狷戇疾急,不計其難,可動作欺侮。梅堯臣曰:狷急易動。王晰曰:將性貴持重,忿狷則易撓。張預曰:剛愎褊急之人,可凌侮而致之。楚子玉剛忿,晉人執其使以怒之,果從晉師,遂為所敗是也。 廉潔,可辱也; 曹操曰:廉潔之人,可汙辱致之也。李筌曰:矜疾之人可辱也。杜佑曰:此言敵人若高壁固壘,欲老我師,我勢不可留,利在速戰。揣知其將多忿急,則輕侮而致之;性本廉潔,則汙辱之。如諸葛孔明遺司馬仲達以巾幗,欲使怒而出戰;仲達忿怒欲濟師,魏帝遣辛毗仗節以止之。仲達之才,猶不勝其忿,況常才之人乎。梅堯臣曰:徇名不顧。王晰同曹操註。張預曰:清潔愛民之士,可垢辱以撓之,必可必也。 愛民,可煩也。 曹操曰:出其所必趨,愛民者,則必倍道兼行以救之;救之則煩勞也。李筌曰:攻其所愛,必卷甲而救;愛其人,乃可以計疲。杜牧曰:言仁人愛人#2者,惟恐殺傷,不能捨短從長,棄彼取此,不度遠近,不量事力,凡為我攻,則必來救。如此,可以煩之,令其勞頓,而後取之也。陳皞曰:兵有須救不必救者。項羽救趙,此須救也;亞父委梁,不必救也。賈林曰:廉潔之人,不好侵掠,愛人之仁,不好鬥戰,辱而煩之,其動必敗。梅堯臣曰:力疲則困。王晰曰:以奇兵若將攻城邑者,彼愛民必數救,則煩勞也。張預曰:民雖可愛,當審利害。若無微不救,無遠不援,則出其所必趨,使頓而困也。 凡此五者,將之過也,用兵之災也。 陳皞曰:良將則不然。不必死,不必生,隨事而用;不忿速,不恥辱,見可如虎,否則閉戶;動靜以計,不可喜怒也。梅堯臣曰:皆將之失,為兵之凶。何氏曰:將材古今難之,其性往往失於一偏爾。故孫子首篇言將者,智、信、仁、勇、嚴,貴其全也。張預曰:庸常之將,守一而不知變,故取則於己,為凶於兵。智者則不然,雖勇而不必死,雖怯而不必生,雖剛而不可侮,雖廉而不可辱,雖仁而不可煩也。 覆軍殺將,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賈林曰:此五種之人,不可任為大將,用兵必敗也。梅堯臣曰:當慎重焉。張預曰:言須識權變,不可執一道也。 孫子註解卷之八竟 #1『失』原作『夫』,據宋本改。 #2『人』原作『民』,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九 行軍篇     曹操曰:擇便利而行也。王晰曰:行軍當據地便,察敵情也。張預曰:知九地之變,然後可以擇利而行軍,故次九變。 孫子曰:凡處軍、相敵:   王晰曰:處軍凡有四,相敵幾三十有一。張預曰:自絕山依谷,至伏姦之所處,則處軍之事也。自敵近而靜,至必謹察之,則相敵之事也。相猶察也,料也。 絕山依谷;   曹操曰:近水草利便也。李筌曰:軍,我;敵,彼也。相其依止,則勝敗之數,彼我之勢可知也。絕山,守險也;谷近水草。夫列營壘,必先分卒守隘,縱畜牧,收樵採而後寧。杜牧曰:絕,過也;依,近也。言行軍經過山險,須近谷而有水草之利也。吳子曰:無當天灶大谷之口。言不可當谷,但近谷而處可也。賈林曰:兩軍相當敵,宜擇利而動。絕山,跨山;依谷,傍谷也。跨山無後患,依谷有水草也。梅堯臣曰:前為山所隔,則依谷以為固。王晰曰:絕,度也;依,謂附近耳。曹公曰:近水草便利也。張預曰:絕,猶越也。凡行軍越過山險,必依附漢谷而居,一則利水草,一則負險固。後漢武都羌為寇,馬援討之。羌在山上,援據便地,奪其水草,不與戰。羌窮困悉降。羌不知依谷之利也。 視生處高;   曹操曰:生者,陽也。李筌曰:向陽曰生,在山曰高。生高之地可居也。杜牧曰:言須處高而面南也。陳皞曰:若地有東西,其法何如?答曰:然則面東也。賈林曰:居陽曰生,視生為無蔽冒物也,處軍當在高。杜佑曰:高,陽也。視謂目前生地。處軍當在高。梅堯臣曰:若在陵之上,必向陽而居;處高,乘便也。張預曰:視生,謂面陽也;處軍當在高阜。 戰隆無登; 曹操曰:無迎高也。李筌曰:敵自高而下,我無登而取之。杜牧曰:隆,高也。言敵人在高,我不可自下往高,迎敵人而接戰也。一作戰降無登。降,下也。賈林曰:戰宜乘下,不可迎高也。杜佑曰:無迎高也。謂山下也。戰於山下,敵引之上山,無登逐也。梅堯臣曰:敵處地之高,不可登而戰。張預曰:敵處隆高之地,不可登迎與戰。一本作戰降無登迎。謂敵下山來戰,引我上山,則不可登迎。 此處山之軍也。 梅堯臣曰:處山當知此三者。張預曰:凡高而崇者,皆謂之山,處山拒敵,以上三事為法。 絕水必遠水; 曹操、李筌曰:引敵使渡。杜牧曰:魏將郭淮在漢中,蜀主劉備欲渡漢水來攻,諸將議眾寡不敵,欲依水為陳以拒之。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敵,不如遠水為陳,引而必之;半濟而後擊,備可破也。既列陳,備疑,不敢渡。梅堯臣曰:前為水所隔,則遠水以引敵。王皙曰:我絕水也,曹說是也。張預曰:凡行軍過水,欲捨止者,必去水稍遠,一則引敵使渡,一則進退無礙。郭淮遠水為陳,劉備悟之而不渡是也。 客絕水而來,勿迎之於水內,令半濟而擊之,利; 李筌曰:韓信殺龍沮於濰水,夫概敗楚子於清發是也。杜牧曰:楚漢相持,項羽自擊彭越,令其大司馬曹咎守成皋。漢軍桃戰,咎涉汜水戰。漢軍候半涉,擊,大破之。水內乃汭也,誤為內耳。梅堯臣曰:敵之方來,迎於水濱則不渡。王晰曰:內當作汭。迎於水汭,則敵不敢濟;遠則趨利不及,當得其宜也。何氏曰:如春秋時,宋公及楚人戰於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既濟也,請擊之。公曰:不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宋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殲焉。宋公違之故敗也。吳伐楚,楚師敗;及清發,將擊之。夫概王曰:困獸猶鬥,況人乎?若知不免而政死,必敗我;若使先濟者知免,後者慕之,蔑有鬥心矣。半濟,而後可擊也。從之,又敗之。魏將郭淮在漢中,蜀主劉備欲渡漢水來攻。時諸將等議曰:眾寡不敵。欲依水為陳以拒之。淮曰:此則示弱,而不足以挫敵,非筭也。不如遠水為陳,引而致之,半濟而後擊,備可破也。既陳,備疑,不敢渡。唐武德中,薛萬均與羅藝守幽燕,竇建德率眾十萬寇范陽,萬均謂藝曰:眾寡不敵,今若出鬥,百戰百敗,當以計取之。可令贏兵弱馬,阻水背城為陳以誘之。賊若渡水交兵,請公精騎百人,伏於城側,待其半渡而擊之。從之。建德渡水,萬均擊破之。張預曰:敵若引兵渡水來戰,不可迎之於水邊,俟其半濟,行列未定,首尾不接,擊之必勝。公孫瓚敗黃巾賊於東光,薛萬均破竇建德於范陽,皆用此術也。 欲戰者,無附於水而迎客; 曹操曰:附,近也。李筌曰:附水迎客,敵必不得渡而與我戰。杜牧曰:言我欲用戰,不可近水迎敵,恐敵人疑我不渡也。義與上同,但客主詞異耳。杜佑曰;附,近也。近水待敵,不得渡也。梅堯臣曰:必欲戰,亦莫若遠水。王晰曰:我利在戰,則當差遠,使敵必渡而與之戰也。張預曰:我欲必戰,勿近水迎敵,恐其不得渡;我不欲戰,則阻水拒之,使不能濟。晉將陽處父與楚將子上夾泜水而軍。陽子退捨,欲使楚人渡;子上亦退捨,欲令晉師渡。遂皆不戰而歸。 視生處高, 曹操曰:水上亦當處其高也;前向水,後當依高而處之。梅堯臣曰:水上亦據高而向陽。王晰曰:曹公曰:水上亦當處其高。晰謂非謂近水之地;下曹註云:恐溉我也。疑當在此下。何氏曰:視生,向陽遠視也。軍處高,遠見敵勢,則敵人不得潛來出我不意也。張預曰:或岸邊為陳,或水上泊舟,皆須面陽而居高。 無迎水流, 曹操曰:恐溉我也。李筌曰:恐溉我也。智伯灌趙襄子,光武潰王尋,迎水處高乃敗之。杜牧曰:水流就下,不可於卑下處軍也,恐敵人開決,灌浸我也。上文雲,視生處高也。諸葛武侯曰:水上之陳,不逆其流。此言我軍舟船,亦不可泊於下流,言敵人得以乘流而薄我也。賈林曰:水流之地,可以溉吾軍,可以流毒藥。迎,逆也。一云:逆流而營軍,兵家所忌。梅堯臣曰:無軍下流,防其決灌。舶艫之戰,逆亦非便。王晰曰:當乘上流。魏曹仁征吳,欲攻濡須洲中。蔣濟曰:賊據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中,是謂自內地獄,危亡之道也。仁不從而敗。何氏曰:順流而戰,則易為力。張預曰:卑地勿居,恐決水溉我。舟戰亦不可處下流,以彼沿我沂戰不便也。兼慮敵人投毒於上流。楚令尹拒吳,卜戰不吉。司馬子魚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遂決戰,果勝。是軍須居上流也。 此處水上之軍也。 梅堯臣曰:處水上,當知此五者。張預曰:凡近水為陳,皆謂水上之軍。水上拒敵,以上五事為法。 絕斥澤,惟亟去無留; 陳皞曰:斥,鹹鹵之地,水草惡,漸沙不可處軍。新訓曰地固斥澤不生五穀者是也。賈林曰:鹹鹵之地,多無水草,不可久留。梅堯臣曰:斥,遠也。曠蕩難守,故不可留。王晰曰:斥,鹵也。地廣且下,而無所依。張預曰:刑法志云:山川沈斥。顏師古註曰:沈,深水之下;斥,鹹鹵之地。然則斥澤謂瘠鹵漸洳之所也。以其地氣濕潤,水草薄惡,故宜急過。 若交軍於斥澤之中,必依水草而背眾樹; 曹操曰:不得已與敵會於斥澤中。李筌曰:急過不得,戰必依水背樹。夫有水樹,其地無陷溺也。杜牧曰:斥鹵之地,草木不生,謂之飛鋒。言於此忽遇敵,即須擇有水草林木而止之。杜佑曰:一本作背眾木。言不得已與敵戰,而會斥澤之中,當背稠樹以為固守,蓋地利,兵之助也。梅堯臣曰:不得已而會敵,則依近水草,背倚眾木。王晰曰:碎與敵遇於此,亦必就利而背固也。張預曰:不得已而會兵於此地,必依近水草,以便樵汲,背倚林木,以為險阻。 此處斥澤之軍也。 梅堯臣曰:處斥澤,當知此二者。張預曰:處斥澤之地,以上二事為法。 平陸處易, 曹操曰:車騎之利也。杜牧曰:言於平陸,必擇就其中坦易平穩之處以處軍,使我車騎得以馳逐。王晰同曹操註。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平原廣野,車騎之地,必擇其坦易無坎陷之處以居軍,所以利於馳突也。 而右背高,前死後生, 曹操曰:戰便也。李筌曰:夫人利用,皆便於右,是以背之。前死,必敵之地;後生,我自處。杜牧曰:太公曰:軍必左川澤而右丘陵。死者,下也;生者,高也。下不可以禦高,故戰便於軍馬也。賈林曰:岡阜曰生,戰地曰死。後岡阜,處軍穩;前臨地,用兵便;高在右,回轉順也。梅堯臣曰:擇其坦易,車騎便利;右背丘陵,勢則有憑;前低後隆,戰者所便。王晰曰:凡兵皆宜向陽,既後背山,即前生後死,疑文誤也。張預曰:雖是平陸,須有高阜,必右背之,所以恃為形勢者也。前低後高,所以便乎奔擊也。 此處平陸之軍也。 梅堯臣曰:處平陸,當知此二者。張預曰:居平陸之地,以上二事為法。 凡此四軍之利, 李筌曰:四者,山、水、斥澤、平陸也。張預曰:山、水、斥澤、平陸之四軍也。諸葛亮曰:山陸之戰,不升其高;水上之戰,不逆其流;草上之戰,不涉其深;平地之戰,不逆其虛。此兵之利也。 黃帝之所以勝四帝也。 曹操曰:黃帝始立,四方諸侯無不稱帝,以此四地勝之也。李筌曰:黃帝始受兵法於風後,而滅四方,故曰勝四帝也。梅堯臣曰:四帝當為四軍字之誤歟?言黃帝得四者之利,處山則勝山,處水上則勝水上,處斥澤則勝斥澤,處平陸則勝平陸也。王晰曰:四帝或曰當作四軍。曹公曰:黃帝始立,四方諸侯無不稱帝,以此四地勝之也。一本無作亦。何氏曰:梅氏之說得之。張預曰:黃帝始立,四方諸侯亦稱帝,以此四地勝之。按史記黃帝紀云:與炎帝戰於阪泉,與蚩尤戰於涿鹿,北逐葷粥。又太公六韜言黃帝七十戰而定天下。此即是有四方諸侯戰也。兵家之法,皆始於黃帝,故云然也。 凡軍好高而惡下,   梅堯臣曰:高則爽塏,所以安和,亦以便勢;下則卑濕,所以生疾;亦以難戰。王晰曰:有降無登,且遠水患也。張預曰:居高則便於覘望,利於馳逐;處下則難以為固,易以生疾。 貴陽而賤陰,   梅堯臣曰:處陽則明順,處陰則晦逆。王晰曰:久處陰濕之地,則生憂疾,且弊軍器也。張預曰:東南為陽,西北為陰。 養生而處實;   曹操曰:恃滿實也。養生,向水草,可放牧養畜乘。實,猶高也。梅堯臣曰:養生,便水草,處實,利糧道。王晰曰:養生,謂水草糧精之屬,處實者,倚固之謂。張預曰:養生,謂就善水草放牧也。處實,謂倚隆高之地以居也。 軍無百疾,是謂必勝。   李筌曰:夫人處卑下必癘疾,惟高陽之地可居也。杜牧曰:生者陽也;實者高也。言養之於高,則無卑濕陰翳,故百疾不生,然後必可勝也。梅堯臣曰:能知上三者,則勢勝可必,疾氣不生。張預曰:居高面陽,養生處厚,可以必勝;地氣乾熯,故疾癘不作。 丘陵隄防,必處其陽,而右背之。   杜牧曰:凡遇丘陵隄防之地,常居其東南也。梅堯臣曰:雖非至高,亦當前向明而右依實。王晰曰:處陽則人舒以和,器健以利也。張預曰:面陽所以貴明顯,背高所以為險固。 此兵之利,地之助也。   梅堯臣曰:兵所利者,得形勢以為助。張預曰:用兵之利,得地之助。 上雨,水沬至,欲涉者,待其定也。   曹操曰:恐半涉而水遽漲也。李筌曰:恐水暴漲。杜牧曰:言過漢澗,見上流有沬,此乃上源有雨,待其沬盡水定,乃可涉;不爾,半涉,恐有暴水卒至也。杜佑曰:恐半渡水而遂漲。上雨,水當清而反濁沬至,此敵人權遏水之占也,欲以中絕軍。凡地有水欲漲,沬先至,皆為絕軍,當待其定也。梅堯臣曰:流沬未定,恐有暴漲。王晰曰:水漲則沬;涉,步濟也。曹說是也。張預曰:渡未及畢濟,而大水忽至也。沬,謂水上泡漚。 凡地有絕澗、   前後嶮峻,水橫其中。 天井、   四面峻阪,澗壑所歸。 天牢、   三面環絕,易入難出。 天羅、   草木蒙密,鋒鏑莫施。 天陷、   卑下汙濘,車騎不通。 天隙, 兩山相向,洞道狹惡。六害皆梅堯臣注。 必亟去之,勿近也。   曹操曰:山深水大者為絕澗,中方高、中央下者為天井,深山所過若蒙籠者為天牢,可以羅絕人者為天羅,地形陷者為天陷,山澗道迫狹、地形深數尺長數丈者為天隙。杜牧曰:軍識曰:地形坳下,大水所及,謂之天井。山澗迫狹,可以絕人,謂之天牢。澗水澄闊,不測淺深,道路泥濘,人馬不通,謂之天陷。地多溝坑,坎陷木石,謂之天隙。林木隱蔽,蒹葭深遠,謂之天羅。賈林曰:兩岸深闊斷人行為絕澗;下中之下為天井;四邊澗險,水草相兼,中央傾側,出入皆難為天牢;道路崎嶇,或寬或狹,細澀難行為天羅;地多沮洳為天胎;兩邊險絕,形狹長而數里,中間難通人行,可以絕塞出入為天隙。此六害之地,不可近背也。梅堯臣曰:六害尚不可近,況可留乎?王晰曰:晰謂絕澗當作絕天澗,脫天字耳。此六者皆自然之形也。牢謂如獄牢,羅謂如網羅也,陷謂溝坑淤濘之屬,隙謂木石若隙罅之地。軍行過此勿近,不然,則脫有不虞,智力無所施也。張預曰:谿谷深峻,莫可過者為絕澗,外高中下,眾水所歸者為天井,山險環繞,所入者隘為天牢;林木縱橫,葭葦隱蔽者為天羅;陂池泥濘,漸車凝騎者為天陷;道路迫狹,地多坑坎者為天隙。凡遇此地,宜遠過不可近之。 吾遠之,敵近之;吾迎之,敵背之。   曹操曰:用兵常遠六害,今敵近背之,則我利敵凶。李筌曰:善用兵者,致敵之受害之地也。杜牧曰:迎,向也;背,倚也。言遇此六害之地,吾遠之向之,則進止自由;敵人近之倚之,則舉動有阻。故我利而敵凶也。梅堯臣曰:言六害當使我遠而敵附,我向而敵倚,則我利敵凶。張預曰:六害之地,我既遠之,向之,敵自近之,倚之;我則行止有利,彼則進退多凶也。 軍行有險阻、潢井、葭葦、山林、蘙薈者,必謹覆索之,此伏姦之所處也。   曹操曰:險者,一高一下之地;阻者,多水也。潢者,池也;井者,下也。葭葦者,眾草所聚;山林者,眾木所居也。蘙薈者,可屏蔽之處也。此以上論地形也。以下相敵情也。李筌曰:以下恐敵之奇伏誘詐也。梅堯臣曰:險阻,隘也,山林之所產;潢井,下也,葭葦之所生。皆蘙薈足以蒙蔽。當掩搜,恐有伏兵。張預曰:臉阻,丘阜之地,多生山林;潢井,卑下之處,多產葭葦。皆蘙薈可以蒙蔽。必條索之,恐兵伏其中。又慮姦細潛隱,覘我虛實,聽我號令,伏姦當為兩事。 敵近而靜者,恃其險也;   梅堯臣曰:近而不動,倚險故也。王晰曰:恃險故不恐也。 遠而挑戰者,欲人之進也;   杜牧曰:若近以挑我,則有相薄之勢,恐我不進,故遠也。陳皞曰:敵人相近而不挑戰,恃其守險也。若遠而挑戰者,欲誘我使進,然後乘利而奮擊也。梅堯臣同陳皞註。王晰曰:欲必人也。挑,謂擿驍敵求戰。張預曰:兩軍相近而終不動者,倚恃險固也;兩軍相遠而數挑戰者,欲誘我之進也。尉繚子曰:分險者無戰心。言敵人先分得險地,則我勿與之戰也。又曰:挑戰者無全氣。言相去遠則挑戰,而延誘我進,即不可以全氣擊之,與此法同也。 其所居易者,利也。   曹操曰:所居利也。李筌曰:居易之地,政人之利。杜牧曰:言敵不居險阻,而居平易,必有以便利於事也。一本云:士爭其所居者,易利也。陳皞曰:言敵人得其地利,則將士爭以居之也。賈林曰:敵之所居地多便利,故挑我,使前就已之便,戰則易獲其利,慎勿從之也。梅堯臣曰:所居易利,故來挑戰。王晰伺曹操註。張預曰:敵人捨險而居易者,必有利也。或曰:敵欲人之進,故處於平易,以示利而誘我也。 眾樹動者,來也;   曹操曰:斬伐樹木,除道進來,故動。梅堯臣同曹操註。張預曰:凡軍必遣善視者登高覘敵,若見林木動搖者,是斬木除道而來也。或曰:不止除道,亦將為兵器也。若晉人伐木益兵是也。 眾草多障者,疑也。   曹操曰:結草為障,欲使我疑也。杜牧曰:言敵人或營壘未成,或拔軍潛去,恐我來追,或為掩襲,故結草使往往相聚,如有人伏藏之狀,使我疑而不敢進也。賈林曰:結草多為障蔽者,欲使我疑之,於中兵必不實,欲別為攻襲,宜審備之。杜佑曰:結草多障,欲使我疑#1,稠草中多障蔽者,敵必避去,恐追及,多作障蔽,使人疑有伏焉。張預曰:或敵欲追我,多為障蔽,設留形而遁,以避其追;或欲襲我,叢聚草木以為人屯,使我備東而擊西。皆所以為疑也。 鳥起者,伏也;   曹操曰:鳥起其上,下有伏兵。李筌曰:藏兵曰伏。杜佑曰:下有伏兵往藏,觸烏而驚起也。張預曰:烏適平飛,至彼忽高起者,下有伏兵也。 獸駭者,覆也。   曹操曰:敵廣陳張翼,來覆我也。李筌曰:不意而至曰覆。杜牧曰:凡敵欲覆我,必由他道險阻林木之中,故驅起伏獸駭逸也。覆者,來襲我也。陳皞曰:覆者,謂隱於林木之內,潛來掩我。一侯兩軍戰酣,或出其左右,或出其前後,若驚駭伏獸也。梅堯臣曰:獸驚而奔,旁有覆。張預曰:凡欲掩覆人者,必由險阻草木中來,故驚起伏獸奔駭也。 塵高而銳者,東來也;   杜牧曰:車馬行疾,仍須魚貫,故塵高而尖。杜佑曰:車馬行疾,塵相衝,故高也。梅堯臣曰:蹄輪勢重,塵必高銳。張預曰:車馬行疾而勢重,又轍跡相次而進,故塵埃高起而說直也。凡軍行須有探侯之人在前,若見敵塵,必馳報主將。如潘黨望晉塵,使騁而告是也。 卑而廣者,徒來也;   杜牧曰:步人行遲,可以並列,故塵低而闊也。梅堯臣曰:人步低輕,塵必卑廣。王晰曰:車馬起塵猛,步人則差緩也。張預曰:徒步行緩而跡輕,又行列疏遠,故塵低而來。 散而條達者,樵探也;   李筌曰:煙塵之候,晉師伐齊,曳柴從之。齊人登山,望而畏其眾,乃夜遁。薪來即其義也。此筌以樵採二字為薪來字。杜牧曰:樵採者,各隨所向,故塵埃散衍。條達,縱橫斷絕貌也。梅堯臣曰:樵採隨處,塵必縱橫。王晰曰:條達,纖微斷續之貌。張預曰:分遣廝役,隨處樵採,故塵埃散亂而成隧道。 少而往來者,營軍也。   杜牧曰:欲立營壘,以輕兵往來為斥候,故塵少也。梅堯臣曰:輕兵定營,往來塵少。張預曰:凡分柵營者,必遣輕騎,四面近視其地,欲周知險易廣狹之形,故塵微而來。 辭卑而益備者,進也;   曹操曰:其使來卑辭,使間視之,敵人增備也。杜牧曰:言敵人使來,言辭卑遜,復增壘塗壁,若懼我者,是欲驕我使懈怠,必來攻我也。趙奢救閼與,去邯鄲三十里,增壘不進。秦間來,必善食遣之。間以報秦將。秦將果大喜曰:閼與非趙所有矣。奢既遣秦間,乃信道兼行,掩秦不備,擊之,遂大破秦軍也。梅堯臣曰:欲進者,外則卑辭,內則益備,款我也。張預曰:使來辭遜,敵復增備,欲驕我而後進也。田單守即墨,燕將騎劫圍之。單身操版插,與士卒分功,使妻妾綸行伍之間,散食饗士,乃使女子乘城約降。燕大喜。又收民金千鎰,令富豪遣使遺燕將書曰:城即降,願無虜妻妾。燕人益懈。乃出兵擊,大破之。 辭彊而進驅者,退也;   曹操曰:詭詐也。杜牧曰:吳王夫差北征,會晉定公於黃池,越王句踐伐吳,吳晉方爭長未定。吳王懼,乃合大夫而謀曰:無會而歸,與會而先晉孰利?王孫雒曰:必會而先之。吳王曰:先之若何?雒曰:今夕必挑戰,以廣民心,乃能至也。於是吳王以帶甲三萬人,去晉軍一里,聲動天地。晉使董褐視之,吳王親對曰:孤之事君在今曰,不得事君亦在今曰。董褐曰:臣觀吳王之色,類有大憂;吳將毒我,不可與戰。乃許先歃。吳王既會,遂還焉。杜佑曰:詭詐驅馳,示無所畏,是知欲退也。梅堯臣曰:欲退者使既詞壯,兵又彊進,脅我也。王晰曰:辭彊示進形,欲我不虞其去也。張預曰:使來辭壯,軍又前進,欲脅我而求退也。秦行人夜戒晉師曰:兩軍之士,皆未憖也;來曰請相見。晉庾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秦果宵遁。 輕車先出居其側者,陳也; 曹操曰:陳兵欲戰也。杜牧曰:出輕車,先定戰陳壇界也。賈林曰:輕車前禦,欲結陳而來也。張預曰:輕車,戰車也。出軍其旁,陳兵歌戰也。按魚麗之陳,先偏後伍,言以車居前,以伍次之。然則是欲戰者,車先出其側也。 無約而請和者,謀也;   李筌曰:無質盟之約請和者,必有謀於人。田單詐騎劫,紀信誑項羽,即其義也。杜牧曰:貞元三年,吐蕃首領尚結贊因侵掠河曲,遇疫癘,人馬死者太半,恐不得回,乃詐與侍中馬燧款懇,因奏請盟會。燧乃盟之。時河中節度使渾城奏曰:若國家勒兵境上,以謀伐為計,蕃戎請盟,亦聽信之。今吐蕃無所求於國家,遽請盟會,必恐不實。上不納。渾瑊率眾二萬,屯涇州平涼縣,盟壇在縣西三十里。五月十三曰,瑊率三千人會壇所,吐蕃果衷甲劫盟焉。陳皞曰:因盟相劫,不獨國朝。晉楚會於宋,楚人衷甲,欲襲晉,晉人知之,是以失信也。今言無約而請和,蓋總論兩國之師,或侵或伐,彼我皆未屈弱,而無故請和好者,此必敵人國內有憂危之事,欲為苟且暫安之計;不然,則知我有可圖之勢,欲使不疑,先求和好,然後乘我不備而來取也。石勒之破王浚也,先密為和好,又臣服於浚;知浚不疑,乃請修軏覲之禮。浚許之。及入,因誅浚而滅之。杜佑曰:未有要約而便來請和,有間謀也。梅堯臣曰:無約請和,必有姦謀。王晰曰:無故驟請和者,宜防他謀也。張預曰:無故請和,必有姦謀。漢高祖欲擊秦軍,使酈食其持重寶埳其將賈豎,秦將果欲連和。高祖因其怠而擊之,秦師大敗。又晉將李矩守榮陽,劉暢以三萬人斗之。矩遣使奉牛酒請降,潛匿精兵,見其弱卒。暢大饗士卒,人皆醉飽。矩夜襲之,暢僅以身免。 奔走而陳兵車者,期也;   李筌曰:戰有期,及將用,是以奔走之。杜牧曰:上文輕車先出,居其側者,陳也,蓋先出車定戰場界,立旗為表,奔走赴表,以為陳也。旗者,期也;與民期於下也。周禮大蒐曰車驟徒趨,及表乃止是也。賈林曰:尋常之期不合奔走,必有遠兵相應;有晷刻之期,必欲合勢同來攻我,宜速備之。梅堯臣曰:立旗為表,奔以赴列。王晰曰:陳而期民,將求戰也。張預曰:立旗為表,與民期於下,故奔走以赴之。周禮曰:車驟徒趨,及表乃止是也。 半進半退者,誘也;   李筌曰:散於前。杜牧曰:偽為雜亂不整之狀,誘我使進也。梅堯臣曰:進退不一,欲以誘我。王晰曰:詭亂形也。張預曰:詐為亂形,是誘我也。若吳子以囚徒示不整,以誘楚師之類也。 杖而立者,飢也;   李筌曰:困不能齊。杜牧曰:不食必困,故杖也。一本從此仗字。杜佑曰:倚仗矛戟而立者,飢之意。梅堯臣曰:倚兵而立者,足見飢弊之色。王晰曰:倚杖者,困餒之相。張預曰:凡人不食則困,故倚兵器而立。三軍飲食,上下同時,故一人飢,則三軍皆然。 汲而先飲者,渴也;   李筌曰:汲未至先飲者,士卒之渴。杜牧曰:命之汲水,未及而先取者,渴也。睹一人,三軍可知也。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晰曰:以此見其眾行驅飢渴也。張預曰:汲者未及歸營,而先飲水,是三軍渴也。 見利而不進者,勞也;   曹操曰:士卒之疲勞也。李筌曰:士卒難用也。杜佑曰:士疲倦也。敵人來,見我利而不能擊進者,疲勞也。梅堯臣曰:人其困乏,何利之趨。張預曰:士卒疲勞,不可使戰,故雖見利,將不敢進也。 鳥集者,虛也;   李筌曰:城上有烏,師其遁也。杜牧曰:設留形而遁。齊與晉相持,細叔向曰:烏烏之聲樂,齊師其遁。復周齊王憲伐高齊,將班師,乃以柏葉為幕,燒糞壤去。高齊視之,二曰乃知其空營,追之不及。此乃設留形而遁走也。陳皞曰:此言敵人若去;營幕必空,禽鳥既無畏,乃嗚集其上。楚子元伐鄭,將奔,謀者告曰:楚幕有鳥。乃止。則知其是設留形而遁也。此篇蓋孫子辮敵之情偽也。杜佑曰:敵大作營壘,示我眾;而烏集止其中者,虛也。梅堯臣曰:敵人既去,營壘空虛,鳥鳥無猜,來集其上。張預曰:凡敵潛退,必奔營幕,禽鳥見空,鳴集其上。楚伐鄭,鄭人將奔,諜告曰:楚幕有鳥。乃止。又晉伐齊,叔向曰:城上有鳥,齊師其遁。此乃設留形而遁也。 夜呼者,恐也;   曹操曰:軍士夜呼,將不勇也。李筌曰:士卒怯而將懦,故驚恐相呼。杜牧曰:恐懼不安,故夜呼以自壯也。陳皞曰:十人中一人有勇,雖九人怯懦,恃一人之勇,亦可自安。今軍士夜呼,蓋是將無勇。曹說是也。孟氏同陳皞註。張預曰:三軍以將為主。將無膽勇,不能安眾,故士卒恐懼而夜呼。若晉軍終夜有聲是也。 軍擾者,將不重也;   李筌曰:將無威重則軍擾。杜牧曰:言進退舉止,輕佻率易,無威重,軍士亦擾亂也。陳皞曰:將法令不嚴,威容不重,士因以擾亂也。梅堯臣同陳皞註。張預曰:軍中多驚擾者,將不持重也。張遼屯長社,夜,軍中忽亂,一軍盡擾,遼謂左右勿動,是必有造變者,欲以動亂人耳。乃令軍士安坐,遼中陳而立,有頃即定。此則能持重也。 旌旗動者,亂也;   杜牧曰:魯莊公敗齊於長勺,曹劌請逐之。公曰:若何?對曰:視其轍亂而旗靡,故逐之。杜佑曰:旌旗謬動,抵東觸西傾倚者,亂也。梅堯臣曰:旌旗輒動,偃亞不次,無紀律也。張預曰:旌旗所以齊眾也,而動搖無定,是部伍雜亂也。 吏怒者,倦也;   杜牧曰:眾悉倦弊,故吏不畏而忿怒也。陳皞曰:將興不急之役,故人人倦弊也。賈林曰:人困則多怒。梅堯臣曰:吏士倦煩,怒不畏避也。張預曰:政令不一,則人情倦,故吏多怒也。晉楚相攻,晉裨將趙旃、魏錡怒而欲敗晉軍,皆奉命於楚。卻克曰二憾往矣,弗備必敗是也。 粟馬肉食,軍無懸□,不返其捨者,窮寇也。   亡公:殺馬肉食者,軍無糧也;軍無懸□,不返其捨者,窮寇也。李筌曰:殺其馬而食肉,故曰軍無糧也。不返合者,窮迫不及灶也。杜牧曰:粟馬,言以糧穀秣馬也。肉食者,殺牛馬饗士也。軍無懸□者,悉破之,示不復炊也。不返其捨者,晝夜結部伍也。如此皆是窮寇,必欲決一戰爾。□音府,炊器也。梅堯臣曰:給糧以秣乎馬,殺畜以饗乎士,棄□不復炊,暴露不返捨,是欲決戰而求勝也。王晰曰:粟馬肉食,所以為力且久也。軍無□,不復飲食也。不返捨,無回心也。皆謂以死決戰耳。敵如此者,當堅守以待其弊也。張預曰:捐糧穀以秣馬,殺牛畜以饗士,破釜及□,不復炊爨,暴露兵眾,不復反捨,玆窮寇也。孟明焚舟,楚軍破釜之類是也。 諄諄翕翕,徐與人言者,失眾也;   曹操曰:諄諄,語貌;翕翕,失志貌。李筌曰:諄諄翕翕,竊語貌。士卒之心恐上,則私語而言,是失眾也。杜牧曰:諄諄者,乏氣聲促也;翕翕者,顛倒失次貌。如此者,憂在內,是自失其眾心也。賈林曰:諄諄,竊議貌;翕翕,不安貌;徐與人言,遞相問貌。如此者,必散失部曲也。梅堯臣曰:諄諄,吐誠懇也;翕翕,曠職事也;緩言彊安,恐眾離也。王晰曰:諄諄,語誠懇之貌;翕翕者,患其上也。將失人心,則眾相與語,誠懇而患其上也。何氏曰:兩人竊語,誹議主將者也。張預曰:諄諄,語也;翕翕,聚也;徐,緩也。言士卒相聚私語,低緩而言,以非其上,是不得眾心也。 數賞者,窘也;   李筌曰:窘則數賞以勸進。杜牧曰:勢力窮窘,恐眾為叛,數賞以悅之。孟氏曰:軍實窘也。恐士卒心怠,故別行小惠也。梅堯臣曰:勢窮憂叛離,屢賞以悅眾。王晰曰:眾窘而不和裕,則數賞以悅之。張預曰:勢窘則易離,故屢賞以撫士。 數罰者,困也;   李筌曰:困則數罰以勵士。杜牧曰:人力困弊,不畏刑罰,故數罰以懼之。梅堯臣曰:人弊不堪命,屢罰以立威。王晰曰:眾困而不精勤,則數罰以脅之也。張預曰:力困則難用,故頻罰以畏眾。 先暴而後畏其眾者,不精之至也;   曹操曰:先輕敵,後聞其眾,則心惡之也。李筌曰:先輕後畏,是勇而無戰者,不精之甚也。杜牧曰:料敵不精之甚。賈林曰:教令不能分明,士卒又非精練,如此之將先欲彊暴伐人,眾悖則懼也,至懦之極也。梅堯臣曰:先行乎嚴暴,後畏其眾離,訓罰不精之極也。王晰曰:敵先行列暴,後畏其眾離,為將不精之甚也。何氏曰:寬猛相濟,精於將事也。張預曰:先輕敵,後畏人。或曰:先刻暴御下,後畏眾叛己,是用威行愛,不精之甚。故上文以數賞數罰而言也。 來委謝者,欲休息也。   李筌曰:徐前而疾後,曰委謝。杜牧曰:所以委質來謝,此乃勢已窮,或有他故,必欲休息也。賈林曰:氣委而言謝者,欲求兩解。杜佑曰:戰未相伏,而下意氣相委謝者,欲休息也。梅堯臣曰:力屈欲休兵,委質以來謝。王晰曰:勢不能久。張預曰:以所親愛委質來謝,是勢力窮極,欲休兵息戰也。 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謹察之。   曹操曰:備奇伏也。李筌曰:是軍必有奇伏,須謹察之。杜牧曰:盛怒出陳,久不交刃,復不解去,有所待也;當謹伺察之,恐有奇伏旁起也。孟氏曰:備有別應。梅堯臣曰:怒而來逆我,久而不接戰,且又不解去,必有奇伏以待我。此以上論敵情。張預曰:勇怒而來,既不合戰,又不引退,當密伺之,必有奇伏也。 兵非益多也, 曹操曰:權力均。一雲兵非貴益多。賈林曰:不貴眾擊寡,所貴寡擊眾。王晰曰:晰謂權力均足矣,不以多為益。張預曰:兵非增多於敵,謂權力均也。 惟無武進, 曹操曰:未見便也。賈林曰:武不足專進,專進則暴。王晰曰:不可但恃武也,當以計智料敵而行。張預曰:武,剛也。未能用剛武以輕進,謂未見利也。 足以併力、料敵、取人而已。   曹操曰:廝養足也。李筌曰:兵眾武,用力均,惟得人者勝也。杜牧曰:言我與敵人兵力皆均,惟未能用武前進者,蓋未得見其人也。但能於廝養之中,揀擇其材,亦足併力料敵而取勝,不假求於他也。陳□曰:言我兵力不多於敵,又無利便可進,不必他國乞師,但於廝養中併力取人,亦可破敵也。賈林曰:雖無武勇之力而輕進,足以智謀料敵、併力而取敵人也。梅堯臣曰:武,繼也。兵雖不足以繼進,足以並給役廝養之力,量敵而取勝也。王晰曰:晰謂善分合之變者,足以併力乘敵間,取勝人而已。故雖廝養之輩可也,況精兵乎?曹說是也。張預曰:兵力既均,又未見便,雖未足剛進,足以取人於廝養之中,以並兵合力,察敵而取勝,不必假他兵以助己。故尉繚子曰:天下助卒,名為十萬,其實不過數萬。其兵來者,無不謂其將曰:無為天下先戰。此言助卒無益,不如己有兵法也。 夫惟無慮而易敵者,必擒於人。   杜牧曰:無有深謀遠慮,但恃一夫之勇,輕易不顧者,必為敵人所擒也。陳皞曰:惟,猶獨也。此言殊無遠慮,但輕敵者,必為其所擒,不 獨言其勇也。左傳曰:蜂蠆有毒,而況國乎?則小敵亦不可輕。王晰曰:唯不能料敵,但以武進,則必為敵所擒,明患不在於不多也。張預曰:不能料人,反輕敵以武進,必為人所擒也。齊晉相攻,齊侯曰:吾姑滅此而朝食。不介馬而馳之,為晉所敗是也。 卒未親附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也。   杜牧曰:恩信未洽,不可以刑罰齊之。梅堯臣曰:傳#2,至也;德以至之,恩以親之;恩德未敷,罰則不服,故怨而難使。王晰曰:恩信非素浹洽於人心,未附也。張預曰:驟居將帥之位,恩信未加於民,而遽以刑法齊之,則怒恚而難用。故田穠苴曰:臣素卑賤,士卒未附,百姓不信。又伍參曰:晉之從政者新,未能行令,是也。 卒已親附而罰不行,則不可用也。   曹操曰:恩信已洽,若無刑罰,則驕惰難用也。梅堯臣曰:恩德既洽,刑罰不行,則驕不可用。王晰曰:所謂若驕子也。張預曰:恩信素洽,士心已附,刑罰寬緩,則驕不可用也。 故令之以文,齊之以武,   曹操曰:文,仁也;武,法也。李筌曰:文,仁恩;武,威罰。杜牧曰:晏子舉司馬禳苴文能附眾,武能威敵也。王晰曰:吳起雲,總文武者,軍之將,兼剛柔者,兵之事也。 是謂必取。   杜牧曰:文武既行,必也取勝。梅堯臣曰:令以仁恩,齊以威刑,恩威並著,則能必勝。張預曰:文恩以悅之,武威以肅之,畏愛相兼,故戰又勝、攻必取。或問曰:書云: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岡功。言先威也。孫武先愛,何也?曰:書之所稱,仁人之兵也。王者之於民,恩德素厚,人心已附,及其用之,惟患乎寡威也。武之所陳,戰國之兵也。霸者之於民,法令素酷,人心易離,及其用之,惟患乎少恩也。 令素行以教其民,則民服;   梅堯臣曰:素,舊也。威令舊立,教乃聽服。張預曰:將令素行,其民已信,教而用之,人人聽服。 令不素行以教其民,則民不服。   王晰曰:民不素教,難卒為用。何氏曰:人既失訓,安得服教。 令素行者,與眾相得也。   杜牧曰:素,先也。言為將居常無事之時,須恩信威令先著於人,然後對敵之時,行令立法,人人信伏。韓信曰:我非素得拊循士大夫,所謂驅市人而戰也。所以使之背水,令其人人自戰。以其非素受恩信,威令之從也。陳皞曰:晉文公始入國,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此言欲令民不苟其生也。於是出定襄王。此言示以事君之大義,入務利民,民懷生矣,又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於是伐原以示之信。此言在往年伐原不食其利。而守其信,民易資者,不求豐焉,此言人無貪詐也,明徵其辭。公曰:可矣。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恭。於是大蒐以示之禮,及戰之時,少長有禮,其可用也。此五者,教人之本也。夫令要在先申,使人聽之不惑,法要在必行,使人守之無輕信者也。三令五申,示人不惑也;法令簡當,議在必行,然後可以與眾相得也。梅堯臣曰:信服已久,何事不從?王晰曰:知此者,始可言其併力勝敵矣。張預曰:上以信使民,民以信服上,是上下相得也。尉繚子曰:令之之法,小過無更,小疑無申。言號令一出,不可反易。自非大過大疑,則不須更改申明,所以使民信也。諸葛亮與魏軍戰,以寡對眾,卒有當代者,不留而遣之。曰:信不可失。於是人人願留一戰,遂大敗魏兵是也。 孫子註解卷之九竟 #1『疑』原作『度』,據宋本改。 #2『至也』原作『上世』,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十 地形篇     曹操曰:欲戰,審地形以立勝也。李筌曰:軍出之後,必有地形變動。王晰曰:地利當周知險、隘、支、掛之形也。張預曰:凡軍有所行,先五十里內山川形勢,使軍士伺其伏兵,將乃自行視地之勢,因而圖之,知其險易。故行師越境,審地形而立勝。故次行軍。 孫子曰:地形有通者,   梅堯臣曰:道路交達。 有掛者,   梅堯臣曰:網羅之地,往必掛綴。 有支者,   梅堯臣曰:相持之地。 有隘者,   梅堯臣曰:兩山通谷之間。 有險者,   梅堯臣曰:山川丘陵也。 有遠者。   曹操曰:此六者,地之形也。梅堯臣曰:平陸也。杜佑曰:此六地之名,教民居之得便利則勝也。張預曰:地形有此六者之別也。 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   杜佑曰:謂俱在平陸,往來通利也。張預曰:俱在平陸,往來通達。 通形者,先居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 曹操曰:寧致人,無致於人。李筌曰:先之以待敵。杜牧曰:通者,四戰之地,須先據高陽之處,勿使敵人先得,而我後至也。利糧道者,每於津阨,或敵人要衝,則築壘或作甬道以護之。賈林曰:通利者,無有岡阪,亦無要害,故兩通往來。處高易於望候,向場視生,通糧道便易轉運,於此利於戰也。杜佑曰:寧致人,無致於人。已先據高地,分為屯守於歸來之路,無使敵絕己糧道也。梅堯臣曰:先據高陽,利糧道#1,阨敵人來至,我戰則利。王晰註同曹操。何氏同杜佑註。張預曰:先處戰地以待敵,則致人而不致於人。我雖居高面陽,坐以致敵,亦慮敵人不來赴戰,故須使糧餉不絕,然後為利。 可以往,難以返,曰掛;   杜佑曰:掛者,牽掛也。 掛形者,敵無備,出而勝之;敵若有備,出而不勝,難以返,不利。   李筌曰:往難以返曰掛。杜牧曰:掛者,險阻之地,與敵共有,犬牙相錯,動有掛礙也。往攻敵,敵若無備,攻之必勝,則雖與險阻相錯,敵人已敗,不得復邀我歸路矣。若往攻敵人,敵人有備,不能勝之,則為敵人守險阻,邀我歸路,難以返也。陳皞曰:不得已陷在此,則須為持久之計,掠取敵人之糧,以伺利便而擊之。杜佑曰:敵無備,出攻之,勝可也;有備,不得勝之,則難還返也。梅堯臣曰:出其不意,往則獲利;若其有備,往必受制。張預曰:察知敵情果為無備,一舉而勝之,則可矣。若其有備,出而弗克,欲戰則不可留,欲歸則不得返,非所利也。 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   杜佑曰:支,久也,俱不便久相持也。張預曰:各守險固,以相支持。 支形者,敵雖利我,我無出也;引而去之,令敵半出而擊之,利。   李筌曰:支者,兩俱不利,如掛之形,故各分其勢。杜牧曰:支者,我與敵人各守高險,對壘而軍,中有平地,狹而且長,出軍則不能成陳,遇敵則自下禦上,彼我之勢,俱不利便。如此,則堂堂引去,伏卒待之。敵若躡我,候其半出,發兵擊之則利;若敵人先去以誘我,我不可出也。陳皞曰:此說理繁而語倒。但彼此出軍,地形不便,敵若設利誘我而去,我慎勿追之。我若引去,敵止則已;若來襲我,侯其半出,則急擊之。賈林曰:支者,隔險阻可以相要截,足得相支持,故不利先出也。杜佑曰:利,利我也。佯背我去,我無出逐,待其引而擊之,可敗也。梅堯臣曰:各居所險,先出必敗。利而誘我,我不可愛,偽去引敵,半出而擊。王晰曰:敵不肯至,則設奇伏而退,且詭之,令必出。張預曰:利我,謂佯背我去也,不可出攻,我捨險則反為所乘,當自引去。敵若來追,伺其半出,行列未定,銳卒攻之,必獲利焉。李靖兵法曰:彼此不利之地,引而佯去,待其半出而邀擊之。 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敵;   杜佑曰:盈,滿也。以兵陳滿隘形,欲使敵不得進退也。 若敵先居之,盈而勿從,不盈而從之。   曹操曰:隘形者,兩山間通谷也,敵勢不得撓我也。我先居之,必前齊隘口,陳而守之,以出奇也。敵若先居此地,齊口陳,勿從也。即半隘陳者從之,而與敵共此利也。李筌曰:盈,平也。敵先守隘,我去之。趙不守井陘之口,韓信下之;陳豨不守漳水,高祖下之是也。杜牧曰:盈者,滿也。言遇兩山之間,中有通谷,則須當山口為營,與兩山口齊,如水之在器而盈滿也。杜佑曰:謂齊口,亦滿也。如水之滿器,與口齊也。若我居之,平易險阻,皆制在我,然後出奇以制敵。若敵人據隘之半,不知齊口滿盈之道,我則入隘以從之;蓋敵亦在隘,我亦在隘,俱得地形,勝敗在我,不在地形也。夫齊口盈滿之術,非惟隘形獨解有口,譬如平坡迴澤,車馬不通,舟楫不勝,中有一逕,亦須據其路口,使敵不得進也。諸可知矣。陳皞曰:隘口言陳是也,言營非也。賈林曰:從,逐也;盈,實也。敵若實而滿之,則不可逐討;若虛而無備,則入而討之。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晰同曹操註。張預曰:左右高山,中有平谷,我先至之,必齊滿山口以為陳,使敵不得進也。我可以出奇兵,彼不能以撓我。敵若先居此地,盈塞隘口而陳者,不可從也。若雖守隘口,俱不齊滿者,入而從之,與敵共此險阻之利。吳起曰:無當天灶。天灶者,大谷之口,言不可迎隘口而居之也。 險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   杜佑曰:居高陽之地,以待敵人;敵人從其下陰而來,擊之則勝。 若敵先居之,引而去之,勿從也。   曹操曰:地形險隘,尤不可致於人。李筌曰:若險阻之地,不可後於人。杜牧曰:險者,山峻谷深,非人力所能作為,必居高陽以待敵。若敵人先據之,必不可以爭,則當引去。陽者,南面之地,恐敵人持久,我居陰而生疾也。今若於崤澠遇敵,則先據北山,此乃是面陰而背陽也;高、陽二者,止可捨陽而就高,不可捨高而就陽。孫子乃統而言之也。杜佑曰:地險先據,則不致於人也。梅堯臣曰:先得險固,居高就陽,待敵則強。敵苟先之,就戰則殆,引去勿疑。王晰曰:此亦爭地,若唐太宗先據武牢以待竇建德是也。張預曰:平陸之地,尚宜先據,況險阨之 所,豈可以致於人?故先處高陽,以佚待勞,則勝矣。若敵已據此地,宜速引退,不可與戰。裴行檢討突厥,嘗際晚下營,塹壘方周,忽令移就崇岡。將士不悅,以謂不可勞眾。行儉不從,速令徙之。是夜,風雨暴至,前設營所,水深丈餘,將史驚服。以此觀之,居高陽不惟戰便,亦無水滿之患也。 遠形者,勢均,難以挑戰,戰而不利。   曹操曰:挑戰者,延敵也。李筌曰:力敵而挑,則利未可知也。杜牧曰:譬如我與敵壘相去三十里,若我來就敵壘,而延敵欲戰者,是我困敵銳,故戰者不利。若敵來就我壘,延我欲戰者,是我佚敵勞,敵亦不利。故言勢均,然則如何?曰:欲必戰者,則移相近也。陳皞曰:夫與敵營壘相遠,兵力又均,難以挑戰,戰則不利,故下文雲勢均以一擊十曰走是也。夫挑戰,先須料我兵眾強弱,可以加敵,則為之;不然,則不可輕進,自取敗也。孟氏曰:兵勢既均,我遠入挑,則不利也。杜佑曰:挑,迎敵也。遠形,去國遠也。地勢均等,無獨便利,先挑之戰,不利也。梅堯臣曰:勢既均一,挑戰則勞,致敵則佚。王晰曰:以遠致我,勞也。張預曰:營壘相遠,勢力又均,止可坐以致敵,不宜挑人而求戰也。 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李筌曰:此地形之勢也。將不知者以敗。賈林曰:天生地形,可以目察。梅堯臣曰:夫地形者,助兵立勝之本,豈得不度也?張預曰:六地之形,將不可不知。 故兵有走者,有弛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亂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之災,將之過也。   賈林曰:走、弛、陷、崩、亂、北,皆敗壞大小變易之名也。張預曰:凡此六敗,咎在人事。 夫勢均,以一擊十,曰走;   曹操曰:不料力。李筌曰:不量力也。若得形便之地,用奇伏之計,則可矣。杜牧曰:夫以一擊十之道,先須敵人與我將之智謀、兵之勇怯、天時地利、飢飽勞佚,十倍相懸,然後可以奮一擊十。若勢均力敵,不能自料以我之一擊敵之十,則須奔走,不能返合復為駐止矣。梅堯臣曰:勢雖均而兵甚寡,以寡擊眾,必走之道也。王晰曰:不待鬥而走也。張預曰:勢均謂將之智勇、兵之利鈍,一切相敵也。夫體敵勢等,自不可輕戰;況奮寡以擊眾,能無走乎? 卒強吏弱,曰弛;   曹操曰:史不能統,故弛壞。杜牧曰:言卒伍豪強,將帥懦弱,不能騷率,故弛坼壞散也。國家長慶初,命田布帥魏以伐王廷湊。布長在魏,魏人輕易之,數萬人皆乘驢行營,布不能禁。居數月,欲合戰,兵士潰散。布自到身死。賈林曰:令之不從,威之不服,凡敵則亂,不壞何為?梅堯臣曰:史無統率者,則軍政弛壤。王晰同曹操註。何氏曰:言卒伍豪強,將師懦弱,不能驅領,故弛坼壞散也。張預曰:士卒豪悍,將史懦弱,不能統轄約束,故軍政弛壞也。吳楚相攻,吳公子光曰:楚軍多寵,政令不一,帥賤而不能整,無大威命,楚可敗。果大敗楚師也。 吏強卒弱,曰陷;   曹操曰:史強欲進,卒弱輒陷,敗也。李筌曰:陷,敗也。卒弱不一,則難以為戰,是以強陷也。杜牧曰:言欲為攻取,士卒怯弱,不量其力強進之,則陷沒於死地也。陳皞曰:夫人皆有血氣,誰無鬥敵之心?若將乏刑德,士乏訓練,則人皆懦怯,不可用也。賈林曰:士卒皆贏,鼓之不進;吏強獨戰,徒陷其身也。梅堯臣曰:吏雖強進不能激之以勇,故陷於死。王晰曰:為下所陷。張預曰:將吏剛勇欲戰,而士卒素乏訓練,不能齊勇同奮,苟用之,必陷於亡敗。 大吏怒而不服,遇敵急而自戰,將不知其能,其能曰崩;   曹操曰:大史,小將也。大將怒之,而不厭服,忿而赴敵,不量輕重,則必崩壞。李筌曰:將為敵所怒,不料強弱,驅士卒如命者,必崩壞。杜牧曰:春秋時,楚子伐鄭,晉師救之。伍參言於楚子曰:晉之從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穀剛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帥者,專行不獲,聽而無上,眾無適從。此行也,晉師必敗。晉魏錡求公族未得而怒,欲敗晉師,請致師,不許;請使,許之。遂往請戰而還。趙旃求卿未得,請挑戰,不許;召盟,許之。與魏錡皆命而往。卻克曰:二憾往矣,弗備必敗。隨會曰: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喪師無曰矣。不如備之。先穀曰:不可。隨會使鞏朔、韓穿師七覆於敖前,故上軍不敗,而中軍下軍果敗。七覆,七處伏兵也;敖,山名也。陳皞曰:此大將無理而怒小將,使之心內懷不服,因緣怨怒,遇敵便戰,不顧能否,所以大敗也。賈林曰:自上墮下曰崩。大史小將不相壓伏,崩壞之道;將又不量己之能否,不知卒之勇怯,強與敵鬥,自取賊害,豈非自上而崩乎?梅堯臣曰:小將心怒而不服,遇敵怨忽而不顧,自取崩敗者,蓋將不知其能也。王晰曰:謂將怒不以理,且不知裨佐之才,激致其兇戀,如山之崩壞也。何氏曰:三軍同力,上下一心,則勝也。張預曰:大凡百將一心,三軍同力,則能勝敵。今小將恚怒而不服於大將之令,意欲俱敗,逢敵便戰,不量能否,故必崩覆。晉伐秦,荀偃行令是也。曰:雞鳴而駕,唯余馬首是瞻。樂書怒曰:晉國之命,未是有也。遂棄之歸。又趙穿惡臾駢而逐秦,魏錡怒晉師而乘楚。 將弱不嚴,教道不明,吏卒無常,陳兵縱橫,曰亂;   曹操曰:為將若此,亂之道也。李答曰:將或有一於此,亂之道也。杜牧曰:言史卒皆不拘常度,故引兵出陳,或縱或橫,皆自亂之也。賈林曰:威令既不嚴明,士卒則無常稟,如此軍幕不亂何為?謂將無嚴令,賞罰不行之故。梅堯臣曰:懦而不嚴,則士無常檢;教而不明,則出陳縱橫不整。亂之道也。王晰曰:亂者不勝其敗。張預曰:將弱不嚴,謂將師無威德也;教道不明,謂教閱無古法也。史卒無常,謂將臣無久任也。陳兵縱橫,謂士卒無節制也。為將若此,自亂之道。 將不能料敵,以少合眾,以弱擊強,兵無選鋒,曰北。   曹操曰;其勢若此,必走之兵也。李筌曰:軍敗曰北,不料敵也。杜牧曰:衛公李靖兵法有戰鋒隊,言揀擇敢勇之士,每戰皆為先鋒。司馬法曰:選良決兵,益人之強。註曰:勇猛勁捷,戰不得功,後戰必選於前,當以激致其銳氣也。東晉大將軍謝玄北鎮廣陵時,符堅強盛,玄多募勇勁。劉牢之、何謙、諸葛侃、高衡、劉軌、田洛、孫無終等以驍猛應募,玄以牢之領精銳為前鋒,百戰百勝,號為北府兵。敵人畏之,所向必克也。賈林曰:兵鋒不選利鈍,士卒不知勇怯,如此用兵,自取背道也。梅堯臣曰:不能量敵情,以少當眾,不能選精銳,以弱擊強,皆奔北之理也。何氏曰:夫士卒疲勇,不可混同為一,一則勇士不勸,疲兵因有所容,出而不戰,自敗也。故兵法曰:兵無選鋒曰北。昔齊以伎擊強,魏以武卒奮,秦以銳士勝,漢有三河俠士、劍客奇材,吳謂之解煩,齊謂之決命,唐謂之跳盪,是皆選鋒之別名也。兵之勝術,無先於此。凡軍眾既具,則大將勒諸營,各選精銳之士,須趫健出眾、武藝軼格者,部為別隊,大約十人選一人,萬人選千人。所選務寡,要在必當,擇腹心健將統率,自大將親兵前鋒奇伏之類,皆品量配之也。張預曰:設若奮寡以擊眾,驅弱以敵強,又不選驍勇之士,使為先鋒,兵必敗北也。凡戰必用精銳為前鋒者,一則壯吾志,一則挫敵威也。故尉繚子曰:武士不選,則眾不強。曹公以張遼為先鋒而敗鮮卑,謝玄以劉牢之領精銳而拒符堅是也。 凡此六者,敗之道也;   陳皞曰:一曰不量寡眾,二曰本乏刑德,三曰失於訓練,四曰非理興怒,五曰法令不行,六曰不擇驍果,此名六敗也。 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張預曰:已上六事,必敗之道。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   杜牧曰:夫兵之主,在於仁義節制而已。若得地形,可以為兵之助,所以取勝也。助,一作易。陳皞曰:天時不如地利。孟氏曰:地利待人而險。賈林曰:戰雖在兵,得地易勝,故曰兵之易也。山可障,水可灌,高勝卑,險勝平也。王晰曰:兵道則在人。張預曰:能審地形者,兵之助耳,乃末也;料敵制勝者,兵之本也。 料敵制勝,計險阨遠近,上將之道也。   杜牧曰:饋用之費,人馬之力,攻守之便,皆在險阨遠近也。言若能料此以制敵,乃為將臻極之道。王晰曰:料敵窮極之情,險阨遠近之利害,此兵道也。何氏曰:知敵知地,將軍之職。張預曰:既能料敵虛實強弱之情,又能度地險阨遠近之形,本末皆知,為將之道畢矣。 知此而用戰者必勝,不知此而用戰者必敗。   杜牧曰:謂知險阨遠近也。梅堯臣曰:將知地形,又知軍政,則勝;不知則敗。張預曰:既知敵情,又知地利,以戰則勝;俱不知之,以戰即敗。 故戰一道必勝,主曰無戰,必戰可也;戰道不勝,主曰必戰,無戰可也。   李筌曰:得戰勝之道,必可戰也;失戰勝之道,必無戰可也。立主人者,發其行也。杜牧曰:主者,君也。黃石公曰:出軍行師,將在自專;進退內御,則功難成。故聖主明王,跪而推轂曰:閫外之事,將軍裁之。孟氏曰:寧違於君,不逆士眾。梅堯臣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張預曰:苟有必勝之道,雖君命不戰,可必戰也;苟無必戰之道,雖君命必戰,可不戰也。與其從令而敗事,不若違制而成功,故曰:軍中不聞天子之詔。 故進不求名,退不避罪,   王皙曰:皆忠以為國也。何氏曰:進豈求名也,見利於國家士民則進也;退豈避罪也,見其蹙國殘民之害,雖君命使進而不進,罪及其身不悔也。 唯人是保,而利合於主,國之寶也。   李筌曰:進退皆保人,非為身也。杜牧曰:進不求戰勝之名,退不避違命之罪也。如此之將,國家之珍寶,言其少得也。陳皞曰:合,猶歸也。梅堯臣曰:寧違命而取勝,勿順命而致敗。王哲曰:戰與不戰,皆在保民利主而已矣。張預曰:進退違命,非為己也,皆所以保民命而合主利,此忠臣,國家之寶也。 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谿;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   李筌曰:若撫之如此,得其死力也。故楚子一言,三軍之士皆如挾纊也。杜牧曰:戰國時,吳起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乘騎,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吳起吮之,其卒母聞而哭之。或問曰:子,卒也,而將軍自吮疽,何為而哭?母曰:往年吳公吮其父,其父不旋踵而死於敵;今復吮此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梅堯臣曰:撫而育之,則親而不離;愛而勗之,則信而不疑。故雖死與死,雖危與危。王晰曰:以仁恩結人心也。何氏曰:如後漢段熲為破羌將軍,以征西羌行軍,仁愛士卒,傷者親自瞻省,手為裹瘡。在邊十餘年,未嘗一曰蓐寢,與將士同苦,故皆樂為死戰也。晉王濬為巴郡太守,郡邊吳境,兵士苦役,生男多不舉。濬乃嚴其科條,寬其徭課,其產育者皆與休復,所全活者數千人。及後伐吳,先在巴郡之所全活者,皆堪徭役供軍。其父母戒之曰:王府君生爾,爾必勉之,無愛死也。故吳子有父子之兵。張預曰;將視卒如子,則卒視將如父,未有父在危難,而子不致死。故荀卿曰:臣之於君也,下之於上也,如子弟之事父兄,手足之捍頭目也。夫美酒泛流,三軍皆醉,溫言一撫,士同挾纊。信乎以恩遇下,古人所重也。故兵法曰:動勞之師,將必先己,暑不張蓋,寒不重衣,險必下步,軍井成而後飲,軍食熟而後飯,軍壘成而後捨。 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   曹操曰:恩不可專用,罰不可獨任,若驕子之喜怒對目,還害而不可用也。李筌曰:雖厚愛人,不令如驕子者,有勃逆之心,不可用也。杜牧曰:黃石公曰:士卒可下而不可驕。夫恩以養士,謙以接之,故曰可下;制之以法,故曰不可驕。陰符曰:害生於恩。吳起曰:夫鼓鼙金鐸,所以威耳;旌旗麾章,所以威目;禁令刑罰,所以威心。耳威於聲,不得不清;目威於色,不得不明;心威於刑,不得不嚴。三者不立,必敗於敵。故曰一.將之所撝,莫不從移;將之所指,莫不前死。衛公李靖曰:古之善為將者,必能十卒而殺其三,次者十殺其一。十殺其三,威振於敵國;十殺其一,令行於三軍。是知畏我者不畏敵,畏敵者不畏我。善無細而不賞,惡無微而不貶。馬謖軍敗,葛亮對泣而行誅;鄉人盜笠,呂蒙垂涕而後斬;馬逸犯禾,曹公.割髮而自刑;兩掾辭屈,黃蓋詰問而俱斬。故能威克其愛,雖少必濟;愛加其威,雖多必敗。孟氏曰:唯務行恩,恩勢已成,刑之必怨;唯務行刑,刑怨已深,恩之不附。必使恩威相參,賞罰並用,然後可以為將,可以統眾也。梅堯臣曰:厚養而不使,愛寵而不教,亂法而不治,猶如驕子,安得而用也?王晰曰:恩不以嚴,未可濟也。何氏曰:言恩不可純任,純任則還為己害:張預曰:恩不可以專用,罰不可以獨行。專甩恩,則卒如驕子而不能使。此曹公所以割髮而自刑,臥龍所以垂泣而行戮,楊素所以流血盈前而言笑自若,李靖所以十殺其三使畏我而不畏敵也。獨行罰,則士不親附,而不可用。此古將所以投酒,楚子所以挾纊,吳起所以分衣食,闔閭所以同勞佚也。在易之師初六曰師出以律,謂齊眾以法也。九二曰師中承天寵,謂勸士以賞也。以此觀之,王者之兵,亦德刑參任,而恩威並行矣。尉繚子曰:不愛悅其心者,不我用也;不嚴畏其心者,不我舉也。故善將者,愛與畏而已。 知吾卒之可以擊,而不知敵之不可擊,勝之半也;   梅堯臣曰:知己而不知彼,或有勝耳。 知敵之可擊,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擊,勝之半也;   杜牧曰:可擊者,勇敢輕死也;不可擊者,頓弊怯弱也。陳皞曰:此說非也。可擊不可擊者,所謂兵眾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也。梅堯臣曰:知彼而不知己,或有勝耳。王晰曰:知己不知彼,知彼不知己,皆未可以決勝也。張預曰:或知己而不知彼,或知彼而不知己,則有勝有負也。唐太宗曰:吾嘗臨陳,先料敵心與己之心孰審,然後彼可得而知焉;察敵氣與己之氣孰治,然後我可得而知焉。言料心審治亂,察氣見強弱形也,可戰與不可戰也。 知敵之可擊,知吾卒之可以擊,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戰,勝之半也。   曹操、李筌曰:勝之半者,未可知也。杜牧曰:地形者,險易、遠近、出入、迂直也。梅堯臣曰:知彼知己,而不知地形,亦或不勝。王晰曰:雖知彼己可以戰,然不可虧地利也。張預曰:既知己,而又知彼,但不得地形之助,亦不可全勝。 故知兵者,動而不迷,舉而不窮。   杜牧曰:未動未舉,勝負已定,故動則不迷,舉則不窮也。一雲動而不睏,舉而不頓。陳皞曰:窮者,困也。我若識彼此之動否,量地形之得失,則進而不迷,戰而不困者也。梅堯臣曰:無所不知,則動不迷闇,舉不困窮也。王晰曰:善計者不迷,善軍者不窮。張預曰:不妄動,故動則不誤;不輕舉,故舉則不睏。識彼我之虛實,得地形之便利,而後戰也。 故曰:知彼知己,勝乃不殆;   張預曰:曉攻守之術,則有勝而無危。 知天知地,勝乃不窮。   李筌曰:人事、天時、地利三者同知,則百戰百勝。杜佑曰:知地之便,知天之時。地之便,依險阻、向高陽也;天之時,順寒暑、法刑德也。既能知彼知己,又按地形法天道,勝乃可全,又何難也。梅堯臣曰:知彼利,知此利,故不危;知天時、知地形、故不極。王晰同梅堯臣註。張預曰:順天時,得地利,取勝無極。   孫子註解卷之十竟 #1『道』原作『通』,據郭化若校改。   孫子註解卷之十一 九地篇     曹操曰:欲戰之地有九。李筌曰:勝敵之地有九,故決地形之下。王晰曰:用兵之地,利害有九也。張預曰:用兵之地,其勢有九。此論地勢,故次地形。 孫子曰: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   曹操曰:此九地之名也。張預曰:此九地之名。 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   曹操曰:士卒戀土,道近易散。李筌曰:卒恃土,懷妻子,急則散,是為散地也。杜牧曰:士卒近家,進無必死之心,退有歸投之處。杜佑曰:戰其境內之地,士卒意不專,有潰散之心,故曰散地。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晰同曹操註。何氏曰:散地,士卒恃之,懷戀妻子,急則散走,是為散地。一曰地無關鍵,士卒易散走,居此地者,不可數戰。又曰地遠四平,更無要害,志意不堅而易離,故曰散地。吳王問孫武曰:散地,士卒顧家,不可與戰,則必固守不出。若敵攻我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採,塞吾要道,待吾空虛而急來攻則如之何?武曰:敵人深入吾都,多背城邑士卒以軍為家,專志輕鬥;吾兵在國,安土懷生,以陳則不堅,以鬥則不勝。當集人各眾,聚穀蓄帛,保城備險遣輕兵絕其糧道;彼挑戰不得,轉輸不至,野無所掠,三軍困餒,因而誘之,可以有功。若欲野戰,則必因勢依險設伏,無險則隱於天氣陰晦昏霧其懈怠,出其不意,襲其懈怠,可以有功。張預曰:戰於境內,士卒顧家,是易散之地也。鄖人將伐楚師,楚鬥廉曰:鄭人軍其郊,必不誡;恃近其城,莫有鬥志。果為楚所敗是也。 入人之地而不深者,為輕地。   曹操曰:士卒皆輕返也。杜牧曰:師出越境,必焚舟梁,示民無返顧之心。李筌曰:輕於退也。梅堯臣曰:入敵未遠,道近輕返。王晰曰:初涉敵境勢輕,士未有鬥志也。何氏曰:輕地者,輕於退也。入敵境未深,往返輕易不可止息,將不得數動勞人。吳王問孫武曰:吾至輕地,始入敵境,士卒思還,難進易退;未背險阻,三軍恐懼;大將欲進,士卒欲退,上下異心。敵守其城壘,整其車騎,或當吾前,或擊吾後,則如之何?武曰:軍至輕地,士卒未專,以入為務,無以戰為。故無近其名城,無由其通路,設疑佯惑,示若將去;選驍騎,銜枚先入,掠其牛馬六畜。三軍見得,進乃不懼。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人若來,擊之勿疑;若其不至,捨之而去。又曰:軍入敵境,敵人固壘不戰,士卒思歸,欲退且難,謂之輕地。當選驍兵伏要路,我退敵追,來則擊之也。張預曰:始入敵境,士卒思還,是輕返之地也。尉繚子曰:征役分軍而歸,或臨戰自北,則逃傷甚焉。言民兵四集,分屯佔地,使北來者當北道,則多逃,以其開之耳。 我得則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   曹操曰:可以少勝眾,弱擊強。李筌曰:此阨喉守險地,先居者勝,是為爭地也。杜牧曰:必爭之地,乃險要也。前秦符堅先遣大將呂光討西域,堅敗績後,光自西域還,師至宜禾,堅涼州刺史梁熙謀拒之。高昌太守楊翰曰:呂光新定西國,兵強氣銳,其鋒不可當。若出流沙,其勢難測。高梧谷口險要,宜先守之,而奪其水;彼既困渴#1,人自然投戈。如以為遠不可守,伊吾之關,亦可拒之。若廢此二要,難為計矣。地有所必爭,真此機也。熙不從,竟為光所滅也。陳皞曰:彼我若先得其地者,則可以少勝眾,弱勝強也。杜佑曰:謂山水阨口,有險固之利,兩敵所爭。梅堯臣曰:無我無彼,先得則利。王晰同陳皞註。何氏曰:爭地,便利之地,先居者勝,是以爭之。吳王問孫武曰:敵若先至,據要保利,簡兵練卒,或出或守,以備我奇,則如之何?武曰:爭地之法,先據為利,敵得其處,慎勿攻之。引而佯走,建旗嗚鼓,趣其所愛,曳柴揚塵,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必出救。人欲我與,人棄我取,此爭先之道也。若我先至而敵用此術,則選吾銳卒,固守其所,輕兵追之,分伏險阻,敵人還鬥,伏兵旁起,此全勝之道。張預曰:險固之利,彼我得之,皆可以少勝眾,弱勝強者,是必爭之地也。唐太宗以三千人守成皋之險,坐困竇建德十萬之眾是也。 我可以往,彼可以來者,為交地。   曹操曰:道正相交錯也。杜牧曰:川廣地平,可來可往,足以交戰對壘。陳皞曰:交錯是也。言其道路交橫,彼我可以來往。如此之地,則須兵士首尾不絕,切宜備之。故下文云:交地吾將謹其守。其義可見也。杜佑曰:交地有數道往來,交相無可絕。梅堯臣同陳皞註。何氏曰:交地,平原交通也。一曰:可以交結,不可杜絕之,絕之致隙。又曰:交通四遠,不可遏絕。吳王問孫武曰:交地,吾將絕敵,使不得來。必令吾邊城修其守備,深絕通路,固其隘塞。若不先圖之,敵人已備,彼可得而來,吾不得而往,眾寡又均,則如之何?武曰:既我不可以往,彼可以來,吾分卒匿之,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敵人且至,設伏隱廬,出其不意,可以有功也。張預曰:地有數道,往來通達,而不可阻絕者,是交錯之地也。 諸侯之地三屬,   曹操曰:我與敵相當,而旁有他國也。孟氏曰:若鄭界於齊、楚、晉是也。 先至而得天下之眾者,為衢地。   曹操曰:先至得其國助也。李筌曰:對敵之傍,有一國為之屬,先往而通之,得其眾也。杜牧曰:衢地者,三屬之地,我須先至其衝,據其形勢,結其旁國也。天下,猶言諸侯也。梅堯臣曰:彼我相當,有旁國三面之會,先至則得諸侯之助也。王晰曰:曹公云:先至得其國助。晰謂先至者,結交先至也。言天下 先之者,謂能廣助則天下可從。何氏曰:衢地者,地要衝,控帶數道,先據此地,眾必從之,故得之則安,失之則危也。吳王問孫武曰:衢地必先,若吾道遠發後,雖馳車驟馬,至不能先,則如之何?武曰:諸侯參屬,其道四通,我與敵相當,而旁有他國。所謂先者,必先重幣輕使,約和旁國,交親結恩,兵雖後至,眾已屬矣。我有眾助,彼失其黨,諸國椅角,震鼓齊攻,敵人驚恐,莫知所當。張預曰:衢者,四通之地。我所敵者,當其一面,而旁有鄰國,三面相連屬,當往結之,以為己援。先至者,謂先遣使以重幣約和旁國也。兵雖後至,已得其國助矣。 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為重地。   曹操曰:難返之地。李筌曰:堅志也。白起攻楚,樂毅伐齊皆為重地。杜牧曰:入人之境已深,過人之城已多,津梁皆為所恃,要衝皆為所據,還師返旆,不可得也。杜佑曰:難返還也。背,去也;背與倍同。多,道裡也。遠去己城郭,深入敵地,心專意一,謂之重地也。梅堯臣曰:乘虛而入,涉地愈深,過城已多,津要絕塞,故曰重難之地。王晰曰:兵至此者,事勢重也。何氏曰:重地者,入敵已深,國糧難應資給,將士不掠何取?吳王問孫武曰:吾引兵深入重地,多所踰越,糧道絕塞,設欲歸還,勢不可過,欲食於敵,持兵不失,則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輕勇,轉輸不通,則掠以繼食,下得粟帛,皆貢於上,多者有賞,士卒無歸意。若欲還出,即為戒備,深溝高壘,示敵且久。敵疑通途,私除要害之道,乃令輕車銜枚而行,以牛馬為餌。敵人若出,鳴鼓隨之,陰伏吾士,與之中期,內外相應,其敗可知也。張預曰:深涉敵境,多過敵城,士卒心專,無有歸志,是難退之地也。司馬景王謂諸葛恪卷甲深入,其鋒不可當是也。 行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圯地。   曹操曰:少固也。賈林曰:經水所毀曰圯。沮洳圯地,不得久留,宜速去也。梅堯臣曰:水所毀圯,行則猶難,況戰守乎?何氏曰:圯地者,少固之地也,不可為城壘溝隍,宜速去之。吳王問孫武曰:吾入圯地,山川險阻,難從之道,行久卒勞;敵在吾前,而伏吾後,營在吾左,而守吾右;良車驍騎,要吾隘道,則如之何?武曰:先進輕車,去軍十里,與敵相候,接期險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將四觀,擇空而取,皆會中道,倦而乃止。張預曰:險阻漸洳之地,進退艱難,而無所依。 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之眾者,為圍地。   李筌曰:舉動難也。杜牧曰:出入艱難,易設奇伏覆勝也。杜佑曰:所從入阨險,歸道遠也,持久則糧乏,故敵可以少擊吾眾者,為圍地也。梅堯臣曰:山川圍繞,入則隘,歸則迂也。何氏曰:圍地入則隘險,歸則迂迴,進退無從,雖眾何用?能為奇變,此地可由。吳王問孫武曰:吾入圍地,前有強敵,後有險難,敵絕我糧道,利我走勢,敵鼓譟不進,以觀吾能,則如之何?武曰:圍地之宜,必塞其闕,示無所往,則以軍為家,萬人同心,三軍齊力,並炊數日,無見火煙,故為毀亂寡弱之形。敵人見我,備之必輕,則告勵士卒,令其奮怒,陳伏良卒,左右險阻,擊鼓而出。敵人若當,疾擊務突,我則前鬥後拓,左右掎角也。又曰:敵在吾圍,伏而深謀,示我以利,縈我以旗,紛紜若亂,不知所之,奈何?武曰:千人操旌,分塞要道,輕兵進挑,陳而勿搏,交而勿去,此敗謀之法。張預曰:前狹後險之地,一人守之,千人莫向,則以奇伏勝。 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者,為死地。 曹操曰:前有高山,後有大水,進則不得,退則有礙。李筌曰:阻山背水食盡,利速不利緩也。杜牧曰:衛公李靖曰:或有進軍行師,不因鄉導,陷於危敗,為敵所制。左谷右山,束馬懸車之逕;前窮後絕,鴈行魚貫之巖。兵陳未整,而強敵忽臨,進無所憑#2,退無所固,求戰不得,自守莫安。駐則日月稽留,動則首尾受敵。野無水草,軍乏資糧,馬困人疲,智窮力極。一人守隘,萬夫莫向。如彼要害,敵先據之,如此之利,我已失守,縱有驍兵利器,亦何以施其用乎?若此死地,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當須上下同心,併氣一力,抽腸濺血,一死於前,因敗為功,轉禍為福。此乃是也。陳皞曰:人在死地,如坐漏船,伏燒屋。賈林曰:左右高山,前後絕澗,外來則易,內出則難,誤居此地,速為死戰則生;若待士卒氣挫,糧儲又無而持久,不死何待?梅堯臣曰:前不得進,後不得退,旁不得走,不得不速戰也。何氏曰:死地力戰或生,守隅則死。吳王問孫武曰:吾師出境,軍於敵人之地;敵人大至,圍我數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勵士激眾,使之投命潰圍,則如之何?武曰:深溝高壘,示為守備;安靜勿動,以隱吾能;告令三軍,示不得已;殺牛燔車,以饗吾士;燒盡糧食,填夷井灶,割髮捐冠,絕去生慮,將無餘謀,士有死志。於是砥甲礪刃,並氣一力,或攻兩旁,震鼓疾譟,敵人亦懼,莫知所當。銳卒分行,疾攻其後,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謀者窮,窮而不戰者亡。吳王曰:若吾圍敵,則如之何?武曰:山峻谷險,難以踰越,謂之窮寇。擊之之法:伏卒隱廬,開其去道,示其走路;求生透出,必無鬥意,因而擊之,雖眾必破。兵法又曰:若敵人在死地,士卒勇氣,欲擊之法,順而勿抗,陰守其利,必開去道,以精騎分塞要路,輕兵進而誘之,陳而勿戰,敗謀之法也。張預曰:山川險隘,進退不能,糧絕於中,敵臨於外,當此之際,勵士決戰,而不可緩也。 是故散地則無戰 李筌曰:恐走散也。杜牧曰:已具其上。賈林曰:地無關闥,卒易散走,居此地者,不可數戰。地形之說,一家之理,若號令嚴明,士卒愛服,死且不顧,何散之有?梅堯臣曰:我兵在國,安土懷生,陳則不堅,鬥則不勝,是不可以戰也。王晰曰:決於戰則懼散。張預曰:士卒懷生,不可輕戰。吳王問孫武曰:散地不可戰,則必固守不出。若敵攻我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採,塞吾要道,待吾空虛而來急攻,則如之何?武曰:敵人深入,專志輕鬥,吾兵安土,陳則不堅,戰則不勝;當集人聚穀,保城備險,輕兵絕其糧道。彼挑戰不得,轉輸不至,野無所掠,三軍困餒,因而誘之,可以有功。若欲野戰,則必因勢依險設伏,無險則隱於陰晦,出其不意,襲其懈怠。 輕地則無止,我 李筌曰:恐逃。杜牧曰:兵法之所謂輕地者,出軍行師,始入敵境,未背險要,士卒思還,難進易退,以入為難,故曰輕地也。當必選精騎,密有所伏,敵人卒至,擊之勿疑,若是不至,踰之速去。杜佑曰:志未堅,不可通敵。梅堯臣曰:始入敵境,未背險阻,士心不專,無以戰為。勿近名城,勿由通路,以速進為利。王晰曰:無故不當止也。張預曰:士卒輕返,不可輒留。吳王曰:士卒思還,難進易退,未背險阻,三軍恐懼,則如之何?武曰:軍在輕地,士卒未專,以入為務,無以戰為。故無近其名城,無由其通路,設疑佯惑,示若將去。乃選精騎,銜枚先入,掠其六畜,三軍見得,進乃不懼。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人若來,擊之勿疑,若其不至,捨之而去。 爭地則無攻, 曹操曰:不當攻,當先至為利也。李筌曰:敵先居地險,不可攻。杜牧曰:無攻者,言敵人若已先得其地,則不可攻也。梅堯臣曰:形勝之地,先據乎利;敵若已得其處,則不可攻。張預曰:不當攻而爭之,當後發先至也。吳王曰:敵若先至#3,據要保利,簡兵練卒,或出或守,以備我奇,則如之何?武曰:爭地之法,讓之者得,求之者失。敵得其處,慎勿攻之,引而佯走,建旗嗚鼓,趣其所愛,焚柴揚塵,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敵必出救。人欲我與,人棄我取,此爭先之道也。若我先至,而敵用此術,則選吾銳卒,固守其所,輕兵追之,分伏險阻,敵人還鬥,伏兵旁起,此全勝之道也。 交地則無絕, 曹操曰:相及屬也。李筌曰:不可絕間也。杜牧曰:川廣地平,四面交戰,須車騎部伍,首尾聯屬,不可使之斷絕,恐敵人因而乘我。賈林曰:可以交結,不可杜絕,絕之致隙。杜佑曰:相及屬也。俱可進退,不可以兵絕之。梅堯臣曰:道既錯通,恐其邀截,當令部伍相及,不可斷也。王晰曰:利糧道也。交相往來之地,亦謂之通地。居高陽以待敵,宜無絕糧道。張預曰:往來交通,不可以兵阻絕其路,當以奇伏勝也。吳王曰:交地吾將絕敵,使不得來。必令吾邊城修其守備,深絕通道,固其隘塞。若不先圖之,敵人已備,彼可得而來,吾不得而往,眾寡又均,則如之何?武曰:既我不可以往,彼可以來,則分卒匿之,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敵人且至,設伏阿廬,出其不意。 衢地則合交, 曹操曰:結諸侯也。李筌曰:結行也。杜牧曰:諸侯,即上文雲旁國也。孟氏曰:得交則安,失交則危也。梅堯臣曰:地雖四通,何以得天下之助,當以重幣合。王晰曰:四通之境,非交援不強。張預曰:四通之地,先交結旁國也。吳王曰:衢地貴先。若吾道遠而發後,雖馳車驟馬,至不得先,則如之何?武曰:諸侯參屬,其道四通,我與敵相當,而旁有他國。所謂先者,必重幣輕使,約和旁國,交親結恩,兵雖後至,眾已屬矣。簡兵練卒,阻利而處,我有眾助,彼失其黨,諸國掎角,敵人莫當。 重地則掠,   曹操曰:畜積糧食也。李筌曰:深入敵境,不可非義失人心也。漢高祖入秦,無犯婦女,無取寶貨,得人心如此。筌以掠字為無掠字。杜牧曰:言居於重地,進未有利,退復不得,則須運糧為持久之計,以伺敵也。孟氏曰:因糧於敵也。梅堯臣曰:去國既遠,多背城邑,糧道必絕,則掠畜積以繼食。王晰曰:深入敵境,則掠其饒野以豐儲也。難地,食少則危。張預曰:深入敵境,饋餉不繼,當勵士掠食,以備其乏也。吳王曰:重地多逾城邑,糧道絕塞,設欲歸還,勢不可過,則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輕勇,轉輸不通,則掠以繼食,下得粟帛,皆貢於上,多者有賞。若欲還出,深溝高壘,示敵且久,敵疑通途,私除要害,乃令輕車銜枚而行,揚其塵,埃,餌以牛馬。敵人若出,嗚鼓隨之,陰伏吾士,與之中期,內外相應,其敗可知。 圮地則行,   曹操曰:無稽留也。李筌曰:不可為溝隍,宜急去之。梅堯臣曰:既毀圮不可依止,則當速行,勿稽留也。王晰曰:合聚軍眾,圮無合止。張預曰:難行之地,不可稽留也。吳王曰:山川險阻,難從之道,行久卒勞。敵在吾前,而伏吾後;營在吾左,而守吾右;良車驍騎,要吾隘道,則如之何?武曰:先進輕車,去軍十里,與敵相候,接期險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將四觀,擇空而取,皆會中道,倦而乃止。 圍地則謀,   曹操曰:發奇謀也。李筌曰:智者不睏。杜牧曰:難阻之地,與敵相持,須用奇險詭譎之計。杜佑曰:居此當權謀詐譎,可以免難。梅堯臣曰:前有隘,後有險,歸道又迂,則發謀慮以取勝。張預曰:難以力勝,易以謀取也。吳王曰:前有強敵,後有險難,敵絕我糧道,利我走勢,彼鼓譟不進,以觀吾能,則如之何?武曰:圍地必塞其闕,示無所往,則以軍為家,萬人同心,三軍齊力,並炊數日,無見火煙,故為毀亂寡弱之形。敵人見我,備之必輕,則告勵士卒,令其奮怒,陳練良卒,左右險阻,擊鼓而出。敵人若當,疾擊務突,則前鬥後拓,左右掎角。 死地則戰。 曹操曰:死地戰也。李筌曰:殊死戰,不求生矣#4。陳皞曰:陷在死地,則軍中人人自戰,故曰:置之死地而後生也。賈林曰:力戰或生,守隅則死。梅堯臣曰:前後左右無所之,示必死,人人自戰也。張預曰:陷在死地,則人自為戰。吳王曰:敵人大至,圍我數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勵士激眾,使之投命,則如之何?武曰:深溝高壘,安靜勿動;告令三軍,示不得已;殺牛燔車,以饗吾士;燒盡糧食,填夷井灶;割髮捐冠,絕去生慮,砥甲礪刃,並氣一力。或攻兩旁,震鼓疾譟,敵人亦懼,莫知所當。銳卒分行,疾攻其後,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謀者窮,窮而不戰者亡。 所謂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敵人前後不相及, 梅堯臣曰:設奇衝掩。 眾寡不相恃,   梅堯臣曰:驚撓之也。 貴賤不相救,   梅堯臣曰:散亂也。 上下不相收,   梅堯臣曰:倉惶也。 卒離而不集,兵合而不齊。   李筌曰:設變以疑之,救左則擊其右,惶亂不暇計。杜牧曰:多設變詐以亂敵人。或衝前掩後,或驚東擊西,或立偽形,或張奇勢,我則無形以合戰,敵則必備而眾分。使其意懾離散,上下驚擾,不能和合,不得齊集,此善用兵也。孟氏曰:多設疑事,出東見西,攻南引北,使彼狂惑散擾,而集聚不得也。梅堯臣曰:或已離而不能集,或雖合而不能齊。王晰曰:將有優劣則然,要在於奇正相生,手足相應也。張預曰:出其不意,掩其無備,驍兵說卒,碎然突擊。彼救前則後虛,應左則右隙;使倉惶散亂,不知所禦,將吏士卒,不能相赴;其卒已散而不復聚,其兵雖合而不能一。 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   曹操曰:暴之使離,亂之使不齊,動兵而戰。李筌曰:撓之令見利乃動,不亂則止。梅堯臣曰:然能使敵若此,當須有利則動,無利則止。張預曰:彼雖驚擾,亦當有利則動,無利則止。 敢問:敵眾整而將來,待之若何?   曹操曰:或問也。梅堯臣曰:此設疑以自問。言敵人甚眾,將又嚴整,我何以待之耶?張預曰:前所陳者,須兵眾相敵,然後可為。故或人問武曰:彼兵#5眾於我,而又整肅,則以何衍待之也? 曰:先奪其所愛,則聽矣。   曹操曰:奪其所恃之利。若先據利地,則我所欲必得也。李筌曰:孫子故立此問者,以此為祕要也。所愛,謂敵所便愛也,或財帛子女,吾先困辱之,則敵進退皆聽也。杜牧曰:據我便地,略我田野,利其糧道,斯三者,敵人之所愛惜倚恃者也。若能俱奪之,則敵人雖強,進退勝敗,皆須聽我也。陳皞曰:愛者不止所恃利,但敵人所顧之事,皆可奪也。梅堯臣曰:當先奪其所顧愛,則我志得行,然後使其驚撓散亂,無所不至也。王晰曰:先據利地,以奇兵絕其糧道,則如我之謀也。張預曰:武曰:敵所愛者,便地與糧食耳;我先奪之,則無不從我之計。 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曹操曰:孫子應難以覆陳兵情也。李筌曰:不虞不戒,破敵之速。杜牧曰:此統言兵之情狀,以乘敵間隙。由不虞之道,攻其不戒之處,此乃兵之深情,將之至事也。陳皞曰:此言乘敵人有不及、不虞、不戒之便,則須速進,不可遲疑也。蓋孫子之旨,言用兵貴疾速也。梅堯臣曰:兵機貴速,當乘人之不備。乘人之不備者,行不虞之道,攻不戒之所也。王晰曰:兵上神速,奪愛尤當然也。何氏曰:如蜀將孟#6達之降魏,魏朝以達領新城太守。達復連吳固蜀,潛圖中國。謀洩,司馬宣王秉政,恐達速發,以書給達以安之。達得書,猶與不決。宣王乃潛軍進討,諸將皆言達與二賊交構,宜審察而後動。宣王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往討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蜀各遣其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宣王分諸將拒之。初,達與諸葛亮書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一百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達於城下為木柵以自固。宣王渡水,破其柵,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達甥鄧賢、將李輔等開門出降,遂斬達。李靖征蕭銑,集兵於夔州。銑以時屬秋潦,江水泛漲,三峽路陷,必謂靖不能進,遂休兵不設備。九月,靖乃率師而進,將下峽,諸將皆請停兵待水退。靖曰:兵貴神速,機不可失。今兵始集,銑尚未知。若乘水漲之勢,倏忽至城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此兵家上策。縱彼知我,倉卒徵兵,無以應敵,此必成擒也。遂降蕭銑。衛公兵法曰:兵用上神,戰貴其速。簡練士卒,申明號令,曉其目以麾幟,習其耳以鼓金,嚴賞罰以誡之,重芻豢以養之,浚溝塹以防之,指山川以導之,召才能以任之,述奇正以教之。如此,則雖敵人有雷電之疾,而我則有所待也。若兵無先備,則不應卒,卒不應則失於機,失於機則後於事,後於事則不制勝,而軍覆矣。故呂氏春秋云:凡兵者,欲急捷,所以一決取勝,不可久而用之矣。故曰:兵之情雖主速,乘人之不及。然敵將多謀,戎卒輯睦,令行禁止,兵利甲堅,氣銳而嚴,力全而勁,豈可速而犯之邪?答曰:若此則當巷跡藏聲,蓄盈待竭,避其鋒勢,與其持久,安可犯之哉?廉頗之拒白起,守而不戰;宣王之抗武侯,抑而不進是也。張預曰:復謂或人曰:用兵之理,惟尚神速。所貴乎速者,乘人之倉卒,使不及為備也。出兵於不虞之徑,以掩其不戒,故敵驚擾散亂,而前後不相及,眾寡不相待也。 凡為客之道:深入則專,主人不克; 李筌曰:夫為客,深入則志堅,主人不能禦也。杜牧曰:言大凡為攻伐之道,若深入敵人之境,士卒有必死之志,其心專一,主人不能勝我也。克者,勝也。梅堯臣曰:為客者,入人之地深,則士卒專精,主人不能克我。張預曰:深涉敵境,士卒心專,則為主者不能勝也。客在重地、主在輕地故耳。趙廣武君謂韓信去國遠鬥,其鋒不可當是也。 掠於饒野,三軍足食; 王晰曰:饒野多稼穡。 謹養而勿勞,併氣積力;運兵計謀,為不可測。 曹操曰:養士併氣運兵,為不可測度之計。李筌曰:氣盛力積,加之以謀慮,則非敵之可測。杜牧曰:斯言深入敵人之境,須掠田野,使我足食,然後閉壁養之,勿使勞苦。氣全力盛,一發取勝,動用變化,使敵人不能測我也。陳皞曰:所處之野,須水草便近,積蓄不乏,謹其來往,善撫士卒。王翦伐楚,楚人挑戰,翦不出。勤於撫御,並兵一力。聞士卒投石為戲,知其養勇思戰,然後用之,一舉遂滅楚。但深入敵境,未見可勝之利,則須為此計。梅堯臣曰:掠其富饒,以足軍食,息人之力,並兵為不可測之計。王晰曰:謹養,謂撫循飲食周謹之也。並銳氣,積餘力,形藏謀密,使敵不測,俟其有可勝之隙,則進之。張預曰:兵在重地,須掠糧於富饒之野,以豐吾食;乃堅壁自守,勤撫士卒,勿任以勞苦。令氣盛而力全,常為不可測度之計。伺敵可擊,則一舉而克。王翦伐荊,常用此術。 投之無所往,死且不北, 李筌曰:能得其力者,投之無往之地。杜牧曰:投之無所往,謂前後進退,皆無所之,士以此皆求力戰,雖死不北也。梅堯臣曰:置在必戰之地,知死而不退走。張預曰:置之危地,左右前後,皆無所往,則守戰至死,而不奔北矣。 死焉不得, 曹操曰:士死安不得也。杜牧曰:言士必死,安有不得勝之理?孟氏曰:士死無不得也。梅堯臣曰:兵焉得不用命?張預曰:士卒死戰,安不得志?尉繚子曰:一賊仗劍擊於市,萬人無不避之者,非一人之獨勇,萬人皆不肖也,必死與必生不侔也。 士人盡力。 曹操曰:在難地心並也。梅堯臣曰:士安得不竭力以赴戰?王晰曰:人在死地,豈不盡力?何氏曰:獸困猶鬥,烏窮則啄,況靈萬物者人乎?張預曰:同在難地,安得不共竭其力? 兵士甚陷則不懼, 杜牧曰:陷於危險,勢不獨死,三軍同心,故不懼也。梅堯臣伺杜牧註。王晰曰:陷之難地則不懼,不懼則鬥志堅也。張預曰:陷在危亡之地,人持必死之志,豈復畏敵也? 無所往則固,深入則拘,   曹操曰:拘,縛也。李筌曰:固,堅也。杜牧曰:往,走也。言深入敵境,走無生路,則人心堅固如拘縛者也。梅堯臣曰:投無所往,則自然心固,入深,則自然志專也。張預曰:動無所之,人心堅固;兵在重地,走無所適,則如拘係也。 不得已則鬥。   曹操曰:人窮則死戰也。李筌曰:決命。杜牧曰:不得已者,皆疑陷在死地,必不生;以死救死,盡不得已也,則人皆悉力而鬥也。梅堯臣、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勢不獲已,須力鬥也。 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約而親,不令而信,   曹操曰:不求索其意,自得力也。李筌曰:投之必死,不令而得其用也。杜牧曰:此言兵在死地,上下伺志,不待修整而自戒懼,不待收索而自得心,不待約令而自親信也。孟氏曰:不求其勝,而勝自得也。梅堯臣曰:不修而兵自戒,不索而情自得,不約而眾自親,不令而人自信,皆所以陷於危難,故三軍同心也。王晰曰:謂死難之地,人心自然故也。張預曰:危難之地,人自同力,不修整而自戒慎,不求索而得情意,不約束而親上,不號令而信命,所謂同舟而濟,則胡越何患乎異心也。 禁祥去疑,至死無所之。   曹操曰:禁妖祥之言,去疑惑之計。一本作至死無所災。李筌曰:妖祥之言,疑惑之事而禁之,故無所災。杜牧曰:黃石公曰:禁巫祝,不得為史士卜問軍之吉凶,恐亂軍士之心。言既去疑惑之路,則士卒至死無有異志也。梅堯臣曰:妖祥之事不作,疑惑之言不入,則軍必不亂,死而後已。王晰曰:災祥神異,有以惑人,故禁止之。張預曰:欲士死戰,則禁止軍吏,不得言妖祥之事,恐惑眾也;去疑惑之計,則至死無他慮。司馬法曰:滅厲祥。此之謂也。儻士卒未有必戰之心,則亦有假妖祥以使眾者,田單守即墨,命一卒為神,每出入約束必稱神,遂破燕是也。 吾士無餘財,非惡貨也;無餘命,非惡壽也。 曹操曰:皆燒焚財物,非惡貨之多也;棄財致死者,不得已也。杜牧曰:若有財貨,恐士卒顧戀,有苟生 之意,無必死之心也。梅堯臣曰:不得已竭財貨,不得已盡死戰。王晰曰:足用而已,士顧財富則媮生;死戰而已,士顧生路則無死志矣。張預曰:貨與壽,人之所愛也,所以燒擲財寶、割棄性命者,非憎惡之也,不得已也。 令發之,士卒坐者涕霑襟,偃臥者涕交頤。 曹操曰:皆持必死之計。李筌曰:棄財與命,有必死之志,故割而流涕也。杜牧曰:士皆以死為約,未戰之,先令曰:今之事,在此一舉;若不用命,身膏草野,為禽獸所食也。梅堯臣曰:決以死力,牧說是也。王晰曰:感勵之使然。張預曰:感激之,故涕泣也。未戰之,先令曰:今之事,在此一舉;若不用命,身膏草野,為禽獸所食。或曰:凡行軍饗士使酒,拔劍起舞,作朋角抵,伐鼓叫呼,所以增其氣。若令涕泣,無乃挫其壯心乎?答曰:先決其死力,後激其說氣,則無不勝。儻無必死之心,其氣雖盛,何由克之?若荊軻於易水,士皆垂淚涕泣;及復為羽聲慷慷,則皆瞋目、髮上指冠是也。 投之無所往者,諸、劇之勇也。 李筌曰:夫獸窮則搏,烏窮則啄,令急迫,則專諸、曹劌之勇也。杜牧曰:言所投之處,皆為專諸、曹劌之勇。梅堯臣曰:既令以必死,則所往皆有專諸、曹創之勇。張預曰:人懷必死,則所向皆有專諸、曹劌之勇也。專諸,吳公子光使刺殺吳王僚者;劌當為沬,曹沬以勇力事魯莊公,嘗執匕#7首,劫齊桓公。 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 梅堯臣曰:相應之容易也。 率然者,常山之蛇也。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 梅堯臣曰:蛇之為物也,不可擊;擊之,則率然相應。張預曰:率,猶速也;擊之則速然相應。此喻陳法也。八陳圖曰:以後為前,以前為後,四頭八尾,觸處為首,敵衝其中,首尾俱救。 敢問:兵可使如率然乎? 梅堯臣曰:可使兵首尾率然相應如一體乎? 曰:可。夫吳人與越人相惡也,當其同舟而濟,遇風,其相救也如左右手。 梅堯臣曰:勢使之然。張預曰:吳、越,仇讎也,同處危難,則相救如兩手。況非仇讎者,豈不猶率然之相應乎? 是故方馬埋輪,未足恃也; 曹操曰:方,縛馬也。埋輪,示不動也。此言專難不如權巧。故曰:雖#8方馬埋輪,不足恃也。李筌曰:投兵無所往之地,人自鬥,如蛇之首尾,故吳越之人,同舟相救,雖縛馬埋輪,未足恃也。杜牧曰:縛馬使為方陳,埋輪使不動,雖如此,亦未足稱為專固而足為恃。須任權變,置士於必死之地,使人自為戰,相救如兩手,此乃守固必勝之道而足為恃也。陳皞曰:人之相惡,莫甚吳越,同舟遇風,而猶相救。何則?勢使之然也。夫用兵之道,若陷在必戰之地,使懷俱死之憂,則首尾前後,不得不相救也。有吳越之惡,猶如兩手相救,況無吳越之惡乎?蓋言貴於設變使之,則勇怯之心一也。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晰曰:此謂在難地自相救耳。蛇之首尾,人之左右手,皆喻相救之敏也。同舟而濟,在險難也,吳越猶無異心,況三軍乎?故其足恃,甚於方馬埋輪。曹公說是也。張預曰:上文歷言置兵於死地,使人心專固。然此未足為善也。雖置之危地,亦須用權智,使人令相救如左右手,則勝矣。故曰:雖縛馬埋輪,未足恃固以取勝;所可必恃者,要使士卒相應如一體也。 齊勇若一,政之道也; 李筌曰:齊勇者,將之道。杜牧曰:齊正勇敢,三軍如一,此皆在於為政者也。陳皞曰:政令嚴明,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三軍之士如一也。梅克臣曰:使人齊勇如一心而無怯者,得軍政之道也。王晰同梅堯臣註。張預曰:既置之危地,又使之相救,則三軍之眾,齊力同勇如一夫,是軍政得其道也。 剛柔皆得,地之理也。 曹操曰:強弱一勢也。李筌曰:剛柔得者,因地之勢也。杜牧曰:強弱之勢,須因地形而制之也。梅堯臣曰:兵無強弱,皆得用者,是因地之勢也。王晰曰:剛柔,猶強弱也。言三軍之士,強弱皆得其用者,地利使之然也。曹公曰強弱一勢是也。張預曰:得地利,則柔弱之卒亦可以克敵,況剛強之兵乎?剛柔俱獲其用者,地勢使之然也。 故善用兵者,攜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曹操曰:齊一貌也。李筌曰:理眾如理寡也。杜牧曰:言使三軍之士,如牽一夫之手,不得已皆須#9從我之命,喻易也。賈林曰:攜手,翻迭之貌,便於回運。以前為後,以後為前,以左為右,以右為左,故百萬之眾如一人也。梅堯臣曰:用三軍如攜手使一人者,勢不得已,自然皆從我所揮也。王晰曰:攜使左右前後,率從我也。張預曰:三軍雖眾,如提一人之手而使之,言齊一也。故曰:將之所揮,莫不從移;將之所指,莫不前死。 將軍之事:靜以幽,正以治。 曹操曰:謂清淨幽深平正。杜牧曰:清淨簡易,幽深難測,平正無偏,故能政治。梅堯臣曰:靜而幽邃,人不能測;正而自治,人不能撓。王晰曰:靜則不撓,幽則不測,正則不媮,治則不亂。張預曰:其謀事,則安靜而幽深,人不能測;其御下,則公正而整治,人不敢慢。 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 曹操曰:愚,誤也。民可與樂成,不可與慮始。李筌曰:為謀未熟,不欲令士卒知之,可以樂成,不可與謀始。是以先愚其耳目,使無見知。杜牧曰:言使軍士非將軍之令,其他皆不知,如聾如瞽也。梅堯臣曰:凡軍之權謀,使由之,而不使知之。王晰曰:杜其見聞。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士卒懵然無所聞見,但從命而已。 易其事,革其謀,使人無識; 李筌曰:謀事或變,而不識其原。杜牧曰:所為之事,有所之謀,不使知其造意之端,識其所緣之本也。梅堯臣曰:改其所行之事,變其所為之謀,無使人能識也。王晰曰:已行之事,已施之謀,當革易之,不可再也。何氏曰:將術以不窮為奇也。張預曰:前所行之事,舊所發之謀,皆變易之,使人不可知也。若裴行儉令軍士下營訖,忽使移就崇岡。初,將吏皆不悅,是夜風雨暴至,前設營所,水深丈餘,將士驚服。因問曰:何以知風雨也?行儉笑曰:自今但依吾節制,何須問我所由知也。 易其居,迂其途,使人不得慮。 李筌曰:行路之便,眾人不得知其情。杜牧曰:易其居,去安從危;迂其途,捨近即遠,士卒有必死之心。陳皞曰:將帥凡舉一事,切委曲而致之,無使人得計慮者。賈林曰:居我要害,能使自移;途近於我,能使迂之;發機微,路人不能知也。梅堯臣曰:更其所安之居,迂其所趨之途,無使人能慮也。王晰曰:處易者,將致敵以求戰也;迂途者,示遠而密襲也。張預曰:其居則去險而就易,其途則捨近而從遠,人初不曉其旨,及勝乃服。太白山人曰:兵貴詭道者,非止詭敵也,抑詭我士卒,使由之而不使知之也。 帥與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 梅堯臣曰:可進而不可退也。 帥與之深入諸侯之地,而發其機; 杜牧曰:使無退心,孟明焚舟是也。一本帥與之登高。陳皞曰:發其心機。賈林曰:動我機權,隨事應變。梅堯臣曰:發其危機,使人盡命。王晰曰:皆勵決戰之志也。機之發,無復迴也。賈翎勸曹公曰,必決其機是也。張預曰:去其梯,可進而不可退;發其機,可往而不可返。項羽濟河沈舟之類也。 焚舟破釜,若驅群羊,驅而往,驅而來,莫知所之。 曹操曰:一其心也。李筌曰:還師者,皆焚舟梁,堅其志,既不知謀,又無返顧之心,是以如驅羊也。杜牧曰:三軍但知進退之命,不知攻取之端也。梅堯臣曰:但馴然從驅,莫知其他也。何氏曰:士之往來,唯將之令,如羊之從牧者。張預曰:群羊往來,牧者之隨;三軍進退,惟將之揮。 聚三軍之眾,投之於險,此謂將軍之事也。 曹操曰:險,難也。梅堯臣曰:措三軍於險難而取勝者,為將之所務也。張預曰:去梯發機,置兵於危險以取勝者。此將軍之所務也。 九地之變,屈伸之利,人情之理,不可不察。   曹操曰:人情見利而進,見害而退。杜牧曰:言屈伸之利害,人情之常理,皆因九地以變化。今欲下文重舉九地,故於此重言,發端張本也。梅堯臣曰:九地之變,有可屈可伸之利,人情之常理,須審察之。王晰曰:明九地之利害,亦當極其變耳。言屈伸之利者,未見便則屈,見便則伸。言人情之理者,深專、淺散、圍禦之謂也。張預曰:九地之法,不可拘泥,須識變通,可屈則屈,可伸則伸,審所利而已。此乃人情之常理,不可不察。 凡為客之道:深則專,淺則散。   梅堯臣曰:深則專固,淺則散歸。此而下重言九地者,孫子勤勤於九變也。張預曰:先舉兵者為客,入深則專固,入淺則士散。此而下言九地之變。 去國越境而師者,絕地也;   梅堯臣曰:進不及輕,退不及散,在二地之間也。王晰曰:此越鄰國之境也,是謂孤絕之地,當速決其事,若吳王伐齊近之也。如此者鮮,故不同九地之例。張預曰:去己國,越人境而用師者,危絕之地也。若秦師過周而襲鄭是也。此在九地之外而言之者,戰國時間有之也。 四達者,衢地也;   梅堯臣曰:馳道四出,敵當一面。張預曰:敵當一面,旁國四屬。 入深者,重地也;   梅堯臣曰:士卒以軍為家,故心無散亂。 入淺者,輕地也;   梅堯臣曰:歸國尚近,心不能專。 背固前隘者,圍地也;   梅堯臣曰:背負險固,前當阨塞。張預曰:前狹後險,進退受制於人也。 無所往者,死地也。   梅堯臣曰:窮無所之。張預曰:左右前後窮無所之地。 是故散地,吾將一其志;   李筌曰:一卒之心。杜牧曰:守則志一,戰則易散。梅堯臣曰:保城備險,一志堅守;候其虛懈,出而襲之。張預曰:集人聚穀,一志固 守;依險設伏,攻敵不意。 輕地,吾將使之屬;   曹操、李筌曰:使相及屬。杜牧曰:部伍營壘,密近聯屬,蓋以輕散之地,一者備其逃逸,二者恐其敵至,使易相救。杜佑曰:使,相仍也。輕地還師,當安道促行,然令相屬續,以備不虞也。梅堯臣曰:行則隊校相繼,止則營壘聯屬,脫有敵至,不有散逸也。王晰曰:絕則人不相恃。張預曰:密營促隊,使相屬續,以備不虞,以防逃遁。 爭地,吾將趨其後;   曹操曰:利地在前,當速進其後也。李筌曰:利地必爭,益其備也。此筌以趨字為多字。杜牧曰:必爭之地,我若已後,當疾趨而爭,況其不後哉。陳皞曰:二說皆非也。若敵據地利,我後爭之。不亦後據戰地而趨戰之勞乎?所謂爭地必趨其後者,若地利在前,先分精銳以據之;彼若恃眾來爭,我以大眾趨其後,無不剋者,趙奢所以破秦軍也。杜佑曰:利地在前,當進其後,爭地,先據者勝,不得者負。故從其後,使相及也。梅堯臣曰:敵未至其地,我若在後,則當疾趨以爭之。張預曰:爭地貴速,若前驅至而後不及,則未可。故當疾進其後,使首尾俱至。或曰:趨其後,謂後發先至也。 交地,吾將謹其守; 杜牧曰:嚴壁壘也。梅堯臣曰:謹守壁壘,斷其通道。王晰曰:懼襲我也。張預曰:不當阻絕其路,但嚴壁固守,侯其來,則設伏擊之。 衢地,吾將固其結; 杜牧曰:結交諸侯,使之牢固。梅堯臣曰:結諸侯,使之堅固,勿令敵先。王晰曰:固以德禮威信,且示以利害之計。張預曰:財幣以利之,盟誓以要之,堅固不渝,則必為我助。 重地,吾將繼其食; 曹操曰:掠彼也。李筌曰:館穀於敵也。繼,一作掠。賈林曰:使糧相繼而不絕也。杜佑曰:深入,當繼其糧餉。梅堯臣曰:道既遐絕,不可歸國取糧,當掠彼以食軍。張預曰:兵在重地,轉輸不通,不可乏糧,當掠彼以續食。 圮地,吾將進其塗; 曹操曰:疾過去也。李筌曰:不可留也。杜佑曰:疾行無捨此地。梅堯臣曰:無所依,當速過。張預曰:遇圮塗之地,宜引兵速過。 圍地,吾將塞其闕; 曹操、李筌曰:以一士心也。杜牧曰:兵法圍師必闕,示以生路,令無死志,因而擊之。今若我在圍地,敵開生路以誘我卒,我返自塞之,令士卒有必死之心。後魏末,齊神武起義兵於河北,為爾朱兆、天光、度律、仲遠等四將會於鄴南,士馬精強,號二十萬,圍神武於南陵山。時神武馬二千,步軍不滿三萬。兆等設圍不合,神武連繫牛驢自塞之。於是將士死戰,四面奮擊,大破兆等四將也。孟氏曰:意欲突圍,示以守固。杜佑曰:塞其闕,不欲走之意。梅堯臣曰:自塞其旁道,使士卒必死戰也。王晰曰:懼人有走心。張預曰:吾在敵圍,敵開生路,當自塞之,以一士心。齊神武繫牛馬以塞路,而士卒死戰是也。 死地,吾將示之以不活。 曹操李筌曰:勵志也。杜牧曰:示之必死,令其自奮以求生也。賈林曰:禁財棄糧,塞井破灶,示必死也。杜佑曰:勵士也。焚輜重,棄糧食,塞井夷灶,示無生意,必殊死戰也。梅堯臣曰:必死可生,人盡力也。王哲同梅堯臣註。何氏同杜牧註。張預曰:焚輜重,棄糧食,塞井夷灶,示以無活,勵之使死戰也。 故兵之情:圍則禦, 曹操曰:相持禦也。李筌曰:敵圍我則禦之。杜牧曰:言兵在圍地,始乃人人有禦敵持勝之心,相禦持也。窮則同心守禦。梅堯臣同杜牧註。張預曰:在圍則自然持禦。 不得已則鬥, 曹操曰:勢有不得已也。李筌曰:有不得已則戰。梅堯臣曰:勢無所往必鬥。王晰曰:脫死難者,唯鬥而已。張預曰:勢不可已,須悉力而鬥。 過則從。   曹操曰:陷之甚過,則從計也。李筌曰:過則審躡。又云:胎之於過,則謀從之。孟氏曰:甚胎則無所不從。梅堯臣同孟氏註。張預曰:深陷於危難之地,則無不從計。若班超在鄯善,欲與麾下數十人殺虜使,乃諄諭之。其士卒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是也。 是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預交;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 軍,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   曹操曰:上已陳此三事,而復雲者,力惡不能用兵,故復言之。李筌曰:三事,軍之要也。梅堯臣曰:已解軍爭篇中。重陳此三者,蓋言敵之情狀,地之利害,當預知焉。王晰曰:再陳者,動戒之也。張預曰:知此三事,然後能審九地之利害,故再陳於此也。 四五者不知一,非霸王之兵也。   曹操曰:謂九地之利害。或曰:上四五事也。張預曰:四五,謂九地之利害,有一不知,未能全勝。 夫霸王之兵,伐大國,則其眾不得聚;威加於敵,則其交不得合。   李筌曰:夫並兵震威,則諸侯自顧,不敢預交。杜牧曰:權力有餘也,能分散敵也。孟氏曰:以義制人,人誰敢拒?陳皞曰:雖有霸王之勢,伐大國,則我眾不得聚,要在結交外援。若不如此,但以威加於敵,逞己之強,則必敗也。梅堯臣曰:伐大國,能分其眾,則權力有餘也。權力有餘,則威加敵;威加敵,則旁國懼;旁國懼,則敵交不得合也。王晰曰:能知敵謀,能得地利,又能形之,使其不相救,不相恃,則雖大國,豈能聚眾而拒我哉?威之所加者大,則敵交不得合。張預曰:恃富強之勢,而亟伐大國,則己之民眾,將怨苦而不得聚也。甲兵之威,倍勝於敵國,則諸侯懼而不敢與我合交也。或曰:侵伐大國,若大國一敗,則小國離而不聚矣。若晉楚爭鄭,晉勝則鄭附,晉敗則鄭叛也。小國既離,則敵國之權力分而弱矣;或我之兵威,得以增勝於彼,是則諸侯豈敢與敵人交合乎? 是故不爭天下之交,不養天下之權,信音伸己之私,威加於敵,故其城可拔,其國可尊。   曹操曰:霸者,不結成天下諸侯之權也。絕天下之交,奪天下之權,故已威得伸而自私。李筌曰:能絕天下之交,惟得伸己之私志,威而無外交者。杜牧曰:信,伸也。言不結鄰援,不蓄養機權之計,但逞兵威加於敵國,貴伸已之私慾,若此者則其城可拔,其國可隳。齊桓公問於管仲曰:必先頓甲兵、修文德、正封疆而親四鄰,則可矣。於是復魯衛燕所侵地,而以好成,四鄰大親。乃南伐楚,北伐山戎,東制令支,折孤竹,西服流沙,兵車之會六,乘車之會三,乃率諸侯而朝天子。吳夫差破越於會稽,敗齊於艾陵,闕溝於商魯,會晉於黃池,爭長而反,威加諸侯,諸侯不敢與爭。句踐伐之。乞師齊楚,齊楚不應。民疲兵頓,為越所滅。越王句踐問戰於申包胥曰:越國南則楚,西則晉,北則齊,春秋皮幣玉帛子女以賓服焉,未嘗敢絕,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哉,蔑以加焉。遂伐吳,滅之。賈林曰:諸侯既懼,不得附聚,不敢合從,我之智謀威力有餘,諸侯自歸,何用養交之也。不養一作不事。陳皞曰:智力既全,威權在我,但自養士卒,為不可勝之謀,天下諸侯無權可事也。仁智義謀,己之私有,用以濟眾,故曰:伸私威振天下,德光四海,恩沾品物,信及豚魚,百姓歸心,無思不服。故攻城必拔,伐國必隳也。梅堯臣曰:敵既不得與諸侯合交,則我亦不爭其交,不養其權,用己力而已爾。威亦增勝於敵矣,故可拔其城,可隳其國。此謂霸王之兵也。王晰曰:結交養權,則天下可從;申私損威,則國城不保。張預曰:不爭交援,則勢孤而助寡;不養權力,則人離而國弱;伸一己之私忿,暴兵威於敵國,則終取敗亡也。或曰:敵國眾既不得聚,交又不得合,則我當絕其交,奪其權,得伸己所欲,而威倍於敵國,故人城可得而拔,人國可得而隳之。 施無法之賞,懸無政之令, 賈林曰:欲拔城隳國之時,故懸國外之賞罰,行政外之威令,故不守常法常政。故曰:無法無政。梅堯臣曰:瞻功行賞,法不預設;臨敵作誓,政不先懸。王晰曰:杜姦隃也。曹公曰:軍法令不預施懸之。司馬法曰:見敵作誓,瞻功行賞此之謂也。張預曰:法不先施,政不預告,皆臨事立制,以勵士心。司馬法曰:見敵作誓,瞻功行賞。 犯三軍之眾,若使一人。 曹操曰:犯,用也。言明賞罰,雖用眾,若使一人也。李筌曰:善用兵者,為法作攻,而人不知;懸事無令,而人從之。是以犯眾如一人也。梅堯臣曰:犯,用也。賞犯嚴明,用多若用寡也。張預曰:賞功不逾時,罰罪不遷列;賞罰之典既明且速,則用眾如寡也。 犯之以事,勿告以言; 梅堯臣曰:但用以戰,不告以謀。王皙曰:情洩則謀乖。張預曰:任用之於戰鬥,勿諭之以權謀,人知謀則疑也。若裴行儉不告士卒以徙營之由是也。 犯之以利,勿告以害。 曹操曰:勿使知害。李筌曰:犯,用也。卒知言與害,則生疑難。梅堯臣曰:用令知利,不令知害。王晰曰:慮疑懼也。張預曰:人情見利則進,知害則避,故勿告以害也。 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   曹操曰:必殊死戰,在亡地無敗者。孫臏曰:兵恐不投之死地也。李筌曰:兵居死地,必決命而鬥以求生。韓信水上軍,則其義也。梅堯臣曰:地雖曰亡,力戰不亡;地雖曰死,死戰不死。故亡者存之基,死者生之本也。何氏曰:如漢王遣將韓信擊趙,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合。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間道草山而觀趙軍。誡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汝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幟。令其裨將傳養曰:今日破趙會食。信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陳。趙軍遙見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將軍之旗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走水上軍。趙空壁逐信,信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奇兵二千騎,馳入趙壁,皆拔趙幟,立漢赤幟。趙軍攻信既不得,還壁,見漢幟,大驚,遂亂,遁走。於是漢兵夾擊,大破盧趙軍,斬陳餘泜水上,擒趙王。諸將因問信曰: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陳?曰:破趙會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乎?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謂驅市人而戰,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與之生地,皆走,事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皆服,曰:非所及也。梁將陳慶之守渦陽城,與後魏軍相持,自春至冬,數十百戰,師老氣衰。魏之援兵復飲築壘於軍後,褚將恐腹背受敵,議退師。慶之曰:共來至此,涉歷一歲,麋費糧仗,其數極多。諸軍並無鬥心,皆謀退縮,豈是欲立功名,直聚為鈔暴耳。蓋聞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須膚大合,然後與戰必捷。諸將壯其計,從之。魏人掎角作十三城,慶之銜枚夜出,陪其四壘。所餘九城,兵甲猶盛。乃陳其俘馘,鼓噪而攻,遂大奔潰,斬獲略盡。後魏末,齊神武興義兵於河北。時爾朱兆等四將,兵馬號二十萬,夾洹水而軍。時神武士馬不滿三萬,以眾寡不敵,遂於韓陵山為圓陳,繫牛驢以塞道。於是將士皆死戰,四面奮擊,大破之。齊神武兵少天光等兵十倍,圍而缺之,神武乃自塞其缺,士皆有必死之志,是以破敵也。高齊北豫州刺史司馬消難請條後周,周將楊忠與柱國達奚武援之。於是共率騎士五千人,各乘馬一匹,從間道馳入齊境五百里,前後遣三使報消難,而皆不反命。去豫州三十里,武疑有變,欲還。忠曰:有進死,無退生。獨以千騎,夜趣城下,四面峭絕,徒聞擊柝之聲。武親來,麾數百騎以西,忠勒餘騎不動,候門開而入。乃馳遣召武。時齊鎮城將伏敬遠勒甲士二千人據東陣,舉烽嚴警;武憚之,不欲保城,乃多取財帛,以消難及其屬先歸。忠以三千騎為殿。到洛南,皆解鞍而臥,齊眾來追,至於洛北。忠謂將士曰:但飽食。今在死地,賊必不敢渡水以當吾鋒。食畢,齊兵佯若渡水,忠馳將擊之,齊兵不敢逼,遂徐引而退。張預曰:置之死亡之地,則人自為戰,乃可存活也。項將救趙,破釜焚廬,示以必死;諸侯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當十,遂虜秦將是也。 夫眾陷於害,然後能為勝敗。   梅堯臣曰:未陷難地,則士卒心不專;既陪危難,然後勝敗在人為之爾。張預曰:士卒用命,則勝敗之事在我所為。 故為兵之事,在於順詳敵之意,   曹操曰:佯,愚也。或曰:彼欲進,設伏而退;欲去,開而擊之。李筌曰:敵欲攻,我以守待之;敵欲戰,我以奇待之。退伏利誘,皆順其所欲。杜牧曰:夫順敵之意,蓋言我欲擊敵,未見其隙,則藏形閉跡,敵人之所為,順之勿驚。假如強以陵我,我則示怯而伏,且順其強,以驕其意,侯其懈怠而攻之。假如欲退而歸,則開圍使去,以順其退,使無鬥心,遂因而擊之。皆順敵之旨也。陳皞曰:順敵之旨,不假多說,但強示之弱,進示之退,使敵心不戒,然後攻而破之必矣。梅堯臣曰:佯怯、佯弱、佯亂、佯北,敵人輕來,我志乃得。張預曰:彼欲進則誘之令進,彼欲退則緩之令退,奉順其旨,設奇伏以取之。或曰:敵有所欲,當順其意以驕之,留為後圖。若東胡遣使謂冒頓曰:欲得頭曼千里馬。冒頓與之。復遣使來曰:願得單于一閼氏。冒頓又與之。及其驕怠而擊之,遂滅東胡是也。 並敵一何,千里殺將,   曹操曰:並兵向敵,雖千里能擒其將也。杜牧曰:上文言為兵之事,在順敵人之意,此乃未見敵人之隙耳。若已見其隙,有可攻之勢,則須並兵專力,以向敵人,雖千里之遠,亦可以殺其將也。賈林曰:能以利誘敵人,使一向趨之,則我雖遠千里,亦可擒殺其將。梅堯臣曰:隨敵一向,然後發伏出奇,則能遠擒其將。王晰曰:順敵意,隨敵形,及其空虛不虞,並兵一力以向之,乘勢可千里而覆軍殺將也。張預曰:敵既驕惰,則並兵力以向之,可以覆其軍,殺其將,則明如冒頓滅東胡之事是也。 此謂巧能成事者也。   曹操曰:是成事巧者也。一作是謂巧攻成事。梅堯臣曰:能順敵而取勝,機巧者也。何氏曰:能如此者,是巧攻之成事也。張預曰:始順其意,後殺其將,成事之巧也。 是故政舉之日,夷關折符,無通其使,   曹操曰:謀定,則閉關以絕其符信,勿通其使。李筌曰:政令既行,閉關折符,無得有所沮議,恐惑眾士心也。杜牧曰:其所不通,豈敵人之使乎?若敵人之使不受,則何必夷關折符,然後為不通乎?答曰:夷關折符者,不令國人出入。蓋恐敵人有間使潛來,或藏形隱跡,由危歷險,或竊符盜信,假託姓名,而來窺我也。無通其使者,敵人若有使來聘,亦不可受之,恐有智能之士,如張孟談、婁敬之屬,見其微而知著,測我虛實也。此乃兵形未成,恐敵人先事以制我也。兵形已成,出境之後,則使在其間,古之道也。梅堯臣曰:夷,滅也;折,斷也。舉政之日,滅塞關梁,斷毀符節,使不通也。使不通者,恐洩我事也。張預曰:廟筭已定,軍謀已成,則夷塞關粱,殷折符信,勿通使命,恐洩我事也。彼有使來,則當納之。故下文云:敵之開闔,必亟入之。 厲於廊廟之上,以誅其事。   曹操曰:誅,治也。杜牧曰:厲,揣厲也。言廊廟之上,株治其事,成敗先定,然後興師。一本作以謀其事。梅堯臣曰:嚴整於廊廟之上,以計其事,言其密也。何氏曰:磨厲廟勝之策,以責成其事。張預曰:兵者大事,不可輕議,當惕厲於廟堂之上,密治其事,貴謀不外洩也。 敵人開闔,必亟入之。   曹操曰:敵有間隙,當急入之也。李筌曰:敵開闔未定,必急來也。孟氏曰:開闔,間者也。有間來,則疾內之。梅堯臣同孟氏註。張預曰:開闔,間謂使也。敵有間來,當急受之。或曰:謂敵人或開或闔,出入無常,進退未次,則宜速乘之。 先其所愛,   曹操曰:據利便也。李筌曰:先攻其積聚及妻子,利不擇其用也。杜牧曰:凡是敵人所愛惜倚恃以為軍者,則先奪之也。梅堯臣曰:先察其便利愛惜之所也。何氏同杜牧註。 微與之期。   曹操曰:後人發,先人至。杜牧曰:微者,潛也。言以敵人所愛利便之處為期,將歌謀奪之,故潛往赴期,不令敵人知也。陳皞曰:我若先奪便地,而敵不至,雖有其利,亦奚用之?是以欲取其愛惜之處,必先微與敵人相期,誤之使必至。梅堯臣曰:微露之期,使間歸告,然後我後人發,先人至也。後發者,欲其必赴也;先至者,奪其所愛也。王晰曰:權,譎也。微者,所以示密。曹公曰:先敵至也。張預曰:兵所愛者便利之地,我欲先據,當微露其意,與之相期;敵方趨之,我乃後發而先至也。所以使敵先趨者,恐我至而敵不來也。故曰:爭地,吾將趨其後。 踐墨隨敵,以決戰事。   曹操曰:行踐規矩,無常也。李筌曰:墨者,出道也。出遲道而從之恐不及。杜牧曰:墨,規矩也。言我常須踐履規矩,深守法制,隨敵人之形;若有可乘之勢,則出而決戰也。陳皞曰:兵雖要在迅速,以決戰事,然自始及末,須守法制,縱獲勝捷,亦不可爭競擾亂也。城濮之戰,晉文公登有莘之墟以望其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踐墨一作剷墨。賈林曰:剷,除也;墨,繩墨也。隨敵計以決戰事,惟勝是利,不可守以繩墨而為。梅堯臣曰:舉動必踐法度,而隨敵屈伸,因利以次戰也。王晰曰:踐兵法如繩墨,然後可以順敵決勝。張預曰:循守法度,踐履規矩,隨敵變化,形勢無常,乃可以決戰取勝。墨,繩墨也。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是也。 是故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 曹操、李筌曰:處女示弱,脫兔往疾也。杜牧曰:言敵人初時謂我無所能為,如處女之弱;我因急去攻之,險迅疾速,如兔之脫走,不可捍拒也。或曰:我避敵走如脫兔。曰:非也。梅堯臣曰:始若處女,踐規矩之謂也;後若脫兔,應敵決戰之速也。王晰曰:處女,隨敵也;開戶,不虞也;脫兔,疾也。若田單守即墨而破燕軍是也。張預曰:守則如處女之弱,令敵懈怠,是以啟隙;攻則猶脫兔之疾,乘敵倉卒,是以莫禦。太史公謂田單守即墨攻騎劫,正如此語,不其然乎? 孫子註解卷之十一竟 #1『渴』原作『竭』,據宋本改。 #2『憑』原作『息』,據宋本改。 #3據郭化若譯《十一家注孫子》補『言敵人若已先得其地,則不可攻也。梅堯臣曰:形勝之地,先據乎利;敵若已得其處,則不可攻。張預曰:不當攻而爭之,當後發先至也。吳王曰:敵若先至』。 #4『生矣』原脫,據宋本補。 #5『武曰彼兵』 原脫,據宋本補。 #6『孟』原作『初』,據宋本改。 #7『匕』原作『上』,據宋本改。 #8『雖』原作『設』,據宋本改。 #9『皆須』原作『故順』,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十二 火攻篇 曹操曰:以火攻人,當擇時日也。王晰曰:助兵取勝,戒虛發也。張預曰:以火攻敵,當使姦細潛行,地裡之遠近,途徑之險易,先熟知之,乃可往。故次九地。 孫子曰: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 李筌曰:焚其營,殺其士卒也。杜牧曰:焚其營柵,因燒兵士。吳起曰:凡軍居荒澤,草木幽穢,可焚而滅。蜀先主伐吳,吳將陸遜拒之於夷陵,先攻一營不利。諸將曰:空殺兵耳。遜曰:吾已曉破敵之術矣。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爾勢成,通率諸軍,同時俱攻。斬張南、馮習及胡王沙摩柯等,破四十餘營,死者萬數。備因夜遁,軍資器械略盡,遂歐血而殂。梅堯臣曰:焚營柵荒穢,以助攻戰也。何氏曰:魯桓公世,焚邾婁之鹹丘,始以火攻也。後世兵家者流,故有五火之攻,以佐取勝之道也。如後漢班超使西域,到鄯善。初夜,將史士奔虜營。會天大風,超令十人持鼓藏虜捨後,約曰:見火燃,皆當嗚鼓大呼。餘人悉持兵弩夾門而伏。超順風縱火,前後鼓譟,虜眾驚亂。超手格殺三人,餘眾悉燒死。又皇甫嵩率兵討黃巾賊張角。嵩保長社,賊來圍城,嵩兵少,軍中皆恐。召軍吏謂曰:兵有奇變,不在眾寡。今賊依草結營,易為風火;若因夜縱火,必大驚亂,吾出兵擊之,其功可成。其夕遂大風,嵩乃約勒軍士,皆東苣乘城,使銳士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嵩因鼓而奔其陳,賊驚亂奔走,大破之。又五代梁太祖乾寧中,親領大軍,由鄆州東路北次於魚山。朱宣覘知,即以兵徑至,且圖速戰。帝整軍出砦。時宣瑾已陳於前。須臾,東南風大起,帝軍旌旗失次,甚有懼色。帝即令騎士揚鞭呼嘯,俄而西北風驟發。時兩軍皆在草莽中,帝因令縱火。既而煙燄亙天,乘勢以攻賊陳,宣瑾大破,餘眾擁入清河。因築京觀於魚山之下。又後唐伐蜀,工部任圜以大軍至漢州,康延孝來逆戰。圜命董璋以東川懦卒當其鋒,伏精兵於其後。延孝擊退東川之軍,急追之,遇伏兵。延孝敗馳入漢州,閉壁不出。西川孟知祥以兵二萬,與圜合勢攻之。漢州四面樹竹木為柵。三月,圓陳於金鴈橋,即率諸軍鼓譟而進,四面縱火,風燄亙空。延孝危急,引騎出陳於金馬橋,又大敗之。張預曰:焚彼營合,以殺其士,火攻之先也。班超燒匈奴使者是也。 二曰火積, 李筌曰:焚積聚也。杜牧曰:積者,積蓄也,糧食薪芻是也。高祖與項羽相持成皋,為羽所敗,北渡河,得張耳、韓信軍。軍脩武,深溝高壘。使劉賈將二萬人騎數百,渡白馬津,入楚地,燒其積聚,以破其業。楚軍乏食。隋文帝時,高熲獻取陳之策,曰:江南土薄,合多茅竹,所有儲積,皆非地窖。可密遣行人,因風縱火,待彼修葺,復更燒之。不出數年,自可財力俱盡。帝行其策,由是陳人益弊。梅堯臣曰:焚其委積,以困芻糧。張預曰:焚其積聚,使芻糧不足。故曰:軍無委積則亡。劉賈燒楚積聚是也。 三曰火輜,四曰火庫, 李荃曰:燒其輜重,焚其庫室。杜牧曰:器械財貨及軍士衣裝,在車中上道未止曰輜,在城營壘已有止捨曰庫,其所藏二者皆同。後漢末,袁紹相許攸降曹公,曰:今袁氏輜重有萬餘兩車,屯軍不嚴;今以輕兵襲之,不意而至,焚其積聚,不過三日,袁氏自敗。公大喜,選精騎五千,皆用袁氏旗幟,銜枚縛馬口,從間道出入,抱束薪。所歷道有問者,語之曰:袁公恐曹操抄略後軍,遣兵以益備。聞者信以為然,皆自若,既至圍屯,大放火,營中驚亂,因大破之,輜重悉焚之矣。陳皞曰:夫敵有愛惜之物,亦可以攻之;彼若出救,是我以火分其勢也。更遇其心神撓惑,自可破軍殺將也。梅堯臣曰:焚其輜重,以窘貨財;焚其庫室,以空蓄聚。何氏曰:如前秦符堅遣將王猛伐前燕慕容暐,師至潞川,燕將慕容評率兵四十萬禦之,以持久制之。猛遣將郭慶率步騎五千,夜從間道,起火於晉山,燒評輜重,火見鄴中。因而滅之。張預曰:焚其輜重,使器用不供。故曰:軍無輜重則亡。曹操燒袁紹輜重是也。焚其府庫,使財貨不充。故曰:軍無財,則士不來。 五曰火隊。 李筌曰:焚其隊仗兵器。杜牧曰:焚其行伍,因亂而擊之。梅堯臣曰:焚其隊仗,以奪兵具。隊一作隧。賈林曰:隧,道也。燒絕糧道及轉運也。何氏同賈林註。張預曰:焚其隊仗,使兵無戰具。故曰:器械不利,則難以應敵也。 行火必有因, 曹操曰:因姦人。李筌曰:因姦人而內應也。陳皞曰:須得其便,不獨姦人。賈林曰:因風燥而焚之。張預曰:凡火攻,皆因天時燥旱,營含茅竹,積芻聚糧,居近草莽,因風而焚之。 煙火必素具。 曹操曰:煙火,燒具也。李筌曰:薪芻、蒿艾、糧糞之屬。杜牧曰:艾蒿、荻葦、薪芻膏油之屬,先須修事以備用。兵法有火箭、火簾、火杏、火兵、火獸、火禽、火盜、火弩,凡此者皆可用也。梅堯臣曰:潛姦伺隙,必有便也;秉稈持燧,必先備也。傳曰:惟事事有備,乃無患也。張預曰:貯火之器,燃火之物,常須預備,伺便而發。 發火有時,起火有日。 梅堯臣曰:不妄發也。張預曰:不可偶然,當伺時日。 時者,天之燥也; 曹操曰:燥者,旱也。梅堯臣曰:旱煥易燎。張預曰:天時旱燥,則火易燃。 日者,月在箕、壁、翼、軫也;凡此四宿者,風起之日也。 李筌曰:天文志月宿此者多風。玉經云:常以月加日,從營室順數十五至翼,月在宿於此也。杜牧曰:宿者,月之所宿也。四宿者,風之使也。梅堯臣曰:箕,龍尾也;壁,東壁也;翼、軫,鶉尾也。宿在者,謂月之所次也。四宿好風,月離必起。張預曰:四星好風,月宿則起。當推步躔次,知所宿之日,則行火。一說:春丙丁,夏戊己,秋壬癸,冬甲乙,此日有疾風猛雨。又佔風法:取雞羽重八兩,掛於五丈竿上,以候風所從來。四宿,即箕、壁、翼、軫也。 凡火攻,必因五火之變而應之。 梅堯臣曰:因火為變,以兵應之。張預曰:因其火變,以兵應之。五火即人、積、輜、庫、隊也。 火發於內,則早應之於外。 曹操曰:以兵應之也。李筌曰:乘火勢而應之也。杜牧曰:凡火,乃使敵人驚亂,因而擊之,非謂空以火敗敵人也。聞火初作即攻之;若火闌眾定而攻之,當無益,故曰早也。杜佑曰:使間人縱火於敵營內,當速進以攻其外也。梅堯臣曰:內若驚亂,外以兵擊。張預曰:火纔發於內,則兵急擊於外;表裹齊攻,敵易驚亂。 火發兵靜者,待而勿攻;   杜牧曰:火作不驚,敵素有備,不可遽攻,須待其變者也。梅堯臣曰:不驚撓者,必有備也。王晰曰:以不變也。何氏曰:火作而敵不驚呼者,有備也;我往攻,則返或受害。張預曰:火雖發而兵不亂者,敵有備也;復防其變,故不可攻。 極其火力,可從而從之,不可從而止。   曹操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李筌曰:夫火發兵不亂,不可攻。杜牧曰:俟火盡已來,若敵人擾亂則攻之;若敵終靜不擾,則收兵而退也。杜佑曰:見利則進、知難則退。極,盡也。盡火力,可則應,不可則止,無使敵知其所為。梅堯臣曰:極其火勢,待其變則攻,不變則勿攻。王晰曰:伺其變亂則乘之;終不變亂,則自治而蓄力。何氏曰:如魏滿寵征吳,敕諸將曰:今夕風甚猛,賊必來燒我營,宜為之備。諸。 軍皆警。夜半,果來燒營,寵掩擊破之者是也。張預曰:盡其火勢,變亂則攻,安靜則退。 火可發於外,無待於內,陝時發之。   李筌曰:魏武破袁紹於官渡,用許攸計,燒輜重萬餘,則其義也。杜牧曰:上文雲五火變鬚髮於內。若敵居荒澤草穢,或營柵可焚之地,即須及時發火,不必更待內發作然後應之,恐敵人自燒野草,我起火無益。漢時李陵征匈奴,戰敗,為單于所逐,及於大澤。匈奴於上風縱火,陵亦先放火燒斷蒹葭,用絕火勢。陳皞曰:以時發之,所謂天之燥月之宿在四星也。賈林曰:火可發於外,不必待內應;得時即應發,不可拘於常勢也。梅堯臣同杜牧註。張預曰:火亦可發於外,不必須待作於內;但有便則應時而發。黃巾賊張角圍漢將皇甫嵩於長社。賊依草結營,嵩使銳士間出圍外,縱火大呼,城上舉燎應之。嵩因鼓而奔其陳,賊驚亂,遂敗走。 火發上風,無攻下風。   曹操曰:不便也。李筌曰:隋江東賊劉元進攻王世充於延陵,令把草東方,因風縱火。俄而迴風,悉燒元進營,軍人多死者。杜牧曰:若是東,則焚敵之東,我亦隨以攻其東。若火發東面,攻其西,則與敵人同受也。故無攻下風,則順風也;若舉東,可知其他也。梅堯臣曰:逆火勢,非便也,敵必死戰。王晰曰:或擊其左右可也。張預曰:燒之必退,退而逆擊之,必死戰,則不便也。 晝風久,夜風止。   曹操曰:數當然也。李筌曰:不終#1始也。杜牧曰:老子曰:飄風不終朝。梅堯臣曰:凡晝風必夜止,夜風必晝止,數當然也。王晰同梅堯臣註。張預曰:晝起則夜息,數當然也。故老子曰:飄風不終朝。 凡軍必知有五火之變,以數守之。 杜牧曰:須算星躔之數,守風起日,乃可發火,不可偶然而為之。杜佑曰:既知起五火五變,當復以數消息其可否。梅堯臣曰:數星之躔,以候風起之日,然而發火,亦當自防其變。張預曰:不可止知以火攻人,亦當防人攻己。推四星之度數,知風起之日,則嚴備守之。 故以火佐攻者明,   梅堯臣曰:明白易勝。張預曰:用火助攻,灼然可以取勝。 以水佐攻者強。   杜佑曰:水以為衝,故強。梅堯臣曰:勢之強也。張預曰:水能分敵之軍,彼勢分則我勢強。 水可以絕,不可以奪。   曹操曰:火佐者,取勝明也。水佐者,但可以絕敵道,分敵軍,不可以奪敵蓄積。李筌曰:軍者,必守術數,而佐之水火,所以明強也。光武之敗王莽,魏武之擒呂布,皆其義也。以水絕敵人之軍,分為二則可,難以奪敵人之蓄積。杜牧曰:水可絕敵糧道,絕敵救援,絕敵奔逸,絕敵衝擊,不可以水奪險要蓄積也。王晰曰:強者取其決注之暴。張預曰:水止能隔絕敵軍,使前後不相及,取其一時之勝;然不若火能焚奪敵之積聚,使之滅亡。若韓信決水斬楚將龍且,是一時之勝也;曹公焚袁紹輜重,紹因以敗,是使之滅亡也。水不若火,故詳於火而略於水。 夫戰勝攻取,而不修其功者,凶,命曰費留。   曹操曰:若水之留,不復還也。或曰:賞不以時,但費留也,賞善不踰日也。李筌曰:賞不踰日,罰不踰時。若功立而不賞,有罪而不罰,則士卒疑惑,日有費也。杜牧曰:修者,舉也。夫戰勝攻取,若不藉有功舉而賞之,則三軍之士必不用命也;則有凶咎,徒留滯費耗,終不成事也。賈林曰:費留,惜費也。梅堯臣曰:欲戰必勝、攻必取者,在因利乘便,能作為功也。作為功者,修火攻、水攻之類,不可坐守其利也。坐守其利者,凶也;是謂費留矣。王晰曰:戰勝攻取,而不修功賞之差,則人不勸;不勸則費財老師,凶害也已。張預曰:戰攻所以能必勝必取者,水火之助也。水火所以能破軍敗敵者,士卒之用命也。不修舉有功而賞之,凶咎之道也。財竭師老而不得歸,費留之謂也。 故曰:明主慮之,良將修之。   杜牧曰:黃石公曰:夫霸者,制士以權,結士以信,使士以賞;信衰則士疏,賞虧則士不為用。賈林曰:明主慮其事,良將修其功。梅堯臣曰:始則君發其慮,終則將修其功。張預曰:君當謀慮攻戰之事,將當修舉剋捷之功。 非利不動,   李筌曰:明主賢將,非見利不起兵。杜牧曰:先見起兵之利,然後兵起。梅堯臣曰:凡兵非利於民不興也。一作非利不起也。 非得不用,   杜牧曰:先見敵人可得,然後用兵。賈林曰:非得其利不用也。 非危不戰。   曹操曰:不得已而用兵。李筌曰:非至危不戰。梅堯臣曰:凡用兵,非危急不戰也,所以重凶器也。張預曰:兵,凶器;戰,危事。須防禍敗,不可輕舉,不得已而後用。 主不可以怒而興師,   王晰曰:不可但以怒也。若息侯伐鄭。張預曰:因怒興師,不亡者鮮。若息侯與鄭伯有違言而伐鄭,君子是以知息之將亡。 將不可以慍而致戰;   王晰曰:不可但以慍也,若晉趙穿。張預曰:因忿而戰,罕有不敗。若姚襄怒符堅黃眉壓壘而陳,因出戰,為黃眉所敗是也。怒大於慍,故以主言之;慍小於怒,故以將言之。君則可以興兵,將則止可言戰。 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   曹操曰:不得以己之喜怒而用兵也。賈林曰:慍怒內作,不顧安危,固不可也。杜佑曰:人主聚眾興軍,以道理勝負之計,不可以己之私怒;將舉兵則以策,不可以慍恚之故而合戰也。梅堯臣曰:兵以義動,無以怒興;戰以利勝,無以慍敗。張預曰:不可因己之喜怒而用兵,當顧利害所在。尉繚子曰:兵起非可以忿也;見勝則興,不見勝則止。 怒可以復喜,慍可以復悅;   張預曰:見於色者謂之喜,得於心者謂之悅。 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以復生。   杜牧曰:亡國者,非能亡人之國也。言不度德,不量力,因怒興師,因慍合戰,則其兵自死,其國自亡者也。杜佑曰:凡主怒興軍伐人,無素謀明計,則破亡矣。將慍怒而鬥,倉卒而合戰,所傷殺必多。怒慍復可以說喜,言亡國不可復存,死者不可復生者,言當慎之。梅堯臣曰:一時之怒,可返而喜也;一時之慍,可返而說也。國亡軍死,不可復已。王晰曰:喜怒無常,則威信去矣。張預曰:君因怒而興兵,則國必亡;將因慍而輕戰,則士必死。 故明君慎之,良將警之,此安國全軍之道也。   杜牧曰:警,言戒之也。梅堯臣曰:主當慎重,將當警懼。張預曰:君常慎於用兵,則可以安國;將常戒於輕戰,則可以全軍。 孫子註解卷之十二竟 #1『終』原作『知』,據宋本改。   孫子註解卷之十三 用間篇     曹操、李筌曰:戰者必用間謀,以知敵之情實也。張預曰:欲素知敵情者,非間不可也。然用間之道,尤須微密,故次火攻也。 孫子曰:凡興師十萬,出征千里,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內外騷動,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   曹操曰:古者八家為鄰,一家從軍,七家奉之。言十萬之師舉,不事耕稼者七十萬家。李筌曰:古者發一家之兵,則鄰里三族共資之。是以不得耕作者七十萬家,而資十萬之眾矣。杜牧曰:古者一夫田一頃。夫九頃之地,中心一頃,鑿井樹廬,八家居之,是為井田。怠,疲也。言七十萬家奉十萬之師,轉輸疲於道路也。梅堯臣曰:輸糧供用,公私煩役,疲於道路,廢於未耜也。曹說是也。張預曰:井田之法,八家為鄰,一家從軍,七家奉之。興兵十萬,則輟耕作者七十萬家也。或問曰:重地則掠,疲於道路而轉輸,何也?曰:非止運糧,亦供器用也。且兵貴掠敵者,謂深踐敵境,則當備其乏,故須掠以繼食,非專館穀於敵也。亦有磧鹵之地,無糧可因,得不餉乎? 相守數年,以爭一日之勝,而愛爵祿百金,不知敵之情者,不仁之至也,   李筌曰:惜爵賞不與間謀,令窺敵之動靜,是為不仁之至也。杜牧曰:言不能以厚利使間也。梅堯臣曰:相守數年,則七十萬家所費多矣;而乃惜爵祿百金之微,不以遺間釣情取勝,是不仁之極也。王皙曰:吝財賞,不用間也。張預曰:相持且久,七十萬家財力一困;不知恤此,而反靳惜爵賞之細,不以啗間求索知敵情者,不仁之甚也。 非人之將也,   梅堯臣曰:非將人成功者也。 非主之佐也,   一本作非仁之佐也。梅堯臣曰:非以仁佐國者也。 非勝之主也。   梅堯臣曰:非致勝主利者也。張預曰:不可以將人,不可以佐主,不可以主勝。勤動而言者,嘆惜之也。 故明君賢將,所以動而勝人,成功出於眾者,先知也。   李筌曰:為間也。杜牧曰:知敵情也。梅堯臣曰:主不妄動,動必勝人;將不苟功,功必出眾。所以者何也?在預知敵情也。王晰曰:先知敵情,制勝如神也。何氏曰:周官士師掌邦諜,蓋異國間伺之謂也。故兵家之有四機二權,曰事機#1,曰智權,皆善用間諜者也。故能敵人動靜,我預知矣。韋孝寬為驃騎大將軍,鎮玉壁。孝寬善於撫御,能得人心。所遣間謀入齊者,皆為盡力;亦有齊人得孝寬金貨,遙通書疏。故齊之動靜,朝廷皆先知之。時有主師許盆,孝寬委以心膂,令守一戍,盆乃以城東入。孝寬怒,遣謀取之。俄而斬首而還。其能政物情如此。又李達為都督義州、弘農等二十一防諸軍事,每厚撫境外之人,使為間諜,敵中動靜,必先知之。至有事洩被誅戮者,亦不以為悔。其得人心也如此。張預曰:先知敵情,故動則勝人,功業卓然,超絕群眾。 先知者,不可取於鬼神,   張預曰:視之不見,聽之不聞,不可以禱祀而取。 不可像於事,   曹操曰:不可以禱祀而求,亦不可以事類而求也。李筌曰:不可取於鬼神像類,唯間者能知敵之情。杜牧曰:象者,類也。言不可以他事此類而求。梅堯臣曰:不可以卜筮知也,不可以像類求也。張預曰:不可以事之相類者,擬象而求。 不可驗於度,   曹操曰:不可以事數度也。李筌曰:度,數也。夫長短闊狹,遠近小大,即可驗之於度數;人之情偽,度不能知也。梅堯臣曰:不可以度數驗也。言先知之難也。張預曰:不可以度數推驗而知。 必取於人,知敵之情者也。   曹操曰:因人也。李筌曰:因間人也。梅堯臣曰:鬼神之情,可以卜筮知;形氣之物,可以像類求;天地之理,可以度數驗。唯敵之情,必由間者而後知也。張預曰:鬼神像類度數,皆不可以求先知,必因人而後知敵情也。 故用間有五:有因間,有內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   梅堯臣曰:五間之名也。張預曰:此五間之名,因間當為鄉間。故下文云:鄉間可得而使。 五間俱起,莫知其道,是謂神紀,人君之寶也。   曹操曰:同時任用五間也。李筌曰:五間者,因五人用之。杜牧曰:五間俱起者,敵人不知其情洩形露之道,乃神鬼之綱紀,人君之重寶也。梅堯臣曰:五間俱起以間敵,而莫知我用之之道,是日神妙之鋼紀,人君之所貴也。王晰曰:五間俱起,人不之測,是用兵神妙之大紀,人主之重寶也。賈林曰:紀,理也。言敵人但莫知我以何道,如通神理也。張預曰:五間循環而用,人莫能測其理,玆乃神妙之綱紀,人君之重寶也。 因間者,因其鄉人而用之。   杜牧曰:因敵鄉國之人,而厚撫之,使為間也。晉豫州刺史祖逖之鎮雍丘,愛人下士,雖疏交賤隸,皆恩禮而遇之。河上堡因先有任子在胡者,皆聽兩屬;時遣遊軍偽抄之,明其未附。諸塢王感戴,胡有異圖,輒密以聞。前後剋獲,蓋由於此。西魏韋孝寬使齊人斬許盆而來,猶其義也。賈林曰:讀因間為鄉間。杜佑曰:因敵鄉人知敵表裹虛實之情,故就而用之,可使伺侯也。梅堯臣曰:因其國人,利而使之。何氏曰:如春秋時,楚師伐宋,九月不服,將去宋。楚大夫申叔時曰:築室反耕者,宋必聽命。楚子從之。宋人懼,使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弊邑易子而食,析骸而爨;雖然,城下之盟,有以國斃,不能從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聽。子反懼,與之盟,而告楚子,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張預曰:因敵國人,知其底裹,就而用之,可使伺候也。韋孝寬以金帛啗齊人,而齊人遙通書疏是也。 內間者,因其官人而用之。   李筌曰:因敵人失職之官,魏用許攸也。杜牧曰:敵之官人,有賢而失職者,有過而被刑者,亦有寵璧而貪財者,有屈在下位者,有不得任使者,有欲因敗喪以求展己之材能者,有翻覆變詐常持兩端之心者。如此之官,皆可以潛通問遺,厚貺金帛而結之。因求其國中之情,察其謀我之事,復間其君臣,使不和同也。杜佑曰:因在其官失職者,若刑戮之子孫與受罰之家也。因其有隙,就而用之。梅堯臣曰:因其官屬,結而用之。何氏曰:如益州牧羅尚遣將隗伯,攻蜀賊李雄於郫城,互有勝負。雄乃募武都人樸泰,鞭之見血,使譎羅尚,欲為內應,以火為期。尚信之。悉出精兵,遣隗伯等率兵從泰擊雄。雄將李驤於道設伏,泰以長梯倚城而舉火。伯軍見火起,而爭緣梯,泰又以繩汲上尚軍百餘人,皆斬之。雄因放兵,內外擊之,大破尚軍。此用內間之勢也。又隋陰壽為幽州總管,高寶寧舉兵反,壽討之。寶寧奔於磧北,壽班師,留開府成道昂鎮之。寶寧遣其子僧伽率輕騎掠城下而去,尋引契丹靺竭之眾來攻。道昂苦戰連月乃退。壽患之,於是重賄寶寧,又遣人陰間其所親任者趙世模、王威等。月餘,世模率其眾降。寶寧復走契丹,為其麾下趙修羅所殺,北邊遂安。又唐太宗討竇建德,入武牢,進薄其營,多所傷殺。凌敬進說曰:宜悉兵濟河,攻取懷州河陽,使重將居守;更率眾嗚鼓建旗,踰太行,入上黨,先聲後實,傳檄而定;漸趨壺口,稍駭蒲津,收河東之地。此策之上也。行必有三利:一則入無人之境,師有萬全;二則拓土得兵;三則鄭圍自解。建德將從之,王世充之使長孫安世陰齎金玉,啗其諸將,以亂其謀。眾鹹進練曰:凌敬書生耳,豈可與言戰乎。建德從之,退而謝敬曰:今眾心甚銳,此天讚我矣。因此決戰,必然大捷,已依眾議,不得從公言也。敬固爭,建德怒,杖出焉。於是悉眾進逼武牢。太宗按甲挫其銳,建德中槍,竄於牛口渚,車騎將軍白士讓、楊武威生獲之。又王翦為秦將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商禦之。李牧數破走秦軍,殺秦將桓齮。翦惡之,乃多與趙王寵臣郭開等金,使為反間,曰:李牧、司馬商欲與秦廢趙,以多取封於秦。趙王疑之,使趙蔥及顏聚代將,斬李牧,廢司馬商。後三月,翦因急擊趙,大破,殺趙蔥,虜趙王遷及其將顏聚也。張預曰:因其失意之官,或刑戮之子弟,凡有隙者,厚利使之。晉任析公、吳納子胥皆近之。 反間者,因其敵間而用之。 李筌曰:敵有間來窺我得失,我厚賂之,而令反為我間也。杜牧曰:敵有間來窺我,我必先知之,或厚賂誘之,反為我用;或佯為不覺,示以偽情而縱之,則敵人之間,反為我用也。陳平初為漢王護軍尉,項羽圍於榮陽城,漢王患之,請割榮陽以西和,項王弗聽。平曰:顧楚有可亂者,彼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鍾離昧、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人耳。大王能出捐數萬斤金,行反間,間其君臣,以疑其心;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必內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漢王以為然,乃出黃金四萬斤與平,恣所為,不問出入。平既多以金,縱反間於楚軍,宣言:諸將鍾離昧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終不得列#2地而王,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分王其地。項王果疑之,使使至漢,漢為太牢之具,舉進,見楚使,即場驚曰:吾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也。復持去,以惡草具進楚使。使歸,具以報,項王果大疑亞父。亞父欲急擊下榮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亞父。亞父聞項王疑之,升大怒,疻發而死。卒用陳平之計滅楚也。梅堯臣曰:或以偽事給之,或以厚利啗之。王晰曰:反間,反為我間也。或留之使言其情,又或示以詭形而遣之。何氏曰:如燕昭王以樂毅為將,破齊七十餘城。及惠王立,與樂毅有隙。齊將田單乃縱反間於燕,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欲連兵南面而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3懼,唯恐他將之來,即墨殘矣。燕王以為然,使騎劫伐樂毅。燕人士卒離心。單又縱反間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塚墓,戮辱先人。燕軍從之。即墨人激怒請戰,大破燕師,所亡七十餘城,悉復之。又秦師圍趙閼與,趙將趙奢救之,去趙國都三十里不進。秦間來,奢善食遣之,間以報秦將,以為奢師怯弱而止不行。奢墮而卷甲趨秦師,擊破之。又范睢為秦昭王相,使左庶長王齕攻韓,取上黨。上黨民走趙。趙軍長平。齕因攻趙;。趙使廉頗將。康頗堅壁以待秦。秦數挑戰,趙兵不出。趙王數以為讓。而睢使人行千金於趙,為反間曰:秦之所惡,獨畏趙括耳。廉頗軍易與,且降矣。趙王既怒廉頗軍多亡失,數敗,又反堅壁不戰,又聞秦反間之言,因使括代頗。秦聞括將,以白起為上將軍,射殺括,及坑降卒四十萬。張預曰:敵有間來,或重賂厚禮以結之,告以偽辭;或佯為不知,疏而慢之,示以虛事,使之歸報,則反為我利也。趙奢善食秦間,漢軍佯驚楚使是也。 死間者,為誑事於外,令吾間知之,而傳於敵間也。 李筌曰:情詐為不足信,吾知之,今吾動此間而待之。此筌以待字為非傳也。杜牧曰:誑者,詐也。言吾間在敵,未知事情,我則詐立事跡,令吾間憑其詐跡,以輸誠於敵,而得敵信也。若吾進取,與詐跡不同,間者不能脫,則為敵所殺,故曰死間也。漢王使酈生說齊,下之;齊罷守備,韓信因而襲之;田橫怒烹酈生,此事相近。杜佑曰:作誑詐之事於外,佯漏洩之,使吾間知之。吾間至敵中,為敵所得,必以誑事諭敵,敵從而備之。吾所行不然,間則死矣。又云:敵間來,聞我誑事,以持歸,然皆非所圖也。二間皆不能知幽隱深密,故曰死間也。蕭世誠曰:所獲敵人及己叛亡軍士,有重罪繫者,故為貸免,相敕勿洩,佯不祕密,令敵間竊聞之。吾因縱之使亡,亡必歸,敵必信焉,往必死,故曰死間。梅堯臣曰:以誑告敵,事乖必殺。王晰曰:詐而聞,使敵得之;間以吾詐告敵,事決,必殺之也。何氏曰:如戰國鄭武公欲伐胡,先以其子妻胡,因問群臣曰:吾欲用兵,誰可伐者?大夫關思期曰:胡可。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國;子言伐之,何也?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己,不備,鄭襲而取之。此用死間之勢也。又班超發于闐諸國兵擊莎車、龜玆二國,揚言兵少不敵,罷散。乃陰緩生#4口歸,以告,龜玆王喜而不虞。超即潛勒兵,馳赴莎車,大破,降之。斯亦同死間之勢。又李靖伐突厥,頜利可汗以唐儉先在突厥,結和親,突厥不備,靖因掩擊,破之。張預曰:欲使敵人殺其賢能,乃令死士持虛偽以赴之;吾間至敵,為彼所得,彼以誑事為實,必俱殺之。我朝曹#5太尉嘗貸人死,使偽為僧,吞蠟彈入西夏。至,則為其所囚。僧以彈告,即下之。開讀,乃所遺彼謀臣書也。戎主怒,誅其臣,並殺間僧。此其義也。然死間之事非一,或使吾間詣敵約和,我反伐之,則間者立死。酈生烹於齊王、唐儉殺於突厥是也。 生間者,反報也。 李筌曰:往來之使。杜牧曰:往來相通報也。生間者,必取內明外愚,形劣心壯,趨撻勁勇,閑於鄙事,能忍飢寒垢恥者為之。賈林曰:身則公行,心乃私覘,往反報復,常無所害,故曰生間。杜佑曰:擇己有賢材智謀,能自開通於敵之親貴,察其動靜,知其事;計彼#6所為,已知其實;還以報我,故曰生間。梅堯臣曰:使智辨者往覘其情,而以歸報也。何氏曰:如華元登子反之床而歸。又如隋達奚武為東秦刺史時,齊神武趣沙苑,太祖遣武覘之。武從三騎,皆衣敵人衣服,至日暮,去營數百步,下馬潛聽,得其軍號。因上馬歷營,若警夜者;有不如法者,往往撻之。具知敵之情狀,以告太祖,太祖深嘉焉,遂破之。張預曰:選智能之士,往視敵情,歸以報我。若婁敬知匈奴之強,以告高祖之類。然生間之事亦眾;或己欲退,告敵以戰;或己欲戰,告敵以退。若秦行人夜戒晉師曰:來日請相見。臾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秦果夜遁。又呂延攻乞伏乾歸,大敗之。乾歸乃遣間稱東奔成紀。延信而追之。耿稚曰:告者視高而色動,必有姦計。延不從,遂為所敗是也。 故三軍之事,莫親於間,   杜牧曰:受辭指蹤,在於臥內,。杜佑曰:若不親撫,重以祿賞,則反為敵用,洩我情實。梅堯臣曰:入幢受詞,最為親近。王晰曰:以腹心親結之。張很曰:三軍之士,然皆親撫,獨於間者以腹心相委,是最為親密也。 賞莫厚於間,   杜佑曰:以重賞賞之,而賴其用。梅堯臣曰:爵祿金帛,我無愛焉。王晰曰:軍功之賞,莫厚於此。張預曰:非高爵厚利,不能使間。陳平曰:願出黃金四十萬斤,間楚君臣。 事莫密於間。   杜牧曰:出口入耳也。密一作審。杜佑曰:間事不密則為己害。梅堯臣曰:幾事不密則害成。王晰曰:獨將與謀。張預曰:惟將與間,得聞其事,非密與? 非聖智不能用間,   杜牧曰:先量間者之性,誠實多智,然後可用之。厚貌深情,險於山川,非聖人莫能知。梅堯臣曰:知其情偽,辨其邪正,則能用。王晰曰:聖通而先識,智明於事。張預曰:聖則事無不通,智則洞照幾先,然後能為間事。或曰:聖智則能知人。 非仁義不能使間,   陳皞曰:仁者有恩以及人,義者得宜而制事。主將者既能仁結而義使,則間者盡心而覘察,樂為我用也。孟氏曰:太公曰:仁義者,則賢者歸之。賢者歸之,則其間可用也。梅堯臣曰:撫之以仁,示之以義,則能使。王晰曰:七結其心,義激其節;弁義使人,有何不可?張預曰:仁則不愛爵賞,義則果次無疑。既啗以厚利,又待以至誠,則間者竭力。 非微妙不能得間之實。   杜牧曰:間亦有利於財寶,不得敵之實情,但將虛辭以赴我約,此須用心淵妙,乃能酌其情偽虛實也。杜佑曰:用意密而不漏。梅堯臣曰:防間反為敵所使,思慮故宜幾微臻妙。王晰曰:謂間者必性識微妙,乃能得所間之事實。張預曰:間以利害來告,須用心淵微精妙,乃能察其真偽。 微哉微哉,無所不用間也。   杜牧曰:言每事皆須先知也。梅堯臣曰:微之又微,則何所不知。王晰曰:丁寧之,當事事知敵之情也。張預曰:密之又密,則事無鉅細,皆先知也。 間事未發,而先聞者,間與所告者皆死。   杜牧曰:告者非誘間者,則不得知間者之情,殺之可也。陳皞曰:間者未發其事,有人來告,其聞者、所告者亦與間者俱殺以滅口,無令敵人知之。梅堯臣曰:殺間者,惡其洩;殺告者,滅其言。何氏曰:兵謀大事,洩者當誅;告人亦殺,恐傳諸眾。張預曰:間敵之事,謀定而未發,忽有聞者來告,必與間俱殺之,一惡其洩,一滅其口。秦已間趙不用廉頗,秦乃以白起為將,令軍中曰:有洩武安君將者,斬。此是已發其事,尚不欲洩,況未發乎? 凡軍之所欲擊,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殺,必先知其守將、左右、謁者、門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間必索知之。   李筌曰:知其姓名,則易取也。杜牧曰:凡欲攻戰,先須知敵所用之人賢愚巧拙,則量材以應之。漢王遣韓信、曹參、灌嬰擊魏豹,問曰:魏大將誰也?對曰:柏直。漢王曰:是口尚乳臭,不能當韓信。騎將誰也?曰:馮敬。曰:是秦將馬無擇子也;雖賢,不能當灌嬰。步卒將誰也?曰:項它。曰:是不能當曹參。吾無患矣。陳皞曰:此言敵人左右姓名,必須我先知之。或敵使間來,我當使間去,若不知其左右姓名,則不能成間者之說。漢高伐秦,至嶢關。張良曰:吾聞其將賈豎爾,可以利啗之。又曰:其將雖曰欲和,其軍士未肯,不如因其懈而擊之。乃進兵擊破之。又宋華元夜登子反之床,以告宋病,若非素知門人、合人、左右姓名,先使間導之,又何由得登其床也?杜佑曰:守,謂官守職任者;謁,告也,主告事者也;門者,守門者也;舍人,守舍之人也。必先知之為親舊,有急則呼之;則不可不知,亦因此知敵之情。梅堯臣曰:凡敵之左右前後之姓名,皆須審省,而令吾間先知,則吾間可行矣。王晰曰:不可臨事求也。張預曰:守將,守官任職之將也;謁者,典賓客之官也;門者,閽吏也;舍人,守舍之人也。凡欲擊其軍,欲攻其城,欲殺其人,必先知此左右之姓名則可也。欲港入其軍,則呼其姓名而往。若華元夜登子反之床,以告宋病。杜元凱註引此文,謂元用此術得以自通是也。又漢高祖入韓信臥內,取其印,亦跡之。 必索敵人之間來間我者,因而利之,導而捨之,   杜佑曰:含,居止也。令吾人遺以重利,復遇而捨之,則可令詭其辭。 故反間可得而用也。   曹操曰:捨,居止也。杜牧曰:敵間之來,必誘以厚利,而止捨之,使為我反間也。杜佑曰:故能取敵之間而用之。梅堯臣曰:必探索知敵之來間者,因而利誘之,引而捨止之,然後可為我反間也。王晰曰:此留敵間以詢其情者也。必饉捨之,曲為辯說,深致情愛,然後啗以大利,威以大刑,自非至忠於其君王者,皆為我用矣。張預曰:索,求也。求敵間之來窺我者,因以厚利誘導而館舍之,使反為我間也。言捨之者,謂稽留其使也。淹延既久,論事必多,我因得察敵之情。下文言四間皆因反間而知,非久留其人,極論其事,則何以悉知? 因是而知之,故鄉間、內間可得而使也;   杜牧曰:若敵間以利導之,尚可使為我反間,因此乃知厚利亦可使鄉間、內間也。此言使間非利不可。故上文云:相守數年,爭一日之勝, 而愛爵祿百金,不知敵情者,不仁之至也。下文皆伺其義也。陳皞曰:此說疏也。言敵使間來,以利啗之,誘令止捨,因得敵之情。因間、內間,可使反間誘而使之。杜佑曰:因反敵間而知敵情,鄉間者皆可得使。梅堯臣曰:其國人之可使者,其官人之可用者,皆因反間而知之。張預曰:因是反間,知彼鄉人之貪利者,官人之有隙者,誘而使之。 因是而知之,故死間為誑事,可使告敵;   張預曰:因是反間,知彼可誑之事,使死間往告之。 因是而知之,故生間可使如期。   杜牧曰:可使往來如期。陳皞曰:言五間皆循環相因,惟生間可使如期。杜佑曰:因誑事而知敵情,生間往返,可使知其敵之腹心所在。梅堯臣曰:令吾間以誑告敵者,須因反間,而知敵之可誑也。生間以利害峴敵情,須因反間,而知其疏密,則可往得實而歸如期也。張預曰:因是反間,知彼之情,故生間可往復如期也。 五間之事,主必知之,   李筌曰:孫子慇勤於五間,主切知之。 知之必在於反間,故反間不可不厚也。   杜牧曰:鄉間、內間、死間、生間,四間者,皆因反間知敵情而能用之,故反間最切,不可不厚也。杜佑曰:人主當知五間之用,厚其祿,豐其財。而反間者,又五間之本,事之要也,故當在厚待。梅堯臣曰:五間之始,皆因緣於反間,故當厚遇之。張預曰:人主當用五間以知敵情。然五間皆因反間而用,則是反間者,豈可不厚待之耶? 昔殷之興也,伊摯在夏;   曹操曰:伊摯,伊尹也。 周之興也,呂牙在殷。   曹操曰:呂牙,大公也。梅堯臣曰:伊尹、呂牙,非叛於國也,夏不能任而殷任之,殷不能用而周用之,其成大功者,為民也。何氏曰:伊、呂,聖人之耦,豈為人間哉?今孫子引之者,言五間之用,須上智之人,如伊、呂之才智者,可以用間。蓋重之之辭耳。張預曰:伊尹,夏臣也,後歸於殷;呂望,殷臣也,後歸於周。伊、呂相湯、武,以兵定天下者,順乎天而應乎人也,非同伯州犁之奔楚、苗貴皇之適晉、狐庸之在吳、士會之居秦也。 故惟明君賢將,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軍之所恃而動也。   李筌曰:孫子論兵,始於計而終於間者,蓋不以攻為主,為將者可不慎之哉。杜牧曰:不知敵情,軍不可動;知敵之情,非間不可。故曰:三軍所恃而動。李靖曰:夫戰之取勝,此豈求於天地,在乎因人以成之。歷觀古人之用間,其妙非一:即有間其君者,有間其親者,有間其賢者,有間其能者,有間其助者,有間其鄰好者,有間其左右者,有間其縱橫者,故子貢、史廖、陳軫、蘇秦、張儀、范睢等,皆憑此而成功也。且間之道有五焉:有因其邑人,使潛伺察而政辭焉;有因其仕子,故洩虛假令告示焉;有因敵之使,矯其事而返之焉;有審擇賢能,使覘彼向背虛實,而歸說之焉;有佯緩罪戾,微漏我偽情浮計,使亡報之焉。凡此五間,皆須隱祕,重之以賞,密之又密,始可行焉。若敵有寵璧,任以腹心者,我當使間遺其珍玩,恣其所欲,順而旁誘之。敵有重臣失勢,不滿其志者,我則啗以厚利,詭相親附,採其情實而政之。敵有親貴左右,多辭夸誕,好論利害者,我則使間曲情尊奉,厚遺珍寶,揣其所間而反間之。敵若使聘於我,我則稽留其使,今人與之共處,矯致慇懃,偽相親暱,朝夕慰諭,倍供珍味,觀其辭色而察之;仍朝夕令使獨與己伴居,我遣聰耳者,潛於複壁中聽之;使既遲違,恐彼怪責,必是竊論心事,我知事計,遣使用之。且夫用間間人,人亦用間以間己;己以密往,人以密來,理須獨察於心,參會於事,則不失矣。若敵人來,欲候我虛實,察我動靜,覘知事計而行其間者,我當佯為不覺,捨止而善飯之;微以我偽言誑事,示以前,卻期會,則我之所須,為彼之所失者,因其有間而反間之;彼若將我虛以為實,我即乘之而得志矣。夫水所以能濟舟,亦有因水而覆沒者;間所以能成功,亦有憑間而傾敗者。若束髮事主,當朝正色,忠以盡節,信以竭誠,不詭伏以自容,不權宜以為利,雖有善間,其可用乎?陳皞曰:晉伯州犁奔楚,楚苗賁皇奔晉。及晉、楚合戰於鄢#7陵,苗賁皇在晉侯之側,伯州犁侍於楚王,二人各言舊國長短之情。然則晉所以勝楚者,楚所以敗者,其故何也?二子則有優劣也。是知用閒之道,間敵之情,得不慎擇其人,深究其說也。故上文云:非聖智莫能用間者。夫聖智知人,人即附之;賢者受知,則戮力為效,非聖非智,必猜必忌。公道不啟,仁義不施,則義士賢人,因而銜憤,此將上天不祐,幽有鬼神,設無人事之變,恐有陰誅之禍,豈上智之士為其用哉。故上文云:非仁義莫能使間。然則湯、武之聖,伊、呂宜用。伊、呂獲用,事宜必濟。聖賢一會,交泰時乘,道合乾坤,功格寰宇,當其耕夫於畎畝,釣叟於渭濱,知我者,誰能無念也。賈林曰:軍無五間,如人之無耳目也。王晰曰:未知敵情者,不可動也。張預曰:用師之本,在知敵情,故日此兵之要也。未知敵情,則軍不可舉,故曰三軍所恃而動也。然處十三篇之末者,蓋用非兵之常也。若計、戰、攻、形、勢、虛實之類,兵動則用之;至於火攻與間,則有時而為耳。 孫子註解卷之十三竟 #1『機』原作『幾』,據郭化若本改。 #2『列』原作『利』,據宋本改。 #3『所』原作『戍』,據宋本改。 #4『生』原作『上』,據宋本改。 #5『曹』原作『智』,據宋本改。 #6『彼』原脫,據宋本補。 #7『鄢』原脫,據宋本補。   孫子序 魏武帝製   操聞上古有弧矢之利,論語曰足兵,尚書八政曰師,易曰師貞、丈人吉,詩曰王赫斯恕,爰整其旅,黃帝、湯、武鹹用干戚以濟世也。司馬法曰:人故殺人,殺之可也。恃武者滅,恃文者亡,夫差、偃王是也。聖人之用兵,戢而時動,不得已而用之。吾觀兵書戰策多矣,孫武所著深矣。審計重舉,明畫深圖,不可相誣。而但世人未之深亮訓說,況文煩富,行於世者失其旨要,故撰為略解焉。   孫子本傳   孫子武者,齊人也。以兵法見於昊王闔閭。闔閭曰:子之十三篇,吾盡觀之矣,可以小試勒兵乎?對曰:可。闔閭曰:可試以婦人乎?曰:可。於是許之。出宮中美人,得百八十人。孫子分為二隊,以王之寵姬二人各為隊長,皆令持戟。令之曰:汝知而心與左右手背乎?婦人曰:知之。孫子曰:前,則視心;左,視左手;右,視右手;後,即視背。、婦人曰:諾。約束既布,乃設鈇鉞,即三令五申之。於是鼓之右,婦人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復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婦人復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斬左右隊長。昊王從臺上觀,見且斬愛姬,大駭,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將軍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願勿斬也。孫子曰:臣既已受命為將,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遂斬隊長二人以徇。用其次為隊長。於是復鼓之,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無敢出聲。於是孫子使使報王曰:兵既整齊,王可試下觀之,唯王所欲用之,雖赴水火,猶可也。吳王曰:將軍罷休就捨,寡人不願下觀。孫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實。於是闔閭知孫子能用兵,卒以為將。西破彊楚,入郢,北威齊、顯名諸侯,孫子與有力焉。孫武既死,越絕書曰:吳縣巫門外大塚,孫武塚也。去縣十里。後百餘歲有孫臏。臏生阿、鄄之間,臏亦孫武之後世子孫也。孫臏嘗與龐涓俱學兵法。龐涓既事魏,得為惠王將軍,而自以為能不及孫臏,乃陰使召孫臏。臏至,龐涓恐其賢於己,疾之,則以法刑斷其兩足而鯨之,欲隱勿見。齊使者如梁,孫臏以刑徒陰見,說齊使。齊使以為奇,竊載與之齊。齊將田忌善而客待之。忌數與齊公子馳逐重射。孫子見其馬足不甚相遠,馬有上、中、下輩。於是孫子謂田忌曰:君第重射,臣能令君勝。田忌信然之,與王及諸公子逐射千金。及臨質,孫子曰:今以君之下駟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既馳三輩畢,而田#1忌一不勝而再#2勝,卒得王千金。於是忌進孫子於威王。威王問兵法,遂以為師。其後魏伐趙,趙急請救於齊。齊威王欲將孫臏,臏辭謝曰:刑餘之人不可。於是乃以田忌為將,而孫子為師,居輜車中,坐為計謀。田忌欲引兵之趙,孫子曰: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捲,救鬥者不搏撠,批亢擣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今梁趙相攻,輕兵銳卒必竭於外,老弱罷於內。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據其街路,衝其方虛,彼必釋趙而自救。是我一舉解趙之圍而收弊於魏也。田忌從之,魏果去那鄲,與齊戰於桂陵,大破梁軍。後十五年,魏與趙攻韓,韓告急於齊。齊使田忌將而往,直走大梁。魏將龐涓聞之,去韓而歸,齊軍既已過而西矣。孫子謂田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百里而趨利者蹶上將,魏武帝曰:蹶,猶挫也。五十里而趨利者軍半至。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灶,明日為五萬灶,又明日為二萬灶。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軍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過半矣。乃棄其步軍,與其輕銳倍日並行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龐涓死於此樹之下。於是令齊軍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日暮見火舉而俱發。龐涓果夜至斫木下,見白書,乃鑽火燭#3之。讀其書未畢,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相失#4。龐涓#5自知智窮兵敗,乃自剄#6,曰:遂成豎子之名。齊因乘勝盡破其軍,虜魏太子申以歸。孫臏以此名顯天下,世傳其兵法。   #1『田』原誤為『四』,據《史記·孫子傳》校改。 #2『再』原誤為『時』,據《史記·孫子傳》校改。 #3『鑽火燭』原誤為『清水濁』,據《史記·孫子傳》校改。 #4『失』原誤為『史』,據《史記· 孫子傳》校改。 #5『龐涓』原缺,據《史記·孫子傳》校補。 #6『剄』原誤為『到』,據《史記·孫子傳》較改。   ****** 孫子遺說 經名:孫子遺說。鄭友賢撰。一卷。底本出處:《 正統道藏》 太清部。 十家註孫子遺說序   求之而益深者,天下之備法也;叩之而不窮者,天下之能言也。為法立言,至於益深不窮,而後可以垂教於當時,而傳諸後世矣。儒家者流,惟苦易之為書,其道深遠而不可窮;學兵之士,嘗患武之為說,微妙而不可究,則亦儒者之易乎?蓋易之為言也,兼三才,備萬物,以陰陽不測為神。是以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武之為法也,包四種,籠百家,以奇正相生為變。是以謀者見之謂之謀,巧者見之謂之巧,三軍由之而莫能知之。迨夫九師百氏之說興,而益見大易之義,如日月星辰之神,徒推步其輝光之跡,而不能考其所以為神之深。十家之註出,而愈見十三篇之法,如五聲五色之變,惟詳其耳目之所聞見,而不能悉其所以為變之妙。是則武之意,不得謂盡於十家之註也。然而學兵之徒,非十家之說,亦不能窺武之藩籬。尋流而之源,由徑而入戶,於武之法,不可謂無功矣。頃因餘暇,撫武之微旨而出於十家之不解者,略有數十事,託或者之問,具其應答之義,名日十註遺說。學者見其說之有遺,則始信益深之法、不窮之言,庶幾大易不測之神矣。榮陽鄭友賢撰。   孫子遺說     或問:死生之地,何以先存亡之道?曰:武意以兵事之大,在將得其人。將能,則兵勝而生;兵生於外,則國存於內。將不能,則兵敗而死;兵死於外,則國亡於內。是外之生死,擊內之存亡也。是故兵敗長平而趙亡,師喪遼水而隋滅。太公日:無智略大謀,彊勇輕戰,敗軍散眾,以危社稷,王者慎勿使為將。此其先後之次也。故曰:知兵之將,生民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也。   或問:得筭之多,得筭之少,況於無籌,何以是多、少、無之義?曰:武之文,固不汗漫而無據也。蓋經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計,彼我之筭,盡於此矣。五事之經,得三四者為多,得一二者為少;七計之校,得四五者為多,得二三者為少。五七俱得者為全勝;不得者為無筭,所謂冥冥而次事,先戰而求勝,圖乾沒之利,出浪戰之師者也。   ****** 天原發微 經名:天原發微。宋鮑雲龍撰。十八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太清部。參校版本: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天原發微卷之一 魯齊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太極元名仲漠   太極者,無聲無臭之中有箇至極之理。是為造化之樞紐,品彙之根柢。在天地,則天地中有太極,如戶有樞,如衣有紐,挈其綱也。在萬物,則萬物中有太極,如木有根,如榦有柢,立其本也。謂之無邪,沖漠無朕之中,萬象森然已具。謂之有邪,當初元無一物而不可究詁。其為理也,至高而不遺於卑,至妙而不離於繳,至精而不雜於氣,至神而不滯於物。天地閒未生者生,未發者發,無不生死於其問也。如北辰居所,而經星七政,晝夜環繞,其所以動者,一係於此,而所以然者,則未嘗動也。   《易大傳》曰:易有太極。 朱子答蔡西山曰:所以闔闢往來而無窮者,以其有是理爾。有是理,則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兩生四,四生八。至於八,則三變相因而三才可見。聖人因之,畫為八卦,以形變《易》之妙,而定吉凶。此後方可以書言,此易字不可以書言也。易,變易也。陰陽交錯,千變萬化,皆從此出。此夫子所謂無體之《易》、,言變易無體,而有至極之理。兼指一動一靜,已發未發而言。太極者,性情之妙,乃一動一靜,已發未發之理。太極中全是一箇善,若三百八十四爻,有善有惡,皆是陰陽變化已後方有。《通書》曰:誠,無為太極也,幾善惡陰陽也。德曰仁義禮智信,五行也,皆就圖上說。朱漢上謂:《易》有太極、太虛也。陰陽者,太虛聚而有氣。柔剛者,氣聚而有體。仁義生於太虛,見於氣體,而動於知覺也。分而二,則為陰陽。分而五,則為五行。分而萬事萬物,皆同此一原,則謂之性。南軒謂:太極者,萬理總會之名,所以形性之妙。若只曰性,不曰太極。只去未發上認,不見功用。曰太極,則性之妙見。自棄賦觀之,謂之命。自通天地人觀之,謂之理。萬物各具一理,是物物一太極也。萬理同出一原,是萬物統體一太極也。愚曰:極無不在。民極則有總會之義,北極則有樞紐之義,皇極則有標準之義。謂之太極,則是源頭。只有此理,立乎二氣五行萬物之先,而行乎二氣五行萬物之內。無總會之形,而實為萬物之總會。無樞紐之形,而實為萬物之樞紐。無標準之形,而實為萬物之標準。   周子曰:無極而太極。   愚按:程子謂此#1句即沖漠無朕,萬象森然已具之理。蔡節齊謂:此所以發明《易》有太極之語,是其無極之真實,有得於夫子《易》之一言。或以為妄加者謬,今舉朱子六條以釋此一句。其主太極而言者有三:一曰象數未形而理已具;二曰未有天地,畢竟是有此理;三曰無極者,只是說當初元無一物,只有此理,便會動靜生陰陽。主陰陽言者亦有三..一曰從陰陽處看,太極便在陰陽裹,今人說陰腸上,別有一箇無形無影底是太極,非也;二曰太極只是天地萬物之理,其中各有一箇太極;三曰非有以離乎陰陽,即陰陽而指其本體,不雜陰陽而為言爾。主太極而言太極,在陰陽之先,陰陽未生也。生陰陽而言太極,在陰陽之內,陰陽既生也。謂陰陽之外,別有太極。常為其主者,固陷乎列子不生不化之謬。獨執太極,在陰陽之中之說者,又昧乎大本所在。或曰:陽前是陰,陽前又是陽。以陰陽未生而言,則可疑也。若截自一陽初動處前,謂之陰陽未生,亦可也。然陰陽雖未生,而生陰陽之理,則已具在人心,為未發之中,總名曰:太極。   朱子曰:太極所以指天地萬物之根,無極所以著無聲無臭之妙。以其無器與形,而天地萬物之理,無不在是,故曰無極。而太極以其具天地萬物之理,而無器與形,故曰太極本無極。以其在無物之前,而未嘗不立於有物之後。以為在陰陽之外,而未嘗不行於陰陽之中。以為通貫全體,無乎不在,則又無聲臭影響之可言。其高極乎無極,太極之妙,而實不離乎日用之問。又曰:上天之載,是就有中說無。無極而太極,是就無中說有。無極所以狀,夫無聲無臭之妙。太極是名此理之極致。   自無極太極推而下之,則萬一各正,小大有定,一物各具一太極。自太極本無極,推而上之,則是萬為一,一實萬分,萬物統體一太極。雖二氣五行,生人生物,紛糾錯揉,萬變不齊。而太極行乎其中,自有條理,自有問架,不是嚨恫都無一物。所以外邊纔感,中問便應,眼前觸著撞著,都是這道理。大小大快活#2。愚聞之師曰:周子無極而太極一句是順說,太極本無極一句是倒說。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猶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也。若移《詩》之二句,倒言之曰:無聲無臭,上天之載。亦何不可?所謂無極而太極也,非是以無極加於太極之上也。像山不肯拈太極本無極一句,只攻上句,徒肆強?辨。某若得見象山,敢問晚學未通,請公將太極來看一看。像山鈴太怒曰:太極是無形之物,是大地所根本之理,如何將來看?我無可將,爾無可看,即是無極也。然則周子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真千古擷撲不破之議論也。   又曰:自太極以至萬物化生,只是一箇圈子。   周子於第二圈中,分出一圈在上,以見太極渾淪極至之理而無形爾。只這圈子,自有天地,便只是這箇物事,在這裹流轉,賦在萬物一物之中,天理完具,不相假借,不相陵奪。渾然太極之全體,無乎不在此無極,二五所以妙合而凝也。故曰:人人有太極,物物有太極,皆自然而然。第人物本同,氣稟有異爾。朱子解、剝圖體示人,以一身所自來,惟人也。以下示人,以人道所由立,使知人所以為人,聖所以為聖,君子小人所以各有氣稟而不同爾。或曰:太極圖,前一段如棋盤,後一段如人下棋。愚謂:上一圈是天地之性,下一圈分陰分陽,便有箇氣質之性在裹。   邵子曰:道為太極。   朱子曰:此指天地萬物自然之理而為言。愚謂:道即太極,無二理也。或謂道別是一箇懸空底物,在太極之先,則道與太極為二矣。太極豈出於道之外哉?以其通行而言,則曰道。以其極至而言,則曰極。太極是渾淪底道,是極中分派條理。隨分派條理去,皆是道。如穿牛鼻絡馬首,皆隨他通處,極與道豈有二理耶。   又曰:心為太極。   朱子曰:此指人得是理,以為一身之主而言。愚謂:心者虛靈之物,即性之邪郭也。極者至善之理,即性之形體也。心統乎理,即渾然太極出。應萬事,則一物各具一極矣。故游氏曰:寂然無思,萬善未發,是無極也。此心昭然,靈源不昧,是太極也。若於寂然之中,有一念之動,則是動靜為陰陽也。   朱子曰:伏羲作《易》,自一畫以下。文王演《易》,自乾元以下。未嘗言太極,而孔子言之。孔子贊《易》,自太極以下,未嘗言無極,而周子言之。伏羲、文王就陰陽以下說,孔子又#3就陰陽以上發出太極來。   蔡季通云: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天先生羲文矣,後不生孔子,不得三千年。後#4不生周程,亦不得。愚按:有羲文之《易》,無夫子太極之說,則人不知《易》之本。知本矣,無周子無極之說,則人不知太極之本。《易》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本本原原之妙既明,則千萬世人心,皆知有所歸宿之地。朱子嘗曰:周子說無極,而太極最好。又舉程子論橫渠清虛一大之說,使人句別處走,其意深矣。愚嘗參之先儒,質之師友,而得其說。曰:《易》有太極一句,羲文而後,非孔子無人道得出。孔子而後千五百年,無人識得破。至康節始識其為作《易》根本,至濂溪始以無極而發明其旨。聖賢以道相傳,漸說到親切處爾。千古已往,萬古未來。終《易》此一句不得,其於太極上加易有二字,便見太極之有根源,不比異端之入於虛無也。此易字最為微密,乃是陰陽變化妙處,所謂無體之《易》是也。在兩儀萬化之先,而具兩儀萬化之體。此時雖不明為陰陽,而鈴指太極之出於此者。欲明其無,非虛無而有至實之理在其中。故曰易,曰有,曰太極,字字有歸。夫子恐人不曉此理,而的言之也。若把《易》作一部書看,即便差了。周子恐人不曉太極之理,故曰無極而太極。只將無極二字,解《易》之一字,而太極之本意始明。朱子又恐人將無極而太極一句分言之,故曰一物各具一太極。 知此,則知二氣五行,千變萬化而為《易》。而一物之中各具一天然完渾之太極而不可易也。此理充塞宇宙,在在皆是,人自不曉爾。生生之謂《易》,便是《易》有太極之易,下面便生出兩儀、四象、八卦來。不獨一部《易》中,只說此#5簡道理在陰陽,在男女,在人心,在庶類,莫不各各以此推出,皆是此理而不可易。此《易》所以生陰陽,離陰陽而言。《易》固不可拘於陰陽以為《易》,尤不可其以陰陽變易而言《易》者,陰陽非易,陰陽變易,而無體者《易》也。吾故曰:《易》有太極,《易》無體也。無思無為,《易》之本也。設位成列,易立易行,《易》之用也。在人曰《易》,在人曰性,莫匪一太極也。夫子之《易》,而曰有周子之《易》,而曰無與。邵子晝前之旨,是或一道也。後世惑於列《易》太始太素之說,遂失易之一.字。而以有物混成,為太極之單傳者,其說與聖人之言,相去不遠矣。 天原發微卷之一竟 #1『此』,原作『比』,據《四庫全書》本改。 #2『大快活』,《四庫全書》本作『各快活』。 #3『又』,原作『文』,據《四庫全書》本改。 #4『後』,原作『便』,據《四庫全書》本改。 #5『此』,當作『比』。 天原發微卷之二 魯齋鮑雲龍景翔編著虛谷方回萬里校正 動靜   此章言太極,動靜而陰陽分。太極無象,陰陽有氣,動靜氣也,理乘氣而行也。奇耦變化,牝牡相御。得其陽氣者,乾道成男;得其陰氣者,坤道成女。氣聚成形,形交氣感,陰陽綜錯,所以為《易》。天地問,只有箇動靜循環不已,此外更無餘事。或問:陽動為用,陰靜為體。今周子說太極,動而生陽,卻自動處說起,則用在體先。且道未動以前是如何?愚日:未動以前則是理,所謂無極而太極是也。理不當對動靜言,未動則是靜,未靜則是動,未動則又是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