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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這東西
認真荒謬(上)
郭其才

  沙特雖然說沒有任何外在而先定的東西這回事,所以人的價值意義乃視乎我們所賦予的。可惜虛無感-這一種意義缺席的感覺卻又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人生課室內與人同席。而卡謬就透過薛西弗斯的神話重現了關於命運與荒謬(absurd)的主題。當然,薛西弗斯的命運體現在無法抗命地去推石頭上山的永遠徒勞無望的重覆之上,而荒謬乃因為他所受的懲罰是不公正的,因為作惡的是拐走了河神女兒的天神邱比特,薛西弗斯說出了實情,神祇就因他供出了他們的秘密施以這種懲罰。不過卡謬特意讓薛西弗斯把他的悲慘處境轉化過來:「薛西弗斯是神祇的賤民,沒有權力,卻有反叛性格,他十分了解他那悲慘的境況;當他下山的時刻也就思索著這種境況。這種清明的心智構成了他的痛苦,同時也使他贏得了勝利,沒有什麼命運能不被輕蔑所克服。」

  一直以來,荒謬性與人生意義皆誓不兩立。因為薛西弗斯逃不了他要「硬食」的命途,所以卡謬就藉此來揭示人對無望失落或命運感的覺醒所面對的「荒謬」,只是卡謬不讓薛西弗斯的咀咒成為永遠無望的悲劇,因為卡謬要指出命運,它亦會敗於反叛與輕蔑之下。卡謬又認為薛西弗斯每一次在山下等待再次出發之間,這時他反而就彰顯了更崇高的真誠:「這真誠?起了巨石而否定了神祇,他也下結論說一切都很好。此後,這沒有主宰的宇宙,在他看來,既非無益的,也不是徒勞的。這石頭的每一顆原子,在這充滿了夜色山上的每一片礦石,它的本身就形成一個世界。掙扎著上山的努力已足以充實人們的心靈。人們必須想像薛西弗斯是快樂的。」。

  「掙扎著上山的努力已足以充實人們的心靈。」,或者可以想像得到薛西弗斯如何努力地拼命把又冷又硬的巨石一步步向上推時,那股一切盡於當下的集中發力,堅持著必要完成這一推的信念,雖然他每次都是一再重覆然後等待石頭從山頂再滾回山腳,但與之同時,他強大的意志也一樣跟著重覆地出於他的堅韌之中,這就是他在山下稍作休息時候充實了心靈的真誠性。命運可輕蔑而且薛西弗斯是快樂的,因為無論還有多少次的命定如此,薛西弗斯每一次發力,石頭都能成功地往前推移。所以本來是悲劇的薛西弗斯,在這個意義下他就超越了命運,因為人在絕對規限之下行動,竟然還有可能,憑藉自身力量打破了阻撓的藩籬,這點就是薛西弗斯的快樂泉源。

  薛西弗斯的命運乃源於他對自身處境有覺醒,而人之為人,彷彿就因為擁有了自我意識而多少都帶著荒謬感而生活。因為就算人們對意義有了覺醒又如何?實際的處境根本都是沿著舊的軌道循環再現,好像一點也沒有改善的可能。卡謬非常明白現代社會使人生失落的問題,但是卡謬卻覺得薛西弗斯反而就是自身的出路所在,他的處境雖然沒有意義,但是他本身卻就是意義所在。人們可以從卡謬所提供的精神戰勝法獲得他所作出的鼓勵,以採取英雄式的反叛與輕蔑態度面對「命運」,這樣,人們反而能嚴肅地對抗生命的限制,不論人是否意識到自己如何境況,人本來就是意義本身,不遐外求。

  不過,當代哲學家內格爾(Thomas Nagel)與卡謬的看法又有不同,他對「荒謬」有另一種哲學分析,他認為「荒謬」的出現不是因為現實上找不到意義所致,他亦不太認為人本身可以透過賦予意義來解決這問題。反之,「荒謬」這東西正正是由於我們追求意義而造成的內在衝突所致,他認為假如我們非常認真地生活及反思自己的生活意義時,哲學的荒謬感就出現了,而哲學的荒謬感一旦出現,它也就永遠都揮之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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