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現代藝術與藝術的定義(二) 梁光耀 三、現代藝術的衝擊 「家族相似」這個觀點的提出，似乎是對於即使藝術是沒有本質，也能夠說明為什麼 我們可將某些東西稱為「藝術」（因為可用「相似性」去判別什麼是藝術品），確保了「 藝術」這個概念的有效性；然而，現代藝術的出現（９），就連這些「相似性」也要否定 ，這樣不但更加凸顯出藝術沒有本質，還衝擊著「藝術」這個概念的有效性。 對於傳統藝術而言，傳統的藝術理論都不能夠給出一個講得到本質的定義；雖然如此 ，我們仍可以有意義地說目前找不到什麼是藝術的本質，未必表示沒有或者將來也找不到 ，反而應該向著這個方向努力；可是，新派藝術的出現，特別是杜象以後所引發的概念藝 術，似乎正向我們表示藝術是沒有本質的，原因是這類概念藝術往往強調打破固有的藝術 概念（１０），根本就不承認藝術有所謂不變的本質，那裡有叫做藝術的定義界線，它就 要往那裡衝，為了尋找更大的可能性，越是藝的核心意含，就越要打破（１１）。問題是 ，如果什麼都可以是藝術的話（杜象的「小便池」已暗示了這一點（１２）），那麼，「 藝術」這個概念不是變得多餘，就會成為一個沒有意含的詞，因為當一個概念可以用來指 謂任何東西時，也等於說它一無所指。這就是為什麼我說現代藝術不但要顯示藝術沒有本 質，還威脅到「藝術」這個概念的有效性。 或許有人會這樣問，就打破藝術概念而言，難道畢加索、馬蒂斯等人不是一樣嗎﹖（ 比如打破傳統寫實形式或再現的藝術概念），浪漫主義何嘗不是古典主義的反動呢﹖藝術 之得以不斷推陳出新，發展下去，其理由不就在不斷地反傳統嗎﹖但問題正在於，達達主 義所強調的「反」是完全地，毫無保留地反一切藝術（１３），而畢加索等人的做法則是 有選擇地「反」，沒有跟前期的藝術完全斷絕。究竟達達主義的主張是否真的如此呢﹖（ １４） 達達主義要反藝術，究竟這個「反」是什麼意思，是完全地反對所有藝術的成立，還 是只反對傳統的藝術，固有的藝術概念，以求發展出新的藝術呢﹖環顧達達派人物的言論 ，我們很難確定他們的主張是屬於何者，因為他們的言論往往前後不一致。一時說要反藝 術是由於藝術根本對人生或社會沒有什麼重要的價值（杜象），一時說反藝術是為著開出 新的藝術（查拉，Tzara ）。 我們可以根據這兩方面去分析，如果達達主義所要說的反藝術是指完全反對藝術的話 ，那麼，他們就不可以把他們的創作視為一種藝術，因為這是自我推翻的。他們只能說他 們透過一些行動或做一些具體的物品來反對藝術的成立。進一步要追問的就是這個「反」 的根據何在。或許有人會這樣說，因為當時正經歷世界大戰，一切信念、價值、社會結構 都在崩潰，自然會產生出反理性、反傳統、反政府、甚至是反藝術的論調（１６）；可是 ，這頂多只是「反藝術」得以產生的原因，並不是「反藝術」得以成立的根據或理由。當 杜象說藝術對人生和社會沒有重要價值時，並沒有提出充分的論據去支持，有時甚至流於 一種口號式的叫喊。 　　其實達達主義中的主要人物都跟當時流行的藝術流派甚有淵源。杜象就曾經畫過相類 似於立體派和未來派的作品，查拉也十分認識立體主義，阿普（Hans Apes ）和利希特（ Richter ）更是來自柏林的表現主義。而他們進行「反藝術」的創作時，又經常利用從這 些派別所學到的技巧。雖然他們時常強調達達是跟傳統割裂，要切斷跟歷史的關聯（１７ ）；但這不過是他們的主觀意願，要批評傳統，反對傳統，我們必須處於這個傳統之中， 要完全站在傳統之外找一個立足點根本就不會了解這個傳統（１８），也枉論批評了。因 此，完全跟傳統割裂（也許他們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夠完全反藝術）這個觀點根本不能成立 。 基於以上兩點的反駁，我認為達達的反藝術只可以是第二個意思，就是反對藝術中的 某些固有概念，而不是完全反對藝術。從這方面著眼，我們比較能看到達達主義的一些積 極貢獻──比如他們經常質疑傳統藝術所強調的技巧，而認為作為一個藝術家，懂得選擇 才是一個更基本的能力。杜象的很多作品都是以現成物來創作，充分表現出選擇比技巧更 加重要的信念。 不過，如此一來，達達派藝術以及由它引發的各類型概念藝術又跟畢加索等人的革命 有什麼不同呢﹖──都是從反前期的藝術中開出新藝術。雖然如此，但我看兩者還有一個 非常重要的分別，就是概念藝術特別著重於對藝術本身的反省和批評，甚至是以反省和批 評藝術為材料去進行創作，比如杜象的著名作品「噴泉」就是這樣的作品，這類作品已不 再是以往作為審美的對象來欣賞，而是藉此刺激我們去思考，反省藝術本身的問題。 概念藝術的出現正好像向我們顯示藝術的發展是在於不斷地創新，而創新又在於不斷 地打破固有的藝術概念，已有的法則，但如果發展的意義只在於此，會不會到了一個地步 就是不能夠再有創新，藝術要宣告死亡呢﹖（這將會留待現代藝術與藝術死亡的一章再作 討論）既然藝術的發展在於固有概念的突破，換言之，藝術一詞並沒有固定的內容，也沒 有所謂不變的本質，這是否表示藝術就是一個開放的概念嗎？(待續) 更正聲明 《人文》第十三期刊登梁光耀先生之《現代藝術中的哲學問題──定義、評價和藝術死亡 •導論》一文中，於頁2右欄第一行「…事實問題和價值問題的二分法在這裡是用不著的(9) 。」一句中的「事實問題」應該更正為「概念問題」，而註釋(9)中出現的「事實問題」都 應更正為「概念問題」。本人謹在此向作者及讀者致歉，敬祈 見諒。 方世豪謹啟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