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論辦公室政治 翁偉強 拜讀過第四十四期《人文》月刊「人文論壇」張萬鴻兄所撰寫的文章，內裡 談及辦公室政治，我也深有同感，亦希望在此表達自己的一些看法。 辦公室戰士處事手法可分為幾個層次，這裡姑且將它命名為辦公室處事三部 曲。第一部曲當然就是「自己的利益」；第二及第三部曲是「職級與年資」和「關 係或黨派」。而第二及第三部曲在不同場合會有「車馬易位」的情況出現。在政 府機構裡，以職級與年資為先，以關係或黨派為後；在私人機構裡，則多以關係 或黨派為先，而以職級與年資為後。至於「道理」這個東西能否成為四大天王之 一，我看則不感樂觀。至少在某些公司中，民族意識比道道理更為重要，可能民 族意識就是他們的道理。 這個處事三部曲不單可以應用在辦公室裡，亦同樣可以應用在國家政治舞台 上。政策的制定總以利益為大前提，而以權力和關係作為後盾。其實，辦公室政 治與黑社會政治及國家政治在某種意義上並沒有多大分別，只是彼此使用的手段 不同而已。國家政治用的是槍桿子和坦克車，黑社會政治用的是拳頭和利刀，而 辦公室政治用的則是口和筆。 根據醫學上的發現，不同的基因總會為自己謀取利益，然後將這種行為不斷 向外推延，由所屬群體到其他群體，再由其他群體及至全身，所以自私是必然的， 這是不可易轉的事實。如此類推，辦公室戰士為自己謀取利益亦不是一件怎麼大 不了的事情，但問題卻是如何能夠在謀取利益的同時，亦能顧及大我的平衡。至 於關係，從廣義上來看，它就是利益的延續，即使是純粹為了大家能夠和諧相處， 這都是一種利益，因為物種的本能必定以順利保存自己的生存為目的。關係固然 重要，但問題卻是如何能夠在增進關係的同時，亦能顧及其他原則。至於黨派， 它就是利益的強化。人是群居動物，黨派的形成是無可避免的，而問題就是如何 解決不同黨派之間的衝突。至於職級與年資，張兄在文章裡說得好：「每間公司 只得一個老闆，其他大部份是一層層的管理人員」，但在現實環境中，很多人的 觀念走了位，自己明明還要依靠公司的薪金維持生計，就滿以為自己是支付薪金 給別人的僱主。一黨派理念的層壓式管理不一定比多黨派理念的對衡式管理來得 優勝。政治制度可以變，經濟制度可以變，人事管理制度更加可以變。 說起辦公室政治令我想起中小學教育是如何教導我們做人處事。教育教導我 們不要做出自私自利的事情，但實際環境卻告訴我們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高的考 慮。教育教導我們喜愛弄權的人就是小人，但實際環境卻告訴我們擁有權力的人 才是受人尊敬的對象。教育教導我們若自己做錯了事就要勇於承認，但實際環境 卻告訴我們辦公室戰士總是千方百計將自己過錯的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若成功 了便可以繼續保存自己的地位。而那位代罪羔羊日積月累地承受著沉重的擔子， 並不會換來人家的感激，反而被譏諷為傻子，最終成為公司開刀的對象。一時之 間，我實在分不清楚究竟是實際環境愈來愈變得腐化，還是教育太過理想化，完 全不切實際。 若辦公室戰士真的緊抱某些重要目標而與辦公室處事三部曲有所衝突時，問 題便來了。張兄在文章裡說：「倘若真想幹一些事，忍辱負重有時是必要的.... 倘非能為更重要的目標忍受不能忍受之事，拂袖而去的保存自我的唯一方法，否 則必被同化」。保存自我而拂袖而去固然是一個方法，但去了之後如何維持生計 又是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我相信這個原則衝突是在處理一切辦公室政治之前需要 解決的最重要一環。 說回剛才提過的層壓式與對衡式管理制度。以公務員架構為例，在高級公務 員之間設置了議員的席位，用以對政府政策提供過濾的作用，形成一個對衡的狀 態，彼此互補對方的不足。既然在高層架構可以採用多黨派理念的管理方式，那 麼就大有理由在中層及基層架構裡不一定要緊抱層壓式管理制度。其實在某些國 家的公司已採用了這種「權力由上而下，監察由下而上」的對衡式管理方法，而 且對公司整體的發展有莫大的利益。雖說每一種制度都有它的優劣點，但究竟一 黨派理念與多黨派理念孰優孰劣，層壓式管理與對衡式管理孰高孰低，到現在尚 未有定論。既然定論仍未確立，那又何不從嘗試中找出答案，正如某位國家領導 人所說：「真理是在實踐中尋找出來的。」 層壓式管理在監察方面確有不足之處，理由很簡單，由上而下的監察遠不及 由下而上的來得清晰。就以我曾在醫院管理局做事所得的經驗為例，有人在當夜 時經常擅離職守外出兩三個小時後才返回電腦中心繼續工作。他的上司對此事毫 不知情，因為他是不需要當夜更的。可見層壓式管理對這種人的監察實在太不足 夠。 我們看古人那種盲婚啞嫁的婚姻制度很愚昧，造成了種種解不開的社會問 題。不知有沒有人想到，可能將來有朝一日，後人看我們現在這種層壓式管理制 度同樣很愚昧，造成了種種處事上的制肘。 說了那麼多話，似乎揭露了很多辦公室政治醜陋的一面，可能將來有很多同 事對我抱持不客氣的態度，或者更甚的，我要面臨無法維持生計的挑戰。但在香 港政權移交的現實下，各人都在高談政治，說那人統治手法不當，那黨專權無理， 我實在抵不住才說這一句，縱使別人有錯，在談論別人過失的同時，有沒有反省 自己的處事手法，對大多數人來說，凡屬我黨的，永遠都是對的，凡屬他黨的， 永遠都是錯的。說別人獨裁，其實自己就是一個獨裁的人，只不過不是由他來獨 裁。這邊廂走到街頭高舉旗幟打倒一黨專政，反對誅殺異己，那邊廂卻趕快跑回 辦公室大打搞集權一身，盡量壓止反對自己的聲音。他們只會看見別人眼中的 刺，卻永遠看不見眼中的釘。 說來說去，是否想帶出一個訊息，我自己就是一個完美無瑕的人？事實並非 如此。翁偉強這個人亦像其他人一樣有他的優點和缺點。這個人弊病多得一籮 籮，與人相處總找不著平衡點，做事粗心大意。 要挑戰別人，先要挑戰自己，要挑戰他黨，先要挑戰我黨。這才是真正解決 政治問題的起步，若不能做到這一點，請不要沽名釣譽地說自己的生日願望就是 希望世界和平。很多時我總覺得敢於談論國家政治的人不一定就是有勇氣的人， 反而敢於談論辦公室政治的戰士才是真正的勇者。因為無論怎樣談論國家政治， 對方都與自己沒有直接關係，而且離自己十萬九千里遠，何來會有壓力。即使將 來有甚麼秋後算帳，排隊也未輪到自己，前面有一大堆人作擋箭牌。再者，在談 論過程中有一大班人與自己共同進退，真是氣勢迫人。但談論辦公室政治的情況 就截然不同了，很多人為了自保及利益的關係，對一些不公平的現象都啞忍不 言；若誰有勇氣挺身而出，他總要孤軍作戰，很難找到其他人共同進退，更遑論 有一大班人作為自己的擋箭牌。再者，對方就在自己眼前，他的權力比自己大而 且大家要日夕相對，所受到的壓力是立竿見影的，試問誰敢以身犯險？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