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後九七無題之鄉岑朗天 我「遊」,所以我存活 「後九七」是這麼一個處境──我們唯有相信承諾,但承諾偏偏又那麼不可 信。我覺得可能正是這種關係,促使我們用「遊」的心態存活。 九七年尾九八年頭,香港經濟陷入一個明顯的危局(如果我們不至於幼稚到 盲信豐厚外匯儲備足以解決一切的話),但主政者偏偏仍派定心丸。很多香港人 失業,開工不足,但仍乘著東南亞其他地區備受亞洲金融風暴衝擊,幣值大貶之 際,空群而出,透過旅遊大肆消費。充分體現後期資本主義社會「生活就是消費」 的通則。 (香港之所以在全球經濟蕭條和亞洲金融風暴中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很多論 者都已指出是中國因素所致。偏偏中國經濟的發展千瘡百孔,外強中乾,不難想 像到她出現危機時,香港人將加倍受創。) 在這種失業仍不忘旅遊的現象下,「唔好蝕底」的地道流行心態固然不在話 下,然而,「唔開心行開下」的集體意念,也應是當中主要動力之一。 「行開下」是我們用以面對困境的保護機制。我們期望可以離開一會,暫時 (起碼暫時)不面對擺在當前的問題。然後呢?回來再算。 「行開下」呼喚一個忘憂的渴求(倒過來說忘憂呼喚「行開下」也行);「行 開下」也顯示當事人對自己說、對別人說:「最後我會回來的。」 這種去而復返很重要,因為正是這一點,把香港人從「浪人」的身份區別開 來。也是這一點,令香港人的「浪漫」只能限於情人節送一千元的花束和沉迷電 影《鐵達尼號》。香港人的「浪漫」從不離開「安全」。不肯留在一個地方,無 法在一個地方「生根」,並不基於「浪人」性格,並不基於一往無前,尺軀隨遇 的心靈方向。香港人的「失根」,只是先天不足和後天向錢看的悲劇。向錢看, 其實也正是「失根」的補償。沒有了精神價值,唯有求「有野喳手」。這種渴求 在旅行時也不能放下。「逍遙遊」(旅行團)的其中一個條件便是錢。另一條件 ──時間──也是可以用錢買回來的。「行開下」是安全之「遊」;不!是缺乏 安全感,所以不能掉下「安全」之「遊」。 「遊」,令我們可以不定在一處,可以不須必要負上一處一地所要求的責任, 不如「遊」走,我們可以享有類似自由的感覺。但這是否真正的自由呢?要回答, 我想便必須去區分四種不同的「遊」。──浪人的「遊」、聖人(或至人)的「遊」、 冒險家的「遊」以及上述「行開下」的「遊」。 浪人的「遊」,是沒有終點,也忘記了起點的「遊」。電影《德州•巴黎》 的男主角,體現的那種形態,堪稱典型。在我們中國人的故事,則有蘇乞兒── 起碼是影視媒體塑造的蘇乞兒。(意大利著名導演貝托魯奇更在《情迷撒哈拉》 中深入探討「浪人」的浪遊與尋死的微妙關係。) 聖人的「遊」在中國方面,大致可分為儒家和道家兩個方向。儒家主要表現 在「遊於藝」的規範上,道家的代表學說則是莊子的「逍遙遊」。 聖人的「遊」是追尋和實現形上道境的基礎和結果,是價值層的歷程。這種 形態東、西方都有,但西方比較強調英雄感,故此有跟冒險家之「遊」互轉的情 況。 下一期我將首先詳細討論「浪人之遊」,然後逐次交代不同的「遊」,最終 疏清「遊」怎樣從「游」演變而來,以及我們對「遊」必須作出的解構。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