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知識產權的價值反省 方世豪 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禮上，嘉賓影星們分別向董特首提出要求，希望董特首 正視翻版影音光碟問題，要求全力打擊翻版活動，以挽救香港市道低迷的電影 業。香港的娛樂圈人士要求打擊翻版已不是第一次，記得在一九九五年也曾經因 為天王歌星的雷射唱碟未能賣個滿堂紅而引起一連串的反翻版活動。當日的CD 變成今日的VCD，他們說得理直氣壯，彷彿就是正義的化身，以至一眾學生歌 迷們、影迷們真的以為翻版CD、翻版VCD罪大惡極，搞垮香港的音樂和電影 事業，認同了買翻版CD、VCD是不對的，聽說工商局現在還說要考慮把「購 買翻版光碟自用」列為可檢控的非法罪行。但到底反對翻版背後的理據是甚麼 呢？反對得如此大聲疾呼，是不是表示這是一個道德問題，而且他們有很正義的 理據呢？ 其實翻版問題牽涉的是知識產權的問題。所謂知識產權，根據知識產權署的 小冊子介紹，知識產權是指一組無形的獨立財產權,利它不是無所不包的，只包 括商標權、專利權、版權、外觀設計權、植物品種保護權及集成電路的布圖設計 權。其中專利權是針對新發明，所謂新發明的特點包括創造性及可作工業應用。 而版權則包括文學、音樂、戲劇、藝術、聲音紀錄、影片、廣播及有線轉播節目。 知識產權的信念是甚麼？小冊子說是因為重視知識產權對社會「經濟」的貢獻， 所以要不遺餘力地保護香港人和海外「投資者」。所謂侵權行為是指大量生產侵 犯版權物品，用作販賣或「商業」用途。好了，引述了這麼多，你有甚麼印象呢？ 很明顯，所謂知識產權所關心的只有一樣，就是經濟效益。利字當頭，當然義不 容辭要求打擊翻版了，但這個理由真的足夠了嗎？ 知識產權的理念到底如何成立呢？知識真的可以有產權嗎？這裡牽涉兩個 問題，一是「知識有何用？」，一是「理想的世界是怎樣的？」。知識之所以有 所謂「產權」是因為知識可幫助我們建立一個理想的社會，所以我們尊重發明新 知識和擁有知識的人，我們尊重他們、尊敬他們，不希望他們因為發明新知識而 令得他們生活困難，甚至賠上性命，因此我們認為他們要得到一些回報。這是因 為我們尊重知識而所以成立產權觀念，而不是因為我們要把知識據為己有，把知 識作為我們的生財工具，只要有人想分一杯羹便來個「打擊」對手的行動。 從理想的世界看，知識是有助於理想世界的建立，知識應廣為流佈，傳揚到 天下去，不是因為謀利，而是要為建立人類的美好世界而奮鬥。沒有柏拉圖、亞 里士多德、孔子、老子的知識傳授，哪會有我們現在的各種各樣的知識學說，沒 有先賢先哲的知識累積，我們不會有現在的世界。他們建立知識為何？我們的世 界，除了經濟世界之外，還有道義的世界、人文的世界、精神的世界，人類的知 識不只是商品。自從近代科學實際應用在日常生活之後，人類整體意識已無意間 背離了整個人文世界，只面對經濟利益，以至物化了整個人生。尋求知識者也只 是一心念著知識，一眼卻看著地上淘金，根本精神已背離了人文精神。 就創作知識者的角度看，創作者真的想把知識據為己有嗎？我相信大部份知 識創作者都未必會有如此想法，因為身為創作者，當然希望他所創作的作品，不 論是音樂、歌曲、小說、文學、電影、戲劇，也能得到眾人的欣賞、認同，越多 人能欣賞，越多人知道他創作的知識，他的知識對社會的貢獻越大，就越高興。 身為一個電影創作人，相信最希望的一定是越多人看他的電影越好。他的電影翻 版VCD賣個滿堂紅，雖然不是賺到很多金錢，但是他心裡真的沒有一點兒高興 嗎？ 知識的出現本來就是為了傳授，為了要其他人知道，知識如何因此而變成了 「產權」呢？根本整個「知識產權」條例就是利益衝突的問題，更遑論電影明星 所說的打擊翻版VCD了。明星們只著眼於他們的利益受損，知識產權條例更明 顯著眼於工商界的經濟利益，由此而把整個知識價值問題簡化為純粹經濟價值問 題。這是一種把人性歪曲的理念，若把這種理念加以擴大，以之為正義，更把人 的世界推向物化的世界，我相信理想的世界是一個人文的世界，著重整個的人 生、多方面的人生要求，人性的全幅呈現，包括道德價值，而不只是經濟價值。 至於知識創作者會否因翻版活動而令生活保障出現問題，或未能做到因生活 得到改善而鼓勵創作的目的，這也是一個要正視的問題，這也就是我們尊重知識 而使知識成為產權的原因。還有就是翻版者只利用小量成本而獲取巨大利益，沒 有在知識開發上作出努力，似乎有不勞而獲的成分。這裡則牽涉公平分配問題。 但公平分配是利益衝突問題，與知識的價值無關，把二者混而為一是商業世界的 價值使然。人何以要求平等機會、公平分配？原因當不只是人的生存欲望，如人 只以生存欲望為公平的根據，則人與狗同矣。人人在政治經濟上平等應依於人道 正義的立場，從仁心出發，不忍少數人佔有權力，不忍少數人有經濟特權，不忍 少數人擁有知識，我們不只是要求政治經濟上平等，這只是過程，最終要求的是 人人都得到真善美的價值，提高人的文化生活、藝術生活、學術生活和道德生活。 故要建立一個美好的人文世界，重要的是提高我們的道德修養和廣闊的胸襟，而 不是把知識據為己有而求謀取暴利。 今天製造翻版光碟者著眼於利益、反對者著眼利益，皆是同一類人，並沒有 誰高過誰，誰較誰正義的問題存在。香港電影製作者試撫心自問，香港電影不景 氣是否真的因為是翻版VCD的緣故，還是另有其他原因呢？《鐵達尼號》翻版 光碟比哪一齣電影都多，但它的票房依然強勁，是否就是最好反證呢？電影製作 人似乎應以反身自省的態度，廣闊的胸襟，提高個人的德性修養，重新專注於「知 識」的生產，則香港電影有望了。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