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後九七無題之鄉 地獄為懶散的浪人預備 岑朗天 「後九七」的表現方式千奇百怪,變化無端。「後九七」不單是 一種概念,而是生活的實況。凡是在九七前後,於香港生活過的人, 都有一番感受。 如果周星馳的電影和內地某些普普藝術可以用來表徵「六四」之 後的文化狀況,如果的而且確有一種「後六四」的處境曾經出現過, 「後九七」的「後」卻不止是「後六四」的「後」,因為「後六四」 (文化意義)和「六四後」(歷史意義)是重疊的。「後九七」卻可能出 現在「九七後」之前,而且其模糊含混性也比「後六四」嚴重。說清 楚一點,又更配稱得上「後XX」之名。 這些日子來,我嘗試用「游」去把漂蕩不居的「後九七」「捉」 住,這種「捉」是弔詭的,「游」本身正好指點著一種浪蕩流動,它 可以往形而上一面走(這我打算在以後兩期補述),也可以是昏沉晦暗 的浪人風景。最近陳果拍出了《去年煙花特別多》,展示了另一種「 後九七」心情。他沒有用「游」,但卻非常深刻地講出了心靈過渡的 苦澀和出路的柳暗花明。 必須言明的是,「游」的選擇不可能是唯一的,甚至不必是最好 的「後九七」表述。但「游」有一個奇妙的結構,既開放又封閉。既 拉長又縮短。它從水,也許再從舟,其流動不定意味著可以到任何地 方。任何地方也可以過轉到當下/這裡。但它也是封閉的,而且是愈 前進,愈要去帶走一點甚麼,愈令「游」的主體/當事人陷入一種自 閉的心靈狀態,愈不能跟人溝通。這在浪人/露宿者的情況如此,在 超越者方面,也隨時有一去不返,由超越變超絕的危機(「游」的這 種封閉跟吸毒,跟打電腦遊戲有相通之處。)它有時更有著自由自在 的臉孔。旁人看去,是逍遙,內在地說,卻是開放中的封閉,人是浪 蕩浮漫和自由的囚徒。 作為自由的囚徒,其實起碼有兩種形態。一是瘋子,或瘋狂與浪 蕩已不可分的「乞兒」;一是表面沉靜,內起暗湧,以自在的安穩遮 蓋生命的不安,但這不安又反過頭豐富那種安穩。兩種自封自閉都在 拉長的過程中呈現。這拉長有時仿如苦行,無論表現為修煉、贖罪或 超越,這種苦行彷彿是一種原罪,隨時把浪人轉化為英雄和聖者,但 作為浪人,他/她是拒絕苦行的。不!他/她會拒絕任何工作,他/她 懶惰,無法動手動腳做出一些甚麼。他/她的拉長是延擱,把要處理 、要做好的事在時間上通通往未來推,或者,在空間上採取「離開」 ,愈走愈遠,要作的留在原地/家鄉。這種距離是拉出來的,但拉長 了卻不指向一目的、一終點。拉長只是一種燃燒,燃燒自己,燃燒不 可再拖的時空。──當事件無可再擱置時,它們化為加倍更急迫的樣 態,浪人唯有在燃燒般的狀況中面對它們,拉長彷彿同時是這種縮短 。 製造距離,並不就逃得了。它也許同時製造了緊張──終有一天 來到跟前,走無可走,避無可避的短距離逼迫。 如果說不工作就是對上帝的最大反叛(基督教會發展史中,貪婪 、自戀和懶惰彼此競爭為人類首惡),那麼「不工作」的人其實需要 面對遲早到來的審判,而審判是突如其來的,一下子地獄就為這群人 預備好了。 這也是為何浪人之「游」更貼近「後九七」之原因。但浪人是註 定沒出路,也無所謂出路的。問「出路」的人關心的,是如何把浪人 的「游」過轉為英雄、聖人和至人的「游」。本欄的撰寫目的,旨在 提供這種可能的洞見。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