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後九七無題之鄉 遊戲:認真地不認真 岑朗天 遊戲和自由/不認真大有關係,但遊戲又往往是不自由者的表現 ,而且當事人不認真玩,那便不成遊戲了。 古希臘哲人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曾有名言:人類的思維都是 遊戲。這當然與佛家的智慧大相徑庭,但遊戲如此與思維扯上重要關 係,也關聯到人之所以為人、人的定義這大課題上 。亞里士多德以 人為理性的動物;理性,正是思考的機能。難道理性的運作,正好是 遊戲的過程嗎?赫拉克利特言這句話如何理解? 其實,古希臘不少哲人都不會有「人是自由」這類想法,不要說 「自由」理念在彼時尚未完全成熟,更重要的是:希臘悲劇精神正正 在於:人被命運播弄偏偏又永遠與之對抗。徒勞的英雄,釘死在永恆 之外而又卻似能照見永恆。柏拉圖不止一次明言:人只是諸神的玩物 ,而他那有名的洞穴喻說展示理型投影,令人精神勝利幾乎可企不可 即。「回憶」帶來某種希望,「遊戲」則是另一種。 胡伊青加討論遊戲時引述柏拉圖的說話時說: 「正確的生活方式是甚麼呢?生活必須作為遊戲來過。玩遊戲、 作祭、唱歌跳舞;這樣,人才能撫慰神靈,才能免於敵人的侵犯,並 在戰爭中獲。」 「讀這段文字,你可以把人設想成神靈面前的小丑;遊戲是「討 好」神的手段,他們開心,人便好過。可是,這並不是哲學的解讀法 。柏拉圖不能代神發言,也沒有虐待/自虐狂,他只是在信奉人是木 偶的情況下,木偶自性取向作出哲人的訓示。 人不自由,但他/她可以遊戲。遊戲是命運的線木偶所能做的(限 制下所能有的發活動)。他/她甚至要好好的、認真地實現此本性,因 為遊戲同時是神靈的活動(神靈玩的當然是「高級」遊戲──在希臘 神話中比比皆是),人透過遊戲,心靈得以轉向神祇,就像透過「回 憶」而接觸理型一般。 故此,遊戲是不自由者不自由地實現自可能的表現。它帶來樂趣 ,令遊戲者不能自已,它要求認真依規則投入,它培養真誠、鍛煉思 考(尤其是策略性遊戲中)、增加反應(尤其是鬥技式的遊戲中),透過 假裝/扮演(幾乎所有遊戲都有扮演的成份,但尤其是角色扮演遊戲中 ),遊戲者享有第二重生活,因而解放在現實生活受到制約的心靈能 量(如果有的話)。但,遊戲也是無功利,以及無終極目的的,原本並 不功能地為實現某些目的而「設計」出來。好些所謂供教育用途的心 理遊戲、智能遊戲,也是從已有的遊戲中擷取元素,加以改動、修飾 。而很多很多很多遊戲的原型,研究者都說不出確切的所以然。遊戲 不帶來直接的欲望滿足。它限於自己的範圍,自我封閉;人可以在遊 戲中死無數次,遊戲結束(game over)了又可「復活」,再玩一次… …遊戲這些「特質」,增加了有關它的思考的複雜性。 不直接,所以浮在現實上;不自閉,所以可以不考慮現實;可以 重複,所有顛覆性,讓人在特定範圍內憑己意「改變」事象,它是自 由可能,但一旦沉迷其中,它又令人最不自由。遊戲的人切實地表現 出他/她的處境──不自由地追求自由;自由以其似有還無,隨時終 缺席來展示價值。 遊戲述說人的以下處境:認真地不認真。這和莊子啟發出來的, 不認真地認真的生活態度(「是不用而寓諸庸」)相映成趣。事實上, 兩者也是互換互轉的;能不認真地認真,為何不可認真地不認真? (轉換公式如下: 不x地x(地不x)(地x)(地不x)…… x=認真 x與不x可無窮增遞下去。 面對這公式,我們也是徘徊於認真與不認真之間。) 遊戲和藝術的關係,前人多已說之。藝術本身便是一種遊戲(胡 伊青加別提到很有趣的一點:人們通常把操作樂器稱為玩(playing) 樂器。演奏完全是一種「玩耍」,儘管有人情願視之為高級/高貴的 遊戲),這固然不難理解,但古今哲人之所以如此重視遊戲,是因為 遊戲和思考有著很微妙的同構關係,這留待下期詳論。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