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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戀的道德反思

 

劉桂標（香港人文學會會長、中文大學哲學系兼任助理教授）

　　作者案：這是我寫於2012年10月的舊稿，發表於ourradio「通識看天下」討論區( http://www.ourdiscuss.com/bbs/forum.php?mod=forumdisplay&fid=106 )。由於最近政府成立消除歧視性小眾諮詢小組，同性戀再度成為城中熱門話題，故將文章交香港人文學會面書發表。

一 概述
　　同性戀(homosexuality)的意思，是相同性別者的戀愛行為。
　　此問題並非現代才有，因為同性戀行為雖然是少數人的行為，但自古以來就有不少同性戀行為發生過。不過，由於現代社會人權思想高漲，同性戀的自由才被人重視和提倡。
　　另外，許多同性戀者被誤解，常被人批評是有性無愛、性濫交、性罪行，甚至散播愛滋或導致肛等。

二 反對同性戀的理由
　　I 宗教理由
　　不少基督徒反對同性戀，因為通過讀解《聖經》，他們以為上帝啟示人來譴責同性戀行為。事實上，《聖經》確有不少章節譴責同性戀的行為。如下：
　　《舊約．利未記》：「若與男人苟合，像與女人一樣，他們二人行了可憎的事，總要把他們治死，罪要歸到他們身上。」（20章3節）
　　《新約．羅馬書》：「因人也是如此，棄了女人順性的用處，慾火攻心，彼此貪戀。男和男行可羞恥的事，就在自己身上受這妄為當得的報應。」（1章27節）
　　《新約．哥林多前書》：「你們豈不知不義的人不能承受神的國嗎？不要自欺！無論是淫亂的、拜偶像的、姦淫的、作孌童的、親男色的、偷竊的、貪婪的、醉酒的、辱罵的、勒索的、都不能承受神的國。」（6章9節）
　　《新約．提摩太前書》：「律法不是為義人設立的、乃是為不法和不服的、不虔誠和犯罪的、不聖潔和戀世俗的、弒父母和殺人的、行淫和親男色的、搶人口和說謊話的、並起假誓的、或是為別樣敵正道的事設立的。」（1章10節）
　　大家請留意：世界各大宗教中，主要以基督教反對同性戀最激烈（例如上引經文中有「總要把他們治死」、「不能承受神的國」等說），其他宗教則不反對或者反對得較溫和。
　　II 違反自然
　　這種觀點可有不同的涵義，主要如下：
　　1 以人為方式違反自然規律
　　反對者以為同性戀是違反自然的行為；異性戀才是合符自然的行為。有人甚至以磁石原理作類比：同性相斥、異性相吸。
　　2 違反自然的目的（性器官的功能）
　　有人從目的論的角度來發揮違反自然這個觀點。他們說，人的每個器官各有其用途，例如，眼用來看東西，腳用來走路。他們認為性器官的用途則是繁殖後代。同性的交合，並不能達致此目的，故此有違自然，是不道德的。
　　III 同性戀是變態的行為
　　這種觀點可有不同的涵義，主要如下：
　　1 非常態的、少數人的行為
　　經驗事實顯示：大多數人是異性戀者，而同性戀則是少數。有人以為這可以說明同性戀是不道德的。∵是異於常人的行為。
　　2 常惹人討厭的行為
　　同性戀是惹人（指大多數的人）討厭的行為，故此是不道德的。
　　3 違反自然的行為
　　此與上述第II項意義相同。

三 贊成同性戀的主張
　　I 同性戀是合乎自然的行為
　　這個主張通常有以下三種表達方式：
　　i 同性戀不單是人類的現象，有些動物亦有相同的情況。
　　ii 同性戀的傾向是天生的，老早便存於同性戀者的遺傳基因中。
　　iii在古今中外都有同性戀的行為。
　　II 尊重他人的自由
　　只要人的行為沒有傷害別人，以及沒有違反其他道德原則，那麼，我們便應該尊重他的自由。
　　III 實現與異性戀價值相同的行為
　　不少古今中外的同性戀記述，都表現出與異性戀相同的價值。

四 評論
　　I 關於反對同性戀的主張
　　1 對於宗教理由的商榷
　　1. 宗教理由對於沒有宗教信仰者來說無約束力，因為無普遍性。另外，甚至對宗教信仰者來說，也並非全部都有。因為，並非所有宗教信仰者都以為同性戀是不道德的。例如，基督教中的自由派基督徒、同志基督徒、同志神學家並不反對同性戀，而其他宗教信仰者亦有不少人不反對同性戀。
　　2. 有研究指出《聖經》並非真正反對同性戀。因為，耶穌從未提及同性戀。另外，亦有學者以為《舊約》反映出以色列人對其敵人（一些異教徒）的攻擊，因為以色列人不接納同性戀但其敵人接納。甚至有學者以為《舊約》反對的是與男妓性交而非一般的同性戀行為。
　　3. 《聖經》詮釋的問題。就算我們承認《聖經》是啟示的宗教，全部俱是真理，但人們對它的詮釋則可以依現代詮釋學的觀點而有所調節──任何詮釋都須視乎具體情況而決定，故此，歷史、文化背景的因素非常重要。經文中的觀點可以有具體的處境性，適合於特定的時代和社會，而在現代則須有調節。例如，上引《利未記》文獻說要「治死」同性戀者，但今天已沒有教徒覺得合理。又例如《利未記》中有讚揚亂倫行為的，但今天也沒有教徒覺得合理。
　　2 對於違反自然觀點的商榷
　　a 以人為方式違反自然規律
　　首先，它將自然與道德混為一談。事實上，符合自然定律不一定是道德的，不符合自然定律亦不必是不道德的。
　　例如，如果一個人因自然欲望而強姦女性，他的行為不可說是道德的；相反，人類製成藥物及汽車等，雖不合乎自然，但卻往往被應用於道德的用途，如醫人或救人等。
　　其次，「違反自然」一詞詞義含混，很多活動我們難以判斷是否違反自然。以同性戀來說，人們亦可說它是合乎自然的，因為無決定性的科學的證據能否定其為天生的性傾向。相反，許多同性戀者取態與家庭及社會教育不同，並且對同性戀態度終身不棄。
　　b 違反自然的目的（性器官的功能）
　　符合目的與否與是否道德是兩回事。因為，一方面，符合目的不等於道德；例如，用眼偷窺別人是不道德的。另一方面，不符合目的不等於不道德；例如，用手走路並非不道德；不生兒育女亦非不道德。因為部分人不生兒育女，對人類整體而言，沒有什麼影響，所以，我們並不會譴責和尚、獨身人人士和有意終身不生育的夫婦。
　　還有，體器官的目的往往不是單一的，同一器官往往可有不同的目的，彼此不必互相排斥。例如，口除了吃東西之外，還可以講說話、吹汽球、唱歌和接吻，我們不能說只有前者是道德的，其他都是不道德的。又例如，腳除了用來走路外，亦可以用來踢球、跳舞等。
　　同樣理由，性器官除了傳宗接代外，亦可以用來表示對異性的親愛（親密），甚至尋歡作樂。
　　II 同性戀是變態的行為
　　1 是非常態的、少數人的行為
　　「變態」如果指少數人所做的行為，則少數人做的不見得就是不對的。例如，喜歡畜很短的頭髮、經常冒生命危險攀登險峰、經常讀艱深的哲學書籍等等不見得是不道德的。
　　2 違反自然的目的（性器官的功能）
　　「變態」如果指引起多數人的厭惡感，則經驗情感無普遍性，不能以此為道德的標準。例如，人們愛吃榴槤、臭豆腐等不能說是不道德的。
　　III 關於贊成同性戀的主張
　　1 對於同性戀合乎自然觀點的商榷
　　i 有些動物所作的事情，人是不應該做的。例如，殘殺同類或其他動物。
　　ii 並非天生的便合乎道德。例如，貪念是與生俱來的，但順貪念而為惡則是不道德的。
　　iii同性戀是與生俱來，還是後天習得，到目前為止還有爭論，並無科學上決定性的證據。
　　iv廣泛存在的行為不等於道德行為。例如，殺人放火的行為亦廣泛存在著。
　　2 關於尊重他人自由的觀點
　　筆者以為言之成理，難以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