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 思 人 文 論 壇 http://www.insidetheweb.com/mbs.cgi/mb249918 ============================================== 主體、客體、家園 吳俊業 一 人活於天地之間,與萬有交感互通。頑石亦處身於萬有當中,乃云云實有中的一元,但 頑石對萬有「漠不關心」。毗鄰的初菊無論如何綻放,輕拂的春風無論如何溫柔,遍灑 大地的陽光無論如何和煦,與之皆不相干──天地閉合,萬有沉寂。 人挺立於天地之間,與萬物交感互通。於感通之際,即撕破了原始之混沌,張開了天地 之維度。天之高明,地之篤實,由此開顯。大道泛於感通之翕張,開出一虛靈之空間。 在此虛靈中,萬物得以冉冉成長;它們扎根於大地之厚實,矢向昊天之開揚。人棲居於 天地之間,參贊天地化育而與天地為三。萬象紛陳,如如呈現。其如如即其真實。人棲 居於一片「真實無妄」之中,天道之「誠」即體現於此「如如」,即體現於此「真實無 妄」之中。 二 我存在於這片真實無妄中,與如如顯現之萬象交接。我之所以能與萬物交接,乃因萬物 總已委身予我,簇擁著我的存在。萬物燦然紛陳於我當前,它們親身來訪,並不假託替 身。我猶如主人迎接不速之客一般,回應紛陳事象之來訪;在與實有之簇擁和交接中, 我尋得我的主體性。主體性之所並不與紛陳湧至的事象斷絕,而完全不知何故,能從彼 岸以目光投入一道光明;主體亦不是匿藏於總總事象以下,收集和支撐它們的托體。主 體必須棲居於可感可觸的萬有之內,發用在對客體之種種相迎和回應當中。客體的到 訪,彰明了「我」在天地萬有中所佔有的空間。這個空間是接受訪客到臨之「家園」。 主體是一個家的「主人」;Subject 只是無家的遊魂,無家的現代人活在Subject 的影 子之中。 主體所私有的並非一鎖閉的心靈,而是一開放的空間。此空間無論如何開放,家園卻始 終不是公共的市集。它的開放性基於一定的佈局和陳設,佈局和陳設源於「我」生活的 歷史,來自匿名訪客之饋贈。 我是這家的主人,但我並無它的藍圖。在客體來訪以前,我對家園並無通盤的理解。我 雖然熟稔當中的佈局與陳設,唯亦會在家園內迷失。家建於我無法在場的「過去」。我 在家裡發見甚麼是「我」,在迎接他者來訪之際發見甚麼是「家」。 我是這家的主人,但它不是完全被我支配和宰制的領土。獨處閒居之時,家園使我安逸 舒適,安逸舒適隱蔽了我與它的距離。然而,我不能關閉它的窗戶,栓鎖它的大門,迴 絕陌異的來訪。家外的陌異到臨,家內的陌異便同時被燃起。陌異的他者既不安居於 此,亦不全然隔絕於彼;它在家的門檻徘徊,使我在家內怵愓不安。 主客差異乃本源的差異;家園是主客的翕張的場所,是本源的倫理處境。家園不是羅列 於同質的理性國度之中的一個處所,主客體不是理性國度中平等的公民;公義權利於此 尚未伸張,法典律則於此還未誕生。管治家園是一種原生的道德倫理,主客關係是基源 上並不對稱的倫理關係。家園的束縛釋放出我的主體性;真實的主體不誤以客體為對 象,而是如如面對客體的訴求。訴求顯現於聆聽和回應之際;主體基於開放的家園而挺 立於天地之間,在怵愓不安中聆聽萬物之傾訴,在人文化成中回應萬物之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