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客卿造[1]謂穰侯曰；「秦封君以陶[2]，藉[3]君天下數年矣。攻齊之事成，陶為萬乘，長小國[4]，率以朝天子，天下必聽，五伯之事也；攻齊不成，陶為鄰恤而莫之據也[5]。故攻齊之於陶也，存亡之機也。
「君欲成之，何不使人謂燕相國曰：『聖人不能為時[6]，時至而弗失。舜雖賢，不遇堯也，不得為天子；湯、武雖賢，不當桀、紂，不王[7]。故以舜、湯、武之賢，不遭時，不得帝王[8]。今[9]攻齊，此君之大時也已。因[10]天下之力，伐讎國之齊，報惠王之恥，成昭王之功，除萬世之害，此燕之長利，而君之大名也。
《書》云：『樹德莫如滋[11]，除害莫如盡。』吳不亡越，越故亡吳；齊不亡燕，燕故亡齊。齊亡於燕，吳亡於越，此除疾不盡也。以非此時也成君之功、除君之害，秦卒[12]有他事而從齊，齊、趙合[13]，其讎君必深矣。挾君之讎以誅於燕[14]，後雖悔之，不可得也已。君悉燕兵而疾僭[15]之，天下之從君也，若報父子之仇。誠能亡齊，封君於河南，為萬乘，達途[16]於中國，南與陶為鄰，世世無患。願君之專志於攻齊，而無他慮也。』」(卷五《秦三》)
【註釋】
[1] 造：人名。
[2] 陶：穰侯的另一個封地。穰侯原封在穰地，在今河南鄧縣。又封在陶地，在今山西永濟北部的陶城。
[3] 藉：憑借。
[4] 長小國：為小國的首領。
[5] 鄰恤：疑當作「鄰洫」，即以鄰為壑之義。莫之據：沒有什麼可以依仗的。
[6] 時：天時。
[7] 王：稱王。
[8] 不得帝王：不能稱帝稱王。
[9] 今：原作「令」，據一本改。
[10] 因：憑借。
[11] 滋：滋潤。
[12] 卒：猝，忽然。
[13] 齊趙：一作「齊秦」。
[14] 挾君之讎：帶著對您的仇恨。誅：誅討。
[15] 僭：或雲當作「攻」。
[16] 達：通達。途：道路。
【點評】
自古之謀事者，有為國，有為家，亦有僅為身者。謀之正，雖為身，亦可也。乃客卿造之為穰侯謀，非止為其身家，抑且謀而不正。以國而謀私，客卿造之議是也。世有客卿造，則穰侯焉得滅跡哉？故自戰國至今，數千年於茲，穰侯不絕者，客卿造者不得辭其咎矣。